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她一直想要干出一番事業(yè)來,但干出的沒有業(yè),全是事!
【一】臣有罪,臣該死
童姝又被宣面圣了。
這也不是什么光榮的事——至少現(xiàn)在看來。
年輕的帝王微微擰著眉,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扣著桌案。這有一搭沒一搭的叩桌聲在童姝聽來就是一曲慷慨激昂的斬首前奏曲,于是她的寒毛又開始立起來了。
但這樣的情景簡就是家常便飯了,童姝老老實實地跪下請罪,喊出萬年不變的救命口訣:“臣有罪,臣該死!”
西陵垣鼻孔里哼出一口氣:“夠了你,你自己先說說你今天干了什么好事?”
“除暴安良,為民除害?!彼跉鈩萆闲钭懔肆α?,但其實卻心尤戚戚。
桌案被西陵垣拍了一下。
“朕是問的這個嗎?!”
她抬起頭,小聲嘟囔:“明明這就是好事啊?!碑斔吹轿髁暝珨Q得越來越緊的眉毛,才趕緊補充,“雖然最后壞了事,但是我卻是抱著做好事的心態(tài)去做的?!?/p>
她的調(diào)子到了最后越來越低,越來越低·······
“好事?大內(nèi)侍衛(wèi)在城外捉刺客,你能做什么好事?你是會擒拿還是會格擋?”
童姝不好意思撓了撓頭,這種時候她還是選擇了據(jù)實而言:“……好像都不是很會。”
西陵垣的眉好像擰得更緊了幾分:“既然你都不會,你去湊什么熱鬧?還是你故意幫倒忙?你就不知道那刀劍無眼!”
就算是刀劍無眼,她也是必須去闖一闖的!
“我真的不是故意去幫倒忙的,我是去·······”她瞧見那龍椅上威嚴的天子,氣勢弱了幾分,“去為侍衛(wèi)們吶喊助威的······”
“······”
最后,在童姝頻頻地用“臣有罪,臣該死”這樣的救命口訣后,她平安地滾出了昭華殿。其實來這之前,她也知道可能會受一點驚嚇。驚嚇驚嚇,驚一驚,嚇一嚇而已,哪能真的就掉腦袋了。
不是她童姝對自己太自信,而是她對自己的定位很明確。她是三朝元老童相童瞻營的獨生女。當初,童瞻營遇刺身亡,不知哪位官員上表說,她是童相之后,想必也很有經(jīng)世之才,這樣的人才自然得為國家效力。
彼時,西陵垣召準備寄情山水的她進宮,轉(zhuǎn)達了該大臣的意思。
“皇上,別人就算了,我們也算一起長大,您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治國什么的,我真的不行啊?!?/p>
她委婉拒絕,但西陵垣給了她充足的理由;“此時你要是退縮了,旁人只會說你父親教女無方。你姑且留下來,只要做出一件讓朕滿意的事情,證明你并非無能,朕就放你走。”
西陵垣的一番話說得很中肯,童姝也便沒有拒絕,再加上童瞻營死后,西陵垣就要開始親政,她留下來幫幫忙也是好的。就算自己真的幫不上忙,她想,自己和西陵垣是從小就有的交情,再怎么,西陵垣到了關(guān)鍵時候也會幫助她的。
可她明顯太高估自己的能力,事到如今,她還真沒有辦好一件讓西陵垣滿意的事情,而那西陵垣也從來沒有幫過她。
童姝知道,以前沒有過干過令西陵垣滿意的事情,現(xiàn)在干的這件聚眾賣職的事情也不可能讓西陵垣滿意了。但她還是決定將這件事勇敢堅強地繼續(xù)下去。
“今晚上,御前奉茶誰去?”
幾個宮女舉起了右手的同時也揮動左手的錢袋,童姝掏出毛筆在冊子快速地記下她們的名字。
“伺候皇上沐浴更衣的呢?”
十來個宮女頓時沸騰起來,紛紛踴躍報名。
看來還是這個差事最搶手,但童姝早有準備,她說:“姑娘們,把你們的名字和帶的錢報上來?!?/p>
“翠花,十兩。”
“春蘭,二十兩!”
“玉香,二十五兩!”
