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力圖召牌樓是內蒙古地區(qū)保存完整的一座清代召廟木牌樓，是席力圖召建筑群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具有強烈的地域特色和很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由于清代席力圖召在內蒙古地區(qū)的顯赫地位，使其天王殿前的牌樓呈現了四柱三間七樓的高等級規(guī)格，為體現其藏傳佛教寺廟的特征，在牌樓的裝飾中融入了大量的藏傳佛教裝飾語匯，使其成為具有獨特地域文化的一種牌樓形式，對研究清代內蒙古地區(qū)，尤其是呼和浩特地區(qū)藏傳佛教的發(fā)展有著重要的學術意義。

席力圖召牌樓是內蒙古地區(qū)保存完整的一座清代召廟過街木牌樓，矗立在內蒙古呼和浩特市玉泉區(qū)石頭巷北端席力圖召的天王殿前（席力圖召山門與天王殿合二為一），是席力圖召建筑群的入口標志建筑。清朝初期，歸化城的道路體系主要以城中主要藏傳佛教寺院命名，如有大召街、席力圖街，或以寺廟作為起始點，如大召頭道巷、二道巷就是以大召為起點向北發(fā)展的街巷。牌樓的建造往往跨街而立，席力圖召牌樓即是這樣一座牌樓。

歷史背景

席力圖召又譯為錫熱圖召、席勒圖召。“席力圖”是蒙古語 “法座”之意，召是蒙古語“寺”之意，清康熙年間被賜漢名延壽寺。席力圖召是蒙古地區(qū)最早建立的藏傳佛教格魯派寺廟之一。1582年，阿拉坦汗逝世，其子僧格都棱汗繼承父業(yè)，效仿父法，皈依佛教，邀請三世達賴到蒙古右翼各部傳播宗教，為迎接三世達賴的到來，僧格都棱汗于1585年建造了一座寺廟，以供三世達賴駐錫，即是今席力圖召前身。三世達賴喇嘛入駐席力圖召后，弘揚佛法，使寺院香火旺盛。1588年，三世達賴在內蒙古圓寂，留下遺囑讓隨身高徒希迪圖噶布楚代其坐床，并從東方尋找其呼畢勒罕，于是希迪圖噶布楚坐三世達賴在席力圖召的法座。蒙藏僧俗出于政治上的考慮，經過一番精心安排，認定俺答汗之孫松木兒臺吉之子為三世達賴喇嘛轉世靈童，即未來四世達賴云丹嘉措，希迪圖噶布楚親自護持其學習經典，1604年，希迪圖噶布楚護送四世達賴回藏坐床，返回呼和浩特后接手主持席力圖召，獲得“席力圖呼圖克圖”的稱號，是為“席力圖一世”，寺院從此稱為“席力圖召”。

歷史上有確切記載的席力圖召擴建有四次，分別發(fā)生在明萬歷年間、清康熙、咸豐、光緒年間，今天看到的席力圖召是光緒年間修繕后的規(guī)模，寺廟坐北面南，整體布局采用漢式伽藍七堂制，召內建筑群整體分左中右三路，中軸線上從南向北串聯(lián)牌樓、天王殿、菩提配殿、大經堂佛殿、九間樓，左右兩路分別為佛殿、活佛府邸、塔院、喇嘛住所等。

在文獻中關于席力圖召牌樓的記述非常少，在現存的牌樓明間正中有一匾額，落款時間為“康熙三十三年吉日”（1694年），此時席力圖召的呼圖克圖為席力圖四世，其在1694年對席力圖召進行過擴修，時達兩年之久才基本完成，一說牌樓建于此時，一說牌樓修于此時。

