林　雙

(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河北石家莊0500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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左翼轉向前后王魯彥鄉(xiāng)土小說的創(chuàng)作變化

林雙

(河北師范大學文學院，河北石家莊050024)

摘要：王魯彥1923-1935年的鄉(xiāng)土小說創(chuàng)作在左翼之前和之后有明顯的轉向：左翼轉向之前，小說著重揭露農民的封建思想，批判鄉(xiāng)民的國民劣根性，表現了商業(yè)資本沖擊下扭曲的人倫關系；左翼轉向之后，則主要表現出農民革命意識的萌芽和噴薄而出。革命話語的流行、現實形勢的需要以及“為人生”的思想是王魯彥左翼轉向的主要原因。王魯彥鄉(xiāng)土小說對中國農民革命和鄉(xiāng)土敘事具有重要的現實意義和文學價值，這樣的變化表現出他作為知識分子具有的憂患意識和深切的社會責任感。

關鍵詞：王魯彥；鄉(xiāng)土小說；左翼轉向

目前，學界關于王魯彥的鄉(xiāng)土小說研究主要集中在寫作風格、鄉(xiāng)民人物以及風土人情等方面，對于其左翼轉向前后鄉(xiāng)土小說的變化研究很少，而這一變化對于搭建中國現代鄉(xiāng)土敘事——農村敘事——的鏈條具有重要價值。因此本文力圖探討王魯彥左翼轉向前后鄉(xiāng)土小說創(chuàng)作內容的變化及其相關問題，能更深刻地把握歷史洪流中的王魯彥對于故鄉(xiāng)人事的思索與書寫的變化，為中國鄉(xiāng)土敘事的發(fā)展流變提供一個有說服力的例證。

一王魯彥左翼轉向之前的鄉(xiāng)土小說創(chuàng)作

王魯彥是在“五四”新文化運動的感召之下走上新文學創(chuàng)作之路的，他從1923年開始進行文學創(chuàng)作，但是他早期的如《秋夜》一樣的文學作品有一點淺白的浪漫主義，帶著一些主觀抒情色彩。不久以后，王魯彥的創(chuàng)作開始慢慢轉向現實主義，而這樣的現實主義是在描繪一幅幅浙江濱海農村的畫卷過程中不斷形成的。在這一部部鄉(xiāng)土文學的創(chuàng)作中，作者更加堅實地關注家鄉(xiāng)民眾，不僅關注他們貧困的狀態(tài)、艱難的生活，更關注他們麻木的精神狀態(tài)、愚昧自私的靈魂。

(一)展現了農民的封建思想和國民劣根性

“五四”新文化運動帶來的民主和科學思想，啟迪了不少中國人。但是，幾千年的封建思想根深蒂固地存在于農民的思想中。這一思想在王魯彥的小說《菊英的出嫁》中表現得淋漓盡致，發(fā)人深省。小說寫了這樣一個故事：菊英因為白喉病已經去世整整十年了。十年來菊英娘沒有一天不想念女兒，她幻想女兒已經成年，想給她找個丈夫疼她愛她好好過日子。于是母親通過媒人找了一個去世的小伙子，風風光光地把女兒“嫁”了過去，舉行了一場聲勢浩大的冥婚。小說中的民眾顯然是相信鬼神存在的，認為人過世后仍會以另一種方式繼續(xù)存在。此外，菊英娘的愚昧還表現在她不相信西醫(yī)，在菊英的病每況愈下的情況下，仍不忘記帶著香燭和香灰去求仙藥。她拒絕科學，訴諸于虛幻的神靈，其實這才是導致小菊英死去的真正原因。菊英娘是眾多農村愚昧民眾的代表，換言之，幾千年來中國農民就是背負這樣的枷鎖渾渾噩噩生活著。作者在小說中發(fā)出令人心碎的吶喊和深刻的批判。