“······”
最終,在這場金錢的較量中,財大氣粗的宮女們獲勝。但準確地說來,真正的獲勝者還是童姝。收獲了沉沉一包金銀的童姝第一次感謝這后宮之中沒有一個主子,要不然,就輪不到她一個外臣來撒野了。
檀國沒有女官的先列,所以在當初西陵垣破格提她為官員的時候就說了,國家哪里需要她,她就需要奔赴到哪里去。所以,前一陣子,禮部侍郎因失戀險些罷朝是她去苦口婆心地勸說的,工部尚書流連煙花之地,是她帶著其夫人把工部尚書從花柳之地揪出來痛罵一頓的。西陵垣就看上了她這一點,于是讓她管一管后宮的幾百號人。還真別說,在她的插手之下,內(nèi)宮還真的是井井有條。
看,就連今日這種大行賄賂之事,可不都是在她的掌握下井井有條地進行著的嗎?
但愿她的第一次受賄不要出什么亂子才好。
【二】皇上太暴露
童姝今夜眼皮直跳,直到自己在一天之內(nèi)第二次被宣進宮時,她才反應過來跳的眼皮是右眼而不是左眼——有災!
所以她一剛剛踏進昭華殿的大門,就對著皇帝的書案五體投地,把神情裝得甚是悲愴:“臣有罪,臣該死!”
前方并沒有一絲動靜是怎么回事?
她驚恐得不敢抬頭,只得拔高調(diào)子繼續(xù)干嚎:“臣有罪,臣該死!”
一道涼涼的聲音從內(nèi)殿傳來:“朕在這兒?!?/p>
她順著聲音望去,嚇得不輕。內(nèi)殿的燭光暖融融地盈滿一室,西陵垣披散著一頭漆黑長發(fā),發(fā)梢處滴下來的水珠浸濕的一大片睡袍緊貼著西陵垣的皮膚,勾勒出了他挺拔的身姿線條。他從內(nèi)殿一步步向童姝走來,每一步都踏在了她的心尖尖上。
童姝懊惱得不行,他偏偏在沐浴后的這個點召她來,這背后的含義已經(jīng)再清晰不過了。她只后悔來的時候為什么不吃大蒜·····雖然這不是一件讓她反感的事,但現(xiàn)在總有些不合時宜,怎么辦,要反抗嗎?會不會死得很慘?
但西陵垣并沒有如她想象中的那樣做出一番越軌的舉動來,而是生氣地問:“童姝,你該當何罪?”
什么罪?難道是沒有主動送上門嗎?這個可不在她的官職范圍內(nèi)。
“臣有罪,臣該死!”不管怎么樣,態(tài)度還是要謙卑一些才好,這個童姝比誰都明白。
“哪里有罪,哪里該死?”
“哪里都有罪,哪里都該死!”
西陵垣這下子是真的為她這種打太極拳的方式給怒了,忍不住大喝一聲:“童姝!”
“微臣在······”怎么這聲線都在抖??!完了完了,一定是在怪她不夠主動。
“你把浣衣局的宮女調(diào)來伺候朕沐浴是幾個意思?把朕當成一件衣服了?”他堂堂一朝天子,第一次在沐浴的時候嘗試到了“揉搓”的感覺,而且這當中還夾雜著不少蕩漾的眼神。不生氣的話,哪里還有天子的威嚴!
怎么?是怪這個嗎?童姝帶著詢問的目光抬頭。
“朕要不要給你治一個玩忽職守的罪?連同白天的擾亂執(zhí)法罪一起?”
這下童姝就不樂意了,“皇上,您要治罪就只能治一個罪,因為要不是因為您先治臣擾亂執(zhí)法,臣后來也不會玩忽職守?!?/p>
她說得振振有詞,倒是讓西陵垣有了想要聽下去的興趣。
“怎么講?”
“白天您因為臣給侍衛(wèi)幫倒忙,添亂子而罰了臣一百兩銀子。臣沒辦法,只有向那些愛慕您的宮女求助?!?/p>
西陵垣不愧是個當皇帝的,一下子就把握住了童姝話中的精髓。
“搞了半天,你不是玩忽職守,而是貪污受賄!”
咦,這空氣中的溫度怎么一下子降下去了好多呢。童姝一邊冒著雞皮疙瘩一邊為自己陳述:“看起來是這個樣子,但實際上卻是更好地伺候皇上呢,您想想,既然那些宮女就算花重金也愿意來伺候皇上,說明,她們對皇上您有一片赤誠之心,也只有她們才能伺候好皇上!”
這連篇鬼話配上童姝堅定的目光,還真差點讓人信服了。
西陵垣也懶得跟她計較了,只是問她:“我也就罰了你一百兩銀子而已,朕在俸祿上從來沒有虧待過你,朕就不信那一百兩銀子你拿不出來。”
“倒不是拿不出來······”
“你最近急需用錢?”
