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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試論莎士比亞名作《哈姆雷特》中“捕鼠機”的含義

        2015-01-28 21:11:02王郁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上海200083
        名作欣賞 2015年2期
        關(guān)鍵詞:克勞狄捕鼠悲劇性

        ⊙王郁[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上海200083]

        試論莎士比亞名作《哈姆雷特》中“捕鼠機”的含義

        ⊙王郁[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上海200083]

        本文從奧古斯丁對“捕鼠機”的解釋出發(fā),闡釋了筆者對莎士比亞名作《哈姆雷特》中復(fù)仇的代價、自殺的意義、痛苦的自覺及哈姆雷特最終悲劇性命運等問題的理解和思考,進而挖掘和揭示《哈姆雷特》中“捕鼠機”的深刻含義。

        《哈姆雷特》“捕鼠機”含義

        《哈姆雷特》是莎士比亞最有名的悲劇作品之一。在該劇作中,王子哈姆雷特授意流浪藝人進宮獻藝,為國王克勞狄斯及諸王公貴族上演了一場名為“捕鼠機”的謀殺案,此后哈姆雷特堅定了復(fù)仇之心。這場表演的故事情節(jié)與當(dāng)時在位的國王克勞狄斯弒兄奪位的內(nèi)幕如出一轍,證實了宮廷的篡位真相,對推動整部戲劇情節(jié)發(fā)展起著十分關(guān)鍵的作用。目前學(xué)者多通過對悲劇《哈姆雷特》的創(chuàng)作背景及內(nèi)容的分析與研究,來探索莎士比亞的人文主義思想表現(xiàn)及其意義。本文則從《哈姆雷特》中復(fù)仇的代價、自殺的意義、痛苦的自覺及哈姆雷特最終悲劇性命運等方面,來挖掘“捕鼠機”的深刻含義,進而揭示出《哈姆雷特》這一作品本身可能并未包含的許多理想。

        一、對“捕鼠機”的基本理解

        根據(jù)戲劇第三幕中哈姆雷特所述,他安排名為“捕鼠機”的這場演出具有兩方面的目的:一方面他要試探克勞狄斯和王后的態(tài)度,并希望他們能當(dāng)場供認罪行;另一方面也為檢測自己究竟是受到了死去父親鬼魂的召喚,還是內(nèi)心深處魔鬼的誘惑。從整部《哈姆雷特》的劇情來講,哈姆雷特最終用自己的生命換取了受到魔鬼誘惑的克勞狄斯的死?!安妒髾C”,雖然只是一個戲謔的名字,卻蘊含了非常深刻的意義。也許只能用哈姆雷特自己的死,才能最終戰(zhàn)勝克勞狄斯。而作為試探工具的演出本身,其實并不是一個成功的“捕鼠機”。

        (一)誘餌意味著要付出代價

        改編《捕鼠機》這部歷史悲劇并將之呈上宮廷,在哈姆雷特看來,是一個機關(guān)。他想用戲劇達到刺探國王的目的,不僅要判斷克勞狄斯是否為殺害父親的兇手,還因為“犯罪的人在看戲的時候,因為臺上表演的技巧,有時還會激動到天亮,當(dāng)場供認他們的罪惡”。從克勞狄斯當(dāng)時激動的表情和之后的懺悔中,可以看出哈姆雷特著意安排的這場戲劇表演起到了一定的作用,但是就他的完整目的和期望來看,此番嘗試卻是失敗的。

        正義與邪惡的角力永遠是艱難和殘酷的,這是一種終極的實力對抗,雙方都會付出巨大的努力和犧牲。擁有正義不代表就可以讓邪惡的魔鬼自動投降,所以哈姆雷特僅付出排演一場戲劇的代價是遠遠不夠的。哈姆雷特的代價主要在于他在試探克勞狄斯的同時也必然被克勞狄斯所試探(這本身也有一定的自我犧牲的成分)。哈姆雷特希望試探出國王的良心;國王則希望試探出哈姆雷特的野心。這次試探由哈姆雷特發(fā)起,而他試探的結(jié)果明顯在刺激克勞狄斯的同時也引起了克勞狄斯的注意。在刺激敵人的同時,他暴露了自己,克勞狄斯于是肯定了他之前對哈姆雷特“發(fā)瘋”原因的推測。顯然,如此的“代價”是遠不足以徹底贏得這場角力的。

