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稌年　高 榮（.江南大學圖書館　江蘇無錫　4；.鹽城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信息技術中心　江蘇鹽城　4005）

沈祖榮對新圖書館運動的啟蒙與宣傳

吳稌年1高 榮2
（1.江南大學圖書館江蘇無錫214122；2.鹽城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信息技術中心江蘇鹽城224005）

〔摘要〕沈祖榮在1917年起開始到各地巡回演講，掀起了新圖書館運動，成為中國近代圖書館“開風氣者”。應江蘇省教育會等團體的邀請，1917年4月28日，沈祖榮在上海南洋公學演講，5月1日在上海江蘇省教育會會所演講，5月2日在青年會演講，5月3日在報界演講，又于5月7日赴南京金陵大學演講。在1917-1919年期間，沈祖榮成為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啟蒙、開一代新風的核心。

〔關鍵詞〕沈祖榮演講1917年圖書館史

新圖書館運動是中國近代圖書館史上具有確定意義和時間的一場運動，它是以徹底打破藏書樓桎梏，大力宣傳歐美近代圖書館事業(yè)，以美國圖書館為目標，從創(chuàng)建美國式的圖書館起步，最終建成具有中國特色的圖書館事業(yè)的一場運動。新圖書館運動的啟蒙、宣傳期沐浴在新文化運動中，它從社會教育的理念出發(fā)，以建設公共圖書館事業(yè)為抓手，最終掀起了全面建設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的高潮。

啟蒙是“開發(fā)蒙昧”[1]，在漢語思想的語境中，長期以來啟蒙幾乎被理解為教育的同義詞，但其真正的意象是蒙童，對才開始學習的孩子的啟蒙教育，使他們得到基本的、入門的知識，從而影響他們的身心發(fā)展使之直接以社會活動為目的，以成棟梁。在如此的語境中，教育的首要任務就是啟蒙。我國歷史上，一般將第一位授業(yè)老師稱之為啟蒙老師，將開展基本教育的學校稱為蒙館、蒙學，其學生為蒙童。啟蒙本是一個純粹的漢語詞匯，但是在現(xiàn)代漢語的語境中，尤其是在關于啟蒙的基本理論和哲學基礎中，啟蒙首先被理解為一種西方話語，這完全是在“西學東漸”的過程中，在對西方以康德等為代表的哲學思想家對啟蒙理論的解讀以及“啟蒙運動”思想的引入直接相關。

1　啟蒙時期的確定

新圖書館運動的初期是以創(chuàng)建美國式圖書館為己任，這一理念與中國固有的藏書樓思想有著本質上的區(qū)別，而且，啟蒙的教育性決定了它不僅是簡單、籠統(tǒng)地對國外先進圖書館進行介紹，而是需要有思想和管理方法等內(nèi)容的介紹，需要由介紹到實踐的過程。因此，在思想上較為全面的啟蒙活動，始于孫毓修對《圖書館》的介紹，隨后，謝蔭昌于1910年出版了譯自日本學者戶野周二郎的《圖書館教育》一書，開始較為全面地宣傳、介紹歐美圖書館事業(yè)。以后又有章錫琛的《近代圖書館制度》（1912）、王懋镕的《圖書館管理法》（1912）、陸規(guī)亮的《通俗圖書館》等譯文的刊出，及至1917至1918年，《圖書館小識》、《圖書館指南》等譯著的出版，代表了以商務印書館編輯隊伍為核心的譯介歐美近代圖書館的宣傳階段。盡管這一階段具有對近代圖書館的啟蒙作用，但是，對于特定的新圖書館運動的啟蒙與宣傳，則是開始于1917年，以沈祖榮為代表的圖書館職業(yè)人員登上歷史舞臺為標志。

新圖書館運動并非是一個純粹的宣傳教育運動，更重要的是：（1）它是一場圖書館理論與實踐相結合的圖書館事業(yè)的建設運動，作為非圖書館職業(yè)人員，可以根據(jù)自己的知識與理解，介紹近代圖書館，但無法科學地建設近代圖書館，只有圖書館職業(yè)人員才具備有宣傳教育和投身于圖書館建設事業(yè)的實踐的機會和能力。（2）針對當時出版業(yè)的狀況，以及沒有專門的圖書館事業(yè)出版物的宣傳、啟蒙陣地，因此啟蒙的形式必然要采用大量的“演說”形式，在新文化運動以及當時的各種社會運動中，演說這一方式都被大量應用。（3）因為啟蒙不是從過去的傳統(tǒng)和歷史典范中尋找自身發(fā)展的理性根據(jù)，而是從未來中去尋找，以便使圖書館事業(yè)獲得新生和永存，因此，必然要由經(jīng)過圖書館事業(yè)教育的人來承擔這一任務。只有他們才能從本質上去理解新圖書館運動的實質，才會將歐美現(xiàn)實中的圖書館事業(yè)當作未來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范式，進而在發(fā)展的過程中不斷揚棄和開拓，以創(chuàng)建中國特色的圖書館事業(yè)。（4）作為運動，必然具有較為廣泛的社會性，所有條件的節(jié)點，都可集中在1917年沈祖榮開始在國內(nèi)巡回演講開始。