童姝搖了搖頭:“我一直都算一個清官,那些俸祿都是微臣在自己的官位上勤勤懇懇得來的,交了罰金我肉疼得緊?!奔热幌胍P她的錢,那她就去貪污,貪來錢全部拿來交罰金。
西陵垣:“······”
不管怎么樣,西陵垣學聰明了,知道罰童姝錢的話,她就會從另一種非法渠道給把罰金弄回來,于是他把過去那種從金錢上的懲罰換成了肉體上的懲罰。
是這樣一回事,西陵垣不是因為童姝調(diào)來的宮女不得力,于是中斷了今晚的沐浴,他表示對童姝那種欺壓剝削宮女的行為很不恥,應當讓她來體會一下一名宮女的艱辛——代替宮女將沐浴進行到底。
不過,后來西陵垣覺得這體罰從童姝身上移到了自己身上。
“皇上,您看起來怎么有點不自在?”
“胡說?!?/p>
“是水涼了嗎?”
“沒有······你在干什么?手往哪兒放?!”奇怪他為什么這么緊張!
童姝把手從水里探出來,自言自語:“溫度剛好啊,不冷不熱的?!彼龔囊慌缘脑杞恚_始為西陵垣搓背。
“皇上您皮膚好白啊?!彼l(fā)出由衷地贊嘆,“而且·····滑滑的?!北pB(yǎng)得真好,太羨慕了!
西陵垣真的覺得她跟那幾個浣衣局的宮女差不多,不,她比她們要過分很多,但童姝那的言行舉止又比那些人純潔好多。他要是這個時候把她趕出去反而凸顯了自己的不純潔了······
為了掩飾尷尬,他扭過頭去咳了咳才道:“好了,你動作太粗魯了,退下吧?!?/p>
童姝選擇堅守崗位:“不行,我該做的事情不能讓你滿意,你還會再罰我銀子的?!倍宜稽c也不粗魯?shù)暮脝幔?/p>
“好吧,雖然你粗魯了一點,但卻有個好處,那就是洗得還比較干凈,也還勉強讓人滿意,你退下吧?!蔽髁暝f完抬眼看她,“你怎么還不退下?!?/p>
“既然皇上還覺得不錯,那為什么不打賞微臣?”她見西陵垣還沒有行動,繼續(xù)補充,“當皇帝嘛,就是要懲罰一些人,打賞一些人才能顯得自己身份的尊貴。”
西陵垣剛從浴桶里爬出來,出去領(lǐng)賞的童姝殺了個回馬槍。
“皇上,要不然你把保養(yǎng)皮膚的秘訣賞給微臣好了!哎呀皇上你怎么這么暴露?!”
西陵垣黑著臉從牙縫里擠出兩個字:“滾出去!”
【三】活該你被行刺
所以,今天童姝第二次從昭華殿“滾”出來了。
這個時辰宮門已經(jīng)下鑰,想要出宮已經(jīng)不太可能,但沒有關(guān)系,剛說了她這個官有點特殊,既要在宮外裝裝腔還要順便在宮內(nèi)管一管內(nèi)務(wù),所以在皇宮內(nèi)的一個偏殿還給她留著一個房間。
今晚,她注定睡得不踏實。
前半夜,她一直在想著怎么樣才能有西陵垣那令人歆羨的皮膚,那色澤真真是絲毫不遜色給任何一個女子啊。好不容易羨慕到后半夜才有了一絲睡意,結(jié)果外面的喊殺聲就把她的睡意震到了爪哇國。
她剛剛起身,一把明晃晃的長劍就擱在了她脖子上。
她大著膽子出賣自己的君上:“你是刺客嗎?如果是的話你就走錯地方了?!?/p>
對方聽到她的聲音才遲疑了一下,慢慢放下劍:“小姐?我是落槐?!?/p>
此人就是白天在童姝搗亂下而放跑的那個刺客。其實,什么路見不平拔刀相助都是假的,當時她就打定主意去搗亂,然后讓落槐乘機逃離。
不過這個落槐太不爭氣了,她點上燈才說:“我說你怎么這么執(zhí)著啊,行刺了一遍又一遍!要不是因為你是我爹爹以前的舊部下我肯定不會救你了?!?/p>
落槐仔細辨認童姝的神色,害怕隔墻有耳,于是問得很隱晦:“小姐,屬下只想問一句,您留在那個皇帝身邊是不是有著大計劃?”
童姝鄭重地點了點頭,還神秘兮兮地說:“當然有大計劃了,如果問我的是別人,我一定不會說的?!睋Q作旁人,她肯定不能說自己身為童相之女,這么久以來都沒有干出一件讓皇帝滿意的事情。落槐自然另當別論,因為他畢竟是童相的一個親隨。
外面?zhèn)鱽硎绦l(wèi)搜查的聲音,落槐鄭重地給童姝握拳:“小姐,您什么也不必說,屬下都明白。原來小姐才是一個有大智慧的人,為了避免給你添麻煩,我現(xiàn)在就要走了。不過我一定會暗中襄助小姐您的,保重!”
