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ū)O 杰

八一軍旗紅

◎?qū)O 杰

序

朝霞是血色的，晚霞是血色的，殘陽也是血色的，在戰(zhàn)場上，一切都是血色。這血色染紅了國旗，染紅了軍旗，染紅了軍人的榮譽。捍衛(wèi)國家的尊嚴，我們戰(zhàn)士的意志如鋼鐵一般，八一軍旗的威嚴叫那些入侵我國疆域的侵略者們心驚膽戰(zhàn)。

從20世紀一九四九年十月共和國建立到一九八九年十月，共和國經(jīng)歷了抗美援朝、中印反擊戰(zhàn)、珍寶島保衛(wèi)戰(zhàn)、南疆保衛(wèi)戰(zhàn)等保家衛(wèi)國的防御戰(zhàn)爭。

南疆保衛(wèi)戰(zhàn)已經(jīng)過去許多年了。在小說里，我著重敘述南疆保衛(wèi)戰(zhàn)的幾個片段。南疆保衛(wèi)戰(zhàn)追溯到上世紀一九七四年以收復(fù)西沙拉開序幕，一九七四年那時的越南還沒有統(tǒng)一。南越侵占西沙，我軍于一九七四年一月十九日開始收復(fù)西沙三島，二十日收復(fù)珊瑚、甘泉、金銀三島。整個戰(zhàn)斗我軍艦艇被重創(chuàng)一艘，三艘輕創(chuàng)，艦政委張松柏等十八名戰(zhàn)士犧牲。斃敵五十三名，傷十六名，俘虜敵少校范文宏、美軍聯(lián)絡(luò)軍官官什科等四十九名侵略者。擊沉南越“怒濤”號戰(zhàn)艦一艘，擊傷南越大型艦只三艘。當時，雙方參戰(zhàn)艦艇雖然數(shù)量相等，但我軍艦艇裝備技術(shù)和噸位遠遠不如南越艦艇。敵艦是雷達自動火炮作戰(zhàn)系統(tǒng)，我軍是人工操作。我軍艦隊總噸位為兩千噸，不及南越一艘艦的噸位。南越本指望美國主子第七艦隊協(xié)助他們，其結(jié)果美國卻不予理會。我軍以小打大，以弱勝強，打敗了他們，達到了驅(qū)逐侵略者的目的，從此西沙群島就牢牢掌控在我軍手里。

我軍收復(fù)西沙，北越當時是支持的，也承認南海是我國的領(lǐng)海。因他當時需要中國人民的支持，中國的廣闊土地是越南兄弟的大后方，南北越南統(tǒng)一后，翅膀硬了，兒大不由爹了，也可謂此一時彼一時。只有永遠的利益，沒有永遠的朋友。他們提出領(lǐng)海、領(lǐng)土的要求，遭到中國政府嚴詞拒絕，從此摩擦就不斷地升級，驅(qū)我華僑，襲擾我邊境，毆打和槍殺我邊民。為了中國有一個安穩(wěn)的改革開放環(huán)境，為了有一個和平的邊境，為了邊防人民生活的安寧，鄧小平高瞻遠矚地訪問了美國，而后在世界戰(zhàn)史上從沒有過地公開宣布：對越南進行懲罰式的還擊。

好戰(zhàn)亡國之道也，怯戰(zhàn)國衰之途矣。失去領(lǐng)土的中國將無以捍衛(wèi)民族的利益，失去大海的華夏子孫將永遠禁錮于西太平洋。以戰(zhàn)爭爭取和平，以戰(zhàn)爭打出政治談判的籌碼。要爭取戰(zhàn)場主動，要打勝。從一九七九年二月十七日開始至一九八九年十月結(jié)束；歷經(jīng)十年，我軍全勝告終。為后來劃定中越邊境線鋪平了道路；為改革開放創(chuàng)造了良好的環(huán)境；為人民帶來了和平。對越作戰(zhàn)，歷經(jīng)了一九七九年的對越還擊戰(zhàn)；一九八一年收復(fù)法卡山；一九八三年收復(fù)扣林山；一九八四年收復(fù)老山、者陰山。一九八四年五月至一九八九年十月老山保衛(wèi)戰(zhàn)這樣幾個階段，共計十年。戰(zhàn)斗中涌現(xiàn)出許許多多可歌可泣的英雄事跡以及他們的家庭為了祖國，犧牲自己的兒女而不言后悔的高貴品質(zhì)。產(chǎn)生了英雄的母親及英雄的妻子擁軍的感人事跡。

深切地緬懷為共和國犧牲的英烈，并向英烈的遺孀和親人們敬禮。

一

連續(xù)幾天敵人的北2軍區(qū)部隊對我國境內(nèi)的老山和者陰山防御陣地的襲擾戰(zhàn)斗突然停了

下來，陣地前沿已經(jīng)看不到敵人的影子。除了值班炮彈的爆炸聲，前沿陣地顯得異常冷清。兩山間原是茂密的森林及雜草叢生的山谷，已被雙方的炮火開墾成一片曠野，通過望遠鏡雙方都可以清晰地觀察到對方的情況。

