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夜初,女,花火工作室簽約作者,多寫都市言情,青春奇幻題材,語言輕快好讀,故事卻千回百轉,是言情暢銷黑馬作者。代表作:《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
經典暢銷書《如果下輩子我還記得你》再版(當當網熱賣中)
在結婚的前一刻被甩,金融危機中又遭遇失業(yè)……梁洛心是最“灰”的灰姑娘。為了幾千萬的業(yè)務單,她糾纏上地產巨子鄭凱文。他終結了她的平凡,可豪門夢淺,他的愛來得別有居心,她在這場愛情中一無所有。
而前男友化身電子新貴杜澤山,帶著不為人知的秘密,違背了家族意志,重新出現在她的身邊。在家族勢力面前,她的愛情,飄渺得如同泡沫。
無物結同心,煙花不堪剪,她終究碎落在他遺失的記憶里,夢歸闌珊處。
而今生欠你的幸福,請你在下輩子等我來償還。
引言:
我一直記得最后一次看到陸喬飛的情形。
那時候的陸喬飛站在會議室的落地窗前,夕陽斜斜擦過他的側身,好像畫報上的人兒一樣,頎長挺拔的身形,英俊不凡的容貌,茶色眼鏡籠著他狹長的丹鳳眼,呼吸間白色煙霧在空中盤旋。
“你錯了,我們不是親人,不是朋友,”他轉過臉來看向我說:“我們從來都只是敵人,不,應該說是仇人?!?/p>
我和陸喬飛從這里開始,也是在這里結束。
第一章
沉重的鐵門吱的一聲被打開,光線的變化有些刺眼。
“司徒?!贝┧{灰色警服的黑人女子看了我一眼,用一口德州口音的英語對我說:“你可以出去了?!?/p>
我抬起頭,夕陽的光刺得人睜不開眼來。
短短站在那里,穿著那身紅色工作服,戴著棒球帽,雙手揣在外套口袋里,一如我初次她時的模樣。
風很大,吹著她零落的發(fā)絲。
她向我伸出手來說:“走吧?!?/p>
我用微微顫抖的雙腿緩緩向她走去,她伸出的手那樣溫暖,緊緊地握著我的手。我突然無法控制自己,靠近短短懷里無聲地哭了起來,她緊緊地摟著我。
“我們離開這里吧?!?/p>
我哽咽著,不知道該說什么,亦或是要說什么。
離開這里,離開這個帶給我所有痛苦和不堪的地方。
是的,我要去一個能夠重新開始的地方。
去一個——沒有陸喬飛的地方。
*****
“所以,過了十二點你就二十五歲了,二十五歲了你知道嘛?”
我把電話拿的稍微遠一些,以免短短沖擊炮一樣的音量會震碎我的耳膜。
“我知道,知道?!毖劭措娞蓍T開,我夾著電話手忙腳亂地闖進電梯,按下樓層按鈕才繼續(xù)說:“活不到二十五歲那叫夭折,你該替我高興才是。”
“高興你個頭。”短短咆哮著:“都二十五歲了你連個像樣的男人都沒有,你高興什么?你有什么可高興的!司徒由美,你忘了當初我們是怎么說好的嘛?”