2　1917之演講

建設美國式的圖書館，形成了一種“時代思潮”，“能成‘潮’者，則其‘思’必有相當之價值，而又適合于其時代之要求者也”。[2]凡時代思潮，無不由繼續(xù)的群眾運動而成。[3]新圖書館運動是在“人的解放”、“教育救國”等社會氛圍中開展起來的，嚴重的憂患意識促使新文化運動主將之一的魯迅發(fā)出了“救救孩子”的吶喊，他們在新文化運動中樹立起了“科學”和“民主”的旗幟。在教育啟蒙中，人們越來越重視兒童教育、普及教育、實業(yè)教育等，在大力開展教育的過程中，又越來越認識到圖書館作為終身教育的場所，其重要性和不可替代性不言而喻，由此在教育界、新聞出版界、學術思想界、實業(yè)界、政界等各個領域，形成了建設新式圖書館的共識。

2.1沈祖榮應江蘇省教育會之邀前往演講

沈祖榮開始在全國許多省市進行圖書館講演宣傳活動，始于1917年的4月，拉開新圖書館運動帷幕的這次演講活動，并非僅是圖書館界的力量，而是一次圖書館力量與中華基督教青年會、江蘇省教育會、報界、南洋公學等學校、團體的組合活動，可稱為圖書館界、教育界、報界、宗教界等領域的一次合作活動，其中江蘇省教育會在這次活動中，起著關鍵性的作用。

江蘇省教育會的前身是1905年9月成立的江蘇學會，以后又根據(jù)情況更名為江蘇學務總會和江蘇教育總會，考慮到交通等問題，學會總部較長時間設于上海（1928年設上海特別市前屬江蘇省）。1912年10月15日頒布的《江蘇省教育會章程》中的第三條認為：“本會研究關于學校教育、社會教育、家庭教育各事項，為圖教育發(fā)達……第四條因交通之便利，就原有之會所設于上海?！盵4]在民國元年，根據(jù)教育部《教育會規(guī)程》之規(guī)定，10月，江蘇教育總會更名為江蘇省教育會，其時會長張謇（1912-1921），副會長為黃炎培（1913-1923）。[5]這一組織在近代教育史上具有重要的歷史地位，由黃炎培等興起的實業(yè)教育等活動，在中國近代教育史上產(chǎn)生了很大的影響。

該學會十分重視講演活動，將其作為宣傳新教育思想、介紹西方教育的重要手段，并成為學會的一貫做法。如1914年的“學校衛(wèi)生及學校管理講演”，1915年，有“考察北方常務報告會”、“赴美考察講演會”等，1917年，有黃炎培、陳寶泉、蔣維喬等從日本、菲律賓考察教育回國后的講演報告會，1918年，有考察日本、朝鮮教育、實業(yè)講演會等等。在考察過程中，國外發(fā)達的教育事業(yè)使考察者大開眼界，成為他們以后創(chuàng)建中國近代教育事業(yè)的寶貴財富，尤其是一些學者，更看到了國外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達，以及和教育事業(yè)如此緊密的關系，圖書館已成為教育事業(yè)中的重要組成部分，作為社會教育中最重要的機構，與國內(nèi)圖書館事業(yè)比較，真有天壤之別之感。黃炎培在國外考察教育時，十分關注中國留學生的學業(yè)情況，并急欲找尋以圖書館專業(yè)為主攻方向的留學生，以便回國后溝通聲氣而宣傳近代圖書館。

1915年10月2日下午，江蘇省教育會召開講演會，到會者有100余名中小學教職員，黃炎培“就在美所見，隨處觸發(fā)詳征博引，更處處與本國情形對照，言論及其酣暢動聽”[6]，并將攜回的紀念品、成績品、圖畫寫真、書籍等陳列于會場，為與會者一一指點說明。就在這次赴美考察的過程中，黃炎培終于發(fā)現(xiàn)了赴美專攻圖書館學專業(yè)的沈祖榮。是時，黃炎培已將圖書館事業(yè)作為“切要之學術”，“吾國未嘗有人研究。后在舟次。得一留學界名錄。乃知有沈君紹期注意斯學”。[7]這一發(fā)現(xiàn)成為黃炎培考察中的一個額外重要收獲，亦是中國圖書館事業(yè)之大幸，冥冥之中，中國圖書館事業(yè)新的歷史似乎必與黃炎培、江蘇省教育會有密切關系。1917年江蘇省教育會十分鄭重地邀請沈祖榮前往講演，“敬啟者久飫。亟欲一聆高論。特托余日章君轉邀先生惠臨敝會，講演圖書館之辦法。荷蒙允許。至深感佩……”[8]。

