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蘇省太湖高級中學　朱茂林

豐富的詩意深邃的哲思
——摭談《像山那樣思考》的表達方式

☉江蘇省太湖高級中學朱茂林

“《沙鄉(xiāng)年鑒》是利奧波德一生觀察、經(jīng)歷和思考的結晶，是一部關于土地的‘詩’與‘思’，以其深邃的自然哲思、鮮活的荒野形象、真誠的情感體驗、詩性的散文話語成為了世界綠色經(jīng)典，作品不僅贏得了環(huán)境科學、生態(tài)哲學、土地經(jīng)濟學等專業(yè)學者的歡迎，還獲得了崇消自然、親近土地、渴望綠色的文學讀者的悠愛?！保?］《像山那樣思考》節(jié)選于《沙鄉(xiāng)年鑒》中的一則隨筆。在這篇文章中，作者以詩意的筆法詮釋著對生態(tài)自然的憂與愛，在濃郁抒情中對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和生態(tài)倫理進行了深刻的理性思考，以尋求構建人類美好和諧的生態(tài)與生命家園。對于這篇文章的教學，我們教師不僅要引導學生審視這一“生態(tài)自然”主題意義，還應該更多地關注文本獨特的表達方式，使學生領略到鮮活的荒野形象，體驗到真誠的情感，解讀出文本的詩意和哲思。

一、豐富的抒情藝術——詩意化

（一）平實敘述見張力

閱讀《像山那樣思考》，如沉浸在一種詩的氛圍中，在平實的敘述中愈見情感的張力。在第二段中“每一種活著的東西（大概還有很多死了的東西），都會留意這聲呼喚。對鹿來說，它是死亡的警告；對松林來說，它是半夜里在雪地上混戰(zhàn)和流血的預言；對郊狼來說，是就要來臨的拾遺的允諾；對牧牛人來說，是銀行里赤字的壞兆頭（指入不敷出）；對獵人來說，是狼牙抵制彈丸的挑戰(zhàn)?！焙啙嵪淳毜男形匿伵帕寺?、松林、郊狼、牧牛人以及獵人對這一聲“狼嗥”的反應，不僅表現(xiàn)了生態(tài)自然間的有機聯(lián)系，更揭示出這些反應背后“深刻的”“長久的”“客觀的”憂慮與思考。在樸實的語言里，融入了作者真誠的感情傾向，融入了“像山那樣思考”的主題意義。再如，作者在敘寫生態(tài)自然環(huán)境惡化時，以層進的方式呈現(xiàn)了“我看見”狼被消滅、植被被鹿吃掉、鹿因數(shù)目太多而死去的生態(tài)現(xiàn)狀?？陀^冷靜的敘寫中飽含了作者深深的憂患——“正因為如此，我們才有了沙塵暴，河水把未來沖刷到大海里去了”。面對著岌岌可危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作者的“土地倫理觀”無疑具有劃時代的啟示意義。

（二）場景描寫有畫意

利奧波德的筆下有著溫馨的畫面：“峭壁下面，一條湍急的河蜿蜒流過。我們看見一只雌鹿——當時我們是這樣認為——正在涉過這條急流，它的胸部淹沒在白色的水中。當它爬上岸朝向我們，并搖晃著它的尾巴時，我們才發(fā)覺我們錯了：這是一只狼。另外還有六只顯然是正在發(fā)育的小狼也從柳樹叢中跑了出來，它們喜氣洋洋地搖著尾巴，嬉戲著攪在一起。它們確確實實是一群就在我們的峭壁之下的空地上蠕動和互相碰撞著的狼?！边@個詩意的畫面透露著歡快的基調(diào)，勾勒出了一幅天倫之樂的圖景?！靶夭垦蜎]在白色的水中”，這細膩生動的白描勾勒出自然的和諧，凸顯了生命的意義?！跋矚庋笱蟮負u著尾巴”“嬉戲著攪在一起”“蠕動和互相碰撞著”，一連串的動態(tài)描寫，定格了狼母子的形象。自然萬物是那樣和諧有序，富有生機活力。狼不再是“兇殘”的，而是有溫情，更有人性的。自然的杰作是那樣的令人陶醉。就是這樣美的畫面，卻被一聲獵槍打破，這又是多么的殘忍??！反復閱讀體悟，作者的情感意味就更加深長。自然的和諧、和睦之美能滿足人類的生存，卻不能滿足人類的貪婪。恩格斯說過：“我們不要過分陶醉于我們對自然的勝利，對于每一次這樣的勝利，自然界都報復了我們?！弊髡叩膽n思融在詩情畫意里，是沉重的。