建筑形式

席力圖召牌樓為“四柱三間七樓”結構，高約7.7米，闊約18.7米。樓頂排列為一正兩次兩夾兩邊，其中正樓高于兩側次樓，夾樓稍高于兩側邊樓。樓頂為廡殿頂，頂部黃、綠彩琉璃搭配裝飾，各樓正脊主體黃色，綠色封邊，無雕刻裝飾。正、次樓正脊的兩端施黃綠彩琉璃螭吻，夾樓正脊兩端不施螭吻，直接卡與栱柱上，邊樓正脊外側施黃綠彩琉璃螭吻，內側卡栱柱上，并且正、次樓正脊兩端螭吻與邊樓正脊外側螭吻造型不同，前者為帶背獸的卷尾螭吻，后者為首尾聯(lián)頭望獸，兩龍相背，一龍張嘴吞脊，一龍昂首向天。正、次樓垂脊只設垂獸不設小跑，只有邊樓垂脊外側設兩只跑獸，依次為獅、押魚或天馬形象，垂獸、跑獸、套獸均為綠色琉璃，每處套獸角梁下掛一銅鈴。樓頂覆黃色琉璃瓦，獸面筒瓦，花卉滴水。

正、次樓設五層斗拱，夾、邊樓設四層斗拱，斗拱空檔間不裝墊拱板。牌樓的邊樓、夾樓與正、次樓比例尺度相近，由于加長了邊樓尺寸，在兩側邊柱外側加設了卷草紋樣替木，支撐延伸出的額枋，以承受上面通過斗拱傳遞下來的樓頭重量，這種形式并不多見，但顯得牌樓更加舒展、大氣。在明樓正中、額枋之上，鑲嵌一塊藍底金字匾額，南面為梵文書寫，北面書“光慧普照”四個大字，其上為蒙文，右側漢文落款，左側蒙文落款。

鏤空花板部分出現有六處，一處為明間匾額周圍，呈“∏”形排列，匾額上方排列三塊橫向花板，中間為一只蝙蝠穿插于祥云之間，兩側對應為雙龍祥云紋樣。匾額兩側各有兩塊豎向花板，內容全部為蝙蝠祥云，四只蝙蝠與匾額上方的那只蝙蝠共同組成“五蝠祥云”紋樣，環(huán)繞匾額周圍。另兩處出現在與明間匾額平行的兩側次間中央位置，各鑲有一塊透雕的方形大花板，中間一繁體“壽”字，但字形未全顯現，周邊被祥云環(huán)繞，四角各飾一只蝙蝠，另有一只穿插于壽字之中，寓意“五福捧壽”，非常契合席力圖召漢名“延壽寺”之意。還有三處在牌樓大額枋上方，呈“一”字型排開，明間額枋上長短錯落排列著九塊花板，中間飾白鷺荷花紋樣，兩側依次是相對的鳳凰牡丹、蘭草、青獅綬帶、雙鶴松枝紋樣。次間額枋上有三塊花板，中間飾蝙蝠祥云，兩側依次是相對的喜鵲登枝紋樣?；ò宓窨碳氈拢⒁饧?。

牌樓大小額枋遍體彩繪，色彩艷麗。在形式上基本遵循官式彩畫法則，有枋心、箍頭、找頭三部分，但紋樣使用及排列上較為自由，枋心底色使用大膽。明間部分從上到下，枋心分別繪有紅底六字真言、黃底二龍戲珠、紅底藏式怪獸、藍底二龍護火焰三色寶珠，蘇式山水樓閣包袱。兩側箍頭繪回文連珠紋樣，找頭部分設計活波自由，卷草如意紋填充期間。次間部分從上到下，枋心分別繪有紅底六字真言、黃底卷草荷花、紅底夔龍雙戲珠、藍底藏式怪獸、棕底五蝠捧壽、黃底佛教吉祥八寶（一側明間枋心繪四個）。青綠旋子作為找頭一部分點綴于額枋間。大額枋下施雀替，明間雀替雕祥龍戲珠紋樣，次間雀替東側雕丹鳳牡丹紋樣、西側雕雙鶴松枝紋樣。

牌樓正、次樓與下架額枋之間有挺鉤支撐，每面兩根，每樓四根。樓柱采用漢白玉夾桿石固定，并輔以戧木斜撐。兩側各由四支戧柱支撐，戧柱下有圓形薄柱礎。樓柱、戧柱皆為紅色，樓柱柱頭有藍色獸面雕塑。夾桿石高1.3米，見方0.95米，其上沒有雕刻，只外鎖兩道鐵箍，將柱子緊緊箍住。