“關于你的發(fā)家致富計劃嘛?!蔽乙贿厵z查手邊的文件有無遺漏,一邊說:“我知道,就是我去找個有錢的男人想辦法成為富婆,然后你就可以光榮的成為‘富婆黨’了。”
“對!”電話那頭傳來短短拍著桌子的聲音,說:“可是現在呢?現在你在干什么?在一個注冊資本都不到10萬的小公司做狗屁的市場助理,周末還要加班!司徒由美,醒醒,快醒醒!你要振作起來!你離貶值期就只剩下兩個小時了。再過兩個小時你就會像股市一樣跌得一毛錢都不剩了?!?/p>
這話說的,簡直就像再過兩個小時我就要死了一樣。
“短短,我不是要死了好嘛。而且我也不是被下了咒的倒霉公主,十二點一過我就會滿臉皺紋,我還是那個司徒由美,就算我不能再參加世界小姐選美大賽,也不至于像你說的那么慘……”
“可是男人呢!你那個應該有錢又有貌的男人呢,誰還會要一個二十五歲的老姑娘!”短短忽然長嘆一聲,說:“司徒由美,我真的應該為你的‘青春’做一場法事了,它死得太慘了?!?/p>
電梯停了下來,金屬門叮的一聲左右滑開。
“呸呸呸,大吉大利,拜托你不要在我生日的時候說什么死啊活的,今天我生日做什么法事?!蔽掖蟛教こ鲭娞荩暗任艺勍赀@個業(yè)務回來我們再討論發(fā)家致富的問題,你準備好生日大餐等我回來,就這樣?。 ?/p>
匆匆掛斷電話,我走到接待臺前拿出工作證。
接待處的女職員看了我的證件,翻了一下預約記錄,便爽利地請我進去。
雖然是星期六,但MCM依然忙碌非常,不少人在座位上熱火朝天的加班。我跟著那位女職員一路沿著走到來到總監(jiān)辦公室,她敲了敲門,里面的人說:“進來。”
如果按照短短的邏輯和設定,這時候坐在辦公桌后面的應該是一個年輕有為儀表堂堂高大英挺的鉆石王老五,所以她一定不能相信眼前這位頭發(fā)禿得跟地中海肚子大得像孕婦一樣的胖老頭兒就是我要在周末見的那位MCM百貨公司市場部總監(jiān)。
看到我進來,曹總監(jiān)起身走到沙發(fā)邊對我說:“請坐。”
倒是禮貌又周到,我也向他點了點頭,放下手里的文件寒暄了幾句,便開門見山地說:“關于我們公司新品牌上架的事,不知道曹總監(jiān)跟你們總經理談得怎么樣了?”
“這個嘛?”總監(jiān)低了低頭,突然看著我說:“樣品和圖樣你帶來了嗎?”
“帶了來?!蔽颐⑹诌叺奈募A送過去,正撞上他伸過來接文件夾的手,我下意識地縮了縮膝蓋,他倒是坦然地接過文件夾翻看,看得倒也認真。
我拉了拉裙子遮住膝蓋,總監(jiān)忽然一抬頭看我說:“司徒小姐?!?/p>
“???”我一愣,他的手已經覆在我的膝蓋上,表情淡定得好像教導主任在尋問題學生談話?!澳銈兊漠a品我已經看過了,如果要在MCM上架的話,我覺得還是需要商榷一些細節(jié)問題?!?/p>
商榷的細節(jié)大約是我的裙子是不是還應該再短一點,以及他的肥爪是不是能夠再往我的裙下伸一些。雖然跑業(yè)務中途被揩點油也是司空見慣,但這位揩油揩得這樣一本正經實在讓人刮目相看。
“曹總監(jiān)的意思是有需要補齊的材料么?”
“需要補齊的材料倒是有幾樣……”那油光锃亮的腦袋在我眼前晃了晃,等我抬頭的時候,他已經一屁股坐在了我的身旁,身上的古龍水混著奇怪的味道撲面而來,簡直像個巨大的毒氣炸彈。
“不過,今天我手邊的資料也不齊,不如晚上我們再詳談?”
我保持著一個職業(yè)女性應有的禮貌,慢慢向他笑了一下,旋即拿起手邊的文件夾一巴掌拍在他肥胖的爪子上,忙說:“哎呀,曹總監(jiān),好大有蚊子在咬我,咬到你了么?”
他被我一文件夾拍得有些懵,愣了愣才說:“沒事,沒事?!?/p>
我趁機急忙起身道:“今晚恐怕不行呢?!毖劭此遣斯弦谎鄣哪樉鸵兂晒芄?,我急忙說:“我還沒來得及準備資料,不如等我準備好材料我們再約時間?”