連長肖劍鋒放下望遠鏡，通過步談機把觀察到的情況報告營指揮所。營長囑咐他要小心，敵人一定會有新的動作，要密切觀察敵人動向，增加觀察哨，狙擊手的位置不要暴露，有情況隨時報告。

前線指揮所掩蔽在一片綠色之中，防彈隱蔽網(wǎng)高高地懸掛在指揮所房屋的上空，指揮所四周有幾門高射炮指向天空，炮管全部用掩飾綠葉纏繞。幾輛發(fā)電車和頻率波長車停放在防彈隱蔽網(wǎng)下。指揮所院門來去匆匆地過往軍人們的身影。

總指揮張康壽師長站在沙盤前，思索著，他的手指隨著指揮所內(nèi)的收發(fā)報機“滴滴答答”的節(jié)奏敲打著沙盤的邊框。看著沙盤，他在分析和揣摩敵人的動向。他心里很清楚敵人突然停止騷擾，一定有更大的作戰(zhàn)意圖，眼前的寧靜是大戰(zhàn)前的寧靜。指揮所里參謀人員都靜默地做著手里的活，怕影響師長的思考。

張康壽50出頭，個子不是很高，很敦實，的確良軍裝穿在他身上，略有些瘦，領(lǐng)口上右側(cè)的紅領(lǐng)章開線裂了個口露出了白底色。他15歲參加?xùn)|北民主聯(lián)軍，參加過解放戰(zhàn)爭、抗美援朝、珍寶島保衛(wèi)戰(zhàn)和還擊作戰(zhàn)，是一個富有作戰(zhàn)經(jīng)驗的指揮員。這次出任防御作戰(zhàn)前線總指揮，是中央軍委1號首長親自點的將。張康壽看著沙盤上老山、者陰山的地貌，他對參謀長說道：“敵人要是搞大地動作的話，一定會從老山前線下手。那里的地勢適合師、團成建制單位的部隊展開，立即通知老山守備連的肖劍鋒密切注意敵人動向，派出偵察小組潛出騎點線，把那里的地形和敵人的情況搞清楚，直接把測距報告給炮兵集群。”“是！”參謀長答道，并提醒師長：“你看我們是否把炮兵的炮彈基數(shù)增加？”師長揮揮手：“先不著急，把情況搞清楚再說，來得及?！?/p>

老山南面有座山叫松毛嶺，它的山脊頂為邊界線，也叫騎點線，嶺南為鄰國，嶺北為中國。對方想攻擊我老山中段必需經(jīng)過松毛嶺的峽谷口才能進入清水口，他們的給養(yǎng)、增援部隊必經(jīng)此路才能到達他們的前沿部隊。

肖劍鋒接到了營長讓他派出偵察組潛出對方縱深偵查的指示。他同副連長翟振斌商量：“振斌，這次偵察任務(wù)我?guī)е习?，你已?jīng)潛出兩次了，休息一下吧。”翟振斌半開玩笑地說道：“你是連里主官，我這個副連長本來就是領(lǐng)受戰(zhàn)斗任務(wù)沖鋒在前的，偵察班怎能不讓我?guī)е夏?？你燒餅買多了，饅頭這口氣你就不要蒸（爭）了。還是我?guī)е习?！?/p>

肖劍鋒心里清楚，翟振斌是偵察兵出身，論偵察經(jīng)驗高出自己，他又對那個地域的地形比自己熟悉。從戰(zhàn)斗需要來說，應(yīng)該他去。肖劍鋒拍拍翟振斌的肩膀：“那你小心點?！?/p>

“放心吧，又不是第一次?！钡哉癖筠D(zhuǎn)身走出連指揮所。

二

肖劍鋒和翟振斌同為河南洛陽人，又是一塊參加還擊作戰(zhàn)的戰(zhàn)友。那時，肖劍鋒是副連長，翟振斌是排長，都是好幾年的老兵了，一同隨部隊南下。從南下悶罐車的車窗看見路上的軍隊，大炮、坦克熙熙攘攘往南開。翟振斌對肖劍鋒說：“看架勢，是要動真格的了。這可是貓給老鼠敬酒，夠家伙喝一壺的了?！毙︿h道：“看樣子是要打，能真打嗎？我們兩國一直是兄弟加朋友相稱啊?！?/p>

