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年來,“新歷史主義”對歷史題材電視劇的創(chuàng)作影響頗大,以胡玫為代表的歷史劇導演,深受 “新歷史主義”的理論的影響,創(chuàng)作了如《雍正王朝》、《漢武大帝》等電視劇,而被稱為“新歷史主義”歷史劇開山之作的《雍正王朝》的藝術總監(jiān)就是張黎,也正在這部電視劇之后,走上了電視劇導演之路??梢哉f,“新歷史主義”對張黎的影響頗深。“新歷史主義”強調(diào)在歷史文本和社會語境之間建構一種 “互文本”關系,從而形成一種新的歷史文本闡釋機制,使歷史和文本構成現(xiàn)實生活的一個政治隱喻。受此理論的影響,張黎的電視劇作品中,呈現(xiàn)了強烈的當代意識、家國情懷以及個體敘事。
“新歷史主義重新發(fā)掘了歷史意義與現(xiàn)實的關系,并不將歷史看成是與現(xiàn)代無涉的、過去某一段時間發(fā)生的事件,而看成是在不斷的連續(xù)與斷裂中,當代做出闡釋性的啟發(fā)文本。從而使過去對文本的闡釋成為對今天意義的敞開,對過去的意義發(fā)掘成為對當代思想的啟示。于是,歷史與現(xiàn)代、文學與社會,成為一種互相闡釋的張力結構,而且具有全新的生命?!盵1]處于社會轉(zhuǎn)型期的當今中國,社會、政治、文化上的各種問題層出不窮,每一個身處其中的人都有著自己的看法,作為導演的張黎也是如此。歷史是現(xiàn)實的隱喻,歷史電視劇則為他提供了一個廣闊的抒發(fā)胸臆的平臺。張黎并不是簡單關注“衰世”,而是在展現(xiàn)動蕩歲月時加入了自己的思考。張黎是具有批判性的,他是在用現(xiàn)在人的眼光看歷史,張黎自己說,他喜歡在歷史故事里找到對現(xiàn)實的觀照,從過去尋找值得今天思考的東西。一方面,他對歷史有一種基于當下的重新思考和闡釋,也就是“以今看古”;另一方面,他又想通過對歷史的反思來表達對當今社會的期望,就是“以史為鑒”。
《走向共和》站在現(xiàn)代人的角度看待歷史,此劇對“君權神授”、對封建專制政權的合法性提出了質(zhì)疑。《走向共和》跟《雍正王朝》、《漢武大帝》最大的不同點就在這里,其他表現(xiàn)帝王題材的電視劇都是接受皇權“合法性”的前提下,用過去的眼光看待歷史的,而《走向共和》首先就否定了專制政權的合法性,提出了專制政權必然走向滅亡的必然性。在劇中,張黎用俯視的視角展現(xiàn)了在一個王朝行將滅亡之際,當權者所做的各種努力。在甲午中日戰(zhàn)爭之后,慈禧歸政于光緒,勤政的光緒急于改變整個國家的面貌,發(fā)動了維新變法,但面對強大的守舊勢力,最終失敗并被軟禁;再次執(zhí)政的慈禧在“庚子國變”后重新走上了改革的道路,但最終還是沒有改變王朝滅亡的宿命。片中,張黎將矛頭對準落后的封建專制制度,在落后腐朽的專制中,不管其中的人做多大的努力都是徒勞的,他用歷史事實向觀眾們闡述一個觀點:落后的社會制度最后會走向滅亡。
《大明王朝1566》延續(xù)了《走向共和》中張黎對于歷史的反思,片中通過對嘉靖期間腐敗官場的描述,直指當下中國官場的貪污腐化問題,具有深刻的現(xiàn)實意義。張黎這次探討了如何在體制內(nèi)解決問題,相比《走向共和》的銳氣,此劇在一定程度上選了妥協(xié),這可能跟《走向共和》最終被禁播有關。張黎選擇這一由盛轉(zhuǎn)衰的歷史片段,探究一個在當時世界上首屈一指的泱泱大國,如何落得最后的悲慘結局,值得現(xiàn)代人深思。
在片中,作為完美道德化身的海瑞,對于腐敗的挑戰(zhàn)已經(jīng)做得極致了,他的“天下第一疏”直指王權,對國家的最高統(tǒng)治者毫不客氣地予以斥責,可謂登峰造極;但海瑞作為一個體制內(nèi)的官員,也有自身的歷史局限性,他可以挑戰(zhàn)王權,但不會推翻王權,他只是在體制內(nèi)致力于他的最高理想:正君道,明臣職。在現(xiàn)有的體制下,當權者做好當權者的事情,臣子盡到臣子的職責。在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的當今中國,社會主義民主和法制還處于建設階段,而在這個時期,由于歷史、文化、制度等因素影響,腐敗現(xiàn)象層出不窮,老百姓對政府的公信力產(chǎn)生了很大的質(zhì)疑,但腐敗的問題又不是一早一夕就能解決的,在目前的政治體制下,要伴隨著民主、法制的建設才能逐步解決。張黎通過這部電視劇為當下闡釋了一個古今不變的道理:只有像海瑞一樣關注底層的廣大民眾,才能獲得社會的持續(xù)發(fā)展。
在《人間正道是滄?!分?,張黎用劇中人物的命運闡釋著一個大的命題:共產(chǎn)黨是如何打敗國民黨的,他用劇中闡述了“歷史的潮流是不可阻擋”的這一唯物主義歷史觀。國共兩黨二十多年的恩怨史,對于當下的人們來說可謂非常熟悉,中共建政60多年以來,在不同的歷史時期,通過不同的文學、藝術形式都在演繹著這段歷史,不管在教科書中還是文藝作品中,都宣揚了“只有共產(chǎn)黨才能救中國”“國民黨反動派必將失敗”這一歷史必然性,但這種歷史的必然性除了用馬克思唯物主義理論解釋以外,在普通老百姓眼中究竟是如何,張黎試圖通過此劇給觀眾一個答案。
這個答案通過一個家庭倆兄弟的不同命運予以揭示,那就是堅持正確的理想信念。在不同的理想追求下,楊立仁與楊立青一個選擇了國民黨一個選擇了共產(chǎn)黨,他們都是理想青年。哥哥楊立仁可謂熱血青年,為了刺殺三省巡閱使,可以拋家舍命,但可惜后來把理想寄托到了獨裁的蔣介石身上,走向了歧途,最終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最終流亡臺灣;反觀弟弟楊立青從起初對革命的懵懂,到看透國民黨反動派真實面目后,毅然走向代表勞苦大眾的革命道路,在精神導師瞿恩的引領下成為了一名建國功勛。通過共產(chǎn)黨人楊立青的成長,張黎傳達著一種理想主義:“理想有兩種:一種是我實現(xiàn)了我的理想;另一種是理想通過我得以實現(xiàn),縱然犧牲了我的生命?!眲〖淖詈?,導演用本片的靈魂人物、楊家之主楊廷鶴的口說出了理想和信仰的力量:“人之所以為人,在于信仰,其信仰是大道之行——天下為公。”在當下物欲橫流、理想缺失的年代,這種理想主義特別有激勵作用。尤其是導演對于劇中理想共產(chǎn)黨人瞿恩的成功刻畫,讓大量看過此劇的青年人為之欽佩,從而重新思考理想和信仰的價值。
【注釋】
[1]王岳川.后殖民主義與新歷史主義文論[M].濟南:山東教育出版社,1999:17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