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國唯一的海歸師范學校校長

今天人們樂意拿“民國”說事，有個詞叫“民國范”，要是真較起真來，可能很多人不知道民國最有名的師范教育家是誰。

這個人叫齊國樑。

齊國樑（1883～1968），字璧亭，直隸寧津縣人（今屬山東?。?。他是我國近代知名教育家、女子師范教育奠基人之一。從1916年擔任直隸女子師范學校校長起，到1949年8月卸任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院長止，他致力于師范教育長達34年之久，為中國女子教育事業(yè)做出了重要貢獻。時人贊其“學識淵博，經(jīng)驗宏富，為人儀態(tài)整肅、和藹可親，處事腳踏實地、認真負責，不務虛名，不期近功”。因此其既被學生所愛戴，又為社會人士所敬重。1949年8月，齊國樑任河北省人民政府參事，1956至1968年任政協(xié)河北省第一、二、三屆委員會副主席。

齊國樑出生在寧津縣城一個開明士紳家庭，天資穎慧，自幼受到良好教育，加之勤奮好學，晚清時代還是少年的他便考中秀才，名聞鄉(xiāng)里。及長，受廢科舉、興新學的影響，他到當時直隸省會的保定師范學堂就讀，開始了師范教育的學習生涯。1907年，畢業(yè)后旋入北洋大學堂（今天津大學）師范科學習，1908年，北洋大學堂選派齊國樑等人赴日本廣島高等師范學校學習。1911年冬，追求進步的齊國樑回國參加辛亥革命，1912年，滿清傾覆，中華民國建立，國內(nèi)局勢趨于安定。第二年，齊國樑回到日本繼續(xù)完成學業(yè)，入廣島高等師范學校研究科深造。1915年，畢業(yè)并獲學士學位。齊國樑兩度留學日本，不僅學識上大有長進，還對日本女子教育留下了深刻印象，從而奠定了他畢生獻身女子師范教育的思想基礎。

1916年1月10日，經(jīng)著名教育家、南開中學校長兼代直隸女子師范學校校長張伯苓先生推薦，直隸省教育廳批準齊國樑為直隸女子師范學校校長，這時的他是我國中等師范學校中唯一一個海歸校長。他不僅具有先進的教育知識和技能，還把國外先進教學理念和管理經(jīng)驗運用到教育工作中。在日本長時間生活的他，認識到日本女子在家庭中擔任重要角色，所有家庭中清潔、整理、縫衣、飲食以及教養(yǎng)子女、照顧成人，都可以圓滿做到，因而日本家庭健全，社會、國家深受其益。

而當時中國婦女處于什么狀態(tài)呢？一篇有“知識”的婦女所作動員剪發(fā)的文章可以反映。她說：“我們女士剪發(fā)就是抵制男子們的剪辮。從前男子沒有剪辮的時候，假使家庭中起了風波夫妻相打起來，男的一把拉住女的發(fā)髻，女的一把拉住男的辮子，彼此勢均力敵不相上下?，F(xiàn)在男子們已沒有辮子而女子們還挽著發(fā)髻，相打起來女子已拉不到男子的什么，而男子卻依舊可以拉著女子的發(fā)髻。女子的髻一被人捉住，就有天大本領也施展不出來，變成了英雄無用武之地。所以我要把五千煩惱絲付之一剪咧?！?/p>

結(jié)合當時中國的社會形勢和女子在社會中的地位，齊國樑認為，女子教育對于中國極為重要，所以回國后極力提倡女子實用教育。學校教員缺乏，他就聘用日本老師，自已充當翻譯上課，慘淡經(jīng)營，成績斐然。

放著校長不當，非要到美國再去學教育

齊國樑沒有在成績面前止步，面對別人的稱許，他卻認為，“我國辦教育者，其學識往往不能與時俱進，以致教育不能進步”，為了與時俱進，他竟然辭去校長一職，于民國十一二年間（1922～1923）赴美國留學，專攻教育，尤注意于女子教育。他先在斯坦福大學獲取了文學學士、教育學碩士學位，后又入哥倫比亞大學師范研究院繼續(xù)研究教育兩年。放眼民國以來的歷史，這樣的大學校長也是極其稀少的。