余日章幼入基督教，1895年進武昌文華書院，后入上海圣約翰大學，1908年秋赴美，1910年畢業(yè)獲博士學位，1911年回國后任文華大學附中校長，1913年任中華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演講部主席，演講效果很好，如“民國五年。十一月。余日章先生。假南京青年會。開教育演講大會。并用儀器標本。以助證明……以其用意立說。語語透入骨髓。足以喚醒沉夢”[9]。余日章以其出色的成績，于1917年任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總干事。由于江蘇省教育會和余日章的關系，以及余日章和韋棣華的師生關系、和沈祖榮的文華校友關系，余日章就成為邀請沈祖榮講演的最為合適的人選。沈祖榮獲悉后欣然同意，認真對待，隨即復書一函：“敬復者頃奉臺翰。敬悉壹是。辱承不棄。特招祖榮前來講演。遵即準于五月一日下午四時半。前來就教?！盵10]。由于內(nèi)容較多，要分成兩次講演，分別為圖書館功用和圖書館辦法，“至于儀器。則由弟先時著工人送來”[11]。從而構成了中國近代圖書館史上的一個十分重要且具有關鍵節(jié)點意義的歷史事件。由江蘇省教育會邀請，“1917年春，在韋棣華的支持下，沈祖榮聯(lián)合基督教青年會全國協(xié)會，在其總干事、沈祖榮的文華校友余日章的協(xié)助下，開始赴全國各地演講圖書館事業(yè)”[12]，拉開了“新圖書館運動”的序幕。2.2系列演講開始于南洋公學

這次系列演講，開始于4月28日的南洋公學，這是一所當時全國矚目的學校，時值建校20周年，舉行隆重的慶典活動，其規(guī)格之高較為罕見。慶祝活動舉行三天，慶典會上，有“馮副總統(tǒng)祝詞”、“齊省長祝詞”、“交通總長祝詞”等，另有大總統(tǒng)、國務總理、交通部、省議會等頌祝文電。這所隸屬于當時交通部的學校，“黌宇校舍儀器圖籍均極完備，為東南最有名譽之學?！盵13]。圖書館的設施給最高當局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今唐（文治）君長此校有年，毅力精心，尤為各界所推重。既設立圖書館廣搜新舊典籍以貲瀏覽，……”[14]。值此紀念之盛會，為提倡教育，促進學術，同學中提議創(chuàng)設具有紀念意義的圖書館，為此“文治迺奔走其間。為達于大部請于社會，謀集腋之舉”[15]，全校師生對圖書館寄予厚望：“茲者有吾校圖書館，為之權輿，十年而后，文運大啟，濟濟人才，博學而多聞，必有圣哲豪杰奇才異能，出其間”[16]，學者為有共擁書城之愿，“爰于廿周紀念之期。有建設圖書館之舉。一時海內(nèi)達人。咸分廉俸。同學巨子。各頃囊金。集六萬之巨資。建三層之精構”[17]。有如此之盛事，沈祖榮又時值至上海講演，由此而盛邀沈祖榮到校講演也屬順理成章之要事?！八脑仑グ巳諡槟涎蠊珜W廿周紀念會之第二日?！龝r開演講會”[18]，演講會由唐文治校長主持，在介紹沈祖榮時認為：“先生于圖書館最有經(jīng)驗”，隨即沈祖榮開始演講。根據(jù)在美國所學及工作經(jīng)驗和思考，闡述了圖書館的功用與教育、農(nóng)工商各界的關系，他將所帶的照片、標本、各國圖書館的比較表及各種模型一一加以說明，根據(jù)實際情況，將美國等國的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狀況和態(tài)勢與我國的狀況作了比較，講演近兩小時，使國內(nèi)知識教育界的人士，第一次直接聽到由我國專習圖書館專業(yè)的留學生的精彩講演。

與此同時，江蘇省教育會為邀請沈祖榮在5月1日的演講事宜大作宣傳，將其作為一項教育、圖書館事業(yè)史上一件大事對待，分別于《江蘇省教育會月報》、《申報》等報刊上刊登宣傳消息，針對當時國內(nèi)圖書館籌辦速度開始加快之實情，請沈君演講，“其辦法實為我國所急宜仿效，……用資借鏡”[19]。這次演講對象主要是上海的江蘇省教育會會員和各中等以上學校教職員等，及各縣（擬）辦理圖書館的人員。沈祖榮由于在文華大學附設公書林的任職和留美哥倫比亞大學專心研究圖書館學之因而“聲譽卓著”，為使圖書館界人士不錯過這一難得的機會，“又致各縣教育會函請轉致各該邑辦理圖書館人員前來聽講”[20]。