規(guī)格等級

牌樓的建造有著嚴格的等級限制，等級的高低取決于其間、柱、樓的數量以及樓頂的形式和樓頂所覆材料 。間、柱、樓的數量越多，等級越高。通常帝王神廟、陵寢會用到“六柱五間十一樓”，臣民最多用到“四柱三間七樓”。只有孔子的“萬古長春”坊破例使用了“六柱五間五樓”。其次是樓頂形式，由低到高檔次順序為：懸山頂、歇山頂、廡殿頂，其中廡殿頂級別最高。在樓頂所覆材料方面，主要有灰磚和琉璃制品，琉璃制品的檔次要高于灰磚，即使是琉璃樓頂，滿鋪黃色琉璃的樓頂等級要高于鋪施多彩琉璃的樓頂。

席力圖召牌樓為“四柱三間七樓”結構，樓頂為廡殿頂，由黃、綠琉璃制品進行裝飾，從形制上看，席力圖召牌樓規(guī)格等級在牌樓中已屬高級。在清朝未入關之前，席力圖召就與清政府建立了聯(lián)系。明崇禎十七年（1644年），清世祖順治在盛京（今沈陽）舉行即位典禮，席力圖二世親往祝賀。入關后，清朝統(tǒng)治者非常重視利用藏傳佛教來加強中央政府和蒙藏地區(qū)的聯(lián)系。順治十七年（公元1660年），五臺山的菩薩頂由青廟改為黃廟。康熙帝在位期間先后五次巡禮五臺山，敕令重修菩薩頂，將菩薩頂的主要殿宇鋪上黃色琉璃瓦，山門前的牌樓也改成了“四柱三間七樓”的龐殿頂結構，菩薩頂自此成為五臺山藏傳佛教廟宇中的主廟。清政府早期宗教政策的鮮明表態(tài)和推行，極大刺激了蒙古地區(qū)的藏傳佛教寺廟的建設，席力圖召牌樓充分說明了席力圖召的地位顯赫及受到朝廷的重視，雖不及五臺山菩薩頂山門前牌樓的皇家氣派，但在當時的內蒙古地區(qū)已遠遠超出其它

寺廟。

裝飾藝術

牌樓的裝飾主要體現在兩部分，即樓頂裝飾和額枋栱柱裝飾。樓頂裝飾體現在琉璃制品的搭配應用上，額枋栱柱裝飾主要體現在雕刻和彩繪方面，其文化內涵主要通過牌樓上繪刻的紋樣及匾額、楹聯(lián)、詩文來表現。裝飾內容涉及幾何圖形、人物花鳥、歷史傳說、自然山水等眾多題材，豐富多樣且伴有吉祥寓意，具有物質和精神的雙重功能。通常石質牌樓多雕刻，木質牌樓多彩繪。

席力圖召牌樓的樓頂使用黃綠兩色琉璃裝飾，雖大面積使用黃色琉璃瓦，但由于綠色琉璃在正脊、垂脊、套獸、螭吻、小跑中的大量走邊處理，使黃綠兩色的配比關系協(xié)調統(tǒng)一。從跑獸設置的數量、位置、形象看，具有典型的民間隨意性。但從樓頂琉璃制品的少花飾雕刻方面看，與受晉風影響下出現的世俗繁縟琉璃花飾有著很大的不同，顯得莊重大氣。

