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浙江與太平軍作戰(zhàn)的湘軍,由左宗棠率領。同治元年(1862)初,朝廷根據(jù)曾國藩的推薦,委任左宗棠為浙江巡撫。夏天,左宗棠調(diào)集大軍,向圍攻衢州的太平軍發(fā)起反攻,迫使太平軍放棄對衢州的包圍。湘軍又會同英、法軍,進攻寧波,六月十五日攻克。曾國藩欣然奏報:“查寧郡一拔,江浙之門戶已開,金陵之機勢漸緊。由是略取東壩,會剿下游,可無單兵之慮。”但此時太平軍仍在浙江占據(jù)眾多鄉(xiāng)鎮(zhèn)縣城,十幾萬大軍,星羅棋布,對寧波形成包圍,并攻下圍困長達兩年的湖州。
秋天,左宗棠開始從寧波向杭州推進,準備掃蕩浙江境內(nèi)的太平軍據(jù)點。李鴻章派華爾率常勝軍入浙,配合左宗棠。華爾乘輪船到達寧波附近時,聽說慈溪失守,便不入寧波,掉轉(zhuǎn)船頭,直開慈溪。八月二十六日,常勝軍直薄慈溪縣城,城頭的太平軍已嚴陣以待。二十七日,常勝軍架起云梯攻城,矢石槍彈,急如驟雨,華爾在后面督戰(zhàn),胸口被子彈貫穿,部下拼死救回船上。
對于此事,吳煦在介紹常勝軍的文章中,很簡單地寫道:“是年八月華爾為英法提督約往寧波剿賊,因進攻慈溪縣城,中槍陣亡?!钡谒o李鴻章的報告中,則有生動細致的描述:
華爾于抵寧后,聞慈溪復失,即于二十六日督帶常勝軍駛至半浦,距慈溪二十余里,由陸路策馬進兵。是夜即宿城外之板橋廟。二十七日黎明,親赴城下周歷閱視,指揮兵頭六人率眾登城。該副將在后督隊,正用千里鏡窺看賊勢,不期賊從城上放槍,適中華爾胸脘。子從背出,登時暈倒,為隨從通事扶救回船。其時派令登城之常勝軍已一擁冒煙直上,賊眾紛紛潰敗,被我兵斬擒甚眾,立將慈溪縣城克復。而華爾受傷回船,自知不救,飛棹回郡。因慈溪守兵太單,復指調(diào)防寧之常勝軍二百六十名馳赴防守。二十八日,華爾傷重殞命等情。
華爾的靈柩被運回松江,停放在松江府學宮欞星門甬道旁。李鴻章下令以中國服葬。全城商鋪都停業(yè)志哀,常勝軍全體官兵戴孝三個月。人們在華爾的遺物中,發(fā)現(xiàn)一份江寧地圖,圖上凡交通要道、重要人物居所一百多處及其各距城垣丈尺方位,都詳細列明??梢娝f三天打下江寧,并不是隨口吹牛,乃有備而來。
對華爾作蓋棺定論,殊不容易。他參與了中國內(nèi)戰(zhàn),在戰(zhàn)場上殺死不少太平軍,這是一個不可改變的事實。有人說華爾是萬惡的侵略者、海盜、雙手沾滿人民鮮血的劊子手,這固然沒錯,但作為一個雇傭軍的頭頭,華爾本來就是為金錢而戰(zhàn),他把戰(zhàn)爭看成是一種商業(yè)行為,在他眼里,攻下一座城池,就像商人賣出了一匹布、一擔米一樣。
一位為左宗棠寫傳記的美國作家說:“很少能有外國人在如此短的時間內(nèi)贏得中國人的信任,或者能讓他們以生死相托。他(華爾)的動機純?nèi)皇菫榱送稒C,他的成就創(chuàng)下了紀錄。我們無須為他道歉,只是為他充滿希望的生涯那么快就中斷了而感到遺憾?!边@是一個比較冷靜而客觀的評判。