“不真打，弄這大動靜做球嘞，軍人嘛，不打仗，要我們干什么?！钡哉癖笳f道。肖劍鋒依靠在車廂鐵皮壁上，沒有再接話，思考起來。

肖劍鋒帶領(lǐng)的偵察連代替了守備連，暫時守衛(wèi)友誼關(guān)，這是師長張康壽的意見，讓偵察連在邊防線上，快速地、很好地掌握邊防情況，并熟悉敵人的部署。自古以來先鋒都是精兵猛將組成的，這一點，肖劍鋒感到了肩上的壓力。

雄偉的友誼關(guān)坐落在邊境線上，以往推開關(guān)樓上的門窗，享受那習習的涼風，遙看山川相連，層林盡染的美景，是特給力的感覺。而現(xiàn)在友誼關(guān)前兩側(cè)的山頭被敵軍構(gòu)筑成密密麻麻的工事，鉗形夾住了友誼關(guān)，將槍炮口對準了中國。我軍不得不把門窗關(guān)死，挖掘個人掩體，貓在里邊，防御著敵軍的襲擊。友誼關(guān)右前方“浦念嶺”本是我國的領(lǐng)土，也被敵軍占領(lǐng)。關(guān)的左前方是我國的一大片水稻，被敵軍埋上了地雷，插了尖樁，并用機槍封鎖，致使成熟的晚稻爛在地里。敵軍動不動就向關(guān)卡拋鐵桿、石頭，打傷連里的戰(zhàn)士。敵軍看見肖劍鋒他們不還手，覺得我軍軟弱，不敢和他們動粗，甚至開槍挑釁。指導(dǎo)員劉澤看到這么多戰(zhàn)士受傷心中怒火燃燒，打電話給上級，要求還擊。營長讓他們克制憤怒的情緒，聽從上級的命令。指導(dǎo)員劉澤和副連長肖劍鋒分頭去做戰(zhàn)士們的工作，要聽從命令，要以大局為重。肖劍鋒一直不敢相信“同志加兄弟”的友好鄰國會對中國動手，把中國當作敵人。來到邊境看到對方的槍口、炮口都對準了中國，并打傷我們的戰(zhàn)士，憤然道：“你們花了我們多少錢，吃了我們多少糧食，翻臉不認人，可惡至極?！?/p>

教導(dǎo)員來到友誼關(guān)召開全連大會，他說：“同志們：你們剛來不久，很多同志不了解邊關(guān)的情況。在抗美救國戰(zhàn)爭的那個艱苦年代，友誼關(guān)外炸彈轟鳴，友誼關(guān)下是鐵流滾滾，滿載物資的火車，汽車川流不息運往鄰國。友誼關(guān)下，中國人民親切地接待躲避美機轟炸的一批又一批的鄰國難民。友誼關(guān)內(nèi)的憑祥市十年里向鄰國運送物資四百萬噸，相當于八十億美元?？煽姑缿?zhàn)爭一結(jié)束，越南就變了臉，對著那些“寧肯我們多流汗，也要鄰國兄弟少流血”支援過他們的恩人們，舞起了大棒和槍彈，同志們，我們怎么辦，能看著他們肆無忌憚地欺負我們手無寸鐵的邊民嗎？”

“不能！”戰(zhàn)士們喊了起來。

教導(dǎo)員繼續(xù)講道：“我們要做到有禮有節(jié)，敵人已經(jīng)對我們動手了，我們要刻苦練兵，聽從上級的安排，做到召之即來，來之能戰(zhàn)，戰(zhàn)之能勝，同志們，有沒有信心啊？”

“有！”全連匯成了一個聲音。

站在廣西河口“友誼大橋”我方檢查站的陽臺上，看著五星紅旗高高地飄揚，南溪河水在腳下滔滔地流淌。而另一方，敵軍用了一節(jié)火車廂前后架起鐵絲網(wǎng)堵在鐵路橋面上，中斷了交通。沿河五十多公里。鄰國一方充滿了戰(zhàn)爭陰云，不見炊煙，不見行人，一片靜寂，恐怖。友誼關(guān)對面鄰國的黃連山省省會老街成了戰(zhàn)爭人馬聚居地。

云南馬關(guān)縣小壩子同鄰國隔河相望，初春，這里茶花怒放，桂花飄香，春的濃郁潤人心田。晚霞的余暉，照映在田埂上，那老農(nóng)戴著雨笠，牽著水牛，哼著小調(diào)，走在回家的路上。路上人來人往，有挑柴火的小伙子，挎籃子的大姑娘、小媳婦。一切都映襯在田園的風光里。

劉澤、肖劍鋒帶領(lǐng)連隊來到展覽館聽講解員講解鄰國的惡行：

南溪河中間有三個小島，位于我方一側(cè)。鄰國當局在上游筑壩攔水，改變河道，讓河水從小島和我方之間流過，將三個小島占了去，他們毆打島上邊民，將他們驅(qū)趕，變成無家可歸的人。