“那也好?!蹦桥肿涌雌饋韴A滾滾,身型倒是很靈活,在我轉身去開門的剎那,他已經握住了門把手,色瞇瞇地望著我說:“那么,司徒小姐,希望不會讓我等的太久?!?/p>
“不會不會?!蔽矣X得在我攪黃這單生意之前,還是溜之大吉的好。至于“不會太久”到底是有多久,那就真的不好說了。
我夾起文件,走出總監(jiān)辦公室,沖進了電梯。
惱火地按上關門鍵之后,我伸出去按底樓按鍵的手突然停了停,一個念頭在我腦袋里轉了一轉,然后我的手指向下移了一格,按下了停車場樓層。
周末的停車場,車子并不多。
于是那輛金色的瑪莎拉蒂就特別的顯眼。
“死胖子!”我抬起腳猛踹了一下車胎。
短短說過,一個公司職位最高的人總是要開最貴的車。雖然我也想不太通那個胖子圓滾滾的身體要怎么塞進這纖長的瑪莎拉蒂,但是這整個停車場里沒有比它更貴的車了。
而據我了解,也沒有比胖子職位更高的瘋子來加班了。
我說,瑪莎拉蒂,我真是要對不起你了。
然后我走到車子旁,摸出了鑰匙。
鑰匙劃過車身的時候發(fā)出刺耳的聲音,我忍著渾身根根豎起的汗毛,舒爽地呼出一口氣。
卻就在這時候身后一個聲音道:“你在干什么?”
我渾身一個激靈,手里的鑰匙吧嗒一聲掉在了地上。
身后十步開外的地方站著一個男人,三十歲的模樣,穿著一身看起來價值不菲的Zegna高級定制西裝,腕上的百達翡麗差點閃瞎我的鈦合金眼。
他舉起手里的車鑰匙按了一下,于是我身后那輛剛剛被我蹂躪過的瑪莎拉蒂就跟著嘀嘀響了兩聲。
我頓時覺得情況有些不妙。
男人已經走到車旁,看了我一眼說:“不知道我的車是哪里得罪了這位小姐,你要這樣對它?”
咦?這是他的車?不是說周末加班職位最高的就是那個總監(jiān)嘛,為什么會有人開著比他更貴的車過來?難道不想活了嗎?
“這是你的車?”
“是?!?/p>
“我……我不知道這是你的車……”
“我看你是不太知道?!蹦腥硕ǘǖ乜戳宋乙谎?,環(huán)顧停車場說:“不過這里好像沒有其他同款車了吧,你本來又是打算劃傷誰的車呢?”
“真的很抱歉。”我誠懇地彎下了腰。
“真的很抱歉的話,應該不會介意我把重新噴漆的賬單寄給你吧?!蹦腥藫崦嚿系膭澓郏袷菗崦坏纻?,可見這確實是他的愛車。
我低著頭,手里的文件和背包嘩啦一聲掉在地上。
我手忙腳亂地撿起散落一地的東西,卻忽然聽見男人喊我:“司徒由美?”
我一個激靈抬起頭,就見他修長的手指正捏著我那張貼著丑陋大頭照以及沾滿污漬和短短昨天掉上去的番茄醬的工作證,我急忙起身道:“是我的工作證?!?/p>
男人舉起手來,太高了,我夠不到。
“你叫司徒由美?”男人瞇起眼睛看我,我感覺我要被那鐳射光一樣的目光看得少了一層皮,一咬牙一狠心,我收回手站直了說:“是,我是叫司徒由美,我是AC公司的產品助理,你要報警抓我我也認了?!?/p>
“很有骨氣嘛。”男人擺弄著手里那張工作證。
我擰著脖子說:“反正你們MCM就沒有一個好人?!?/p>
“你覺得我是MCM的人?”
“難道你不是?”我狐疑地看他,男人搖了搖頭,我眨了眨眼說:“那你把車停在這里?”
“過來辦點事。”
我突然感到一陣輕松,抽回工作證說:“我還以為你是胖總監(jiān)手下的人,嚇死我了。其實我本來不是要劃你的車,我以為這車是那個色狼胖子總監(jiān)的?!?/p>
他抬了抬眉毛,跟不上我的節(jié)奏反問了一遍:“什么總監(jiān)?”
“就是MCM的市場總監(jiān)。他明明一到五都有時間,偏偏約我今天來談。來了就趁機占便宜揩油。這還不算,我如果我不跟他出街,估計他就不會把新品上架的機會給我們?!闭f完我還不忘補充一句:“簡直沒人性?!?/p>
男人安靜地聽完了我的陳述,若有所悟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車說:“所以你就來劃他的車解氣,但是不小心劃錯了車。然后我的車就遭殃了?”