李鴻章對華爾的死,無疑是感到遺憾的。他因此失去了一條與西方世界聯(lián)系的重要紐帶。初到上海時,他通過華爾接觸到許多西方的新鮮事物,包括軍制、武器、治軍方法等,他因此對現(xiàn)代西方的物質(zhì)文明有了最初的認識。李鴻章這個讀四書五經(jīng)出身的翰林夫子,一夜開竅,固然有他個人稟賦的因素,但華爾的把薪助火,亦功不可沒。甚至可以說,華爾是中國“自強運動”的最初蒙師,如果不早逝,他也許還可以做更多的事情。
華爾死后,李鴻章奏稱:“查寧波正值吃緊,常勝軍未便遣散,華爾遺言,擬暫交白齊文、法爾思德會同管帶。”然而,白齊文與法爾思德之間,卻爆發(fā)了“遺產(chǎn)”之爭。一山不容二虎,常勝軍由誰繼承,一時成了中外矚目的焦點。
這時,常勝軍已擴張至四五千人。閏八月十八日,上諭表達了對這種情況的擔憂:“常勝軍素稱得力,第前據(jù)薛煥等奏稱,募足三千人,何以此次留駐松江者有四千五百余名,是此軍為數(shù)不少。白齊文能否勝任,將來能否就我范圍,不可不豫行籌及。恐稍涉遷就,日后轉(zhuǎn)成尾大不掉之勢,徒糜餉項。不如交中國大員管帶,易為駕馭?;蛞粫r無此勝任之員,仍須暫交白齊文接統(tǒng),著薛煥、李鴻章悉心察度,毋貽后患。至英國提督欲派兵頭接管,尤多窒礙,著薛煥、李鴻章飭令吳煦設法阻止。如其再三懇請,亦必如華爾之歸中國版圖,受我節(jié)制,方可允行?!?/p>
李鴻章深知,如果常勝軍交給中國人管帶,外國軍官一定會抵制,他建議由法爾思德統(tǒng)領。李鴻章向外國人提出,繼任者必須“是華爾那一類的人,有能力、有遠見,愿意投身于中國的事業(yè),是愿意像華爾那樣受軍餉、榮譽官職,其獎懲由(中國)全權裁決的人”。
朝廷要求繼任者要像華爾那樣,成為中國的臣民。這一點,白齊文做到了,他不僅入了中國籍,還娶了中國妻子。吳煦、何伯和英、法公使都屬意于白齊文。最后,法爾思德以健康理由,自愿退出,李鴻章只得同意由白齊文接任常勝軍管帶一職,但他有一個附帶條件,就是請士迪佛立推薦一位英國軍官,擔任常勝軍的參謀長。后來,英國把奧倫(J.Y.Holland)派到常勝軍任參謀長,這引起白齊文的不滿。
十月十五日,朝廷下詔準白齊文接管常勝軍,并嚴飭吳煦、楊坊設法裁汰疲弱,不準再行添募,申明紀律,約束其獷悍之性。但是,無論是朝廷,還是英、法兩國,很快都發(fā)現(xiàn),選擇白齊文是一個錯誤。如果說華爾是一個不服管的孫悟空,那么白齊文就是一個無法無天的混世魔王。他讓各方面的人都大感頭痛。
九月初二,淮軍發(fā)起收復嘉定之戰(zhàn),白齊文第一次作為常勝軍的統(tǒng)領出戰(zhàn)。這一仗已經(jīng)讓英國提督何伯覺察到,白齊文是一個“語言的巨人,行動的矮子”,何伯開始擔憂起來。何伯為了加強對常勝軍的控制,委派一些英國軍官到常勝軍臨時任職,其中英國皇家工兵隊的戈登上尉(Gordon,R.E.),獲任成為長期的會帶。
夏季長江流域疫癥大爆發(fā),據(jù)曾國藩說,湘軍的水師和上海、蕪湖各軍,疫病繁興,死亡相繼,僅鮑超一軍就病死了幾千官兵。鮑超、張運蘭、楊岳斌(楊載福)都病倒了。曾國藩驚呼:“天降大戾,近世罕聞,噩耗頻來,心膽俱碎。若被賊匪撲犯,戰(zhàn)守俱無把握,甚至欲逃走以再待再振而不可得?!?