廣西靖西縣胡潤庭毫山地區(qū)被敵軍占領(lǐng)，在山上修筑戰(zhàn)壕，并向山下的中國群眾開槍射擊打傷多人，接著沖下山來抓走群眾8人，其中有6人被拉上山去殺害。

在浩瀚的北部灣上，抗美戰(zhàn)爭時，美國人在鄰國一側(cè)布下水雷，成萬名鄰國漁民到我國的領(lǐng)海捕魚、避難，我國人民都盛情接待。海軍也是經(jīng)常派出艦艇為漁船護航護漁。水兵幫他們排除魚雷，開辟兩國友誼航道，獻出了好幾名年輕水兵的生命。可抗美戰(zhàn)爭一結(jié)束，鄰國就公然違反國際慣例，不讓我漁船到鄰國漁港避風?？哿粑曳綕O船，開槍打死打傷我漁民，制造了北部灣流血事件。死者黃思卿的妻子泣不成聲地高聲呼喊：“還我丈夫，還我親人……”

講解員說：廣西平孟地區(qū)有一青年，妻子生了小孩，他去嫁到鄰國的姐姐家報喜，被敵軍無端逮捕，砍去四肢，又綁在樹上，作為活靶子射死……這一樁樁一件件慘無人道的暴行，邊境人民怎能忍耐呢？

陪同參觀的公社書記向部隊講道：侵占友誼關(guān)浦念嶺的越軍狂叫：“你們怕不怕，金邊是我們的了，這里也是我們的，廣東、廣西也是我們的。我們會打過去的，凡是有紅棉樹的地方，都是我們的國土?！?/p>

公社書記停頓了一下，調(diào)整了一下情緒繼續(xù)說道：“同志們，你看他們多么狂妄?；鸺t的木棉花開遍了祖國的南疆，木棉花清純、圣潔，也象征愛情，他們的人喜歡木棉花，中華民族也喜歡木棉花，可現(xiàn)在我們的木棉花染上了侵略者槍炮的硝煙。敵軍的狂妄的叫囂，是看我軍遲遲不還手，膽有些壯，小人的伎倆。他們今年三次征兵，每次二十萬，歲數(shù)由原來的十八歲至三十歲改為十六歲至四十五歲，同志們：我盼望中央下達命令，狠狠地揍這些忘恩負義的王八羔子?！?/p>

我20萬大軍集結(jié)邊境地區(qū)整訓(xùn)，各種作戰(zhàn)物資向邊境集運。邊境的村民時常跟戰(zhàn)士們說：“你們來了，苦日子快熬到頭了。我們不希望戰(zhàn)爭，那邊也有我們的親人，邊境兩側(cè)多年通婚?？墒撬麄冊缫寻涯沁呑兂闪藷o人區(qū)，不斷地竄過來，殺害我們的人，我們?yōu)槭裁床淮蛩麄儯覀冎С帜銈內(nèi)土P那些惡人?！?/p>

利劍已出鞘，鋒指對岸的敵人。北部灣的海水發(fā)出了怒濤，一千三百里的邊境線吶喊出中國人民的呼叫，懲罰！懲罰！

師長張康壽和政委決定召開個戰(zhàn)前動員會，連以上干部參加，偵察連因連長留守，劉澤與肖劍鋒參加了會議。

動員會在師指揮所的活動房里召開。指揮員們席地而坐，前指政委黃松站在大家面前作動員：“同志們：我們不要鄰國的一寸領(lǐng)土，也絕不允許別人侵占我們一寸土地。我們要的只是和平安定的邊界。我們對待敵人野蠻無理的要求，只回答一個字：不！我們對他們的野蠻行徑也立足一個字：打！鄧小平說：如果說我們有什么錯誤，那就是支援他們太多，小兄弟不聽話，該打打屁股了。同志們：我們中國人說話是算數(shù)的，我們的反擊是懲罰性的，我們一定打好這一仗，替邊防上的民眾報仇，打出一個和平環(huán)境還給人民?！?/p>

劉澤、肖劍鋒回到友誼關(guān)，離老遠就見許多群眾圍住翟振斌嚷嚷，趕忙走上前去問怎么一回事?！澳銈冊趺催€不打啊?！币粋€大爺在問?！澳銈円o我們報仇??！”一個大娘在喊，那凄厲的喊聲，那哭倒在地的身軀，深深地感染了劉澤與肖劍鋒。劉澤說：“我們一定會打的，而且一定能夠打勝，會為你們報仇的，大家先散去，我們有任務(wù)?！比罕娏懔闵⑸⒌刈吡?。翟振斌眼里冒了火，對肖劍鋒念叨：“怎么還不上啊?！毙︿h說：“快了。”