在美國，他認真觀察美國普通家庭，發(fā)現(xiàn)“他們的家庭比較好，就是闊綽的女子，一回到家，一切操作如灑掃烹飪、保育兒童等，依然能很好地完成。她們樂于習作家事，同時又對外交際，好像比男子的能力強得多，這樣進步，完全是由于家事教育實施的效果”。

1926年8月，齊國樑學成歸國，仍任直隸第一女子師范學校校長，著力把女子教育推向深入，屢屢呈請“增設女子家政藝術學院，研究家事科學及與家事藝術，改進女子教育”。時值國民革命軍北伐期間，北方政局動蕩不定，所以他的提議長期未被重視。1929年4月，國民革命軍二次北伐成功后，新成立的河北省政府正式批準成立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為廣儲女子教育人才，專門設立了家政系，并聘請齊國樑為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院長。

幾個月后的9月10日，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正式開學，最初開辦國文、家政兩系。1930年春，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與河北省第一女子師范學校正式合并。至此，女師學院基本格局底定，共分學院本部及師范、中學、小學、幼稚園各部，成為一個完整的教育系統(tǒng)。

女師成立后，齊國樑兼任家政系主任。家政系“以造就女子師范及中學校家政教師，并以改善我國家庭生活為主旨”。其培養(yǎng)目標為“指導學生認識家庭為社會發(fā)展之基礎；授以家政學識技能，俾能充任家庭指導師之職任，并采擇眾中外新舊家庭之優(yōu)點，誘導社會，改良家庭生活；養(yǎng)成師范及中學校家庭學科之教師”。當時，全國高校中僅燕京大學在1922年設有家政系，“經(jīng)過逐年演變和調(diào)整，課程設置集中在營養(yǎng)學和兒童發(fā)展學兩專業(yè)上”，其與女師家政系宗旨迥異，故女師開辦家政系缺乏現(xiàn)成的規(guī)范和經(jīng)驗，許多工作只能在探索、試驗中推進。

女師家政系特別注重培養(yǎng)學生的實踐能力，建立了多個試驗室等實習設施。如化學試驗室、食物學試驗室、生物學試驗室、營養(yǎng)學試驗室、微菌學試驗室、染織試驗室；模范家庭醫(yī)院，器皿、顏色標本；以及實習工廠等。凡有關于家政之研究進行者，無所不備，時為全國之冠。

同時，齊國樑積極把家事教育推向社會。1936年春，女師在天津“設立婦女民眾學校，先謀婦女之解放而造就全民教育之先聲”，以4個月為一期，采取研討式教學，向缺乏文化的勞動婦女普及家事知識。

蔚然北方名校

30年代的河北女師有個傳統(tǒng)，上學后第一個學月組織學生討論兩個問題，“一個是中國黑暗的家庭，一個是新生活運動”。第一個問題說明家庭和平的重要，討論中國家庭腐敗的原因，給學生改善家庭的觀念。讀過巴金先生《家》、《春》、《秋》的人會對這個問題有更深入的認識。第二個問題說明一種新生活運動的要義，強調(diào)“禮義廉恥”。了解人生的意義，體驗人生的真趣，養(yǎng)成改進日常生活、改進社會思想的能力，灌輸民族的意義及公民的高尚道德。

1936年設立的婦女民眾學校，開辦得很成功，“獲得了民眾的敬仰”，許多婦女說：“這個婦女民眾學校，真是我們婦女的造化，希望多辦一二所民眾學校，那么無論男女可以讀書識字了?！?/p>

女師建立后，雖然華北數(shù)經(jīng)戰(zhàn)亂，省款支絀，教費欠發(fā)。但在齊國樑苦心經(jīng)營下，多方網(wǎng)絡人才，增添設備，校舍修建的富麗堂皇，設備極為充實完善。更為重要的是，大學者大師之謂也！河北女師被時人稱贊為“各系教師都是由新型的、有學術造詣的青年教師作主力，他們中有不少人后來成為我國學術界的泰斗。如文學界的馮沅君、英文界的李霽野、鋼琴界的丁善德、提琴界的張洪島，以及剛從美國歸來專門學習家政學的孫家玉等……它那宏偉的主樓建筑，一流的體育館、圖書館，先進設備的理化實驗室、生物標本室，具有國際水平的家政實習室，以及大片的教室群等與師范部、中學部相連”。來院參觀的人們絡繹不絕，學院聲譽大著，到1934年，女師“已有國文、英文、史地、教育、家政、音樂、體育七系二十三班，合計師范部十三班，中學部六班，小學部十一班，幼稚園部三組：都為五十六班，學生1779人，教職員128人?；A確立，規(guī)模粗具，儼然為華北女子教育之中心矣”。