但太平軍偏偏就在這個時候,從蘇州調(diào)集三十余萬大軍,由李秀成統(tǒng)領,從閏八月二十日開始,圍繞著曾國荃在雨花臺陸師的營壘,筑壘兩百余座,東自方山,西至板橋鎮(zhèn),遍地旗幟,層層排列,日夜環(huán)攻。金陵的攻防大戰(zhàn),拉開帷幕。
這時,對白齊文印象不佳的李鴻章,想趁機把吳煦和白齊文都調(diào)離上海,他向曾國藩建議,派吳煦帶領常勝軍到金陵支援。曾國藩心里一百個不愿意,但又非常擔心金陵大營有失,只得勉強同意。他寫信給李鴻章,“白齊文之來,非鄙意所愿,然既自尊處建議,伊又欣然樂從,此時斷無尼止之理。惟有兩事須與約定:一則舍弟困于長濠之內(nèi),極不得勢,常勝軍不可再入濠內(nèi),或從下游之下關、九洑洲進兵,或從上游之采石、太平府進兵,庶收夾擊之效。一則事機倘順,收復金陵,則城中貨財,白軍不得大肆擄掠,須一一查封,以一半解京,一半各軍勻分,白軍酌多一倍亦可。若不嚴禁搶掠,則分財之時,必且各軍互斗,此雖必無之事,而亦不可不預約,不可不預防者也?!?/p>
得到曾國藩的允準,李鴻章大喜,立即催常勝軍盡快開出,他說最好上午接信,下午就上船出發(fā),“惟盼風利不泊,直下石頭城,以為快慰”。他又致函吳煦:“常勝軍調(diào)援金陵之說,中外皆知,即使英美領事意存阻撓,無論輪船多少,人數(shù)增減,必須成行,愈速則愈密,愈密則愈妙。”迫不及待之情,表露無遺。
但這時金陵外圍的戰(zhàn)況,已發(fā)生變化。曾國荃在水師的支援下,堅守了四十六天,沒有崩潰。十月初五清晨,湘軍反攻,迫使太平軍撤圍。曾國藩奏報:“自辰至巳,掃平賊壘數(shù)十座,擒賊近四百人,斃殿后悍賊七千人……時閱四十六日,以寡御眾,出死入生,卒能挽回危機,保全大局?!?曾國藩又馬上寫信給李鴻章說:“金陵極危險之時已早過……白齊文之軍既未啟行,即可竟作罷論?!彼吕铠櫿逻€不死心,幾天后又寫信說:
常勝軍不來金陵亦自無害,來亦未必果有裨益。九洑洲、下關各賊壘似非輪舟炸炮所能遽破,鄙嘗疑用兵之道在人而不在器,忠逆之攻金陵官營,亦有炸炮,亦雇洋人在內(nèi),官軍不因此而震駭,舍弟亦還以炸炮御之,彼亦不因此而動……鄙意求勝于洋,在中國官不要錢,兵不兒戲,不僅在稅餉之盈絀,尤不在體制之崇卑。
曾國藩又在老調(diào)重彈,從常勝軍去不去金陵,扯到洋人武器沒什么了不起、中國體制并不輸于洋人之類的宏大議題,李鴻章接信亦只能唯唯而已。但這時白齊文已整裝待發(fā)。作為雇傭軍,必須打仗才有錢收,所以白齊文借出兵為由,纏著吳煦、楊坊要錢,逼楊坊立即發(fā)還拖欠的軍餉。
十一月十四日,白齊文率領一伙常勝軍,擅自關閉了松江城門,準備強行劫取餉銀,鬧得城里雞飛狗跳。知府方傳書、參將李恒嵩趕來,好言相勸,承諾發(fā)還欠餉,白齊文還是不依不饒,揎拳捋袖,恨聲不絕。翌日,他竟帶著數(shù)十名官兵,到上海興師問罪,氣勢洶洶直闖楊坊家中,把楊坊痛毆一頓,打得楊坊鼻梁折斷、吐血不止,隨后搶走了洋銀四萬余元。