童姝感動得無以復加,這落槐果然是自己人,不但明白自己心中所想,而且還要默默支持自己。
西陵垣進來的時候,就看到的是童姝對著燭火癡笑的一張臉。
他咳了咳,童姝馬上回神,顫顫巍巍地給他行禮。
“童姝,有人看見刺客往你這邊來了,你有沒有看見?”
“看見了,不過他又走了······跑了?!彼偷偷鼗卮?,然后手指隨便一指,“大概好像也許是那個方向。”看,她主動交待刺客逃跑方向,多實誠!
西陵垣吩咐身邊的侍衛(wèi)按照童姝指的······反方向去追,身邊的人被支走了,他才問童姝:“落槐跟你說什么沒有?”
“什么?”童姝不可置信地抬起頭,“你、你怎么知道?!”
那表情已經(jīng)出賣了一切好嗎!但是西陵垣沒有拆穿,而是放大自己在她心中的形象:“朕是天子,沒有什么事情是可以逃出朕的眼睛,所以你沒有什么事情瞞得了朕?!?/p>
然而童姝卻視其為無物:“皇上,既然您那么英明,為什么落槐要行刺你啊?我剛剛一直沒有機會問他?!?/p>
西陵垣高深莫測地看了她一眼,確認出了某些東西才慢悠悠回答:“沒什么,因為你爹去世后,他找不到更好的東家,過得窮困潦倒,于是嫉妒朕是這天底下最有錢的,所以想來行刺朕?!彼^續(xù)對一臉痛心疾首的童姝說,“所以,你要知道,人不能嫉妒,一嫉妒就要干壞事。”
“放心皇上我一定不會嫉妒你!”
西陵垣剛為自己忽悠過童姝而滿意,就聽見童姝接著說:“但我就是覺得你小氣了點?!?/p>
“咳咳,為什么?”
童姝撇了撇嘴:“你已經(jīng)那么有錢了,還要罰我的俸祿。”然后她補上更狠的一刀:“活該被行刺?!?/p>
西陵垣又把眉峰聚起來了:“意思就是你也想行刺朕?”
遭了!說錯話了!
童姝立即以五體投地的姿勢跪下:“臣不敢,臣該死!”
嘿嘿,這一招百試百靈!
【四】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由于昨天一天過得太一波三折再加上晚上那一鬧,第二天童姝就顯得很疲憊。在早朝前,她跟大臣們八卦的時候就有些不在狀態(tài)。
“什么公主,我朝不是目前還沒有公主嗎?”
大臣甲對她略有些失望:“鄰國溪圣國你忘了?他們的公主賀蘭妙憶,賀蘭公主的母親也是皇上的親姑母?!?/p>
“你們突然提她做什么?”
大臣乙表示詫異:“今天她代表溪圣國出使我國你不知道?”
童姝不樂意了:“為什么我不知道!”她好歹是大檀國第一女官好不好!
她耳朵尖,雖然上朝的時候站在百官之末,但是卻聽到說設(shè)宴款待賀蘭公主時的一些規(guī)格。根據(jù)那鋪張浪費的程度來看,那無疑是一場高級炫富。某個嫉妒心極強的刺客會出現(xiàn)了吧,那個刺客表示過以后會極力配合她。
看來,她立功的時候要到了……
今夜,西陵垣在宮中宴請賀蘭妙憶。
當然,童姝也沒有閑著。她躲在喧嘩的燈火之外,遙遙望著宴席中琳瑯滿目的擺設(shè)和席上的珍饈美味都可以叫她樂開了花??墒?,她盡量不讓這朵花開得那么明顯,而是潛伏在花叢后面,靜靜等著一個人的出現(xiàn)。
可是,今晚上皇上這么炫富,那個嫉妒他的刺客怎么還不出現(xiàn)啊?
身后有人輕輕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她轉(zhuǎn)身一看,一個太監(jiān)模樣的人正一臉蕩漾地看著她!
花叢這邊燈光昏暗,她看不大清那太監(jiān)的模樣,她的聲音都有點抖了:“我告訴你,我、我可不是一般人哦?!?/p>
“小姐是我?!?/p>
“落槐?”鎮(zhèn)靜下來后,近看才終于看清楚了那人的模樣,“你怎么這副模樣?”說好的刺客打扮呢?