5月1日的講演會，是以環(huán)球中國學生會和江蘇省教育會的名義開設的，“本會與江蘇省教育會。于五月一日下午。在西門教育會會所開會。請沈紹期君演說圖書館之功用及辦法”[21]。環(huán)球中國學生會于1905年6月29日和7月1日創(chuàng)辦，該會大力倡導赴國外游學事宜，沈祖榮為留美生，其到上海講演，為其創(chuàng)造更好的條件并加以提倡和鼓勵，自當份內(nèi)之事?！拔逶乱蝗障挛缢臅r。沈君蒞會。即于本會三層樓講演圖書館之功用及辦法”[22]。講演會主席由黃炎培擔任，他在兩年前就得知沈祖榮在美學習圖書館學，“今蒙蒞臨。實深榮幸”[23]。根據(jù)沈祖榮的原計劃，將分“圖書館功用”和“圖書館辦法”兩次講演，約需時5小時，因各種原因，實際演講2.5小時。仍按此兩大內(nèi)容講演，因時間關系而對原定內(nèi)容進行了壓縮：“略謂圖書館一事。各國無不注重。蓋其效果。能促國家之富強。佐工商實業(yè)進步。關于教育。功效尤巨”[24]。隨后即演講圖書館的組織方法，內(nèi)容涵及人員、經(jīng)費、建筑、參考、出版、圖書選購等內(nèi)容，“頗為精詳”，聽講者達100余人。江蘇省是一文化大省，教育會對新興的圖書館事業(yè)極為重視，黃炎培認為：“鄙意尚擬于暑假時設一研究所。再請沈君詳為演講”[25]。此一提議已獲沈祖榮首肯，從中也表明了江蘇省教育會是在近代建設新式圖書館的過程中，最早公開提議舉辦圖書館暑期講習所者，正是學界、教育界等共同對圖書館建設的關注與支持，使江蘇省始終在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的建設中名列前茅。

作為這次演講聯(lián)系人的余日章，大力鼓吹教育事業(yè)，同樣對圖書館事業(yè)十分關注，當然不會放棄這一機會。5月2日，“又聞青年會定于今日晚間八時亦請沈紹期君演講”[26]。這次講演的受眾，面向各大學校職員和學生，之前已函邀，沈祖榮先生“昨日已在省教育會演講，今晚在青年會更當詳為講演以期普及，并備各種影燈逐張映射，足為設立圖書館之借鏡”[27]。演講內(nèi)容仍然是圖書館之功用及辦法，從而對大學層面的學生和職員進行了近代圖書館的宣傳。

2.3在報界的演講

中國報界出版界一直對圖書館的發(fā)展極為關注，清末民國以前，以商務報刊編輯為主體，在報刊、出版界大力宣傳近代圖書館，大力譯介美歐日的相關文章、著作，他們對中國近代圖書館學理論引進產(chǎn)生了特殊的作用。[28]但是，由于環(huán)境條件的局限，他們并未受到圖書館學理論的教育，也沒有辦理近代圖書館的實際經(jīng)驗，主要是依靠敏銳力和對教育事業(yè)的關注，洞悉圖書館事業(yè)的重要性，因此急需增加近代圖書館的知識，“五月三日下午三時，四馬路望平街口九十六號報界俱樂部特請沈紹期君演說圖書館事業(yè)”[29]。沈祖榮詳細闡述了圖書館的功用和圖書館組織方法，并熱情訴求，如果“各處熱心士夫欲辦圖書館可與商榷一切，愿竭所知以為助”[30]。此次講演會的主席是朱少屏，他對沈祖榮亦有相當?shù)牧私?，曰：“武昌現(xiàn)有圖書館皆沈君手創(chuàng)”[31]，沈祖榮的演說獲得“全場歡贊”，中華新報經(jīng)理、新中報經(jīng)理、科學社成員、會議主席朱少屏、中華圖書館經(jīng)理等當場向沈祖榮贈送書報刊，以作文華公書林之用，從而開創(chuàng)了近代報刊界、出版界與圖書館界密切關系的新時代。