王魯彥的鄉(xiāng)土文學有很多批判國民劣根性的作品，其以魯迅式冷峻的筆調直指人物靈魂深處，剝落出舊式民眾的麻木、愚昧和冷漠等性格弱點。如在小說《柚子》中，作者寫到，在軍閥混戰(zhàn)的背景下，戰(zhàn)亂結束剛三天，他和兩個朋友在湖南長沙的酒樓上，想著去岳麓山玩，突然聽到有人喊“看殺人去呵！看殺人去呵！”[1]23很多人趨之若鶩地奔向現場去看如何殺人。他們議論著、慶幸著，興致勃勃地觀看著這“令人興奮”的場景。最后，“我”和T君在賣柚子攤位前的對話對于以上場景起到了畫龍點睛的作用，尤其是那句“湖南的柚子呀！湖南的人頭呀！”[1]29更是一針見血地指出軍閥混戰(zhàn)時期民眾的生命之輕。軍閥殺人如麻，民眾人人自危。王魯彥借此揭露了軍閥混戰(zhàn)和專制帶給人們的戕害，而這樣的戕害不只在身體上，更是在精神上。

人們麻木冷漠地觀看著殺人的場景，并且把它當作與自己無關的事情來觀賞以滿足自己的獵奇心理。王魯彥無疑受到魯迅批判國民“看客”的思想影響——看客一樣的麻木冷漠的人們在看殺人，他們又在作者冷峻的眼光下“被看”。小說所刻畫的雖然只是一時一地的一群人，但是這些人卻是整個中華民族麻木“看客”的典型代表，所以，王魯彥對此的批判也就有了超越時空的力度。

(二)表現了商業(yè)資本沖擊下扭曲的人倫關系

茅盾在《王魯彥論》中說：“王魯彥小說里最可愛的人物，在我看來，是一些鄉(xiāng)村的小資產階級，例如《黃金》里的主人公和《許是不至于罷》里的王阿虞財主。我總覺得他們和魯迅作品里的人物有些差別：后者是本色的老中國的兒女，而前者卻是多少已經感受著外來工業(yè)文明的波動?！盵2]王魯彥的家鄉(xiāng)寧波是鴉片戰(zhàn)爭之后開放的五個通商口岸之一，最早接受了資本主義經濟和工業(yè)文明的沖擊。資本主義經濟和工業(yè)文明在影響寧波經濟的同時，更大程度影響了人們的心理和精神。所以，寧波的農民和傳統(tǒng)中國農民不同，資本主義世界的價值觀影響了他們，金錢支配著他們的情感，人際關系呈現出冷漠自私的特點。

在王魯彥的小說《黃金》中，如史伯伯家本是有產者，也有一定的名望和地位，但是因為在外工作的兒子年前沒能寄錢回來，導致如史伯伯家的生活日漸窘困，更加可怕的是他們所遭受的精神壓力——鄉(xiāng)親們無盡的嘲諷，人們不復淳樸善良，而是把金錢當作衡量人際關系遠近的標準，表現出冷漠、自私的一面。《許是不至于罷》中的王阿虞財主非常富有，王家橋的人們表面上與他友好，對他很尊敬，但是暗地里卻總是借機占他便宜。王財主回復記者的那一句“許是不至于罷”道出了因為金錢導致人與人之間關系的自私與冷漠。

然而，在左翼轉向之前的作品中，王魯彥批判了商業(yè)資本沖擊下扭曲的人倫關系，但更在批判之余表達出對故鄉(xiāng)溫情的懷念。這種情感在《小小的心》《童年的悲哀》中表現得很明顯?！缎⌒〉男摹吩谂腥藗兊睦淇嶂?，更通過孩子表現出一種人性美，進一步表達了對家鄉(xiāng)深切的懷念。在《童年的悲哀》中，通過“我”對阿城哥的懷念，表達了對故鄉(xiāng)的思念。