“小姐,屬下曾經(jīng)說過,一定會暗中幫助您實現(xiàn)您的計劃的,為了方便祝您一臂之力,屬下覺得在在宮中佯裝成一個太監(jiān)更方便?!甭浠崩侠蠈崒嵈鸬?。
童姝看著他的打扮,覺得并沒有大礙,于是吩咐落槐:“好,你現(xiàn)在就去行刺,到時候等我一出現(xiàn),你就······”
落槐卻搖了搖頭:“不,小姐我學聰明了,西陵垣身邊高手如云不說,他自己本身也是一個高手。所以憑我一人之力是殺不了他的?!?/p>
童姝急了,跺了跺腳:“誰說讓你去殺他的!”
她動靜太大,落槐還沒來及提醒她,就有警覺的侍衛(wèi)過來喝道:“什么人!”
不知是哪個倒霉侍衛(wèi),警覺得太過分,聽見這樣的風吹草動,立刻就大聲嚷嚷:“抓刺
客!抓刺客”
童姝苦不堪言,她才是準備來抓刺客的人好嗎,怎么自己反而成了被抓的刺客?!
本來的一個小動靜被這樣一鬧,馬上變成大風波,剛剛才樂意融融的席間一下子成了慌亂的一鍋粥。
唯有西陵垣始終正襟危坐,他一直對自己宮中禁衛(wèi)的實力很有自信,畢竟當初他們給他很大的幫助。
但是,當禁軍把童姝和落槐押上來并說明情況的時候,他還是沒能鎮(zhèn)定。太過分了,這樣的場合缺席就算了,還鬼鬼祟祟地在一個角落里和一個太監(jiān)唧唧歪歪是要鬧哪樣!
童姝依舊是那個態(tài)度,顫顫巍巍地跪下求饒:“臣有罪,臣該死!”
每次都是這樣一個腔調(diào),就不能換個花樣嗎?西陵垣有些恨鐵不成鋼地看了她一眼,握著酒杯正在斟酌要說點什么好轉(zhuǎn)移在座眾人的注意力,以便讓她退下。
“這位就是童姝童大人吧?”賀蘭妙憶清脆的聲音響起,她靈動的一雙大眼睛一直好奇地看著童姝:“貴國設(shè)有女官,一直都是作為開天辟地的創(chuàng)舉在敝國流傳。我一直想要見一見這位童大人,今天終于得見,實在是三生有幸。”
童姝聽到這樣一番話,已經(jīng)忘卻了自己的局促與尷尬,自豪感漫上了她的心頭。
賀蘭妙憶繼續(xù)說:“今日一見,終于明白為什么童大人一介女流之輩為何能夠有官位了?!?/p>
難道不是因為童相余威還在以及自己的性別優(yōu)勢嗎?
“在這樣的時刻,大家都在席間品嘗美味,可是唯有童大人卻不入席,在外面憂心國事??墒沁@樣一個時刻,無人能聽她排遣,她就只能訴諸于一個太監(jiān)?!?/p>
童姝羞紅了臉,她其實很想謙虛地說,其實不是這樣的之類的話,但西陵垣卻沒有給她機會澄清。
“來人送童大人回屋休息?!?/p>
童姝自然樂得懶得解釋,退席前,她剛好看到西陵垣向賀蘭妙憶投以贊許的目光,賀蘭妙憶對他嬌俏一笑。
一瞬間,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一條計謀升上了她的心頭……
【五】久違的自豪感
宴席散去,童姝潛到了準備休息的西陵垣身邊。
她跟發(fā)現(xiàn)了什么大秘密似的,語氣賊兮兮的:“皇上,微臣終于明白你為什么沒有娶皇后了?!?/p>
西陵垣抬眼看她,有些不確定:“哦?你知道?”
眼前浮現(xiàn)出那個巧笑嫣然的異國公主,童姝深覺得路途險阻,她凝重地對西陵垣說:“沒有關(guān)系的皇上,雖然前途是渺茫的,希望還是有的。您的心意微臣都明白,雖然實現(xiàn)起來有些困難,但是為了皇上,微臣會盡量達成的?!?/p>
看到童姝臉上時而堅定時而為難的臉色,西陵垣緩緩道:“其實這件事情也不是那么著急,朕可以再緩一緩?!?/p>
不能緩了!散席的時候,她還特地去跟那個賀蘭妙憶搭訕了,據(jù)賀蘭妙憶所言,她根本就沒有打算在檀國久住。
她急忙說:“皇上,有花堪折不去折,白玉一片空悠悠啊!現(xiàn)在賀蘭公主在我們這里,所以更加不能等了!”要是人家走了,那就更麻煩了不是!上次救駕的計劃落空,這次幫助皇上獲得賀蘭公主的喜歡很有可能是最后的機會得到皇帝的滿意了。
她的焦急落到西陵垣眼里,激起了那么一點火苗:“因為妙憶,所以你感到了壓力是嗎?”