我歉疚地看了一眼那輛瑪莎拉蒂,約莫著估算了一下,重新噴漆的費用大約要用去我差不多一年的薪水。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重新噴漆的話估計還要送回國外去?!蹦腥撕孟癫]有聽到我說話,只是專注地看著車身上的劃痕說:“這樣一來一回要好幾個月吧,到時候我會把賬單給你,你留個電話給我。”
結果還是要把賬單給我,有錢人的同情心都去了哪里!?。?/p>
我不情不愿地從包里取出紙筆,他卻抽走我手里筆說:“不用這個,把電話給我?!蔽也唤獾乜戳怂谎?,他已經拿過我摸出一半的手機,按了幾個鍵之后,他從口袋里拿出自己的那部不停震動的電話。
我終于明白他是怕我給他假號碼,有錢人真是連腸子都比別人多幾個彎。
“哼?!蔽乙话褗Z下電話塞進包里,“我可以換號碼!”
他嘴角揚起一個漂亮的弧度,將電話揣進口袋說:“你可以換電話甚至換工作,不過身份證號碼好像不能換吧?”他突然像變魔術一樣遞過來我的身份證說:“所以在賬單到達之前,你最好還是努力工作籌錢的好?!?/p>
見鬼,一定是剛才掉在地上的時候不小心被看到了!
我忿忿地接過身份證,他正拉開車門,似乎猶豫了一下又回頭看了我一眼說:“忘了告訴你,我記性還是不錯的。十八位身份證的話,其實背起來也不是太麻煩?!?/p>
我簡直要對這個世界絕望了!
上車前,他最后向我說:“雖然第一次見面不太愉快,但是,司徒小姐,認識你還是很高興?!闭f完,那輛瑪莎拉蒂飛快地調了個頭,很快連引擎聲都聽不到了。
高興個鬼。
我本想脫下一只鞋砸過去,但脫了鞋子才發(fā)現我剛才踹車的那只腳的大拇指已經莫名其妙地腫得像個小番茄了。
司徒由美,你這是造了什么孽!
提著鞋一瘸一拐地走出停車場,又驚奇地發(fā)現走錯了門,要白白多繞兩個彎才能到正門。正扶著墻舉步維艱,身后嘀嘀兩下汽車喇叭聲。
一扭頭,就看到那輛瑪莎拉蒂正跟在我身后,引擎聲轟得人渾身發(fā)麻。駕駛座上的人搖下一半車窗看著我,我沒好氣地吼道:“連身證號碼都背下來了你還怕我不還錢嘛,居然還變態(tài)到跟蹤我?!?/p>
車里的人淡淡地說:“我本來是看你瘸著腿,好心想要送你到車站,不過看起來你一定很介意坐我這個變態(tài)的車了。”
眼看他就要一腳踩下油門,我忙趴在車前蓋上說:“我不介意,我更不介意你直接把我送回家,我住街尾道三十八號?!?/p>
在現實面前,所有的尊嚴骨氣都是狗屁。
車子停在公寓樓下,隔壁水果攤的阿姨第一次向我投來崇敬的目光,幾天后我去買水果的時候,她還念念不忘地問我:“那天送你回來的那輛車,是瑪莎拉蒂嗎?我只是在電視上看到過,我還以為我這輩子都沒有機會親眼看到瑪莎拉蒂了?!?/p>
這就是小人物的悲哀,永遠把夢想設定的太過渺小。
等我一瘸一拐地走進公寓樓的時候,才發(fā)現那部古董電梯電梯居然在今天“鴻運高照”地壞了,我惱火地踢了一腳電梯門,聽見身后的人說:“看起來只瘸一只腳對你來說并不滿足?!?/p>
“瑪莎拉蒂”站在我身后,手里拿著我的電話說:“你忘了這個?!?/p>
所以說“丟三落四”未必不是個好習慣,他把電話交給我轉身要走的時候,我抬手拉住他說:“這位先生,你知不知道中國人有句古話叫‘幫人幫到底,送佛送到西’。”
他偏了偏腦袋說:“我中文不太好?!?/p>
“那我解釋給你聽,”我拉著他不撒手,一邊耐心地說:“這句話的意思呢,就是說既然你已經把我送到了樓下,那不如……”
“行了?!彼肿柚刮艺f下去,輕輕嘆了口氣說:“你住幾樓?”
我揚起一個燦爛的微笑說:“十八樓。”
其實我本身并不很重,去年體檢我還因為體重不符合標準而被禁止鮮血。但是“瑪莎拉蒂”背著我走了七層就顯得有些喘,我想這一定是有錢人平時大魚大肉又缺乏鍛煉的結果。
但我還是非常人道地問他:“那個……要不然你放下我休息一下?”
