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晉源

[摘 要]談到外戚政治，首先想到兩漢，西漢“外戚之禍”雖不及東漢慘烈，但西漢的四大外戚家族——呂、衛(wèi)、霍、王的知名度卻遠高于東漢的竇、梁等外戚家族，首當其沖的就是呂氏外戚家族，學界對于呂氏外戚有幾點誤解，通過對呂氏家族成員在朝中任職情況和授爵情況的考述，證明“諸呂擅政”一說并不成立，且基于呂氏掌權的偶然性，呂氏外戚掌權也不應被視為西漢外戚政治的發(fā)端。

[關鍵詞]外戚政治；西漢；呂氏外戚；呂后；擅政；肇端

外戚是中國古代歷史上一股特殊的政治力量，外戚政治尤以兩漢最為典型，兩漢的政權有一半甚至超過一半的時間是處在外戚的操控之下的，外戚對兩漢的政治造成了極端惡劣的影響。許多學者認為，兩漢外戚政治肇端于西漢的呂氏外戚，將為漢初的“諸呂之亂”看作是呂氏外戚擅政的結果，筆者對此有兩點疑問。首先，筆者認為呂氏外戚對政治的干預遠未達到“擅政”的程度。外戚擅政是指外戚僭越皇權，獨攬朝政，外戚是指皇帝的母族或妻族，以及公主的夫族，惠帝高后年間實際上掌握皇權的是呂后，呂后是高祖的后妃，嚴格意義上來說并不能被稱為外戚，因此呂后掌權應該說是女主專權而并非外戚擅政，而若說呂氏家族其他成員，他們對政治的干預程度并不高。

參考《漢書·外戚恩澤侯表》和《漢書·百官公卿表》，我們可以將呂氏家族中參與政權的成員分為兩類，一類是在朝中擔任要職的，以呂祿、呂產(chǎn)為代表，一類是高后所封王侯，即呂臺、呂通等人。

首先來看呂產(chǎn)、呂祿，《漢書·外戚傳》中有這樣一段記載：

太后發(fā)喪，哭而泣不下。留侯子張辟強為侍中，年十五，謂丞相陳平曰：“太后獨有帝，今哭而不悲，君知其解未？”陳平曰：“何解？”辟強曰：“帝無壯子，太后畏君等。今請拜呂臺、呂產(chǎn)為將，將兵居南北軍，及諸呂皆官，居中用事。如此則太后心安，君等幸脫禍矣！”[1]丞相如辟強計請之，太后說，其哭乃哀。呂氏權由此起。

從這段記載中的“諸呂皆官，居中用事”來看，似乎呂氏外戚在朝為官的人數(shù)眾多，但通讀有關惠帝高后一朝的其他史料，并未找到除呂產(chǎn)、呂祿外的其他呂氏外戚在朝為官的證明，只有一個長樂衛(wèi)尉呂更始，“諸呂之亂”中呂氏成員也是以呂產(chǎn)、呂祿為核心，或者說除呂祿、呂產(chǎn)的其他呂氏外戚也許有在朝中任職的，但職位必定不高，他們連名字都極少見于史書記載，通常以“諸呂”一概而稱，所以我們可以說，呂產(chǎn)、呂祿就是呂氏外戚中官職最高的人。

《漢書·高后紀》記載，“七年冬十二月，以梁王呂產(chǎn)為相國，趙王祿為上將軍”[2]這就是呂產(chǎn)、呂祿所擔任的最高官職，根據(jù)《資治通鑒·漢紀五》的記載，呂產(chǎn)在任相國前曾擔任過帝太傅，高后七年，“二月，徙梁王恢為趙王，呂王產(chǎn)為梁王。梁王不之國，為帝太傅?！盵3]呂祿在擔任上將軍之前是何官職未見記載。