“對啊?!遍_玩笑,拿下異國公主是那么輕松無壓力的事嗎!
西陵垣對她的態(tài)度很滿意:“也不要有那么大的壓力,你也差不到哪里去,不管怎么樣,朕還是相信你的?!?/p>
童姝感動得就要拜倒:“皇上,跟了你那么久,你終于有了一回眼光,這么看好我?!?/p>
西陵垣一下子就不太高興了,怎么這個人這么經(jīng)不起夸啊,說的都是什么話!?。?/p>
第一次被西陵垣看好的童姝,積極投入到工作中去了。但她不是一個人,還有忠心的落槐來給她鞍前馬后。
當童姝假傳圣旨,以西陵垣的名義邀請賀蘭妙憶入在一個月明星稀的晚上共同賞月后,落槐對童姝表達了真摯的崇拜之情:“這一招真的妙啊!小姐不愧是相爺?shù)那Ы?,太有智慧了。”不?zhàn)而屈人之兵,比他直接去行刺要文明的多了!
童姝倒是裝得很正經(jīng):“我是那種被別人拍馬屁就得意忘形的人嗎?你只管配合我就是了?!?/p>
落槐連忙應承。
童姝想,在月圓之夜,只要氛圍到了位,西陵垣跟賀蘭妙憶之間感情也會升溫的······吧。她把這樣的想法告訴了落槐,但是卻得到了一個否定的回答,落槐卻讓她不要泄氣,他有辦法助他一臂之力。
童姝欣慰地看著落槐離去的背影,果然她挽救了一個失足少年。最近些日子,她以各種各樣的名目送錢給落槐,讓他不再那么貧困,西陵垣說的那種嫉妒之情已經(jīng)不能在落槐身上體現(xiàn)了!這也算是她的政績了吧,作為檀國第一女官,也作為基本上沒有政績的官員,她終于有了點久違的自豪感······
【六】以“身”試法
御花園中,燈影搖曳里,一對璧人交談甚歡。在不遠處的灌木從里,被蚊子咬得心慌慌的落槐轉(zhuǎn)身準備問童姝點什么,卻發(fā)現(xiàn)童姝臉上有些黯然的神色。
她目不轉(zhuǎn)睛地看向前方,喃喃道,“以后還有很多機會做出讓皇上滿意的事情,為什么我偏偏藥選這一件呢?為什么呢”
落槐忽視了她的喃喃自語,只道:“小姐,等到那二人無法把持的時候,就是我們下手的時候?qū)幔靠蓡栴}是好像那二人沒有喝酒?!?/p>
“什么下手?”忽然童姝驚呼一聲,看著前方問,“公主怎么走了?。俊辟R蘭妙憶一走,必然使計劃失敗,但她居然松了一口大氣。
落槐緊張道:“小姐你看,有侍衛(wèi)往我們這里過來了,是不是發(fā)現(xiàn)了我們?”
童姝還沒有來得及急中生智,就聽見那侍衛(wèi)提高調(diào)子問:“是童大人嗎?皇上請大人過去一趟。”
童姝苦著一張臉,磨磨蹭蹭地過去,一見到在幾案旁形單影只的西陵垣,腿一軟,被西陵垣及時扶住,他冷眼問她:“是不是又要請罪?請罪就不必了朕也聽煩了?!?/p>
看見童姝張了張嘴也沒有說出個什么來,西陵垣才說:“既然你要請罪,不說來說你錯在哪里。”
“微臣······微臣方法不當,對賀蘭公主了解不夠,才造成了今日這樣的局面?!?/p>
“你給了朕希望,又讓朕失望,的確有罪,的確該罰!”
童姝聽到此話,嚇得哆嗦了一下,商量著說:“皇上最近微臣手上有點緊啊?!笨蓜e又說什么要罰俸祿的話才好。
“你掌管內(nèi)務(wù)也有些時間了,難道不知道今晚這些佳肴浪費可惜?”
“······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嘛?!?/p>
“狼沒有套著,這些東西你也別浪費了,起來一起吃吧?!?/p>
童姝這才屁顛屁顛地站起來,去解決掉案幾上的美味。
花前月下,她吃得大煞風景。
“你安排妙憶跟朕在這樣的環(huán)境下見面,是為的什么?”西陵垣見她吃得開心也順便給她夾了幾片·····菜。
童姝含含糊糊地回答:“書上說這樣的情況下,比較容易培養(yǎng)感情?!毙液帽M信書不如無書,幸好賀蘭妙憶不吃這一套——啊不對,計劃失敗了,又錯失一件讓西陵垣滿意的事情,她為什么要慶幸啊,她在慶幸什么啊?!