2.4在南京的演講

這次除了在上海演講外，還在南京進行了演講，“南京青年會于上禮拜二開演說會，特請留美柯侖比亞畢業(yè)學士沈君祖榮蒞會演講”[32]。這次沈祖榮整個外出演講過程，聽眾中用力最勤者可謂洪有豐。洪有豐1910年8月考入南京金陵大學，攻讀文科，1916年6月在該校畢業(yè)并獲文學士學位，7月即留金陵大學任圖書館襄理員，后又升任圖書館副館長。金陵大學自1913年克乃文執(zhí)掌圖書館后，他利用課堂講述圖書館學課程，因此，在學期間的洪有豐初受圖書館專業(yè)知識熏陶，并兼任金大圖書館助理，留校專職圖書館工作后，在實際工作中產(chǎn)生了許多管理方面的困惑，急需學習圖書館新知識。值此時刻，“民國六年五月六日。沈紹期先生蒞寧。翌日。假花牌樓南京青年會。開演說大會。演講圖書館為富國強民之基礎”[33]。由此可見，沈祖榮應南京青年會之邀，于1917年5月7日又在南京作了演講。在演講過程中，洪有豐為圖書館事業(yè)計，“因援筆記之。以供眾覽。幸邦人君子。急起圖之”[34]。這次演講，對洪有豐的沖擊很大，使他進一步認識到了圖書館是當今的一個重大問題，與國勢民情密切相關，要富國強民，必須普及教育，“而圖書館實為補助教育之一大機關。圖書館之設施。足以促教育之普及。輸教育之精神”[35]。1919年，洪有豐經(jīng)金陵大學圖書館館長克乃文介紹，自費赴美留學。可以說，洪有豐的留學亦與沈祖榮大力宣傳圖書館事業(yè)相關。

沈祖榮和胡慶生在韋棣華的關心支持下，“于是派祖榮與胡慶生先生先后赴美留學，專攻圖書館學，學成歸國后，即聯(lián)合全國基督教青年會，攜帶各種儀器，到處宣傳，凡湖北湖南江西江蘇浙江河南山西直隸足跡殆遍”[36]。1920年，沈祖榮還應北京高等師范學校開辦暑期圖書館講習會之邀，前往授課，演講“我們何以要提倡圖書館呢？”胡慶生亦大力宣傳圖書館，例如1923年，胡慶生到杭州、上海、蘇州、無錫、南京等地參觀圖書館，宣講圖書館事業(yè)，并攜帶有關圖書館設備和儀器，5月18日“之江日報”刊載由胡慶生講演、浙江省教育會筆述的《公共圖書室之需要》一文，該文又被《浙江公立圖書館年報》轉載，在浙江杭州等地時，胡慶生主要宣傳了圖書館的特征和我國圖書館事業(yè)的落后，急需追趕，以及圖書館的各種功用等等[37]。在上海時，“今由四川路青年會延請于今日（5月23日）晚八時，在該會殉道堂演講開辦圖書館之必要，并以儀器表明陳列管理方法云”[38]。到了南京后，“五月二十八日，南京青年會請他演講”[39]，講演地點在金陵大學，演講了國內(nèi)外圖書館狀況和圖書館與教育、農(nóng)工、商、經(jīng)濟、道德、娛樂等的關系，將中美等國的圖書館事業(yè)作了比較。

3　開一代風氣者

3.1啟蒙近代圖書館潮流，率先將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引入“以美為師”的歷史階段

在中國近代圖書館發(fā)展史上，存在著“以日為師”和“以美為師”兩個不同的發(fā)展階段，圖書館界最早明確此兩階段者，當屬劉國鈞。在清末民初，有學（報）界人士開始介紹日本圖書館事業(yè)，“其有一二注意及此者，又大半胎息于日本。蓋當時朝章制度多步武東鄰，圖書館事業(yè)，自莫能外”[40]。1917年，北京通俗圖書館翻譯出版日本圖書館協(xié)會編的《圖書館小識》，顧實亦根據(jù)該書翻譯出版《圖書館指南》，這一譯著，劉國鈞認為“實可謂為此時期思想之代表也”。

由于劉國鈞是對6部著作的評述，劉文將載氏之《圖書館學術講稿》作為“以美為師”潮流之濫觴。作為著作而言，確實如此，但是，作為宣傳、撰文，為社會各界認識大力創(chuàng)建“以美為師”的圖書館事業(yè)的重要性與必要性，則必然是沈祖榮。沈祖榮率先在各地演講圖書館事業(yè)，實為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開風氣之第一人。20世紀末，程煥文對其評價為：“第一個扛起抨擊封建藏書樓、鼓吹歐美圖書館事業(yè)的大旗，并在全國范圍內(nèi)掀起了一場影響和改變中國圖書館事業(yè)進程的新圖書館運動”[41]。金敏甫早在1928年時就已確認沈祖榮是最早倡導近代圖書館事業(yè)者，“金敏甫是中國近代圖書館領域中最先較系統(tǒng)地研究圖書館學術史者”[42]。他從中國近代圖書館學術史的角度認為：“民國六七年沈祖榮氏由美回國赴各省都演講圖書館之重要與方法，是為提倡圖書館之先聲”[43]。這一說法亦為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認可。1930年，中華圖書館協(xié)會會報刊載《韋棣華女士來華服務三十周年紀念大會啟》，發(fā)起人有133位社會各界名人，在追溯韋棣華對中國圖書館事業(yè)所作出的貢獻過程中，選派沈祖榮、胡慶生赴美專攻圖書館學，學成回國后支持、促進他們赴各地宣傳新圖書館事業(yè)，“于是國人始稍知圖書館事業(yè)之重要而思有以振興之，此民國七八年間事也”[44]，包括戴志騫在內(nèi)，“斯時自美習圖書館學歸國者，亦相繼以新圖書館運動號召于時。西洋圖書館之辦法與理論，乃漸為國人所重視”[45]。