（三）細節(jié)特寫蘊深省

“一聲深沉的、驕傲的嗥叫，從一個山崖蕩漾到另一個山崖，回響在山谷中，漸漸地消失在漆黑的夜色里。這是一種不馴服的、對抗性的悲鳴，和對世界上一切苦難的蔑視情感的迸發(fā)?！币宦曕平?，一聲悲愴。在客觀冷靜的“狼嗥”特寫中植入了作者豐富的情感?！吧畛恋摹薄膀湴恋摹薄安获Z服的”“對抗性的”“悲哀”“蔑視”等，詮釋了更多的悲情。把“狼嗥”這一形象定格在群山中，點染出寓意性的藝術畫面。在那只垂死的母狼的嗥叫中，飽含了某種比情感更為深沉的東西。這是對世界的憂慮、對自然的敬畏。不論是勝者、強者，還是敗者、弱者，都共存于這個苦難和對抗的世界中。在一聲“狼嗥”中滲透著對“狼”“人”或是自然深邃而富有詩意的思考?！袄青啤苯o人帶來了震撼和思考，而“垂死時的綠光”同樣讓人憐憫和難忘。當作者獵殺老狼時，“正好看見在它眼中閃爍著的、令人難受的、垂死時的綠光”，使作者察覺到“這雙眼睛”里的“新的東西”，在某種意義上“只有它和這座山才了解的東西”。詩意的細節(jié)特寫和深刻的生態(tài)憂慮雜糅在“這垂死時的綠光”中，給作者以心靈的震顫，喚醒了作者的生態(tài)良知。那曾被人忽視的“綠光”，是多么的令人敬畏。

二、深刻的哲思內(nèi)蘊——理性化

在行文過程中，利奧波德以詩化的語言敘寫了情感化的情境，在具體的生態(tài)事件中融進了抒情性的哲思，而這些抒情性的哲思往往蘊含著豐富的生態(tài)思想。

（一）像山那樣思考

以“像山那樣思考”為題，顯示出作者與眾不同的思考方式，是一種詩意的表達。從這個文題修辭手法來看，運用了常見的比擬手法?！八伎肌北緸槿祟愃氂校髡邊s賦予“山”以人性，要人類向大山學習“思考”，其中有著不一般的意味。山具備大氣、高遠、永恒等特征，這恰恰是人類所缺失的。在社會文明的進程中，人類為了眼前的某些利益，思考短淺、狹小，不遵循自然規(guī)律和法則，破壞了賴以生存的生態(tài)環(huán)境。作者憂慮人類缺少“山”那樣的宏觀、理性、高瞻遠矚的思考。從具體呈現(xiàn)的內(nèi)容上看，這個文題可以切分為三個“關鍵詞”：像山、那樣、思考。“像山”帶有很明顯的感情色彩，暗示著一種欣賞、仰視和崇拜的心情或態(tài)度去“思考”。它是作者對那些無知的“人類”所提出的忠告：別以自身的“聰明”毀滅了自己。它有著強烈的警示意義?！澳菢印笔且环N“思考”方式，為什么是“那樣”而不是“這樣”，這是值得玩味和深思的。“那樣”究競是一種什么狀態(tài)？作者在文章中通過具體而客觀的敘寫作出了回答?！八伎肌笔俏恼轮髦肌Ｈ膰@著“思考”的主體和客體、方式和情感、現(xiàn)實和未來進行描寫，蘊含著深刻的哲思。讀著這樣帶有祈使、反省意味的題目不僅有新奇之感，還有催人警醒的宏大氣勢。面對著日益嚴重的生態(tài)危機，更能發(fā)人深省。