他非常克制地說:“你以為我放下后還會愿意再把你背起來嗎?”
我緊了緊摟著他的手說:“那就麻煩你了?!?/p>
等他把我背到十八樓,頸上的襯衫領口已經微微汗?jié)瘢业椭^摸鑰匙,抬起頭的時候他還站在那里,我很好奇地問他說:“咦?你怎么還在這里?”
“中國人有句話叫‘知恩圖報’,我好歹背了你十八樓,就不請我進去喝杯水么。”不等我回答,他已經抬手推開了門,也不等我邀請就擅自走了進去。
我奇怪地看他說:“咦?你不是說你中文不是不太好嘛。”
還好短短不在家,不然她一定會立刻打造個黃金籠子把這個漂亮的家伙圈養(yǎng)起來,然后以每人每次五元的價格,讓大樓里的大嬸婆婆們來集體參觀。
我單腳跳到廚房邊,從架子上拿了兩個杯子。
“瑪莎拉蒂”饒有興趣地看了一圈我們的公寓,轉身在那張我和短短組裝了一個星期的破舊沙發(fā)上坐了下來,撣了撣西褲上的褶皺說:“你一個人住在這里?”
“我還有個同住?!蔽叶酥惶惶靥剿媲埃阉f給他說:“不過她現在大概去給我買蛋糕了。”
“蛋糕?”
“今天是我生日?!?/p>
我盯著他的表情,如果這個家伙還有一點點良知的話,那么至少他應該會給我個生日優(yōu)惠,或者去掉點零頭什么的當作我的生日禮物,但是他竟然只是滿不在乎地“哦”了一聲,就低著頭去喝水了。
我有點后悔怎么沒有把短短那包過期的胡椒粉倒進水里。
“那么,”他放下杯子,站起來扣好西裝看向我說:“到時候賬單就是寄到這里嗎?”
我真是要一口鮮血吐給他看,這冷血無情的資本家。
他看著我的表情問:“還是你想寄到你的公司?”
“這里,這里。”我指了指地板說:“街尾道三十八號1803室?!?/p>
他向我笑了一下,說了聲“那好”就轉身拉開門走了出去,我怔怔站在那里看著他頎長瀟灑的背影消失在門縫里,總覺得好像忘了什么事。
一直到吃晚飯的時候我才想起來,他是忘了說再見。
真是個沒禮貌的家伙。
******
男人走出公寓,抬頭看了看天。
就站在街邊抬手拿出電話撥通了一個號碼,“幫我查一個女孩。她叫司徒由美,應該是二十五歲,今天生日,身份證號碼是……”說完這些之后,他頓了頓,又說:“全部,關于這個人的全部我都要知道?!?/p>
掛斷電話,他抬手拉開車門,飛快地駕著那輛瑪莎拉蒂離開了。
*******
短短回來的時候,手里提著超市五點后打折的便宜蛋糕。
她一推門,我忽然一拍桌子大喝一聲:“蔣念心!”
嚇得短短手里提著的購物袋啪嗒一聲就掉在地上,她一邊蹲下身子撿起滾落一地的橙子,一邊瞪著眼珠子吼我說:“司徒由美,你想嚇死我啊!那明年你生日就是我的忌日,你不害怕嗎?”
“呸,童言無忌?!蔽覒嵟嘏闹雷诱f:“你已經害的我夠慘了,就不要再詛咒我了好嘛!”
短短抱著一堆橙子茫然地看我說:“咦?這是怎么了?”
一口氣將今天所有的不幸遭遇傾囊倒出之后,短短突然兩眼放光地抓著我不停地問:“那個‘瑪莎拉蒂’長得怎么樣?多大年紀?戴了婚戒沒有?”
“你怎么不問問重新噴漆的賬單會有多長?”
短短根本沒有理會我,只是扶著額頭哀怨地感慨:“為什么我劃了這么多次車都沒有過這種艷遇?”
“為什么我只做了一次壞事就有了這種報應!”
“阿喂。”短短扔掉抱枕說:“你留了他的電話號碼沒?!?/p>
“我要他的電話號碼干嘛,最好他一輩子都別來找我?!蔽野杨^埋在靠枕里,短短死命地搖晃著我的身體說:“司徒由美,振作起來!這是我們發(fā)家致富的機會,我不許你就這樣墮落下去!”