        (二)自殺的意義

        既然復(fù)仇要付出代價,那么這個代價到底是什么?依據(jù)奧古斯丁的解釋,代價即“誘餌”:主的死。在《哈姆雷特》中,這自然就意味著哈姆雷特的死。哈姆雷特用自己的死去引誘不義的國王,這樣的行為實際上就帶有自殺的傾向,也就是說,哈姆雷特必須要考慮這樣一個問題:是否要用自己的死去換取復(fù)仇的成功。于是自殺應(yīng)當(dāng)成為一個重要的分析對象。

        莎士比亞寫作《哈姆雷特》的重要歷史背景即為中世紀后期的文藝復(fù)興運動。文藝復(fù)興強調(diào)人的獨立性,認為人對其私有物擁有主宰權(quán),生命為己所有,因此生死也全在個人。通讀《哈姆雷特》可知,為了哈姆雷特的復(fù)仇計劃,主動或被動地付出生命代價的人是相當(dāng)多的:僅女性中就有投水自殺的奧菲利亞和飲鴆而亡的王后。

        自殺的問題,也是“to be or not to be”問題的一個分支。活物大多都有趨生避死的本能,但人類在擁有這個本能的同時,卻也擁有存在之舉。凡自殺者在自殺前無不進行過獨立的考慮,雖然其動機、方式和結(jié)果往往各不相同。“在任何時候都必須在他的一切行動中,把他當(dāng)作自在目的看待,從而他無權(quán)處置代表他人身的人,摧殘他,毀滅他,戕害他”;“說人具有支配生命的權(quán)利,那是矛盾的,因為這等于說人又凌駕于其自身之上了。所以,他不能對自己做出判斷”。但是哈姆雷特明顯舍棄了這些想法,基于一種對于“義”的理解和堅持,他選擇了用自我走向毀滅的方式來實踐自己復(fù)仇的目標,大有“舍生取義”之感。

        舍生取義是一種犧牲。一般來說,人們對犧牲的理解是:為了理想而舍棄自己的利益。但是,犧牲實質(zhì)上仍是一種異樣的獲取利益的方式,只是我們一般不稱犧牲者們的理想為“利益”。但我們非此不能衡量理想和個人利益的輕重。筆者認為,選擇犧牲的人亦追逐一種利益,而不是像我們所想的那樣,對利益沒有任何的需求,只因他們所逐之利與常人不同。犧牲是一種舍棄個人現(xiàn)實的具體利益去獲取道義上更高層次的高尚利益的行為。哈姆雷特不愿永遠生活在為父報仇和國家處于不義者的統(tǒng)治之下等世俗問題的困擾之中,亦不愿永遠生活在囚牢之中而不能“在胡桃殼中成為無限空間的君王”,所以他選擇了以自殺為形式的犧牲,也因此獲得了永恒的生命。

        需要指出的是,他的犧牲由于個人在性格和情緒上的多疑、軟弱和波動,注定帶上了悲劇的色彩。他“既視六合為囹圄,行無所遁,復(fù)以方寸作戰(zhàn)場,憂心難寐,憤世嫉俗并自傷自憐”。

        二、哈姆雷特的自覺及其悲劇性命運

        (一)痛苦的自覺

        再次回到奧古斯丁對“捕鼠機”的解釋:“主的十字架就是魔鬼的捕鼠機,誘餌就是主的死?!薄@然,主很明白自己的行為是在用自身生命來換取魔鬼的滅亡。這是一個自己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干什么,會怎么樣的“自覺”過程。哈姆雷特的復(fù)仇就蘊含著“自覺”這一重要的元素,他懷有一種“痛苦的自覺”?!安恍业娜恕保@正是哈姆雷特對自己的清醒認識。帕斯卡爾曾經(jīng)說:“人的偉大之處,就在于能夠認識到自己的可悲。一棵樹并不覺得自己可悲?!?/p>