女師不僅是全國著名的一所女子教育的完善學府，還在短短數(shù)年內(nèi)成為全國家政教育的領頭羊，取得了較好的社會效益。社會上不僅改變了輕視家政學的趨勢，而且家政學人才也出現(xiàn)了供不應求之勢。

毅然西遷

1937年7月7日“盧溝橋事變”后，齊國樑積極主張抗日，支持學生愛國運動。7月30日，日軍對天津狂轟濫炸，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校舍毀于日軍炮火中。僅中外圖書就損失5.7萬余冊、中文期刊210種，院務陷于停頓。

嚴峻時刻，齊國樑率學生退入天津英租借地，商洽由私立耀華中學和圣功中學將女師學院附屬師范部和中學部學生分別收容，以使學生繼續(xù)完成學業(yè)。附屬小學部學生商洽于志達小學繼續(xù)上課。只有河北女子師范學院本部的學生在租借地各私立高校沒有相應系科，沒有辦法安置。齊國樑又于9月間到南京向教育部面陳學院被毀情形，并請示復課辦法。后經(jīng)國民政府教育部核準，同意女師學院用中英庚子賠款補助辦學。1937年秋，女師先遷到陜西西安，并與西遷的北平大學、北平師范大學、天津北洋工學院合并，共同組建西安臨時大學。家政系整編遷入，并維持獨立建系，其他各系學生分別轉(zhuǎn)入西安“臨時大學各系。12月10日，西安臨大學生人數(shù)統(tǒng)計，下設的教育學院149人中，家政系有40人。女師學院院長齊國樑任家政系主任，教師主要有女師學院的曾經(jīng)留學美國的孫之淑教授、王非曼教授等。

在此期間，女師家政系先后與多個院校合校，但是，齊國樑始終擔任家政系主任，講授《家政學概論》、《家事經(jīng)濟學》等課程，苦心經(jīng)營家政系。

西北聯(lián)大

1937年秋，河北女師先遷到陜西省西安市，與北平大學、北平師大、北洋工學院等聯(lián)合成立西安臨時大學。1938年春，太原淪陷，潼關告急，敵機不斷轟炸西安飛機場，致使師生不能安心上課。1938年3月16日，西安臨時大學舉校南遷。徒步翻越秦嶺，攀援古代棧道，創(chuàng)造了教育史上獨特的“文軍長征”。 當時，火車只能通到寶雞，寶雞至城固尚有250多公里的路程不通火車，南遷學生只得步行，沿途食宿成了最為重要的問題。

最重要的任務是由齊國樑承擔的，齊國樑擔負著膳食委員會主席的重任，購辦糧食、炊具、咸菜，行路時早晨食粥、中午打尖吃自帶的鍋餅咸菜，晚上吃干飯湯菜。均由他一一安排，頗為盡力。后來他又和人共同辦理米糧北運接濟學生。最終保證了學生順利抵達目的地。4月，師生到達陜西漢中地區(qū)，并以城固縣為中心駐地，繼續(xù)辦學；也奉命遂將西安臨時大學更名為西北聯(lián)合大學。這是當時中國排名第三的大學。7月，工學院和農(nóng)學院分別獨立，教育學院改稱師范學院。1939年 9月，西北聯(lián)合大學進行重組，以文理學院、法商學院等為基礎組建國立西北大學，師范學院獨立為國立西北師范學院，醫(yī)學院獨立為國立西北醫(yī)學院。

齊國樑一直擔任家政系的主任。在抗日戰(zhàn)爭如此艱苦的環(huán)境下，1938年10月，齊國樑再次領導制定了家政系課程標準。同時齊國樑繼續(xù)把家事教育普及到民眾去。他一邊在城固和蘭州舉辦家事教育實驗區(qū)，一邊捐出個人的薪資，作為中等學校家事科設備費，以提倡陜、甘、川等省女校家事教學，借以推進后方各省的家事教育。1939年4月，齊國樑在城固開辦家事講習班，講授衣服學、食物學、育兒法、家庭布置及管理、家庭衛(wèi)士及看護、看守等六科，由家政系三四年級同學分別擔任講授衣服學及手工二科，講授與實習同時進行。食物學因?qū)W習人數(shù)眾多，分為三組，每組隔周實習一次。育兒法、家庭布置及管理、家庭衛(wèi)生及看護因?qū)W校無設備，則輪流參觀學生家庭，從而進行講評式學習。任教同學頗熱心，教材適應學生實際需要，能引起學生興趣，上課情形甚佳。