“你把我賣了吧,快賣了吧……”我忽然從沙發(fā)上跳起來,拽著短短說:“你快告訴我,瑪莎拉蒂原廠重新噴一次漆大概要多少錢,我也好知道自己該賣多少錢?!?/p>
短短端過筆記本搜索了一下,我看到那數字后面的千分位,立刻覺得有些暈。
古人誠不我欺,二十五歲真是個糟透了的年紀。
短短說得對,我不能就這樣墮落下去,我要振作起來。于是我星期一的早晨,就給那位曹總監(jiān)打了電話,非常殷勤地表示除了那天我們談過的兩個產品之外,我們還有六個新產品要上架。
但即使它們全部上架,我估計我離賬單的距離還很遠。
倒是曹胖子很欣然地應允了,于是我們把見面時間又往后推遲了一個星期,這樣我可能還可以多湊幾個產品去上架,最起碼這個月的獎金可以支撐我吃幾頓方便面。
然而,我還沒有募集到資金,“瑪莎拉蒂”的電話倒是打來了。
我接起來聽見那個聲音,全身的細胞都戒備起來了,他倒是不緊不慢地說:“我剛下飛機,你下班了么?一起吃個飯怎么樣?”
我想一定是賬單太長他沒有辦法寄給我,所以要當面交給我。
當我拖著沉重的步伐來到公司樓下的時候,他的新車,一輛奔馳S600已經停在了樓下。我看著那輛車倒吸了一口冷氣,他不會是讓我付買這輛車的錢吧。
他一身Zegna站在車邊,倒是很棒的一副汽車廣告。
公司女同事從他身邊經過的時候,紛紛發(fā)出了驚呼聲,大約只有我想發(fā)出哀嚎聲。他看到我出來,很體貼地拉開了車門,我不太情愿地走到車邊,看他說:“賬單來了么?給我就好。”
“難道你已經攢到足夠的錢了么?”
“還沒?!?/p>
“那不著急?!彼滞莆疑宪?,自己坐上駕駛座扣緊安全帶,才看說:“我剛下飛機還沒有好好吃飯,你呢?”
我搖搖頭,他發(fā)動車子說:“我在餐廳定了位子,一起吧?!?/p>
車子停在北郊外的一個日本料理店門口,看門口的假山水池我就這一定不是個隨便什么人都能來的地方。果然他車子一停下來,就有個穿黑西裝的男人從里面走出來迎接,一臉諂媚地笑著說:“段先生,里面請?!?/p>
他將車鑰匙交給那人,又關照說:“停里面一點的車位吧。雖然不算什么好車,但還是小心一點的好,免得別人劃花了?!闭f著還瞥了我一眼。
我不禁也冷冷瞥回去,奔馳S600不算好車,那我們老板天天是開拖拉機來上班的嘛。
進了一個包間,他脫掉鞋子走進去,我也只能緊跟著脫掉鞋子坐進矮桌內。穿和服的女侍應來斟茶,他把手邊菜單遞上來給我說:“喜歡吃什么自己點。”
我翻開菜單看了一眼,所有菜品后面跟得價錢都能閃瞎我的眼。我覺得這一頓如果我不吃回他的本錢我就不姓司徒,于是我指著菜單上最貴的幾樣對侍應說:“這個,這個,還有這個?!?/p>
他在對面不緊不慢地用毛巾擦手,似乎對我點了什么并不在意。
等到侍應把菜端上來的時候,他才抬起眉毛看了我一眼說:“看你不那么瘦,胃口倒不小?!?/p>
我客氣地說:“你請我吃飯,我當然要給你面子?!?/p>
他慵懶地抬了抬眼皮說:“我有說是我請嗎?”
我不留神被一口芥末嗆了,半天都沒有緩過神來。他將手邊一杯白水遞給,說:“你連噴漆的費用都付了,想來這頓飯應該也算不了什么?!?/p>
“算什么,算什么。”我忙說:“這些沒吃過的菜可以退嗎?”