        自覺的痛苦不因其身份的高貴而消失,相反,卻因為哈姆雷特智力水平的出眾而有了更深的程度?!暗搅巳耍@種痛苦也達到了最高的程度,并且一個人的智力愈高,認識愈明確,就愈痛苦。具有天才的人則最痛苦?!惫防滋鼐兔黠@符合這一論述,他有著出眾的哲學(xué)和藝術(shù)能力(當(dāng)然,這個評價更適用于其作者莎士比亞),他想成為“胡桃殼中無限空間的君王”,但是他又必須承擔(dān)為父報仇的任務(wù)。他自知精神生活和世俗生活之間的矛盾不可調(diào)和,故他在對自己性格的評價、對自身行為的看法以及對命運無常的感嘆上,總是體現(xiàn)出特有的驚人的深度。在這樣的深度背后,我們亦能感受到他內(nèi)心的痛苦。天才“所缺陷者與人同,而獨能洞見其缺陷之處”。這點也是我們理解哈姆雷特悲劇命運的關(guān)鍵之一。

        在整個復(fù)仇的過程中,哈姆雷特總是自覺的,至少他努力地做到自覺。他不斷地提醒自己復(fù)仇這件事和復(fù)仇的對象,反復(fù)區(qū)分對母親的愛和對她不忠行為的憤怒和仇恨,多番審視自己對奧菲利亞的愛情。哈姆雷特冷靜的自覺似乎給復(fù)仇這一暴力舉動消去了很多的罪惡。陀思妥耶夫斯基在《罪與罰》里曾對犯罪表達過這樣的看法:“一個人在單純的犯罪過程中應(yīng)該保持相當(dāng)?shù)逆?zhèn)定,但是由于犯罪這件事本身,他們不可能保持冷靜,相反往往會在犯罪的過程中那些最應(yīng)該冷靜的地方更加嚴重地體現(xiàn)出狂熱和非理智。”如果將陀思妥耶夫斯基對犯罪的這個表述和哈姆雷特的行為進行比較,那么我們就可以清楚地看出,哈姆雷特的行為從終端反應(yīng)上來看是一個刺死克勞狄斯的殺人過程,其行為的結(jié)果是有罪的(復(fù)仇本質(zhì)上即是一個以暴易暴的過程,因此不可能全然符合正義),但是其過程似乎并沒有十分濃厚的犯罪意味。也就是說,超乎常人的自覺一方面給哈姆雷特個人帶來無限的痛苦,但另一方面這些自覺的苦難又為之帶來旁人眼中(或許在他自己眼中也是)對罪惡的救贖和洗清。這里的罪惡不單是他自己的,也是克勞狄斯的,是王后的,甚至是奧菲利亞和雷歐提斯的。縱觀全劇,幾乎所有人都處在一種不自覺的和缺乏反思的懵懂狀態(tài)中,只有哈姆雷特一個人始終清醒地認識到自身(小我)的可悲,并進而同情地感受到他人(非我)的不幸與痛苦,乃至對全體人類(大我)產(chǎn)生了悲憫,哈姆雷特身上也因此有了一些神的色彩。

        (二)最終命運的悲劇性

        “捕鼠機”的目的在于捕捉魔鬼,最后的結(jié)果也無非是兩個:抓到了或是沒有抓到。應(yīng)該說,隨著克勞狄斯的死,魔鬼被抓住并被消滅了。但是《哈姆雷特》的主角是哈姆雷特,我們不應(yīng)該因為克勞狄斯的死而停止對哈姆雷特的思考。哈姆雷特有兩方面的理想:一方面是世俗上為父報仇的愿望,這個愿望隨著克勞狄斯的死已經(jīng)實現(xiàn);另一方面,他想走出囚籠,擺脫噩夢,成為“胡桃殼里無限空間的君王”,而這個夢想因為哈姆雷特自己的死亡而破滅了。

