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 瑞
(寧波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寧波 3152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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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孩兒形象考論
車瑞
(寧波工程學院 人文學院,浙江 寧波 315211)
摘要:《西游記》中紅孩兒是小說中為數不多的兒童形象,是在結合明前的文化原型基礎上經過宗教互文、神話互文、文本互文再加工創(chuàng)造的人物形象;在人物形象發(fā)展中,先后經歷了鬼子母、圣嬰大王到善財童子的過程;紅孩兒使用的三昧真火融合了佛教禪定攝心的教義和道教五行生克的理念,是印度血統(tǒng)中國化、中國形象本土化、本土人物神話化的成功典型。
關鍵詞:西游記雜劇;紅孩兒;鬼子母;善財童子;圣嬰;
一、鬼子母期
紅孩兒的形象在最初階段比較單一,直至楊景賢《西游記》雜劇之前尚未從“鬼子母”故事背景中脫離出來?!肮碜幽浮辫竺琀ariti,音譯訶利帝,意譯為歡喜, “又被稱作歡喜母、愛子母、功德天、天母等,因為她是五百鬼子之母,故稱為鬼子母”[1]254。北魏《雜寶藏經·卷九》記載:“鬼子母者有子一萬,其最小子,字嬪伽羅。此鬼子母兇妖暴虐,殺人兒子,以自啖食。人民患之,仰告世尊。世尊爾時,即取其子嬪伽羅,盛著缽底?!盵2]732鬼子母為救嬪伽羅棄惡從善,皈依三寶,佛祖依言釋其子。
《南海寄歸內法傳》曰:“施主乃凈洗手足。先于大眾行初。置圣僧供。次乃行食,以奉僧眾。復于行末,安食一盤,以供呵利底母。其母先身,因事發(fā)愿,食王舍城所有兒子。因其邪愿,舍身遂生藥叉之內,生五百兒,日日每餐王舍城男女。諸人白佛,佛遂藏其稚子,名曰愛兒。觸處覓之,佛邊方得。世尊告曰:‘汝憐愛兒乎?汝子五百。一尚見憐。況復余人一二而已?!鹨蚧?,令受五戒。”[3]50鬼子母最小的兒子“嬪伽羅”“愛兒”被世尊盛著缽底可以算作吳本《西游記》中紅孩兒被觀音困諸蓮臺的雛形,雖然他在這個故事中只是被簡單提及,仍舊從屬于鬼子母這一人物形象的敘述之中,但符號化的命名使他具有了無限可能的意義生成性。
紅孩兒形象在宋代無名氏《大唐三藏取經詩話》中有一定程度的發(fā)展。《入鬼子母國處》云:“逡巡投一國,入其殿宇,只見三歲小兒無千無萬,又不言不語,法師問:‘臣啟大王:此中人民,恁地性硬,街市往來,叫也不應。又無大人,都是三歲孩兒。何故孩兒無數,卻無父母?’國王大笑曰:‘和尚向西來,豈不見人說有鬼子母國?’法師聞語,心如半醉:然我七人,只是對鬼說話?!盵4]7-8此處,已有了對三歲小孩群體形象的具體描寫,并點出了三歲小孩自成一國,與吳本《西游記》中紅孩兒占山為王,受群孩兒擁躉的圣嬰大王有相似之處。
元末明初楊景賢的雜劇《西游記》已經奠定了吳本《西游記》敘事的大致結構。雜劇《西游記》中的“鬼母皈依”折,雖然仍以鬼子母故事為藍本,但與吳本《西游記》中紅孩兒的故事非常相似,第十二出已有“紅孩兒上哭科”的戲化唐僧的情節(jié)。唐僧云:“善哉,善哉!深山中誰家個小孩兒,迷蹤失路。少刻晚來,豺狼毒蟲,不壞了這孩兒性命?出家人見死不救,當破戒行。行者,與我馱著,前面有人家,教報問,送還他家請賞,也是好事?!盵5]663悟空告誡師父山林中多妖怪,勸他不要多管閑事。唐僧不聽終被妖精拿入洞中。行者就和沙僧、火龍同去見觀音。