家政系師生具有高尚的愛國情操，在祖國危難之時，不是閉門只讀圣賢書，而是毅然投入民族解放斗爭中，組織抗敵后援會，開展募捐、獻金、義捐、義賣等抗日救亡運動。如1939年初，家政系學生鑒于前方抗戰(zhàn)將士急需鞋襪，便將平日烹飪、縫紉實習成績?nèi)揩I出義賣，包括餅干、花生餅、牛肉干、花生糖、香園醬、花生醬、蛋糕等數(shù)十種食品和嬰兒服裝、兒童服裝、桌布、靠墊等大批精美服飾，先后義賣三次，而以所得賣價制備鞋襪，捐贈給抗戰(zhàn)將士。

“家者，國之本也?！弊酝砬鍏伪坛桥砍k女學，“女學興，國家昌?！碑敃r中國社會病態(tài)的癥結(jié)之一是家庭精神要素不健全，這正是家政教育的前提。要想改造積弱不堪的社會，建設富強的國家，應該從社會最基本的單位——家庭的教育和改革做起。而到河北女師時代，以齊國樑為代表的中國師范教育的先驅(qū)，首赴日本學習家政，再至美國研習家政，又將留學歐美的一大批教授諸如孫家瑩、陳慧蘇、孫金勝、黃玉蓮、程之淑、王非曼延至女師，倡興家政之學，“女人強，國家強?！倍箲?zhàn)軍興，救亡圖存成為第一要務之時，河北女師家政系整體西遷，并入西北聯(lián)大，家政教育進一步與民族興衰、國家存亡聯(lián)系起來，大致遵循了“女性—家政—民族—國家”的邏輯，成為教育救國的實踐范例。

國立西北師范學院

1939年，西北聯(lián)大又分出國立西北師范學院，家政系隨之分出。當時，由于西北地區(qū)文化落后等原因，家政系招生困難，1940年無人報名。齊國樑分析了人們不重視家事學科的原因，一為本系教授設備都說不上齊備，成績不好，故不入此系；二為誤以為不學家政一樣可以過活，何況家事是日常生活的事，實在不值得專門去學。

面對這種狀況，齊國樑積極呼吁重視家政教育，他說：“現(xiàn)在一般人的家庭是否幸福，是否合于理想可以說相差太遠，我們不要以為做良妻賢母是開倒車，一定要知道母不良妻不賢，應該替國家社會著想，一起來提倡，共同實施，切不可以兒戲視之?！苯?jīng)過多方努力，家政系招生情況明顯好轉(zhuǎn)。1941年，國立西北師范學院蘭州分院建立后，為解決家政系生源不足的窘境，校方?jīng)Q定補招家政系新生。10月16日，經(jīng)過考試，共計錄取家政系一年級新生9名，直接到蘭州分院報到上學。

1940年4月，民國政府鑒于城固縣地處偏僻，高校較多，下令將國立西北師范學院再遷甘肅省蘭州，學校在蘭州十里店選址建校，采取蘭州招收一屆新生、城固畢業(yè)一屆老生的辦法，逐步將學校遷至蘭州。1941年4月成立29人組成的蘭州分校建筑籌備委員會，齊國樑任蘭州分校主任。蘭州第一屆新生招收200余人，于1941年12月3日舉行開學典禮。1944年11月，城固分校撤消，國立西北師范學院全部遷往蘭州辦學。

當然，大西北不發(fā)達，戰(zhàn)時教育更為艱難，至1944年，西北師范學院生活條件還是十分艱苦，一名學生在寫道：“我們爬山越嶺，來北國蘭州十里店，即將進入西北師范學院，一片沙原，背山面水，沙原上的幾座房屋，正是我們的教室、宿舍。”而家政系注重實踐教學，依賴實驗室等設備，齊國樑努力克服物質(zhì)條件不足等困難，注重家政系正規(guī)化建設。