他若有似無地笑了一下說:“我還以為你發(fā)財了呢?!?/p>
這個人好像不太愛笑的樣子,即使嘴角上揚的時候,眼睛里也沒有很明顯的笑意。
我用手巾擦了擦嘴,嘟囔說:“有也被你訛詐光了。”
也不知道他聽沒聽到,只是低著頭斟酒,似乎有些心不在焉地說:“上次說的那個色狼胖總監(jiān)后來怎么樣了?”
“為了你的瑪莎拉蒂重新噴漆,我都快要賣身給他了?!蔽覒嵟貙⒈永锏那寰埔伙嫸M,他端著杯子放在唇邊,用升調輕輕地“哦”了一聲。
那纖薄的唇形很美,就著白瓷的清酒杯,像是一幅精致的畫卷。
“說不定你會就這樣當上了總監(jiān)夫人,也不錯?!彼瓜卵劢?,慢慢地放下杯子,在手里輕輕把玩。手指握住杯子的時候,形成漂亮的曲線。
“謝謝你費心,”我咬著牙說:“我對有錢人沒興趣?!?/p>
“是嗎?”他戲謔地看著我說:“你不說,我還以為你是故意劃傷我的車來接近我?!?/p>
我一口清酒噴出來,忙抹了抹嘴。
“見過自戀的沒見過這么自戀的。”我在心里嘟囔著,喝了一口茶水才說:“你放心,我對你一百個沒興趣,我寧可找個正直的窮光蛋,也不會嫁給你們這些變態(tài)的有錢人?!?/p>
他交錯起修長的手指放在下巴上,慢慢地笑了一下。
不管這頓是不是最后我買單,我都不能客氣了。我埋頭苦吃了半個多小時,他卻只是在對面安靜地喝著酒,一杯又一杯,像是在品茶,又像是在賞玩那個杯子。
忽然他的電話響了起來,他拿起電話看了一眼,我從盤子里抬起頭來,他慢慢笑了一下說:“你吃你的,我去接個電話?!闭f著起身走出了房間。
侍應來收盤子,我不禁問她:“他到底是誰?”
那姑娘向我靦腆地笑了一下,什么也沒有說就走了。果然是高級的地方,連侍應都訓練的守口如瓶,簡直像是保密局里走出來的一樣。
我吃得很飽的時候,他終于從外面進來了。
看了一眼桌上的戰(zhàn)況,向我說:“夠了么?不夠的話再叫一點?!?/p>
我搖頭說:“不用了,我很飽了?!?/p>
他坐下來,笑了一下說:“反正是你買單,不用跟你自己客氣。”
我輕輕地哼了一聲,別開臉去不看他。他端起那個杯子,卻又放下來,像是有心事的樣子。我看著他垂落的眼睫在臉頰上拉出一道光影。
他低頭看了看表說:“我還有點事,走吧?!蔽艺獜陌锬贸鲂庞每?,他抬手阻住我說:“不用了,他們記在我的賬上,到時候我會把賬單一起給你?!?/p>
我鄭重地將信用卡放回包里,警告說:“不許多算錢!”
門童把他的那輛S600開到門口,剛才那名穿和服的女服務生不知道什么時候走出來的,手里提著一個精致的禮品袋,也不知道里面裝了什么,恭恭敬敬地遞給了瑪莎拉蒂。
我忍不住看了那女服務生一眼,如果是飯后甜點,為什么他有我沒有?但是那女服務生根本連眼皮子都沒有朝我抬一下,只是低著頭朝我鞠了一躬就轉身走了。
我對這個金錢至上的世界絕望了。
看見瑪莎拉蒂坐進駕駛座,我忍不住看他說:“你喝了酒能開車嗎?”
“難道你來開?”他望了我一眼說:“那恐怕就不止是刮花這么簡單了?!?/p>
我重重地哼了一聲,拉緊安全帶扣好。
雖然明明看他喝了很多酒,但是身上卻并沒有酒氣,車子開起來也很穩(wěn)。上了高架下橋的時候就到了公寓門口,他熄了火,我正要下車的時候,他突然說:“你吃那么多,不覺得撐么?”
我楞一愣,難道要我吐給他嗎?