觀音也看不出妖怪的本來面目,又同去問世尊。世尊道:“那小孩喚做愛奴兒,他母親我收在座下作諸天的,緣法未到,謂之鬼子母。我已差揭帝將我缽盂去把小孩蓋將來,放在座下七日,化為黃水。鬼子母必來救他,因而收之。”并叫行者等回去,唐僧已經救出在那里了。鬼子母領了鬼兵來救兒子,但是不敵天降哪吒,終給哪吒拿住。鬼子母無奈只得皈依佛法,放出愛奴,子母團圓[5]663。愛奴兒智取唐僧一節(jié)與吳承恩《西游記》中“嬰兒戲化禪心亂,猿馬刀歸木母空”的敘事結構非常接近,但仍保留了“鬼母揭缽”的結局。這里鬼子母的小兒子經由“嬪伽羅”/“愛兒”改名為“愛奴兒”/“火孩兒”,逐漸擺脫了對鬼子母故事的依附性,正如鄭振鐸《西游記的演化》所說“其鬼母皈依一則,則敘紅孩兒事。此皆吳氏小說所有。惟鬼母揭缽事,則小說所無。蓋小說以紅孩兒為鐵扇公主、牛魔王子,故遂不及鬼母事”。紅孩兒不再是鬼子母形象的注腳,漸漸成為阻礙唐僧師徒取經故事的行動元,其妖魔化的“火孩兒”身份與紅孩兒的形象更加接近。
二、紅孩兒期
《樸通事諺解》中的一段文字值得注意:“今按法師往西天時,初到師陀國界,遇猛虎毒蛇之害,次遇黑熊精、黃風怪、地涌夫人、蜘蛛精、獅子怪、多目怪、紅孩兒怪,又幾死僅免,又過棘鉤洞、火炎山、薄屎洞、女人國及諸惡山險水、怪害患苦,不知其幾。此所謂刁蹶也?!盵6]111《銷釋真空寶卷》曰:“正遇著,火焰山,黑松林過;見妖精,和鬼怪,魑魎成群。羅剎女,鐵扇子,降下甘露;流沙河,紅孩兒,地涌夫人。牛魔王,蜘蛛精,設(攝)入洞去。”[6]115《西游記》雜劇第二十一出“貧婆心印”中也有唐僧一行脫離了紅孩兒,過了火焰山到達天竺國的記載?!稑阃ㄊ轮V解》《銷釋真空寶卷》《西游記》雜劇中以妖怪形象示人的“紅孩兒”終于脫離鬼子揭缽故事體系,獲得了自己的規(guī)定性。到了清代李汝珍《鏡花緣》中紅孩兒與道教各仙翁共赴昆侖為西王母祝壽,“只見福祿壽財喜五位星君,同著木公、老君、彭祖、張仙、月老、劉海蟾、和合二仙,也遠遠而來。后面還有紅孩兒、金童兒、青女兒、玉女兒,都腳駕風火輪,到了昆侖”。
吳本《西游記》四十一回,孫悟空與紅孩兒斗法時,紅孩兒手拿丈八長的火尖槍,身上未著盔甲,只是腰間束一條錦繡戰(zhàn)裙、赤著腳的小孩。只見他“面如傅粉三分白,唇若涂朱一表才。鬢挽青云欺靛染,眉分新月似刀裁。戰(zhàn)裙巧繡盤龍鳳,形比哪吒更富胎。雙手綽槍威凜冽,祥光護體出門來。哏聲響若春雷吼,暴眼明如掣電乖。要識此魔真姓氏,名揚千古喚紅孩”?!段饔斡洝分屑t孩兒使用的是連孫悟空、四海龍王都無可奈何的獨門利器——三昧真火,這是釋道二教結合的產物?!叭痢睘榉鸾陶Z,舊稱三昧,音譯“三摩地”,意為定、正受、等持,“謂心專注一境而不散亂的精神狀態(tài),佛教以此作為取得確定之認識、作出確定之判斷的心理條件,也有著念佛三昧的說法”[7]709?!队^無量壽經》曰:“現身中得念佛三昧?!姶耸抡撸匆娛揭磺兄T佛。以見諸佛,故名念佛三昧。”[8]1620《大智度論卷五》曰:“善心一處住不動,是名三昧?!薄毒矶吩唬骸耙磺卸U定攝心,皆名為三摩提,秦言正心行處。是心從無始世界來常曲不端,得此正心行處,心則端直,譬如蛇行常曲,入竹筒中則直?!薄毒矶恕吩唬骸耙磺卸U定,亦名定,亦名三昧?!薄洞蟪肆x章卷二》曰:“以心合法,離邪亂,故曰三昧?!薄毒砭拧吩唬骸靶捏w寂靜,離于邪亂,故曰三昧?!薄毒硎吩唬骸岸ㄕ弋旙w為名,心住一緣,離于散動,故名為定。言三昧者,是外國語,此名正定。”隨著佛教文化的傳播,“三昧”也有了更為廣泛的意義,包括對某事深有造詣或悟解其奧,可以說“深得個中三昧”。