3.2確立圖書館是國民大學校的場所之理念

中國藏書樓思想面向的服務對象，主要是統(tǒng)治者、士大夫，即使在民國初期公布的《圖書館規(guī)程》中，“圖書館得酌收閱覽費”的規(guī)定，仍然與清末圖書館“所以保存國粹，造就通才，以備碩學專家研究學藝，學生士人檢閱考證之用”的精神一脈相承。為使民眾受益于圖書館，教育部于1915年亦公布了“通俗圖書館規(guī)程”，其免費使用的規(guī)定，把握住了圖書館發(fā)展的方向。

民國伊始，教育部將圖書館納入社會教育范疇加以管理，在教育管理機構中，謝蔭昌于1912年就論述了圖書館有教育國民之性能，“可使圖書館教育繼續(xù)學校教育。凡已逾學齡之成人。皆可由是而獲普通專門之知識”[46]。并認為要創(chuàng)辦巡回書庫，“巡回書庫之辦法。當采用免費主義”[47]。在學界，認為教育有廣、狹兩義，“自廣義言之。凡偉人大哲之所遺傳。書籍報章之所論到。家庭之所教導。交游娛樂之所觀感。皆教育也”[48]。陳獨秀之言，代表了當時學界對教育認識的新潮流。教育精神的發(fā)揚，即為救國富民，“強毅之士。不為所撓。填海移山。行見教育精神。終有救國新民之一日”[49]，教育救國之聲浪，一日高過一日，以致劉國鈞在1919年亦有論述：“我們現(xiàn)在不是說要救國嗎。救國的一個根本問題。就是普及教育”[50]。洪有豐在筆記沈祖榮的演講中，大發(fā)感慨：沈祖榮“演講圖書館為富國強民之基礎。并佐以儀器表式。尤易明了。不但聽者忘倦。實足以啟發(fā)國人聾聵。使知非亟亟組織圖書館。不足以完教育而鞏國基”[51]。以教育為入口，大力倡導圖書館與教育的關系和對教育的促進、支撐、互補，從而將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納入到國民教育的大系統(tǒng)中加以考察、研究，這是沈祖榮對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所作出的突出貢獻之一。新圖書館運動從一開始，就突破了“圖書館內(nèi)史”的局限，將其與社會、教育、經(jīng)濟、工商農(nóng)業(yè)等結合起來，形成了圖書館是一個社會機構的大框架，從而使中國近代圖書館的發(fā)展始終與社會、教育的發(fā)展緊密相聯(lián)，始終得到社會各界知名人士的關心與支持，從而形成了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發(fā)展態(tài)勢。沈祖榮在登上社會舞臺，大力宣傳圖書館事業(yè)之初，即大聲呼喊“圖書館乃一重大問題，與今日之國勢民情有關系”[52]，從而將國事、圖書館事業(yè)緊密結合在一起。這一結合，在當時新文化運動氛圍中，取得了極好的效果，可說一開始，沈祖榮對新圖書館運動的宣傳就站在了制高點。圖書館可以終生為讀者提供服務，國外有識志士已有較為普遍的認識：“英國康奈爾先生有言曰，圖書館者，國民之大學也。蓋國民不能進入大學受課而無不能入圖書館閱書”[53]。通過發(fā)明家愛迪生自學成才的范例，又通過美國鋼鐵大王卡內(nèi)基大力捐資圖書館的實例，向中國社會各界宣傳了圖書館的地位、性質與功效，教育為振興國家的根本，“教育不重。農(nóng)工商業(yè)亦隨之而不振。唇亡齒寒。有連帶之關系”[54]。這種具有標志著一個時代啟蒙特點和開一代新風的思想，確實起到了振聾發(fā)聵的作用。