營里下了通知，讓戰(zhàn)士們有什么交代的寫在紙上，肖劍鋒對翟振斌說：“知道嗎？犧牲了這就是遺書，沒死將來再銷毀，有什么事可要交代清楚，你記住，該我的錢可還沒還呢。”翟振斌笑著說：“別害怕，誰的錢還不上，你的錢老子死了也得還上?！?/p>

“呵呵，你還當真了，哪個要你還的，忘了咱倆啥關(guān)系了。”肖劍鋒說道。

翟振斌半夜時分在被窩里打亮手電偷偷地寫下了些什么。

遺書由連里收集交給教導(dǎo)員，再匯集到團政治處。翟振斌想道：該上了，把僅有的幾元錢和遺書交到營里。

一個班里就幾名老兵，剩下的全是新兵，有的連槍也是集訓(xùn)時才學(xué)會放的。常年不打仗，再加上文革10年動亂，物資匱乏，軍費少。現(xiàn)在從乙等師升級成甲等戰(zhàn)斗師編制，有些裝備自然是困難。集訓(xùn)前，師三分之二都是生產(chǎn)部隊。

就要上了，大家表情都很興奮，也有些緊張。翟振斌問肖劍鋒：“從沒打過仗，怕嗎？”肖劍鋒說：“軍人，就是為戰(zhàn)爭所具有的，不怕，就是有些緊張和亢奮，你呢？怕死嗎？”

翟振斌咬著牙說：“沒想到死，就想早點打過去，去懲罰這些忘恩負義的小人。”

三

一場春雨，濕潤了土地，麥苗在地里綠油油地升高。龍門村子村口的道路旁站滿了人群，翹望過往的車輛。人群里站著龍門村子里的村民牛玉良家的小姑娘牛菊梅。牛菊梅19歲了，出落得還真像是菊花、梅花似的，個子不高，嬌小玲瓏，臉龐白而細潤。此時，臉紅

紅的，不時地低下頭來，聽到車聲趕緊拿眼瞟一下。牛菊梅身旁站著一位50多歲的婦女，流著淚水，不時地用手擦拭。

伊闕河水從龍門村子北面流過，遠遠地龍門大橋似彩虹就架在河的上面，對面龍門石窟的奉先寺盧舍那大佛慈祥的樣子清晰可見。村邊上一條省道由北向南通往豫南地區(qū)。這天下午，村民們集聚在路旁是迎接村民杜玉芬的英雄兒子翟振斌的歸來。

杜玉芬的丈夫前些年下煤窯因煤窯塌方死了，她就沒再嫁人，年紀輕輕的就守寡，拉扯兩個兒子一個小女兒，還有一個多病的婆婆。好在煤礦有撫養(yǎng)的責任，再加上地里的收成，日子也算過得去。翟振斌初中畢業(yè)回鄉(xiāng)幫助母親務(wù)農(nóng)，18歲那年，區(qū)里來村里招兵，杜玉芬說啥都要叫大兒子去當兵，兒子走的前夜，杜玉芬告誡兒子：“振斌啊，你要記住，咱是托了共產(chǎn)黨、毛主席的福啊，要不是煤礦的撫恤費用和大隊的接濟，你和你弟弟怎能去上學(xué)啊，到了部隊里一定要好好干，爭取立功受獎，給娘爭個臉，要是能提干，那就更好了。”翟振斌看著母親蒼老的臉，盡管母親歲數(shù)并不大，可整日風吹日曬的，哪能有張好面孔?！澳?，你放心，兒子到了部隊一定好好干，不會給你丟臉的，你就聽兒子的好消息吧?！钡哉癖笮睦锾嶂鴦?，一定干出個樣來，改變生活，好讓母親享享福。

第二天，母親杜玉芬送翟振斌到公路邊上坐公交車到公社集合，路過村里小學(xué)時，見操場上幾個小女孩在跳皮筋，其中一個10來歲的女孩扎著兩個小辮子，隨著身體的跳動，也在上下地跳動，不管是跳姿還是長相，煞是好看。翟振斌對母親說：“娘，你看那小姑娘多好看?！倍庞穹铱戳丝磧鹤又钢男∨ⅲΦ溃骸澳鞘悄闩Ｓ窳即笫寮业呐畠?。”翟振斌說：“小美她媽，老美啊，將來，我出息了一定娶她?！倍庞穹艺f：“別嘴沒把邊的，一定要在部隊好好干，別胡思亂想，也別記掛著我?！?/p>

翟振斌從公社集合被送到火車站準備上車，在站臺上就聽到有人在喊：

“翟振斌！翟振斌！”

翟振斌扭頭一看：“是你啊，肖劍鋒。”