道教認為“真火”有三,以身體的三個器官心、腎、膀胱對應上昧、中昧和下昧?!兜罉小肪砥摺端鹌吩唬骸叭松碛腥林鹧?。一曰君火,是為上昧,其心是也。二曰臣火,是為中昧,其腎是也。三曰民火,是為下昧,其膀胱也。”[9]71此三昧聚而為火,散而為氣,升降循環(huán)有周天之道。《西游記》第四十一回紅孩兒按金木水火土五行法布陣五車,也反映出“三昧真火”與道家的淵源?!澳茄Т妨藘扇顐€咒語,口里噴出火來,鼻子里濃煙迸出,閘閘眼火焰齊生。那五輛車子上,火光涌出?!@火不是燧人鉆木,又不是老子炮丹,非天火,非野火,乃是妖魔修煉成真三昧火。五輛車兒合五行,五行生化火煎成。肝木能生心火旺,心火致令脾土平。脾土生金金化水,水能生木徹通靈。生生化化皆因火,火遍長空萬物榮。妖邪久悟呼三昧,永鎮(zhèn)西方第一名?!币虼?,四海龍王的私雨只能滅人間凡火,而圣嬰大王的三昧真火只有被觀音菩薩凈瓶中聚集三江五湖、八海四瀆、溪源潭洞的甘露真水所降,正是應對了道家五行中水火相克之理。
值得注意的是《李卓吾先生批點西游記》中,孫悟空給觀音菩薩介紹紅孩兒喚作“圣嬰大王”時,李贄批道:“誰圣不嬰?誰嬰能圣?”[10]324《老子》第四十九章云:“圣人在天下,歙歙焉為天下渾其心,百姓皆注其耳目,圣人皆孩之?!贝苏轮械摹昂ⅰ弊郑瑲v來注家多以“小孩”“嬰孩”之義為訓。古人將新生兒稱為“赤子”?!渡袝た嫡a》曰:“如保赤子,惟民其康乂。”孔穎達疏:“子生赤色,故言赤子?!薄稘h書·賈誼傳》曰:“故自為赤子而教固已行矣?!鳖亷煿抛ⅲ骸俺嘧?,言其新生未有眉發(fā),其色赤?!睗M三月則為“孩”。初生嬰兒皆為赤色,故圣嬰大王名紅孩兒,他的出現也總與紅色有關,所居之地為枯松澗火云洞,現形前為一朵紅云?!皫熗絺冋斻?,又只見那山凹里有一朵紅云,直冒到九霄空內,結聚了一團火氣”;“卻說紅光里,真是個妖精”;“卻說那孫大圣忽抬頭再看處,只見那紅云散盡,火氣全無”;“妖怪即散紅光,按云頭落下,去那山坡里”;“他抖一抖身軀,脫了繩索,又縱紅光,上空再看”;“卻說那孫大圣抬頭再看,只見那紅云又散,復請師父上馬前行”。因此,作者讓紅孩兒出場前在色彩上多角度映襯這個與眾不同的英雄小戰(zhàn)神形象?!独献印返诙略疲骸氨娙宋跷?,如享太牢,如春登臺。我獨泊兮,其未兆;沌沌兮,如嬰兒之未孩?!标懙旅麽尀椋骸昂⒆钟肿骺取?,意為“孩”是出生幾個月后會咳咳而笑的小兒,嬰孩與成人的區(qū)別在于嬰兒剛出生知覺未有智識未開,還處于混沌無知的狀態(tài),尚未有善惡之分利欲之辨。老子以“圣人皆孩之”譬喻處在混沌恍惚嬰兒未孩的狀態(tài),這樣才能與“道”共存?;蛟S,圣嬰大王紅孩兒原本就寄予了作者的一種人格理想,修行三百年依舊能夠以“童神”的形象叱咤寰宇,《西游記》中諸多魑魅魍魎卻無出其右。
三、善財童子期
魯迅《中國小說史略》說:“《西游記》雜劇中《鬼母皈依》一出,即用揭缽盂救幼子故事者,其中有云,‘告世尊,肯發(fā)慈悲力,我著唐三藏西游便回。那唐僧,火孩兒妖怪放生了,他到前面須得二圣郎救了你’。而于此乃改為牛魔王子,且與參善知識之善才童子相混矣?!盵11]133《西游記》四十二回中紅孩兒被觀音收服后,有作者的一段插話:“如今說,童子拜觀音,五十三參,參參見佛,即此是也”。善財童子五十三參的故事見于《華嚴經·入法界品》,“善財童子”在證果之前,不辭辛苦,經歷一百一十城,前后參訪菩薩、佛母、比丘、比丘尼、優(yōu)婆塞、天神、地神、主夜神、王者、城主、長者、居士、童子、天女、童女、外道、婆羅門等在內的五十三位善知識,故稱五十三參。