西陵垣看著她的吃相微微嘲諷道:“什么感情?對菜肴的感情?”
童姝啞口無言,好像自己真的是失策了。喉嚨干干的,她看見幾上的酒杯,不作他想,端起就灌。
在暗處看得清清楚楚的的落槐一驚,轉(zhuǎn)而又開始佩服童姝的氣魄與智慧:自家小姐不但一計不成能生二計,而且深入虎穴以“身”試法。這一招,比趁著西陵垣情亂防守弱的時候下手高明了不少。
落槐用崇拜的目光看著童姝是怎樣在那喝了他偷偷下了催情藥的酒后纏上西陵垣,然后再目送西陵垣當著所有宮人的面抱著童姝往寢宮方向走去······
大仇將要得報!
【七】封個貴人當
童姝的夢,很久沒有這樣寫實了。
她還是一個幾歲孩童時,童相拍了拍她的投:“姝兒,皇上對你很中意,你以后要經(jīng)常陪著他知道嗎?”
她信以為真,仗著有一個權(quán)傾朝野的爹經(jīng)常沒事往皇宮里跑。那個小皇帝長得好看,恰好又很中意自己,想到這里,她就有些牛氣油然而生。沒事的時候,總要跑到他面前晃悠一下,找找存在感。
小皇帝好像很愛看書,每次看到她就會把書藏起來,然后說:“你不要告訴童相我又在看一些閑書!”
每一次,童姝都堅定地點頭表示自己一定會保守秘密的,然后出了宮門她就立刻奔到自己的丞相父親跟前,痛心疾首地告狀:“皇上他又看閑書了!”
雖然她年紀小,但是還是在童相的眼睛里看到了喜色,她覺得那一定是在表揚自己。
可為什么經(jīng)常受童相表揚的她卻時常在西陵垣那里得到一個“蠢”的評價呢?
夢醒了,她仍舊帶著幾分困惑幾分睡意,但是一瞧見眼前的情景,一下子精神抖擻,不,準確地說是差點屁滾尿流。
不是她膽子小,而是此時的場景太令人震撼。
在痛定思痛后,她瞧了瞧閉著目西陵垣,決定還是逃離現(xiàn)場從此耍賴了。剛剛爬到床尾,西陵垣就說話了。
“想逃?已經(jīng)當著那么多宮人的面了,你還逃得掉?”
她牙一咬,眼一閉,讓自己表現(xiàn)得很大度:“皇上我是不會要你負責的,我不會去追究昨晚的事情了?!?/p>
西陵垣向來不吃她這一套,他保持著一個半躺的姿勢,卻居然能維持著威嚴:“你不追究?那朕不是要感謝你?”
童姝怯怯地捏著被子,干笑著回答:“不·····不用了。”
“大膽童姝!竟然敢在酒中下禁藥!朕沒有記錯的話,昨晚的事情都是你安排的吧,你作何解釋?”
“什么,那酒中······”她大驚失色,這才反應過來,知道為什么會有今天這一出,這下子她脫不了干系了,她滾下床,跪在龍床前,聲淚俱下:“皇上,真的不是我做的,您可要明察啊?!”
她真是千古第一人了,自己被失身了還要請罪?。?!
“你有最大的嫌疑,至于是不是你,朕會去調(diào)查的?!?/p>
童姝聽到這里,松了一大口氣,所以在西陵垣接著說“下去聽封吧”的時候連忙謝恩,走到門口,她折回來撓頭問:“聽什么封呀?”
西陵垣從容應答:“昨晚上的事情,那么多人見到,如果不給你分個位分,豈不是會影響朕的名聲?”