二王魯彥左翼轉向之后的鄉(xiāng)土小說創(chuàng)作

謝秀瓊說：“那些僑居都市的鄉(xiāng)土書寫者，離鄉(xiāng)卻又無法抗拒思鄉(xiāng)的誘惑，他們依據怎樣的情感態(tài)度和價值立場去想象鄉(xiāng)土世界，很大程度上決定了二十世紀二三十年代鄉(xiāng)土的文學表達?！盵3]王魯彥在左翼轉向之后的鄉(xiāng)土敘述中有了明顯的變化，他在想象鄉(xiāng)土世界的過程中融入了革命話語。這主要體現在他的中篇小說《鄉(xiāng)下》和長篇小說《憤怒的鄉(xiāng)村》中。小說《鄉(xiāng)下》體現了革命敘述的萌芽，而《憤怒的鄉(xiāng)村》則體現出革命敘述的火焰噴薄而出。

(一)《鄉(xiāng)下》——革命敘述的萌芽

在小說《鄉(xiāng)下》中，王魯彥描述了江南某農村三個忠厚善良的農民，因受反動政權的欺壓而相繼家破人亡。面對鄉(xiāng)政府的殘酷的壓迫和盤剝，阿毛、三品和阿利三個人表現出不同的態(tài)度和行為。阿利是一個小商人，由于受到資本主義經濟的沖擊，他的生意漸漸破敗。而特殊的時代與自身的人生境遇造就他矛盾的性格：他既感嘆命運的不濟，又對往昔充滿眷念。所以，他既認識到社會的不公平，又怕反抗的行為引來災禍。他表現出反抗的意識，但是反抗的行動還不夠堅決。三品是個地地道道的農民，他相信宿命論，不僅自己向反動政權妥協(xié)，而且勸說阿毛繳稅。即便后來無端入獄，也歸結為運氣不好，直至在變本加厲的欺凌之下抑郁而終。在對待壓迫的態(tài)度上，阿毛不同于他們，他一貧如洗，對反動統(tǒng)治者繁重的苛捐雜稅極為痛恨，因此想和掠奪者、壓迫者拼個你死我活。但是個人的力量畢竟是微薄的，他反抗失敗，被關入監(jiān)獄，最終也被折磨致瘋。

他們都是生活在社會底層受剝削和壓迫的平民百姓，雖然都是以悲劇而結束，但我們從中看到了他們的憤怒和反抗。三個人中，阿毛與眾不同，他的反抗即使是大海中的一朵浪花，微弱不起眼，即使只表現在精神之上，但我們卻看見了革命意識與行為的萌芽。

(二)《憤怒的鄉(xiāng)村》——革命敘述的火焰

如果說《鄉(xiāng)下》人們反抗的火苗剛剛被點燃的話，那么在《憤怒的鄉(xiāng)村》中，人們的革命火焰逐漸噴薄出來。小說通過軋米事件、挖井事件、三次抗捐事件以及最后華生被反動軍隊抓走逐步表現出來。

阿城去軋米的時候正好趕上刮東南風，軋米船里的黑煙和細糠不時被卷到岸上，最后吹到坐北朝南阿如老板的豐泰米店。阿如老板有錢有勢、仗勢凌人，鄉(xiāng)親們都怕他。見此情況，阿如老板開始罵人，華生非常生氣，據理力爭，隨即遭到阿如的追打，結果阿如反被華生砸了貨柜。雖然鄉(xiāng)親們都站在華生這一邊，但是依然以葛生哥放爆竹賠罪妥協(xié)告終。華生忍不住要報復，但是聽從了阿波哥的話，等待時機。之后的沖突發(fā)生在遭遇大旱天，河水干涸，鄉(xiāng)親沒水喝，于是大家都去挖井。華生挖了一口很深、很清澈的井，他讓鄉(xiāng)親們喝井里的水，卻不讓阿如老板喝。華生的一句“告訴他去吃混水吧！休想吃老子掘出來的神水！”[4]128再之后是三次抗捐事件，第一次是在迎神之后，鄉(xiāng)公所的溫覺元和益生校長挨家挨戶以募捐掏河的名義收錢，華生非常氣憤；第二次是溫覺元和阿品以“隨緣樂助”的名義讓鄉(xiāng)親們募捐，還欺負調戲秋琴，華生和阿波制服了他們，并逼他們寫下服狀，以示反抗；第三次是人們恐慌出逃歸來之后，鄉(xiāng)長派溫覺元到華生家讓他們捐五元錢開歡迎會，辦一桌酒席，并讓華生背旗歡迎官兵，華生奮力反抗，但是收效甚微。最后在荒年歉收的情況下，地主卻逼租更緊，阿如老板在逼租的過程中打死了阿曼叔。這一切已經讓華生、阿波哥等人忍無可忍，他們在憤怒的呼號中帶著鄉(xiāng)親們走向反抗。