家政系開設課目雖與其他大學家政科系課目相同，但教學、訓練則有很多不同。另外，家政系還開辦兒童保育實驗室，招收2歲以上未滿4歲的兒童，以補助家庭教育之不足，增加母親工作的效率。家政教育注重實驗，注重兒童科學養(yǎng)護，活潑指導，力求環(huán)境生動，設備適宜。

1943年國立西北師范學院褒獎齊國樑：“抗戰(zhàn)后以來，隨校遷徙，艱苦備嘗，潛心研究，似此終日執(zhí)教，老而彌篤，良足矜式?！?/p>

在全國推廣家政教育

抗戰(zhàn)期間，齊國樑積極要求加強家政教育的基礎工作，在大后方推行女子教育。早在1938年，齊國樑就呼吁：“家庭改善為社會進步的基礎，家事教育是普通女子教育之中心。平時這樣，戰(zhàn)時也是如此。家庭良好，可以促進個人身心之發(fā)展，增加建國衛(wèi)國的力量；女子天性宜于家事，應當切實予以特殊訓練，才能發(fā)揮家庭的效能”。他特別提出建議：“請教育部通令各級學校，對于家事教學，應聘請合格之師資，購置合于標準之設備”；“各省教育廳選擇設備完全，成績優(yōu)良的女子師范一二所學校，仿照體育及勞作師范科制度，添設家事師范科，以造就完全小學的合格家事（勞作）師資”；“全國師范學院，皆設置家政系，以廣儲中等學校合格師資”；并“請教育部頒布各級學校家事設備標準”等。

齊國樑的呼吁得到了國民政府教育部的回應，1940年2月，教育部委托國立西北師范學院家政系擬編高、初級家事、縫紉、刺繡、烹飪各科職業(yè)學校課程及設備標準。家政系接到訓令后，迅速組織師資力量，編制了《高級普通家事專科職業(yè)學校課程標準》和《初級普通家事?？坡殬I(yè)學校課程標準》，把培養(yǎng)目標分為性能和人才兩個方面。這兩份課程標準上報后，教育部比較滿意。

在此期間，齊國樑痛感后方中等學校無論國立、省立（或市縣立）學校對于家事教育異常漠視。購置有家事科設備，聘請專門教師、遵照教育部頒布的課程標準，并認真教學的學校鳳毛麟角，這種情形，不僅蔑視女子特殊教育，抹殺女子天性特長，最終會使家庭經(jīng)濟、衛(wèi)生、教育等無由改善，對社會進步、國家建設是莫大阻礙。為此他特別向教育部請示1941年休假一年，要到陜西、甘肅、寧夏、四川、貴州、云南各省中等女校以及男女合校的女生班，考察家事教育設施及其不發(fā)達原因，順便考察各省社會情形及家庭生活狀況，以便草擬促進家事教育計劃，從而便于建議教育部采擇施行，在考察期間并擬對于各省教育當局及各校院生說明家事教育的重要及推進方法。教育部很快就批準了他的請求，然而，不久國立西北師范學院開始遷往蘭州，齊國樑兼代蘭州分院主任一職，故休假進修計劃只能延至1942年。

總之，抗戰(zhàn)時期齊國樑竭力堅持家政教育，家政系師生得以赴陜甘兩地繼續(xù)教學，乘機推進后方家事教育。1944年秋，甘肅省政府教育廳下令各女子師范學校加授家事學科。

抗戰(zhàn)勝利后，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返省復校，但國立西北師范學院家政系依然保存下來，系主任就是原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家政系教授王非曼女士。

重建河北女師

1945年9月，抗日戰(zhàn)爭取得了最后勝利。10月，河北省政府還治，著手戰(zhàn)后復員工作。其中，教育復員計劃中有使本省教育迅速恢復戰(zhàn)前規(guī)模，并使切合國家教育方針及本省實際需要，奠定教育建設之基礎等言辭。河北省教育廳決定，“改進高等教育，恢復原有院校，充實設備，以培養(yǎng)建省人才”。