這一天終于來了,雖然說當年童相說將來的檀國后位必定是她,但是這一刻還是來得有些突然,而且,西陵垣看中的人是賀蘭妙憶啊。
“我·····我還沒有準備好當皇后呢?!?/p>
“皇后?你只需要準備好當個貴人就行了。”
“······”其實那個皇后是留給賀蘭妙憶的,她明白了。
什么君無戲言,那都忒假,當初西陵垣和自己父親都說皇后之位是自己的,童姝只能慶信,對那個后位沒有太多憧憬。
沒有憧憬,是因為小時候她覺得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沒有憧憬,也因為童相死后,西陵垣對自己那種漸漸疏離的態(tài)度,她也有聽過別人嚼過的舌根,說她之前能那樣得到西陵垣另眼相待,不過是因為童相的緣故,童相死了,西陵垣親政,她也自然該靠邊站了。
她并不是那種很在意虛名的人,當初答應留下來哪里是為了童相的名聲,而是因為彼時西陵垣剛剛登基,根基尚且不穩(wěn),她想留下來看能不能幫上忙罷了。
可是,英明如西陵垣,不需要她幫忙就能治理好檀國,英明如西陵垣,知道用什么法子來把后位留給自己最喜歡的姑娘。
【結(jié)局】蠢蠢的純
賀蘭妙憶在宮外得知童姝被封為貴人的消息后,趕到宮中,一見到西陵垣就激動地道:“皇上您的動作是不是太迅猛了點!昨晚還在跟我抱怨童姝不解風情誤會了我們,今早就聽說昨晚你們已經(jīng)……”
賀蘭妙憶突然止住了話頭,這不是因為后面設(shè)計到的內(nèi)容有些少兒不宜,而是看到本應該如愿以償?shù)奈髁暝蠲疾徽埂?/p>
她試探性地問:“皇上,生米煮成熟飯了,難道您不該高興嗎?”
西陵垣一只手撐在太陽穴上,俊朗的面容上染了一點憂慮:“朕只是在發(fā)愁,以后怎樣面對她,倘若以后她知道朕殺了她父親童瞻營,她又該如何來面對朕?!?/p>
算起來,西陵垣是賀蘭妙憶的表兄,有些事情,賀蘭妙憶也是知道一些的。
她屏退旁人才說:“皇上,其實我有一件事情不是很明白,明明你掌握了童瞻營的罪證,證明他是一個披著忠臣外衣的十惡不赦之人,可以光明正大地殺他,為什么卻在掏空他權(quán)力后,用自己的暗衛(wèi)暗殺他?”
西陵垣揮了揮手:“以后不許再提此事,童姝從小就覺得自己的父親是一個忠臣良相,她要是知道了只怕一時難以接受,更何況……”更何況他也算得上是她的殺父仇人,近年來見了她反而因為內(nèi)疚而不知道如何接近她,顯得有些生疏。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見侍衛(wèi)進來:“啟奏皇上,那名刺客已經(jīng)被抓獲。”
“帶上來!”
太監(jiān)打扮的落槐被押上來時罵罵咧咧,看到西陵垣毫發(fā)無傷的時候他更是怒上心頭:“小姐她竟然沒有下手,原來她那樣做只是為了一個貴人的身份!”
賀蘭妙憶道:“皇上,他就是當初那個漏網(wǎng)之魚?對童瞻營愚忠的功夫極高之人?”
西陵垣冷哼一聲:“功夫再高,沒有頭腦不也一樣被朕活捉了?”從那酒中出了問題,他就猜想可能某個用心叵測之人偽裝成宮人,于是去查,自然查到了落槐身上。
落槐以為是童姝出賣了自己:“小姐她真是鬼迷心竅,縱然她是相爺大人撿來的女兒,沒有血緣關(guān)系,但也有養(yǎng)育之恩啊,她竟然為了貪圖富貴而不思報仇!”虧他還以為童姝是潛伏在童相身邊伺機報仇。
“你說什么?童姝不是童瞻營的女兒?”雖是在詢問,但西陵垣心中已經(jīng)確信,因為這落槐是一個深得童瞻營信任之人,并且他也沒有任何理由說謊。
西陵垣先將落槐打入天牢,再尋思下一步的時候忽然聽到侍衛(wèi)來報,說這位新晉的童貴人一個勁地往牢房給那位刺客送金銀珠寶。
西陵垣撲哧一聲笑,敢情這丫頭還以為落槐真是因為嫉妒才要行刺的吧。她從小就是這樣,把他的話當成了信仰,哪怕他還是一個在童瞻營控制下的一個傀儡皇帝的時候。
他把她的“純”說成是“蠢”,她都不知道他有多愛惜這份蠢蠢的純,所以寧愿她什么都不要知道。
他吩咐身邊的人,今晚傳童貴人侍寢。昨晚,他沒有喝那酒,看到童姝酒后的異樣,抱她回寢殿后,招了太醫(yī)來看。他從來都不是那種趁虛而入的人,于是就讓太醫(yī)開了一副解藥。
今晚上就該要落實某些事情了,至于這個位分還是先不要記著升,那個后位本來就是留給她的。只不過現(xiàn)在先懸著,給她一點前進的動力。
想到這里,西陵垣笑了,陰險地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