雖然這次的反抗以失敗而告終，但這已經為廣大受苦受難的窮苦農民指出一條出路——要反抗。他們反抗的火焰已經慢慢地燃燒起來，深知統(tǒng)治階級只會忠于自己的利益，不管遇上天災還是荒年，他們都會最大限度地剝削和壓迫群眾，群眾只有反抗才能改變自己的命運。

三王魯彥左翼轉向的原因

(一)革命話語的流行

胡景敏說：“自1928年革命文學論爭之后，左翼文學開始興起，并逐漸占據了文壇的輿論制高點。在文學觀上，‘五四’理念為革命話語所取代；在文學創(chuàng)作中，鄉(xiāng)土經驗開始為左翼文學所征用?！盵5]王魯彥是以鄉(xiāng)土題材著名的作家，雖然沒有加入左聯(lián)，但是他與左聯(lián)保持著密切的聯(lián)系。胡景敏還提到：“革命許諾的是直接而又速效地改造鄉(xiāng)村的動人幻景，于是在王魯彥們的作品中出現了暴烈的反抗的鄉(xiāng)村敘述，含混的政治理念對他們的鄉(xiāng)土經驗造成了壓迫，鄉(xiāng)土寫實派的轉向實際上成了之后革命文學鄉(xiāng)村敘述的前驅?！盵5]

如果說王魯彥在左翼轉向之前的鄉(xiāng)土小說創(chuàng)作表達了自己的批判想象和懷鄉(xiāng)想象的話，那么左翼轉向之后則表達出作者的革命想象，帶有一定的政治性。三十年代，左翼文藝思潮盛行，從而使得鄉(xiāng)土文學的作家作品自覺地為廣大的無產階級群眾服務，換言之，由于寫實與意識形態(tài)相結合，使得革命話語流行起來，指導了鄉(xiāng)土文學的革命敘述，使得敘述主體“將自身視作各種理論話語尤其是現存的意識形態(tài)、主流話語甚或常識所構筑、所操縱之物”[6]163。

(二)現實形勢的需要

從1931年開始，共產黨在根據地開始實行土地革命，農民獲得土地。但仍有很多人生活在反動統(tǒng)治之下，受其殘酷的剝削和壓迫。這樣嚴酷的社會現實使得農民的悲劇加劇，他們自救的憤怒彰顯出一種昂揚而悲壯的革命精神。在《鄉(xiāng)下》中由于受到反動統(tǒng)治的壓迫，三個主人公走投無路，以悲劇結束。但是，阿毛身上所表現出的反抗精神是革命意識的萌芽，這樣的精神意志力量使得他最后的悲劇更為悲壯，更有警醒群眾的作用。在《憤怒的鄉(xiāng)村》中農民們不僅遭受到瘟疫、大旱等天災，還要受到官紳勾結殘酷毫無休止的壓榨。人們忍無可忍，發(fā)出憤怒的吼聲，起身反抗與革命。在此，王魯彥利用了階級分析的思想，設立了兩個對立的階級——統(tǒng)治階級和被統(tǒng)治階級，通過對苦難農民租稅的盤剝來體現主要的沖突。這樣的敘述模式雖然簡單，還有些概念化，卻反映了當時農村苦難日益深重的農民的境況。茅盾說：“關于‘鄉(xiāng)土文學’，我以為單有了特殊的風土人情的描寫，只不過像看一幅異域的圖畫，雖能引起我們的驚異，然而給我們的，只是好奇心的饜足。因此在特殊的風土人情而外，應當還有普遍性的與我們共向的對于運命的掙扎?！盵7]241由此看來，茅盾也認為此時的文學應該從現實出發(fā)來反映革命的傾向。