大力宣傳和確立公共、公開、公享思想。沈祖榮宣傳近代圖書館思想，以抨擊批判藏書樓思想為基礎，并通過大量介紹歐美等國的欣欣向榮的圖書館事業(yè)為比照，由此形成了強烈的剪刀差，給人以思想與心靈上的沖擊?！皥D書館與藏書樓有別。中國向來所有者為藏書樓，其性質為保存古籍”[55]?！爸乇４妗迸c“重開放”就成為藏書樓與圖書館間的關鍵點。將圖書館視作“市民大學”、“終身教育機關”是沈祖榮圖書館思想與觀點的核心，美國紐約有幾十所大圖書館，四鄉(xiāng)則設有“通流圖書館”，“歐美國民，視圖書館為繼續(xù)到終身之教育機關，如日用之粟米布帛不可須臾離者”[56]。由于圖書館的公共、公開、免費性，“蓋圖書館為公共求學之所，應實行開放主義，不取分文，以資提倡。歐美圖書館無一取資者，日本公共圖書館亦然，故閱書人紛至沓來，倍形踴躍”[57]。在沈祖榮開始巡回演講的第二年，他就十分明確地提出了圖書館是“導致國家富強的社會教育機關”，并將圖書館是“國民大學”明確為“市民大學”，表明了沈祖榮在吸收國外經(jīng)驗過程中，加快了本土化的建設，深刻地揭示了圖書館的根本任務“不在培養(yǎng)一二學者，而在教育千萬國民；不在考求精深學理，而在普及國民教育”[58]。進而開創(chuàng)了以個人之力調查全國圖書館之先例。通過調查，分析數(shù)據(jù)，提出了中國圖書館建設改進的6條意見，這些極具針對性的建議，為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指明了方向。

沈祖榮何以要不辭勞苦大力宣傳、倡導圖書館呢？“這個答案很多，簡單些說，就是要實行平民教育”[59]。圖書館的公共、公開、免費、公享，是近代圖書館的核心思想，沈祖榮是中國職業(yè)圖書館家中最先介紹這一思想的開風氣者。盡管之前已有多人介紹過這一思想，但是，這是經(jīng)新聞報界翻譯而成的二手資料，沈祖榮則是通過親身學習、經(jīng)歷并加以思考后的闡發(fā)，實行平民教育，即要使人人有接受教育的機會，圖書館是貫徹實行平民教育的最佳機構，“因為圖書館的性質是公開的，不是秘密的，是普遍的不是部分的”[60]。這種闡述的動機、深度超越了譯介的層面而深入到了主動思考、創(chuàng)新思維的階段，更重要的是使中國的圖書館事業(yè)進入到了理論指導實踐、實踐催生理論的理論聯(lián)系實際的新的歷史階段。

大力宣傳圖書館的科學管理。一項新興事業(yè)的興起，就事業(yè)本身而言，其效果如何，關鍵是看其可操作性如何。就圖書館而言，其核心是對圖書館的科學性管理。正是在這一關鍵點上，沈祖榮通過在美國學到的知識，結合以往的實踐工作，圖文并茂地介紹了圖書館的科學管理思想，開創(chuàng)了中國近代圖書館科學管理的時代，大力宣傳圖書館的管理法、組織法、分類法、編目法，圖書館藏書中的各學科圖書比例等，這些并非是紙上談兵，而是欲辦圖書館者“可與商榷一切。愿竭所知以為助也”，這一表述，實乃中國圖書館界第一人。沈祖榮在演講圖書館的科學管理方面，內(nèi)容極為詳細，猶如一位具有極豐富的實踐知識的學者，在“手把手”地教一群還未入門或剛剛入門者。

1919年，胡慶生、戴志騫留美學成回國，洪有豐、杜定友出國專攻圖書館學。時值杜定友在上海工業(yè)專門學校中學畢業(yè)，由于該校新圖書館即將建成，是年5月學校破格保送他去菲律賓大學攻讀圖書館學。一個中學生直接去國外大學留學，這種狀況較為罕見，可見杜定友在各方面的素質很高，能夠勝任這一學業(yè)，亦說明該校當時的校長之深具遠見，迫切需要高級圖書館人才之心情。是值校長為唐文池先生，該校對圖書館建設的非同小可。1918年二十周年紀念圖書館開工建筑，1920年3月該校圖書館開館。大概在圖書館建成前，該校為使圖書館達到良好的科學管理效果，請沈祖榮再次演講。