        其實,哈姆雷特的理想注定無法實現(xiàn)——他有太多世俗的工作要做。他受制于自己的出身,他的意志不屬于個人。他永遠具有雙重的身份與命運:一方是他的世俗事務(wù),另一方則是他的天性與精神追求。二者雖然有被動接受和主動選擇之分,但它們都是先定的:分別出于綱常倫理的必然命令與欲罷不能的生命程序。黑格爾曾斷言:“在真正悲劇性的事件中,必然有兩個合法的、倫理的力量相互沖突?!蹦敲矗防滋氐拇_是真正的悲?。核纳砩贤瑫r出現(xiàn)兩種相互沖突的同樣合法的力量,他自身即構(gòu)成了悲劇性的反諷,他的命運分裂了。這實際上導(dǎo)致了他被人詬病的“行動力欠缺”。他想把自己徹底關(guān)在屬于自己的那個純潔的胡桃殼里,躲避“命運的暴虐的毒箭”“人世的鞭撻和譏嘲”“壓迫者的凌辱”“傲慢者的冷眼”“被輕蔑的愛情的慘痛”“法律的遷延”。最后,肉體的消亡標志著這一理想追求的失敗,可以說,這是作者對哈姆雷特的一種殘酷,亦是一種寬容。

        哈姆雷特因自覺而懷疑,而動搖,這固然打破了信仰的結(jié),卻也失去了存在的解。他的命運成了一道無解的難題。他哀嘆著自己的不幸,但是卻無路可逃。于是他絕望、清醒地等待著那個必然的結(jié)局——死亡的到來,在此之前,他唯有忍受。這就是哈姆雷特的悲劇命運。

        三、結(jié)語

        莎士比亞是一位廣博而深刻的人性觀察家,位列莎翁四大悲劇之首的《哈姆雷特》,為人們提供了無窮的審美與闡釋空間。本文從奧古斯丁對“捕鼠機”的解釋出發(fā),對哈姆雷特的復(fù)仇、自殺行動及其悲劇性命運等方面進行了分析和發(fā)散,從而了解到《哈姆雷特》所包含的萬千氣象中的冰山一角,也揭示了《哈姆雷特》一劇本身可能并未包含的許多理想。這正是《哈姆雷特》的永久性帶給我們的思考:人們可以超越暫時性的審美、觀念與風(fēng)俗習(xí)慣,排除一切時代和功利的干擾,從歷史與審美的本質(zhì)上去揣測其超越時空的永恒的價值。

        [1][英]莎士比亞.哈姆萊特[M].朱生豪譯(英漢對照).昆明:云南人民出版社,2009.

        [2]Bradley,A.C.Shakespearean Tragedy[M].3rd edition.London:Macmillan,1992.

        [3]方小緹.試論“戲中戲”在劇作中的審美作用[J].戲劇文學(xué),2008(4).

        [4]王堅,楊勇堅.論莎士比亞《哈姆雷特》中的人文主義思想[J].思想戰(zhàn)線,2011(2).

        [5]汪余禮.重新譯解“To be,or not to be”——兼析哈姆雷特的心靈歷程與悲劇性格[J].江漢大學(xué)學(xué)報,2010(1).

        [6]孫建光.本我回歸——哈姆雷特向死而生的心路歷程[J].西南交通大學(xué)學(xué)報(社會科學(xué)版),2010,(6).

        [7]李升煒.試論莎士比亞悲劇的本質(zhì)[J].長春教育學(xué)院學(xué)報,2012(1).

        作者:王郁,文學(xué)學(xué)士,上海外國語大學(xué)高級翻譯學(xué)院在讀碩士,從事法語及外國語言文學(xué)研究。

        編輯:康慧E-mail:kanghuixx@sina.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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