(三)“為人生”思想的指導

王魯彥是文學研究會的成員。《文學研究會宣言》有這樣一句話：“將文藝當作高興時的游戲或失意時的消遣的時候，現在已經過去了。我們相信文學是一種工作，而且又是于人生很切要的一種工作?！盵8]3王魯彥左翼轉向前后的創(chuàng)作都是在“為人生”思想指導下創(chuàng)作的。在左翼轉向前，魯彥的作品主要表現了反封建、批判國民劣根性等內容，這樣的內容是以自己生活多年的故鄉(xiāng)經驗為基礎的，持著“五四”以來新文學作品的優(yōu)秀傳統(tǒng)，切切實實地反映生活、揭露現實，不去粉飾太平，也不作無邊無際的幻想。王魯彥因為寓居他鄉(xiāng)，所以他的這些創(chuàng)作都是根據自己的經驗和鄉(xiāng)土想象相結合的，表達了自己的思鄉(xiāng)情懷。而左翼轉向之后，王魯彥創(chuàng)作具有革命意識的作品也是為人生的表現。魯彥的夫人說：

一九三三年魯彥回到了離別多年的家鄉(xiāng)——浙江鎮(zhèn)?？h鄉(xiāng)下，他在家鄉(xiāng)住了一個時期，認識了農村中各色各樣的人物：有男女農民們，進步的農民青年，小學教師，也有地主兼商人的老板，鄉(xiāng)長和鄉(xiāng)長的狗腿子一流人。他感到封建統(tǒng)治的惡勢力壓迫的深重，他熱烈地同情農民的反抗精神，對當時現實產生了強烈的恨和愛，因此他開始想要寫一部以農民反抗統(tǒng)治階級為主題的長篇小說，他計劃用三部有連續(xù)性的長篇來完成它：第一部題為“野火”，是取“野火燒不盡”來象征農民群眾反杭的開始；第二部題為“春草”，是以“春風吹又生”來象征斗爭的發(fā)展和人民力量的壯大；第三部題為“疾風”，是用“疾風知勁草”來象征在斗爭的風暴中堅貞不屈的人民英雄。[9]275

由此可見，魯彥的鄉(xiāng)土文學創(chuàng)作不管是左翼轉向前，還是左翼轉向后，貫穿其中的一直是“為人生”的思想，也正是因為如此，他的創(chuàng)作才會根據時代形勢的變化而變化，具有鮮明的社會性和時代性。

四左翼轉向前后王魯彥鄉(xiāng)土小說創(chuàng)作變化的意義

(一)現實意義

王魯彥左翼轉向的鄉(xiāng)土小說有著鮮明的現實意義，這些作品以文學敘事的方式為三十年代的農民勾勒了一條武裝革命的現實生存之路，成為共產黨反階級斗爭的精神文本。三十年代農村軍閥混戰(zhàn)、天災人禍、民不聊生，廣大的農民生活在水深火熱之中。作品中刻畫反抗的農民形象和表現的反抗精神、革命方式與革命勇氣，為現實中像華生、阿毛一樣窮苦的受到壓榨的底層農民樹立了榜樣，促使他們認清統(tǒng)治階級本來面目，鼓舞他們起來反抗剝削和壓迫，讓他們看到通過革命的方式可以獲取新生活的希望。革命敘述中華生的憤怒，又何嘗不是王魯彥的憤怒和廣大農民的憤怒呢？

在三十年代，黨所領導的農村斗爭或者在這一斗爭影響下農民自發(fā)的反對剝削的斗爭，正如暴風驟雨般迅猛異常地席卷廣大農村，規(guī)模空前，王魯彥熱烈地歌頌農民的反抗精神，對當時的現實產生了強烈的愛與恨，加上受左翼文藝思潮的推動，他的作品內容開始走出舊農家的屋頂下、小院里，開始關注時代風云，運用革命現實主義手法，寫下了《鄉(xiāng)下》和《憤怒的鄉(xiāng)村》兩部力作，尤其后者是標志著他走上革命現實主義峰巒的里程碑式的作品，這“是他創(chuàng)作過程中的一個躍進”[9]276。黨領導的反對剝削階級的斗爭促進了鄉(xiāng)土文學中革命敘述，而這樣的革命敘述又啟迪了更多生活在水深火熱中的民眾，促使他們覺醒起來投入到革命的洪流中去。