（二）“我”思故我在

在文章中，主要描寫了人（我）、狼、山等形象，在這三個形象中承載了作者所要表達的思考：人并不是大自然的主人，從生態(tài)環(huán)境保護和生態(tài)倫理的角度來看，我們并不比山更高明。從敘事的過程看，“我”即作者是整個生態(tài)事件的見證者、經(jīng)歷者、參與者?！爱敃r我很年輕，而且正是不動扳機就感到手癢的時期?！睘榱恕矮C人的天堂”，我參與了“除狼行動”。在獵殺狼的過程中，“我”漸漸明白“正像當初鹿群在對狼的極度恐懼中生活著那樣，那一座山將要在對鹿的極度恐懼中生活”。通過不斷地觀察和思考，在深深的憂慮中反思：“我們要從總體上去尊重它（土地），不僅把它當成一個可供使用的東西，而且還把它當成一個具有生命的東西。”在這種生態(tài)悲憫意識中，形成了一種高消的對待土地的謙恭態(tài)度。從“思考”的主體上看，“我”是人類的個體?！拔摇笔且粋€實在的、客觀的、現(xiàn)實的具象?！拔摇钡男袨槭侨祟愇拿鬟M程中的一個“縮影”，而“我”的“思考”卻不能“像山那樣思考”?！吧健笔侵饔^的、抽象的、物化的形象，是大自然的化身，賦予一定的理性哲思?！爸挥羞@座山長久地存在著，從而能夠客觀地去聽取一只狼的嗥叫?！倍斑@個含義只有這座山自己才知道”。作者巧妙地引狼入“文”，借對狼的嗥叫內(nèi)涵的理性思考以及對狼垂死時眼神的觸動來表達自己深刻的憂慮與悲憫，從而回歸于心靈的頓悟和思想的升華，讓讀者沉浸在詩一樣的氛圍之中。

（三）啟示在荒野

“這個世界的啟示在荒野——這也是狼的嗥叫中隱藏的內(nèi)涵，它已被群山所理解，卻還極少為人類所領悟?！笔孜埠魬剐形慕Y構更加嚴謹。作者的悲憫和憂患隱藏在大聲的疾呼中?！拔覀兇蠹叶荚跒榘踩?、繁榮、舒適、長壽和平靜而奮斗著”時，生態(tài)自然已潛藏著危機?！疤嗟陌踩赡墚a(chǎn)生了長遠的危險”，我們要的“安全”不該只是當下的、暫時的，未雨綢繆、居安思危在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問題上尤其顯得迫切。狼嗥聲回蕩在原野中，其中深含著大自然對生存法則的啟示，而悲哀的是人類消未覺悟。在這種聲音里，作者警示人類，要學會“像山那樣思考”，平等地對待人與自然萬物，尊重、敬畏自然，使生態(tài)自然不再受到破壞。從濃郁抒情中揭示出的理性哲思是發(fā)人深省的。

《像山那樣思考》是作者在致力于科學研究的一生中，為追求科學的生態(tài)觀而經(jīng)歷的教訓和痛苦的追憶。在生態(tài)事實的呈現(xiàn)和詩一樣的敘寫中裹挾著作者自身的情感、理性、意志乃至潛意識的精神形態(tài)和機制。在深化情感、價值體悟認知的過程中，引導學生從詩化的語言里感受人與自然的和諧、美妙之境?！盁o論是欣賞或是創(chuàng)造，都必須見到一種詩的境界?！保?］（P.51）

注釋：

［1］郭茂全.土地倫理與土地美學的詩性闡釋［J］.齊齊哈爾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14，（4）.

［2］朱光潛.朱光潛全集（第3卷）［M］.合肥：安徽教育出版社，198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