在演講中，沈祖榮極有針對性地闡述了圖書館的科學組織和管理問題。根據(jù)當時的國情，在圖書館組織中僅介紹了通俗圖書館和學校圖書館的組織結構。在歐美圖書館系統(tǒng)中，并沒有通俗圖書館一說，只有公共圖書館包括分館、巡回圖書館等，沈祖榮針對中國的國情，認為通俗圖書館的創(chuàng)辦理念才是與國外公共圖書館的理念相匹配的。當時中國圖書館事業(yè)，將國家、省級公共圖書館理解為“圖書館”，即大圖書館，“各省各特別區(qū)域。應設圖書館”[61]。圖書館是儲集各種圖書之處，一些符合這一要求的縣和特別區(qū)域稱之為“公立圖書館”，這些圖書館收藏有較多的經(jīng)史子集的圖書。通俗圖書館是一項新興的工作，“各省治縣治應設通俗圖書館”[62]。它的基本要求是搜集各種通俗圖書以供公眾閱覽，這些是1915年教育部用法規(guī)的形式而規(guī)定了的。沈祖榮宣傳圖書館思想，批判藏書樓思想。由于圖書館的圖書搜集、管理、服務等內(nèi)容中，大量地保留著藏書樓思想。1926年，李小緣對當時藏書樓思想進行了最為激烈的批判，將建立在清末民初的“公共圖書館”也作為官辦藏書樓進行嚴厲的評判，這些所謂的“公共圖書館”，仍然保持著藏書樓的基本特征：靜的貴州式貴保存。圖書館的基本特征應該是動的，平民式貴致用，是對民眾開放的。這些基本特征，是當時中國通俗圖書館所具備的，它免費為民眾開放、利用，因此，沈祖榮大力宣傳美國式的圖書館，其把握十分準確，完全體現(xiàn)出了“新圖書館運動”的本質與取向。由于是針對學校圖書館的演講，因此亦簡單介紹了學校圖書館的組織要求。

這次演講的重點是圖書館管理，這是困擾當時中國圖書館界的重大問題，必須突破藏書樓的管理思想與模式，大力借用美國公共圖書館的科學管理方法與內(nèi)容。作為一個圖書館系統(tǒng)，除了庶務部、目錄編查部、出納部的設置外，還應設立幼童部、展覽部（包括講演、陳列）和參考部（包括盲目、音樂、美術、實業(yè)）等。這一組織結構，為中國圖書館管理指明了方向。圖書館平面布局的介紹，完全突破了藏書樓以“藏”為主的理念，保證了以“用”為主思想的貫徹。圖書館的業(yè)務還有：書架（柜）、采書、登記、分類、架位、目錄組織、借書證（券）、裝訂等，所有這些工作，構成了一個科學管理的系統(tǒng)，包括理論與實踐的基礎、方法和途徑，通過各種科學方法的運用，最終達到對圖書館的科學管理的目的與要求。

4　結語

沈祖榮在韋棣華和當時中國的社會教育名流的關心、支持下，于1917年起到各地演講，標志著新圖書館運動的開始。在1917-1919年期間，沈祖榮成為圖書館啟蒙、開一代新風的核心。自沈祖榮起，中國圖書館事業(yè)從“以日為師”階段開始進入“以美為師”的歷史發(fā)展階段。在教育救國的氛圍中，將圖書館事業(yè)納入社會教育中加以考察，其思想理念，獲得社會教育界名流的支持，使圖書館事業(yè)和教育事業(yè)緊密相聯(lián)，加快了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發(fā)展。通過大力抨擊藏書樓思想和圖書館公共、公開、免費、共享思想的宣傳，確立了中國圖書館事業(yè)的正確發(fā)展方向，通過圖書館科學管理思想的宣傳，撥開迷霧，使人們了解了圖書館管理的科學方法和途徑。隨著留學人士不斷歸來，并加入新圖書館運動，中國近代圖書館事業(yè)形成了前所未有的發(fā)展高潮。

（來稿時間：2014年10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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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類號〕G259.29

〔作者簡介〕吳稌年（1954-），男，研究館員，已發(fā)表圖書館學論文160余篇，出版專著1部，合著1部，研究方向：中國圖書館近代史；高榮（1966-），男，副研究館員，鹽城工業(yè)職業(yè)技術學院信息技術中心副主任，研究方向：圖書館學、數(shù)字圖書館建設。

Enlightenment and Propaganda of Shen Zurong for the New Library Movement

Wu Tunian1Gao Rong2(1.Jiangnan University Library; 2.Yancheng Institute of Industry Technology)

〔Abstract〕Shen Zurong began the tour speech from place to place in 1917, setting off a new library movement, become Chinese modern library “creator”. Education Association of Jiangsu Province and other groups invited Shen Zurong to make the speech in April 28, 1917, in Shanghai Nanyang Public School, in May 1, in Jiangsu Province Education Club, in May 2 in the Young Men’s Christian Association, in May 3 in the news circle and in May 7 went to Nanjing Jinling University. During the period of 1917-1919 years, Shen Zurong became China library enlightenment, the core of fresh library of new generation.

〔Key words〕Shen ZurongSpeech1917Library history