(二)文學意義

王魯彥左翼轉向的鄉(xiāng)土小說也有著很強的文學意義。他轉向之前主要是一種啟蒙的、批判的和懷鄉(xiāng)的文學表達，而左翼轉向之后主要是革命的、階級的和政治的文學表達。由此來看文學本體總是與敘述主體、歷史語境、美學觀念有著密切關聯(lián)。而文學內容與形式的關系也在這個過程中不斷地發(fā)生變化。胡景敏提到：“在政治理念征用鄉(xiāng)土經驗的過程中，由于經驗與理念之間的互動和制衡，使20世紀中國文學的鄉(xiāng)村敘述表現為‘鄉(xiāng)土敘述——鄉(xiāng)村敘述——農村敘述’的發(fā)展線索?！盵5]可以說新文學主流從左翼時期開始與政治表達有著很密切的聯(lián)系，也由此不同于“五四”啟蒙文學，表達出一種強烈的革命傾向。而通過左翼時期的革命表達，很自然地轉換到一九三七年以后的抗日救亡囯族敘述。同理，“五四”以來“淡淡的鄉(xiāng)愁”的鄉(xiāng)土文學在國破家亡的歷史語境下表現出階級性的“農村敘述”，期間，王魯彥等鄉(xiāng)土作家在左翼轉向后的“鄉(xiāng)村敘述”起到一個很重要的過渡作用。

結語

王魯彥作為20世紀中國鄉(xiāng)土文學作家，成績卓著。他寓居他鄉(xiāng)，鄉(xiāng)土寫作對于他來說有著特別的意義。在左翼轉向之前，他不僅描繪了故鄉(xiāng)深重的苦難、慘烈的現實、麻木愚昧的民眾，也刻畫出人性中美好的一面，由此表達自己的懷鄉(xiāng)情懷和啟蒙思想。而左翼轉向之后革命表達，更好地鼓舞了人民大眾，即使王魯彥的鄉(xiāng)土小說出現了這樣的轉向，但作品中貫穿一致的是他“為人生”的思想，在歷史洪流中念念思索著家國的命運和前途，表現出他作為知識分子的憂患意識和社會責任感。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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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茅盾.導言[M]//趙家璧.中國新文學大系:小說一集.香港：香港文學出版社，1962.

[9]覃英.《憤怒的鄉(xiāng)村》后記[M].上海：文化生活出版社，1959.

〔責任編輯：王露〕

An Analysis on Change of Wang Luyan’s Agrestic Novels Before and

After the Left-wing Turn

LIN Shuang

(CollegeofLiberalArt，HebeiNormalUniversity,Shijiazhuang050024,Hebei,China)

Abstract：Before and after the left-wing turn, there is an obvious steering in Wang Luyan’s agrestic novels from 1923 to 1935. Before the left-wing turn, his agrestic novels emphatically expose the feudal ideas of farmers, criticize villagers’ national bad habits, and express the distortion of ethic relations under the impact of the commercial capital. After the left-wing turn, his writings mainly manifest the peasants’ buds of revolutionary consciousness. The popularity of revolutionary discourse, the needs of realistic situation, as well as the guidance of the thought for the life are the main factors of his left-wing turn. Wang Luyan’s agrestic novels have important realistic meaning and literary value to Chinese peasant revolution and native narration. This change shows Wang Luyan’s suffering consciousness and deep social responsibility as an intellectual.

Key words：Wang Luyan; agrestic novels; the left-wing turn

中圖分類號：I207.42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1-5365(2015)11-0095-06

作者簡介：林雙(1988-)，女，河北廊坊人，碩士研究生，主要從事現當代文學研究。

收稿日期：2015-09-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