李鴻章正愁常勝軍赴金陵一事泡湯,不知如何把白齊文送出門,沒想到白齊文自己倒持泰阿,把理由送上來了,李鴻章正好把他解決,并順帶把吳煦也端掉。他一邊奏請朝廷撤了白齊文的職,并懸賞五萬兩通緝;一邊向曾國藩報告:“吳道適自鎮(zhèn)江回,求鴻章斥革白齊文,商請英國士提督(士迪佛立)出頭彈壓。常勝軍弁目百數(shù)十人均系外國流氓,畏英國之威,英兵官四人在該營幫同教練,已與士提督商議定,中外各派一員接管(已派李恒嵩會同英員),糧餉調(diào)發(fā)由中國官員主持。該勇如再獷悍,應酌量裁遣。”
李鴻章又寫信給吳煦:“英法與我會防,乃任流氓美人猖獗至此,閣下與憩堂(楊坊)必須設法挽回,若釀成重案,不獨吾兄等無詞自解,即外國帶兵各官面上皆不好看也。”這封信,為追究吳煦、楊坊責任,埋下伏筆。
十一月十八日,李鴻章向朝廷參奏吳煦、楊坊二人:“至二品頂戴、蘇松太道吳煦,二品頂戴、前蘇松糧道楊坊,本愿帶常勝軍赴援金陵,屢次延誤,實由白齊文不遵調(diào)遣,楊坊并被白齊文毆傷,尚非縱容逗留。然該道等創(chuàng)募此軍,及換人接帶,始終主謀,又有督帶之責,不能實力制,辦理不善,咎亦難辭。應請旨將吳煦、楊坊暫行革職,仍令妥籌接辦事宜,以觀后效?!背首?。吳煦、楊坊的仕途,至此“行人止步”。
李鴻章旋向士迪佛立提出交涉,常勝軍應由中國人會同管帶。士迪佛立初不愿意,雙方反復爭辯,乃至舌敝唇焦,最后簽訂了“統(tǒng)帶常勝軍協(xié)議十六條”。規(guī)定常勝軍暫以奧倫為管帶,李恒嵩會同管帶;裁至三千人,削減雜項開支及長夫額數(shù);不得私購軍火;懲辦士兵由中方做主;松江地方事務外國人不得干涉;將來征得英國政府同意后,改由戈登統(tǒng)帶。
這是李鴻章第一次與外國進行交涉,簽訂中外協(xié)議。梁啟超稱贊:“其決斷強硬之慨,論者韙之?!?/p>
常勝軍接到裁汰命令后,一度鼓噪,一些洋兵竟把城墻上的大炮推下,摔成幾截。李鴻章不為所動,最終洋兵也不得不服從。長官把常勝軍士兵集合起來,傳令:“今后如遇缺餉受枉等事,只準牌中頭目稟,不準啰唣,故違中國官長將令。如服者各脫帽響喊三聲。”軍中喊聲雷動,皆表服從。常勝軍從此每天繼續(xù)正常操練,事態(tài)得到平息。
朝廷接到李鴻章的“整飭常勝軍片”后,十二月二十四日,嚴令緝拿白齊文歸案,諭曰:“白齊文以劫餉毆官之犯,自應按中國軍法懲辦,現(xiàn)經(jīng)英國提督士迪佛立押解來滬,由英國兵船看管,并未交出。并藉口華爾、白齊文先后托買軍火賬未清算,請由中國派員會算,顯系藉詞拖延,希圖寢事,情殊狡展。已諭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照會駐京公使,妥為剖辯,仍著李鴻章飭將白齊文迅速交出,毋得任令含糊了事,將此由六百里各諭令知之。”
同治二年(1863)正月,白齊文偷偷跑到北京,找英、美兩國公使,尋求庇護。英、美公使竟聯(lián)合向總理衙門提出讓白齊文復職。英國公使贊美白齊文“勇敢、誠實、態(tài)度溫和,并且真誠地愿為中國政府服務”,美國公使則說,“我們必須承認白齊文將軍是不應受到責備的”,因為他沒有前科、作戰(zhàn)英勇。