呂產(chǎn)雖居相國位，但未見其行丞相事，且呂產(chǎn)但在相國位的時間很短，高后八年八月，諸呂之亂爆發(fā)，呂產(chǎn)被殺，在相國位僅八個月。呂產(chǎn)和呂祿的主要權力是掌控南北軍，南北軍是長安城內(nèi)的禁衛(wèi)軍，控制了南北軍便控制了長安城，呂后深知南北軍的重要性，在她持天下之初，便任用呂氏子侄將兵居南北軍，臨終前又“以趙王祿為上將軍居北軍，梁王產(chǎn)為相國居南軍?！盵1]望保全家族不為人所制。這一時期的政治權利主要掌握在以丞相陳平，太尉周勃為首的功臣集團手中，陳平和周勃都是是高祖臨終前向呂后指定的人選，二人都是開國元老，位高權重，一掌政治，一掌軍事，極大牽制了諸呂的勢力。

再說呂后所封呂氏諸王侯，高后掌權時，違背了高祖與群臣訂立的“非劉氏王者天下共擊之”的約定，封王諸呂，根據(jù)《史記·惠景間王者年表》和《漢書·外戚恩澤侯表》的記載，呂后所封呂氏王者五人（嗣位者在內(nèi)）——呂臺、呂產(chǎn)、呂祿、呂通、呂嘉，侯者八人（嗣位者在內(nèi)）——呂種、呂平、呂勝、呂更始、呂忿、呂瑩、呂莊、呂榮，呂氏五王中，梁王呂產(chǎn)、趙王呂祿前文已論述過，呂王呂臺，“高后元年，為呂王，二年薨”[4]，“三年，王嘉嗣，坐驕廢?！盵4]，燕王呂通為呂嘉弟，高后六年，嗣呂王，“八年，為燕王”[4]，當年九月就卷入諸呂之亂被殺，王位更迭頻繁，很難掌握穩(wěn)定的政治權力，且漢初諸侯國初建，實力尚未壯大，統(tǒng)治者又采取措施抑制諸侯王的軍政權力，王國內(nèi)諸侯王以下的最高官吏傅相由中央任命，“大國之王幼弱未壯，漢之所置傅相方握其事”[5]，“王欲發(fā)兵，非有漢虎符驗也”[5]，諸侯王若要發(fā)兵，需要有中央虎符為驗，列侯的權力則更低，經(jīng)濟上雖有封國食邑，政治上卻要受所在郡的管轄。這些都說明呂氏家族雖然政治地位很高，王侯滿庭，但整體上對政治權力的掌握程度并不高，因此“擅政”一說并不準確。

其次，呂氏外戚掌權是否是西漢外戚政治的肇端。呂氏外戚掌權是呂后和功臣集團相互妥協(xié)的結果，是女主政治下一種畸形的外戚政治形態(tài)，造成這種畸形的外戚政治的因素主要有三，一是呂后的性格，司馬遷評價呂后性格剛毅，從呂后將昔日仇敵戚夫人做成人彘，可以看出呂后手段毒辣，在惠帝已繼承大統(tǒng)的情況下仍毒殺趙王如意，可以看出呂后對權力抓的很緊，不能容忍一絲威脅自身權力的因素存在；二是惠帝性格荏弱，又少年早逝，給了呂后把持朝政的機會，三是功臣集團對呂后的相互妥協(xié)，劉邦駕崩后，功臣集團為自保，不愿與呂后敵對，功臣集團的妥協(xié)給了呂氏外戚上臺的機會。以上三點原因可看出呂氏外戚掌權具有極大的偶然性，雖說歷史是偶然大于必然，但偶然當中總有一些必然因素的存在，而在呂氏外戚掌權這一事件中，若呂后為人溫順，惠帝不早亡，任何一個環(huán)節(jié)發(fā)生變化，可能政權就不會落入?yún)魏笫种校爸T呂之亂”就不會發(fā)生，因此呂氏權興完全不具有歷史必然性，西漢外戚政治的發(fā)展是加強專制主義中央集權的必然結果，而具有很強的規(guī)律性，且呂氏外戚掌權與加強君主專制制度并無關聯(lián)，因此筆者認為呂氏外戚掌權能否作為西漢外戚政治的肇端還有待商榷。

參考文獻：

[1]班固.漢書·外戚傳[M].上海：中華書局，196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