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說他們是新知青,有人說他們是臨時工,有人說他們是未來公務員,他們是被稱為“大學生村官”的特殊群體,他們自己也很迷茫。
點進“大學生村官網(wǎng)”,滿滿的正能量撲面而來。然而走近大學生村官的生活,卻會發(fā)現(xiàn)其中更多的是不如意、不得已。
招聘大學生擔任村官,始于1995年的江蘇省。2005年7月,中央辦公廳、國務院辦公廳下發(fā)《關于引導和鼓勵高校畢業(yè)生面向基層就業(yè)的意見》,這項工作遂成為一個全國性的計劃。根據(jù)《2014中國大學生村官發(fā)展報告》顯示,2013年,全國在崗的大學生村官逾22萬人。
這個數(shù)字,與起初的官方計劃相去甚遠。
“大學生村官”戰(zhàn)略本意是希望為農(nóng)村輸入人才,注入活力,同時也有解決大學生數(shù)量過剩問題的考慮。然而無論是國家還是個人,都面臨著理想豐滿現(xiàn)實骨感的問題。
首先,“大學生村官”其實不是“官”,也不是公務員。在中國,行政級別最小的官是村支書和村委會主任,由村黨支部黨員和村民直接選舉產(chǎn)生。大學生村官,往往是擔任他們的助理工作。他們在基層政府基本沒有地位(因為沒有編制),沒有升遷的空間,并且往往都是在做輔助性的打雜工作,無法參與到?jīng)Q策和管理當中。
打雜到什么地步呢?有大學生村官回憶,日常的對話常常是這樣:“小X啊,我這里有份材料,你給送到縣城里XX局去啊?!薄澳氵€在縣城吧?快去趟我家,我媳婦兒要搬柜子,你去幫下。”“這幾天山里降溫了,順便給我?guī)准路貋怼!?/p>
“村里人認為你是來鍍金(期滿你就會走),鎮(zhèn)里人認為你是萬金油(哪里缺人手你就去哪里),村務工作當中的臨時工(大事小情都有你的份兒),鄉(xiāng)鎮(zhèn)編制里的二等公民(沒有飯卡、沒有績效獎金、有時候也沒尊嚴),不像正兒八經(jīng)的工作那樣有一個合同之類的契約,也就沒有相應的身份認同感?!碑斶^三年村官,如今已成為基層公務員的小苗如此說道。
村里人不跟大學生貼心,大學生也跟村里人疏遠。
在中國的不少省份,公務員、選調(diào)生和大學生村官都是同報統(tǒng)考,也就是說,村官往往成為考不上公務員的學生的“調(diào)劑”與“兜底”。加上大學生村官報考公務員往往有優(yōu)惠政策,諸如村官期滿后10%以上定向招錄公務員等等,他們一般是抱著厚厚的考試資料和“考出這個鬼地方”的決心赴任,領導在的時候就伺候領導,領導不在的時候就復習。
建設農(nóng)村?這樣的人少之又少,更多的大學生村官是以農(nóng)村為跳板。2010年對1917位大學生村官進行的調(diào)查中,“任職期滿后個人打算”一項,只有10.54%的人選擇留村任職,而82.26%的人選擇考錄公務員事業(yè)編制。
還有很多從事村官一職的大學生,是抱著落戶大城市的目的上任,然而隨著北京等地落戶指標的縮減,大學生村官專向引進也隨之減少,不解決戶口,何止“留不住”,連引都引不來了。
“任何一種工作,都會增加你的經(jīng)驗值,農(nóng)村工作,更能磨煉人的心性,事情瑣碎,人物復雜,還有躲不過去的村里面的宗派斗爭等等。”小苗回憶道,“需要提高你的工作技巧,待人接物的能力,如果你愿意,還可以讓自己變得更世故圓滑、八面玲瓏,這是一個不那么招人待見的詞,但是很實用?!?/p>
對于很多剛從象牙塔里走出的大學生而言,村官生活真是讓他們迅速地感受到人間百態(tài),人情冷暖。
與村“兩委”成員相比,大學生村官是“外來戶”,年輕、沒經(jīng)驗。有的村家族關系非常復雜,而大學生村官又是村黨支部書記助理,一定程度上代表了“官方”立場,不可避免會有人故意刁難。有的村干部對大學生村官存在戒備心理,擔心他們摻和村里的事太多,添麻煩。甚至有的大學生村官一進村,村干部就會說“你好我好大家好”之類的話進行“告誡”。因此,大學生村官要想真正融入村里,打開局面,著實需要費一番周折。
“干事主要還是得依靠村里,如果村里不支持,啥都干不成?!币晃簧綎|的大學生村官說道。大學生村官日常工作主要是協(xié)助村支書做好村里的管理,主觀能動性并不強。一些大學生村官進村之初都豪情壯志,打算大顯身手,但是到了干部班子不和睦的村里,工作開展不了,自身也就慢慢懈怠了。
還有這樣一種錯覺:一部分村官會想當然地認為由于自己的能力突出、辦事漂亮等等,就會得到鄉(xiāng)鎮(zhèn)政府或者村里人的足夠重視,甚至能夠為將來的出路做良好的鋪墊,然而這并不是放諸四海而皆準的規(guī)則。在很多鄉(xiāng)鎮(zhèn)和村,大學生村官僅僅是一個多余的勞動力,政府機關和工作人員對你再多的贊許和感謝,都不足以在期滿后兌現(xiàn)一紙新工作的合同。
這份工作值得嗎?就像許多知青懷念下鄉(xiāng)歲月一樣,很多大學生村官覺得這份工作有意義。然而與此同時,更多的人表示不推薦。
“在國家越來越重視基層工作的現(xiàn)在,可以說,有了村官工作經(jīng)歷和證明,為有心在仕途發(fā)展的人提供了有分量的敲門磚,只要有機會提拔就很快,我想這也是大部分童鞋堅持下去的原因吧?!币晃淮髮W生村官如此說道。
在新型城鎮(zhèn)化的進程之中,農(nóng)村的定位與出路,是國家的問題。而自身的位置在哪里,出路又在哪里,則是每一位大學生村官不得不面對的問題。
吳桐根據(jù)《2014中國大學生村官發(fā)展報告》、大學生村官網(wǎng)、知乎網(wǎng)等綜合編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