齊國樑很快從蘭州輾轉(zhuǎn)回到天津，以頑強的毅力和信心，不辭勞苦地奔波陜、渝等地，積極籌備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復校工作。然而，早在抗戰(zhàn)爆發(fā)初期，天津“學校中破壞最甚者，為南開大學、女中、及小學……其次為省立女師學院，于轟炸之后，又驅(qū)使亂民入內(nèi)行搶，所有殘余書物，均被洗劫一空”。“河北淪陷后，河北女師各項設備被敵人破壞或搶走，損失重大”。天津收復后，女師校址又被國民黨軍隊當成兵營，雖然齊國樑多方呼吁，收回了校園，但擺在他面前的是斷瓦頹垣，廢墟荒草，徒空四壁的幾座急待修葺的樓房，復?？芍^困難重重。

在齊國樑多方奔波和呼吁下，1946年5月，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正式復校，為了彌補校舍不足，天津市政府將省府后花園一部，撥借該院作為體育場。8月，女師先就呈部核準之各科系，分別填招新生；9月，正式開學。至1947年6月，河北省立女子師范學院基本恢復了正常的教學秩序，設置教育、國文、體育、家政、音樂五系，學生127人，漸入正規(guī)。 惟家政系課程大部須以實驗或?qū)嵙曌糇C理論，事變前設備毀于戰(zhàn)火，蕩然無存，經(jīng)多年方努力，將科學館（家政系各科所占用）設備逐漸充實，計有化學實驗室、生物生理實驗室、服裝、織品與食物實習室等，各實驗實習室設備，粗具規(guī)模。

為了盡快恢復和發(fā)展河北教育事業(yè)，1948年6月，齊國樑提議省政府分別呈咨行政院及教育部，對河北省各學院，比照國立大學或獨立學院，特別撥付建設費，從而修整校舍、充實設備，以謀恢復。他特別提出的理由是：第一，河北省為華北首要之區(qū)，高等教育一向發(fā)達，各學院均有相當歷史及成績，抗日戰(zhàn)爭勝利后，因為河北省經(jīng)費拮據(jù)，學?；謴臀茨茼樌M行，國家亟就加以扶持，恢復舊觀，為國育才。第二，河北省各學院雖為省立，實際上與國立各大學及獨立學院，共同負有為國育才之責，經(jīng)費數(shù)目太少，則聘請教授及充實設備均感困難，國家應不分國立省立，一視同仁，就其所處特殊環(huán)境及其責任，充分發(fā)展，完成任務。第三，中央對于河北省各學院已有的補助數(shù)目太少，現(xiàn)物價動蕩劇烈，對于各學校實際應用，相差太大。第四，各省高等教育機關，多合成省立大學而改為國立大學，享受國家待遇，省內(nèi)各學院，各自獨立，但國家也不宜令其向隅，從而違背教育平衡發(fā)展的宗旨。

這些話現(xiàn)在讀來，想必讀者仍會自有心得！

女子教育雙軌制

抗日戰(zhàn)爭后，齊國樑大力呼吁實行教育雙軌制，重視家政教育。首先，他指出女子師范教育的重要性，認為教育為建國最重要之一環(huán)；而師范教育又為此之根本。其中，女子師范教育在建國的過程中，在社會的改造上，在未來民族生命的延續(xù)發(fā)展上具有非常的重要性。而我國“女子師范教育，尤為落后。這不僅是教育上的大不幸，而實是國家社會最嚴重的問題”。

其次，批駁所謂“人的教育”的觀點，要求實現(xiàn)真正的男女平等。他指出，“所謂只有‘人的教育’，而沒有‘男子’或‘女子’的教育，表面看來，似屬平等，然就實際情形而言，卻全然相反”。其原因在于，一是女子教育遠比男子教育落后。如果男女合校，女子升學，需要與男子競爭，機會較少。如果分設女校，女子升學為女子與女子競爭，機會當然增多。二是“所謂人的教育的各種措施，無論教學設備、體育設備、訓導方法、課外活動等等一切，都是以男子為中心，對女子鮮有顧及，這樣將使女子的天性特長，沒有發(fā)揮的機會，不能與男子獲得平等發(fā)展，所謂不分性別的單軌制，所謂人的教育，不過是披著男女受教育機會平等的漂亮外衣，事實上使女子教育成為男子教育的附庸，形成不折不扣的男子中心教育。另外社會上，家長們?nèi)匀槐４嬷f禮教的觀念，對于男女合校懷疑，如果普遍男女合校，必然減少女子求學機會。要求針對男女天性特長，實行因材施教。認為男女平等指男女的人格而言，并不是說，男子與女子什么都需要一樣?。∷晕覀儜摮姓J她們和他們所具有的天賦上的差異，讓他們和她們各自順著自然賦予的途徑，自由發(fā)展，將來擔負自己所宜于擔負的責任，這才是真正的男女平等。