如果論起師徒關系,善財童子首先是文殊菩薩的徒弟?!度A嚴經》中文殊師利菩薩奉佛之命,漸次南行,教化眾生,于福城東莊嚴幢娑羅林中說法。善財參與法會,在文殊教導之下,志篤精進,向南求法,經歷百余城,最后入彌勒樓閣,證入法界。善財直到第二十九參方拜見觀音菩薩?!度A嚴經·入法界品》云:“(善財)漸次游行,至于彼山。處處求覓此大菩薩,見其西面巖谷之中,泉流縈映,樹林蓊郁,香草柔軟,右旋布地。觀自在菩薩于金剛寶石上結跏趺坐,無量菩薩皆坐寶石恭敬圍繞,而為宣說大慈悲法,令其攝受一切眾生。善財見已,歡喜踴躍?!薄斗鹱娼y(tǒng)紀》卷四十二載:“日本國沙門慧鍔,禮五臺山得觀音像。道四明,將歸國。舟過補陀山,附著石上不得進?!慈寺勚?,請其像歸安開元寺……山在大海中,去鄞城東南水道六百里,即〈華嚴〉所謂:南海岸孤絕處,有山名補怛落迦,觀音菩薩住其中也。即〈大悲經〉所謂:‘補陀落迦山,觀世音宮殿,是為對釋迦佛說大悲心印之所。其山有潮音洞,海潮吞吐,晝夜砰訇。洞前石橋,瞻禮者至此懇禱。或見大士宴坐,或見善財俯仰將迎’?!盵12]268慧鍔之事發(fā)生于唐宣宗大中十二年,“以故最晚在晚唐時期,善財童子就已與觀音發(fā)生牽合”[13]13。此外,在歷代名畫中,也有以觀音與善財為題的畫作,如宋代佚名《柳枝觀音菩薩》善財童子于觀音右下角單腳獨立而起,手執(zhí)蓮蓬,足現蓮花;故宮博物院元代阿加加、趙雍所畫之觀音畫,左侍者也為善財童子[14]188?!段饔斡洝分杏^音為收服紅孩兒取出一個金箍兒“迎風一晃,叫聲‘變’,變作五個箍兒,望童子身上拋去,叫聲‘著’,一個套在他頂上,四個套在手腳上”。成都龍藏寺壁畫現存明代善財童子五十三參圖像,其中圖二十二明顯可見善財童子脖頸、手腕、腳腕上的金箍兒?!栋耸A嚴》卷六云:“(善財童子)至伊沙那聚落,見彼勝熱修諸苦行、求一切智。四面火聚猶如大山,中有刀山高峻無極,登彼山上投身入火。善財童子頂禮其足,合掌而立。(勝熱)婆羅門言,‘善男子,汝今若能上此刀山,投身火聚,諸菩薩行悉得清凈’。爾時,善財童子即登刀山,自投火聚,未至中間,即得菩薩善住三昧;才觸火焰,又得菩薩寂靜樂神通門三昧。善財自言,‘甚奇,圣者,如是刀山及大火聚,我身觸時安穩(wěn)快樂’。”兩相對照完全符合,即善財童子第十參勝熱婆羅門,得菩薩無盡輪解脫法門的表現。
民間信仰中,觀音身邊總伴隨著一對童男女的形象。的確,善財童子并非觀音身旁唯一的侍者。《西游記》四十三回菩薩助孫悟空滅三昧真火,孫悟空拿凈瓶不動,觀音說,“待要著善財龍女與你同去,你卻又不是好心,專一只會騙人。你見我這龍女貌美,凈瓶又是個寶物,你假若騙了去,卻那有工夫又來尋你?”觀音出了潮音仙洞,著善財龍女去蓮花池里劈一瓣蓮花渡悟空過海,并吩咐善財龍女閉了洞門,方縱祥云離普陀。可見最終觀音座下侍者有二,分別為善財龍女與善財童子。善財童子與觀音雖在唐末有牽合之跡,然善財龍女為觀音侍者似在五代宋初。宋延壽《宗鏡錄》云:“若就眾生見解位看者。尚不見唯心即空。安見圓教中事。如迷東為西。正執(zhí)西故。若諸情頓破。則法界圓現。無不已成。猶彼悟人。西處全東。是以善財龍女。皆是凡夫一生親證。三乘權教信不及人。稱為示現。如玄義格云。人謂善財龍女。是法身菩薩?;癁榛眉肌R粫r悅凡人。令自強不息耳?!盵15]594四川大足石刻保存了五代與宋時造像。五代窟中善財、龍女作為觀音侍者的造像在佛灣218窟中有所體現[16]90。而在宋代石窟如118窟之玉印觀音、119窟之不空羂索觀音、120窟之凈瓶觀音,以及126、127窟中之觀音的侍者均為善財與龍女塑像[16]43-49。雖然有學者考證“佛典中的善財童子與小說《西游記》中的紅孩兒,其實毫不相干”[17]113,但文學形象與民間信仰之間經常發(fā)生常式與變式的更替交融,經過文人的加工再創(chuàng)造,“雖吸收外來故事人物,曼衍釋典,能使之徹底中國化本土化,與中國固有之風俗習慣生活打成一片,佛法反因之而益弘,人民信仰反因之而益堅”[18]1061。善財童子/紅孩兒之間與佛教形象/神話形象之間便構成了同類意指項,使這兩個原本毫無關聯(lián)的佛/妖形象卻在民間符號的能指與民間信仰的所指中逐漸趨同。