“冤家路窄啊，到哪都有你，這輩子算是和你杠上了?！?/p>

“哈哈！”肖劍鋒大笑起來。

“你就不會說句志同道合的話啊，竟說狠呆呆的話。”肖劍鋒說。

“跟你沒好話，你太強勢了，老壓著我?！钡哉癖笳f。

翟振斌上中學(xué)時，離家遠，中午就在學(xué)校里不回家，每天帶飯，中午了，在學(xué)?；鹕蠠釤?。肖劍鋒也是同樣情況。肖劍鋒是在部隊大院里長大的，對外面的事情知道得很少。他對從農(nóng)村來的翟振斌感到好奇。穿著帶補丁的褲子，書包也是個大花兜兜提著。中午飯，是兩個包谷面的窩窩頭，一塊黑了吧唧的咸菜疙瘩。一支廉價的鋼筆，還美滋滋地插在左胸前的口袋上，人五人六的。他哪里知道，能來城里上中學(xué)的不是每個農(nóng)村家庭能做到的。

學(xué)校組織校外活動。他和翟振斌去野地里解大手，他看到翟振斌竟沒穿褲頭。解完手，翟振斌竟用地上的石頭擦屁股。肖劍鋒回家嬉笑地跟媽媽說。媽媽很嚴肅地說：“你不要笑了，咱們國家還很窮，還有比翟振斌更窮的，他們連學(xué)都上不起，你是生在福中不知福啊，我們不能笑話他們，而是盡可能地去幫助他們，任何對他們的歧視，都不是好孩子的行為，知道嗎？”

中午吃飯時，肖劍鋒有意無意地往翟振斌跟前湊。翟振斌其實知道肖劍鋒對他的態(tài)度，那是一種不屑一顧的態(tài)度。翟振斌知道他沒有任何能力和像肖劍鋒這樣家庭富裕的城市孩子相比。他內(nèi)心世界里有一種不服氣的感覺和氣盛。肖劍鋒的媽媽總是給肖劍鋒多帶些飯。肖劍鋒知道那是媽媽怕翟振斌餓著準備的。每到中午吃飯，他總想把飯讓一些給翟振斌。然而他辦不到，翟振斌連飯盒也沒有，只是一個布袋袋里面裝著那兩個窩窩頭和那塊咸菜疙瘩。最后肖劍鋒媽媽準備了兩個飯盒、兩個勺子。翟振斌發(fā)現(xiàn)了肖劍鋒是想讓他吃他帶來的飯，于是他怒了，每到吃飯就自己到?jīng)]人的地方去吃。肖劍鋒無奈，回去跟媽媽說。媽媽說：“人長大腦是干什么用的，那是叫思考的，那是智慧的所在，為什么不想想辦法呢？”

翟振斌發(fā)現(xiàn)肖劍鋒已經(jīng)幾天中午不吃飯了，還在他面前喊餓，翟振斌就問他：“為什么中午不吃飯？”肖劍鋒說：“爸爸，媽媽都出差了，家里沒人做飯。”

“那你媽媽不給你錢在外面買著吃？”振斌不相信地問道。

“要不不敢吱聲呢？我把錢弄丟了?！毙︿h如是說道。

隔天中午，翟振斌帶了四個窩窩頭，兩塊咸菜疙瘩。到了中午，他來到肖劍鋒的跟前說：“你要是不嫌棄，就吃我的?！?/p>

“真的嗎？”肖劍鋒喜出望外。

翟振斌看著肖劍鋒吃著自己帶來的窩窩頭，油然升起成就感。

過了幾天，肖劍鋒說媽媽，爸爸都回來了，就不要再給他帶窩窩頭了。他對翟振斌說：“吃了好幾天你的飯，我怎樣感謝你呢？”翟振斌說：“不用感謝，也不是什么好吃的?！毙︿h說：“這樣吧，我請你看場電影，晚上就到我家去睡，你先跟你媽媽打聲招呼。翟振斌本想不同意，可電影對他的誘惑力太大了，他從沒有在電影院里看過電影啊。

翟振斌看了電影，又在肖劍鋒家里住了一晚，簡直是神仙過的日子。肖劍鋒媽媽對翟振斌說：“我們的條件是比你家好一些，但這構(gòu)不成你和劍鋒交朋友的障礙啊，你長大了，去努力改變你家鄉(xiāng)的面貌和自己的生活，這才像個男子漢啊?！毙寢尩脑拰φ癖蠊奈韬艽?。

肖劍鋒應(yīng)邀去了翟振斌家住了兩天，振斌媽媽雖沒有劍鋒媽媽那么多大道理卻樸實得讓劍鋒感動。

肖劍鋒帶飯來到學(xué)校，振斌還是不想吃。劍鋒說：“我們都是好朋友了，還什么說道，你媽媽對我那么好。你想啊，你以后每天少帶一個窩窩頭，你奶奶就能吃上干糧了，你媽媽心里就好受啊，這也是你為母親做的孝事啊?！?/p>

過了不多久，班上的女孩王蕊心對翟振斌說：“你知道嗎，劍鋒的媽媽，爸爸根本就沒出差，那是肖劍鋒想讓你吃他的飯，使的陰謀詭計！”