扭頭看他的時候,他手里不知道什么時候多了一罐乳酸菌飲品。
我的舌頭有些打結,不知道為什么耳根子也有點紅。
我平時不愛喝乳酸菌飲料,但是這時候我卻不由自主地伸手接了過來。
“你剛才出去買這個了?”我擰開蓋子,喝了一口。
“沒有?!彼鲋较虮P說:“好像是上次人家落在車上的,忘了什么時候的了?!?/p>
我嗆了一口,急忙翻過瓶子看生產日期,卻是昨天的。
“哼?!蔽矣昧Q上瓶蓋,正看見他低頭笑了一下。
我站在路邊,看著他的車漸行漸遠,忽然有些擔心。剛才在餐桌上他什么都沒有吃,這個時候,會不會覺得餓呢?還是說……他根本早就已經吃過了,那他為什么還要帶我出去吃飯么?
我揣著一肚子疑惑回到房間,短短正窩在沙發(fā)上看電視,看到我進門一下子從沙發(fā)上蹦起來說:“快說,剛才送你回來的那輛S600到底是怎么回事?”
“是個有錢人唄。”
“什么樣的有錢人?多有錢,比瑪莎拉蒂還有錢嘛?”
“我怎么知道?!?/p>
“你都坐人家車回來了,居然什么都沒有調查清楚,你到底是在干什么,干什么啊司徒由美!”
我知道短短是個急性子,恨不得我一天就能跟有錢人生兒育女,子孫滿堂。
至于這個“有錢人”是誰,并不是關鍵。
看我蔫兒了一樣的趴在沙發(fā)上,短短忽然驚呼道:“該不會是那個死胖子色狼吧?你居然為了瑪莎拉蒂就墮落到投入死胖子色狼的懷抱了?”
看來這個“有錢人”是誰,短短還是有所謂的。
那之后一個多禮拜,我都沒有接到過“瑪莎拉蒂”的電話。
倒是死胖子一直殷勤地在跟我“聯絡”業(yè)務,本來我應該為了賬單君的神秘消失而振臂歡呼,但我知道有錢人的心性才不是我等這類窮人能猜得到的。
萬一哪天他突然想起來把賬單寄過來了,我就“斯巴達”了。
所以,為了賬單君我還是要繼續(xù)努力。
所以,跟死胖子的約會還是要繼續(xù)。
整理好產品目錄,我有備而來的穿了長褲長袖套裝出現在約定的餐廳里,胖子看到我這樣全副武裝倒是沒有立刻擺臉子給我看。而是一如既往殷勤地拉開椅子,之后更加殷勤地問我:“司徒小姐,你不熱嗎?”
“不會啊。”我摸了一下扣緊的襯衫領口說:“我有點感冒?!?/p>
胖子腦門子上的光亮了亮,算是好脾氣地坐了下來,我忙打開文件夾說:“上次說的另外六件商品和需要補齊的材料我?guī)砹?,曹總監(jiān)要不要先看一下?”
我翻開目錄,那肥豬爪就一把覆在了我的手上。
我僵硬的臉上好不容易擠出一個笑容,想抽回手,試了幾次卻沒有成功。
“司徒小姐,其實你也知道,產品上不上架的關鍵,并不是產品本身?!迸肿硬[著眼睛看向我,手已經順著我的手腕爬上了我的肩膀,我正試圖在不傷害他感情的情況下脫身的時候,身后突然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如果上不上架不是由產品本身決定的話,那我倒很想知道是什么?”
這聲音搞得我渾身一個激靈,忽然就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而死胖子那光亮的腦門忽然一陣發(fā)綠,望著我身后的人臉色一陣煞白,半天才張口結舌地喊道:“段,段先生。”
站在我身后的人一身灰色Zegna,右手上的百達翡麗閃耀奪目。他望著我,如同第一次在停車場見面時那樣,目光慢慢地滑過我的臉孔,嘴角揚起熟悉的弧度。
“難道,是由這位小姐的衣服布料的多少來決定的嗎?”
胖子的臉一瞬間像是冰凍三文魚那樣通紅而僵硬,整個人都僵硬了起來。
“段先生,其實我是在跟司徒小姐談關于這一季的新產品……啊,那個……這位是AC公司的產品助理司徒由美小姐,”他轉向我又說:“司徒小姐,這位是集團總公司的運營總裁……”
我看著身后那一身灰色Zegna的“瑪莎拉蒂”,他今天看起來和前兩次有些不同,除了西裝的款式和領帶的顏色不同之外,似乎還有什么地方也有些不一樣了。
但我知道是同一個人,他就是“瑪莎拉蒂”。
他向我伸出手來,說:“段啟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