作為鬼子母五百子之一的嬪伽羅/愛奴兒,其演化是隨著鬼子母故事的演變而演化的。鬼子母嫁接為鐵扇公主,火孩兒/紅孩兒自然也就成了鐵扇仙之子。從此,嬪伽羅/愛奴兒由印度血統(tǒng)轉化為中國血統(tǒng),實現了中國化。紅孩兒形象由啖食人肉的鬼子母夜叉之子轉變?yōu)榫鹑√粕獾氖氪笸酰⒆罱K以善財童子的身份被神化。紅孩兒形象的中國化,為其形象的演變和神話化開辟了廣闊的藝術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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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趙樹慶)
A Study on the Image of the Red Boy
CHE Rui
(SchoolofHumanities,NingboUniversityofTechnology,NingboZhejiang315211,China)
Abstract:The Red Boy is one of the few child images in the novel Journey to the West, who is recreated on the basis of the cultural prototype before the Ming Dynasty and by religion, myth and text inter-textuality. In the process of character development, it goes from the Ghost Mother to Boy Sage King and the Page Sudhana. The True Samadhi Fire used by the Red Boy is integrated with the Buddhist doctrine of “meditation and spiritual regulation” and the Taoist philosophy of “generation-inhibition in five elements” and is typical of Indian lineage sinicization, Chinese image localization and local character mythologization .
Key words:the drama of Journey to the West; the Red Boy; the Ghost Mother; the Page Sudhana; the Boy Sage King
中圖分類號:I207.41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009-5837(2015)01-0064-04
作者簡介:車瑞(1979-),女,山西垣曲人,寧波工程學院講師,揚州大學博士后,研究方向:文化研究、中國古代文學。
基金項目:國家社科 “明清書坊對戲曲的影響研究”(13CB088)
收稿日期:*2014-1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