在英、美公使的壓力下,恭親王只好把案子發(fā)還江蘇,重新處理。二月十五日上諭:“白齊文劫餉毆官,不遵調(diào)遣,律以中國軍法,其罪萬無可逭。而英、美公使在京饒舌,若遽允其所請,則封疆大吏無復操縱之權,自應照總理衙門所議,由李鴻章酌量辦理?,F(xiàn)在白齊文赴滬,該撫即欲稍寬其罪,必當使所犯各節(jié)一一認伏,然后量為施恩,則白齊文既感該撫之恩,又感不殺之惠,且遇有交涉事件,中國官員或偶傷犯外國人,各國饒舌,亦可援此案以自解。”
這個上諭與前一份上諭,態(tài)度完全不同。李鴻章極為失望。三月四日,白齊文從北京返回上海,竟然大模廝樣見李鴻章,要求復職。李鴻章自認為打痞子腔有一套,沒想到遇上個比他還痞的,不禁勃然大怒,喚人把白齊文轟出門去。
三月十日,李鴻章給曾國藩寫信,壓抑不住滿肚怨氣:“接總理衙門來函,商令白齊文復帶常勝軍,雖英美公使代為力保,中國豈毫無法度。白齊文自京回滬,竟然得意,求鴻章即委管帶,已嚴拒之,并詳復恭邸矣。朝廷紀綱須共存,乃如此模棱畏事,是非何由得明,令人灰心?!崩铠櫿聭n慮,朝廷懾于洋人淫威,朝令夕改,連一個小小的管帶都不敢處理,將來如何與世界各國辦交涉。
經(jīng)李鴻章堅持,英國公使同意由戈登接管常勝軍,戈登也于二月七日在松江正式履任。由此可見,在白齊文事件上,英國的立場,也頗為微妙,英國始終希望在常勝軍中安排一名英國管帶,白齊文劫餉毆官,給了他們一個機會。因此,他們盡管一方面與美國聯(lián)手向中國交涉,另一方面,已急急忙忙派戈登到常勝軍,堵住白齊文復職之路了。
李鴻章便以此為理由,不奉朝命,迅速把常勝軍的欠餉全部付清,化解了常勝軍嘩變的危機,使戈登順利接任。
白齊文事件的背后,其實糾纏著中國與外國、英國與美國、李鴻章與吳煦等人錯綜復雜的關系。
這個一時震驚中外的事件,還有一些余緒。遭到李鴻章拒絕之后,白齊文惱羞成怒,搶了一條輪船,開到蘇州,向慕王譚紹光輸誠,加入太平軍。他的這一舉動,令英、美啞口無言。李鴻章震怒不已,發(fā)出通告,如將白齊文拿獲歸案,不拘生死,賞銀三千兩。
不久白齊文因得不到李秀成重用,又向戈登投降,旋即被美國領事逮捕,押到日本,名為拘禁,實則保護起來。白齊文在日本養(yǎng)傷,傷愈后又潛返中國,再度投靠太平軍。同治四年(1865),白齊文在福建漳州被俘,美國方面要求中國交人,但白齊文在被押往蘇州途中溺斃。尸體運到上海時,已腐爛難辨,人們只能根據(jù)他口里的金牙和身上的傷疤,判斷是白齊文。白齊文到底是意外死亡,還是被中國官方殺死,成為一個不解之謎。
對吳煦、楊坊二人,李鴻章除了讓他們丟官之外,還在金錢上狠狠宰了他們一刀。當初常勝軍準備赴金陵,雇用輪船及添購軍火所費不貲,后來既赴援不成,李鴻章認為這筆銀兩不能開銷稅款,應令吳煦、楊坊自行賠補。結(jié)果,吳煦與楊坊各出一半,還清了欠款紋銀三十一萬兩,英洋六萬三千元。同治四年(1865),楊坊郁郁病死;七年后,吳煦亦病死,臨終時,他還在為自己“毀家去官”的遭遇哀嘆不已。
(選自《李鴻章:潛龍在淵》/葉曙明 著/浙江人民出版社/2014年8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