翟振斌沒有感到憤怒。但他再也沒有吃劍鋒帶到學(xué)校的飯。

初中畢業(yè)了，振斌奶奶多病，家里實在是打不開點。城市的孩子還得到農(nóng)村鍛煉呢，何況農(nóng)村的孩子呢。振斌決定不考高中回鄉(xiāng)幫媽媽務(wù)農(nóng)去。

兩個幼小的朋友分手了，沒想到當兵又走到了一起。

肖劍鋒摟住翟振斌：“三年沒見了，你也去當兵啊?！?/p>

“是啊，高中畢業(yè)啦？”翟振斌問道。

“嗯哪，本來準備下鄉(xiāng)了，這不招兵來了，真不容易啊?！?/p>

那個年代，大學(xué)停止招生，城市的學(xué)生們初中、高中畢業(yè)是要響應(yīng)毛主席的號召到農(nóng)村去接受貧下中農(nóng)再教育的。能當上兵，那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肖劍鋒的父親是軍人，對肖劍鋒要求極其嚴格，他本來是要兒子下鄉(xiāng)鍛煉的。但，肖劍鋒從小在部隊大院里受到當兵人的熏染，一心想當兵，將來做個將軍，就瞞著父親報名參軍。父親知道后，也沒多說什么，當兵的情懷，誰不想有后人接替呢！

四

17日，還擊作戰(zhàn)前沿，陸軍7師師長張康壽在凌晨4點下達作戰(zhàn)命令，命令他所屬部隊做好攻擊準備。

天邊有了些亮光，對面暗黑的山林有了些輪廓，每個戰(zhàn)士配備的150發(fā)子彈和四顆手榴彈、兩枚反坦克手雷都掛在了身上。戰(zhàn)士們束緊的腰帶上別著一顆手榴彈，手榴彈的后蓋是打開的，引信露在外面，那是準備犧牲的光榮彈。戰(zhàn)士們抱定誓死保衛(wèi)祖國的決心，決不當俘虜，每個人在到達集結(jié)攻擊前沿陣地時都準備了這顆手榴彈。

5時整，天空燦爛，各種形體的集束白光在黑暗中把即將黎明的天空照亮，璀璨得如詩、如畫。一束束魚體似的光亮飛越邊界在對面的山崗上騰起煙霧，接著聽到了連續(xù)不斷的、震耳欲聾的爆炸聲。懲罰性還擊作戰(zhàn)開始了，炮火在地毯式地把對方的土地覆蓋。

偵察排長翟振斌帶領(lǐng)偵察排匍匐在出發(fā)地最前端。炮火急襲20分鐘后，向縱深延伸。坦克部隊、裝甲部隊噴發(fā)著濃煙向前逾越。翟振斌一揮小紅旗：“偵察排，跟我上?！?0多人的偵察排，很快就消失在對岸的叢山之中。

大部隊迅猛地在正面向前突進。掩護突擊部隊側(cè)翼安全的部隊沿山崗放出警戒。翟振斌率偵察排在山林中搜尋零星的敵人加以消滅，同時掃清路障，遇到地雷群以爆破方式引爆地雷使掩護部隊通過，掩護部隊還有一項任務(wù)就是為大部隊后撤時保障安全通過的路道。7師的任務(wù)就是掩護，其作戰(zhàn)的特殊性和困難高于主力部隊。翟振斌在前面搜索前進，肖劍鋒帶領(lǐng)連隊隨營指揮所后面跟進。

2月18日上午10時左右，營長接到翟振斌請求支援的呼叫。他們在一個山洼里受到敵人頑強的阻擊，要求炮火支援，營長命令肖劍鋒帶領(lǐng)8.2炮排前去支援。肖劍鋒通過步談機了解到具體方位，經(jīng)過2個多小時的行進與翟振斌會合了。肖劍鋒觀察了這里的地貌，這是個十分險峻的地形，一條小道在蜿蜒地通向山頂，敵人在山頂依照天然地形修了地堡，封鎖了山下道路，要想通過必須拿下這地堡。山道外側(cè)是懸崖峭壁，小道內(nèi)側(cè)也是光禿禿的峭壁，只要在路上，敵人山崗的高射機槍就會射擊，根本無法立足。翟振斌被迫帶領(lǐng)戰(zhàn)士們退出戰(zhàn)斗隱蔽在小道轉(zhuǎn)彎的一個山洼里，等待支援。