在額枋彩畫裝飾題材方面出現了世俗題材和藏傳佛教題材共處一室的現象，一方面大量富有吉祥寓意的紋樣集中在彩繪花板和雀替上，受漢吉祥文化的影響，蒙古人對這些吉祥紋樣也喜愛有嘉，如蒙古人視喜鵲為報喜的象征，鳳是吉祥的神鳥，會天降吉祥。另一方面藏傳佛教裝飾語匯也填充其中，成為區(qū)別于內地同類形式牌樓的主要特征，也成為在寺廟入口處就知寺院性質的主要標記。在席力圖召牌樓斜撐的戧柱柱頭出現了雕塑的獸面，藍臉闊鼻，頭上有短角，額頭中心有眼，三目圓睜，呲牙咧嘴，怒視一切，作吞吐狀。在匾額下枋的彩畫中，也出現了這種獸面手抓卷草紋樣的完整形象，這種三眼獸面形象在內蒙古地區(qū)藏傳佛教寺廟中常會見到，主要用于柱頭裝飾，或為雕塑或為彩繪。在早于席力圖召建造的大召山門入口的柱頭上也可看到這種獸面形象。這種獸面形象的加入，使得漢式傳統(tǒng)意義上吉祥裊裊的牌樓多了幾分威嚴，神秘和厚重。另一種裝飾紋樣為藏傳佛教之吉祥八寶，即人們所知的輪、羅、傘、蓋、花、瓶、魚、長八種紋樣，可分體裝飾也可合體裝飾，這種紋樣可算作藏傳佛教典型的裝飾紋樣，使用頻率非常高，被大量使用在與藏傳佛教相關的各種

領域。

結語

內蒙古地區(qū)在清代前期建造了大量的藏傳佛教寺廟，但經過晚清、民國、“日偽”統(tǒng)治和連年戰(zhàn)爭逐漸走向衰微。新中國初期，內蒙古地區(qū)仍有寺廟1300余座，但經后期文革的大肆破壞，大量寺廟被毀被劫，損壞殆盡。多數寺院形制上不完整，有的寺廟只剩一座建筑，加之這方面遺留的歷史影像資料又少，使我們很難了解到當時真實的建筑情況，牌樓這種建筑形式在內蒙地區(qū)的召廟中如何分布？數量幾何？今不得而知，但其存在的歷史意義不可忽視。由于清代席力圖召在內蒙古地區(qū)的顯赫地位，使山門前的牌樓呈現了四柱三間七樓的高等級規(guī)格，其在繼承了牌樓歌功頌德、裝飾美化的精神功能外，又在其中融入了藏傳佛教裝飾語匯，成為具有獨特地域文化的一種牌樓形式，可以說是文化融合在建筑上的一種體現。目前在呼和浩特，至今保留完整的有兩座牌樓——席力圖召牌樓和小召牌樓。小召牌樓在席力圖召東側不遠處，是托音呼圖克圖主持的小召山門前的牌樓，是一座四柱三間三樓的卷棚歇山頂木牌樓，小召同席力圖召在清時位列呼市“八大召”之列。但如今小召只剩一座牌樓，其他建筑早已被毀，遺存的牌樓只能作為一種遺存紀念標志，已喪失了其在建筑群落中的導向作用，而席力圖召雖然在歷史的長河中也遭受了毀壞，但總體上漢式寺院伽藍七堂式的中軸布局形式保留清晰完整，這座立于天王殿外的木牌樓是其中重要的組成部分，具有強烈的地域特色和很高的歷史價值和藝術價值。席力圖召牌樓對于研究內蒙古地區(qū)，尤其是呼和浩特地區(qū)藏傳佛教的發(fā)展有著積極意義。如今隨著內蒙古文化產業(yè)的大力發(fā)展，草原旅游業(yè)的蓬勃興盛，內蒙古的召廟文化也成為自治區(qū)重點打造的一項旅游文化項目，牌樓這種建筑形式又開始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成為裝點城市的一道風景，但每當站在席力圖召牌樓前，歷史的厚重感仍撲面穿越而來，真實而且滄桑。

（作者單位：內蒙古工業(yè)大學建筑學院藝術設計系）

基金項目：內蒙古工業(yè)大學科學研究項目“內蒙古席力圖召建筑裝飾藝術研究”（編號：X201329）成果之一。

作者簡介：莫日根，（1975—），男，蒙古族，內蒙古工業(yè)大學建筑學院藝術設計系副教授，研究方向：地域建筑裝飾及地域室內空間設計；

趙百秋（1973—），男，蒙古族，內蒙古工業(yè)大學建筑學院藝術設計系講師，研究方向：地域建筑裝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