齊國樑還提出建立女子教育雙軌制，一方面她們可與男子同受教育，一方面她們有自己的教育系統(tǒng)。但是在這種理想的雙軌制未成事實之前，唯一的有效方法，就是單獨設立女子學校。在女師課程方面，他特別強調(diào)，除去應與男子共同修習的科目外，應為她們天賦的特長，為了適合她們未來任務，特別增設家事課程。并強調(diào)中國社會的組織，以家庭為單位，國家的構成也以家庭為基石，如果沒有良好的家庭，就難望社會的進步、國家的富強，所以家庭改進，在當前的中國，實具極端的重要性。家政教育就是改善家庭的教育，推而廣之，由家而國以至整個社會的革新，都是家政教育的目的。他還具體提出開設課目，包括家庭布置、家庭管理、家庭看護衛(wèi)生、兒童保育、幼稚教育、食物選擇調(diào)制、食物保藏、營養(yǎng)學、織品與衣服、服裝學以及烹飪、裁縫、保育的實習等，舉凡日常生活上需要的常識、家事操作的訓練、嬰兒教養(yǎng)的知識、家庭副業(yè)的技能等，均應斟酌各級需要，盡量添設，并充實所需要設備，最終達成建設良好家庭的目的。

眾所周知，師范教育是教育事業(yè)的“工作母機”，沒有好的師范教育就沒有好的兒童教育。但是教育也是有邊界的，沒有好的家庭教育，就沒有好的社會教育基礎。齊國樑認識到了這些，他辦師范教育，更辦家政教育。家庭是社會的最基本組織，家庭教育對于社會的穩(wěn)定和發(fā)展影響極大，許多國家都形成了獨特的家庭教育理論和觀點。就中國而言，關于家庭教育的傳統(tǒng)觀點有二種，一是就女子而言，培養(yǎng)“三從四德”的“賢妻良母”；二是就男子而言，“修身、齊家、治國、平天下”。就西方而言，自19世紀晚期出現(xiàn)了近代家政學，便以提高女子自身修養(yǎng)為目的。前者對于靜止的傳統(tǒng)宗法社會而言可謂極為適用，后者則適應了西方近代工業(yè)文明后生活的變革。

然而，齊國樑的家政教育思想?yún)s與上述有所不同。近代以來西方列強紛至沓來，在中國救亡圖存成為第一要務的情況下，女子教育勢必與國家存亡興衰聯(lián)系起來，故不僅中國傳統(tǒng)女子教育方式明顯落伍了，而且西方近代家政學也不能照抄照搬。齊國樑認為中國社會病態(tài)的癥結(jié)在于家庭不健全，欲改造多年積弱不堪的中國社會，建設富強的國家，應該從社會最基本的單位——家庭改革做起，關鍵在于提高家庭婦女的素質(zhì)，而家政教育恰好切中肯棨；他提倡家政教育，不僅強調(diào)女德、知識、家庭技能等培訓，培養(yǎng)獨立自主的現(xiàn)代家庭婦女，更是為改良社會，挽回民族命運。1948年時他仍然堅持認為：“看完日本女子教育，回來設立家事專修課；看完美國女子教育，回來開辦家政系。家事重于一切，一切基于家事?！边@反映了他試圖通過改造家庭進而改造社會的理念，這可能才是師范的本質(zhì)。這種改良主義思想雖然與五四時期造就新青年和少年中國說等教育救國論異途同歸，但是其把救國的關鍵放在改造社會最基本的組織——家庭的現(xiàn)代化的基礎之上，通過建立新的家政教育體系，培養(yǎng)家政師資，普及家政教育，在傳播現(xiàn)代家事知識的同時，以深刻改變國民的知識結(jié)構、思想觀念、價值取向和文化心理，為民族復興培植根基。

總之，齊壁亭從事教育事業(yè)長達30余年，全在師范專業(yè)，力主創(chuàng)辦家政學科，為改革中國之家庭、樹立社會健全之基礎作出開創(chuàng)性的貢獻，也推動了中國女子高等教育的變化。他是中國當時最著名的師范教育家之一。

（戴建兵：河北師范大學副校長，教授，博士生導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