肖劍鋒見到了翟振斌。翟振斌說1班長張立受傷了，肖劍鋒趕緊到張立的身旁。張立剛二十歲，原來在軍區(qū)，臨戰(zhàn)硬是要求到一線部隊。張立胸口被一顆高射子彈擊中，用急救包包扎過，可鮮血依然向外滲。肖劍鋒看了一下張立的傷，心里很清楚，張立沒法救了。張立也感到自己不行了，對翟振斌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排長，我不行了。告訴我父親，我沒有給他丟臉，讓父親告訴媽媽，別難過，兒子爭氣了?！睆埩⒄f完，從胸前拿出一頂軍帽望著翟振斌，他已經(jīng)說不出話來。翟振斌說道：“我一定把你們帶回家。”張立嘴角動了一下，頭悄然無力地低了下去，閉上了眼睛。翟振斌連聲地呼叫：“張立！張立！”張立再也沒睜開眼睛。

翟振斌輕輕地放下已經(jīng)犧牲的張立，嘴里叨叨著：“這讓我怎么向師長交代啊，這讓我怎么向師長交代啊?！睆埩⑹菐熼L張康壽的獨生兒子。

翟振斌在介紹情況時說：今天清晨，他們攻擊到了這個山頂?shù)钠孪拢?87米處，發(fā)現(xiàn)有敵人的地堡，本來想摸上去打掉它，可是被敵人發(fā)現(xiàn)了，地堡里的數(shù)挺輕重機槍朝他們開火，地形不好，他們展不開?；鹆Π阉麄儔旱锰Р黄痤^，只得向內(nèi)側(cè)死角隱蔽。等敵人停止射擊了，就試著偷襲摸了上去用火箭彈打，地形根本就站不穩(wěn)，再往上又怕敵人射擊，撤不下來，地堡又是個死角，打了三發(fā)都從地堡頂端飛過。狡猾的敵人不出地堡，用集數(shù)手榴彈往坡下仍，他們站不住腳，只能退了下來。張立班里的戰(zhàn)士李銳對班長喊道：“班長，掩護我，我上去。”小伙子要奮力沖出。翟振斌一把拉住了他：“不要蠻干！上面的情況不清楚?！崩钿J對翟振斌說：“排長讓我上吧，我行，我要立功?！钡哉癖笈c張立合計了一下，不沖上去也不知道上面的情況，要不就讓李銳沖上去看看，不行就滾下來。倆人合計完，翟振斌對李銳說：“動作一定要快，分兩次攻擊，第一次沖上去先用爆破筒掃清地堡前的地雷，上邊有隱蔽的地方，就地隱蔽，沒隱蔽的地方就滾下來，再做第2次攻擊?！薄笆牵　崩钿J舉手敬禮，回過頭朝張立說：“班長，開始吧?！睆埩⒆叩嚼钿J跟前說：“李銳，上去后能立腳就立腳，不行就翻滾下來，動作一定要快?！薄胺判陌?，班長?！崩钿J的話語特別的淡定，臉上布滿了微笑。張立迅速跑到坡下，朝坡上甩手榴彈。李銳趁著手榴彈的爆炸煙霧從小道竄上坡頂。李銳竄上坡，見一塊大石頭豎在坡頂，隨即將身子隱蔽在石頭后面，煙霧散去，李銳看到眼前是一塊斜坡地，地堡就修在這斜坡地的上面，地堡也是斜的，斜的角度更大。小道一直通到地堡跟前向前延伸。敵人也看到了隱藏在石頭后面的李銳，子彈如雨傾瀉在石頭上。李銳背靠在石頭上掏出一顆手榴彈往身后投出，那手榴彈摔在地堡跟前一彈，順著斜坡滾了下來爆炸了，引爆了幾顆地雷。坡下的翟振斌、張立光能聽到爆炸聲卻看不到上面的情況，干著急。李銳一看手榴彈不奏效，將炸藥包從后背拿到胸前，將爆破筒架在石頭上，先拉開了導(dǎo)火索然后

將爆破筒用力送了出去，爆破筒在斜坡上爆炸了，李銳在地堡的機槍停止射擊的一霎那，飛躍到地堡跟前，兩腿叉開，身體緊緊地貼在斜坡上，不使自己出溜了下去，他把炸藥包放到地堡的斜壁上，放不住，放了幾次都放不住。李銳只好用手榴彈往地堡槍眼里扔，可又被敵人扔了回來，怎么辦，自己隨時都有滑下去的危險，犧牲了是小事，地堡炸不掉太窩火了。地堡里的敵人用漢話喊道：“小子滾回去吧，老子不開槍，讓你活?！睌橙税l(fā)出一陣陣怪笑。李銳一聲大罵：“你娘了個腿，老子和你們拼啦?！崩钿J扭頭向坡下喊道：“排長，班長，戰(zhàn)友們永別了，告訴媽媽，我想她們?！彪S后拉燃了炸藥包上的導(dǎo)火索，看導(dǎo)火索燃到根時，突然躍起，將炸藥包送進了槍眼。他單腿跪地支撐起上身，用胸膛死死頂住炸藥包，敵人妄圖推出炸藥包，來不及，就幾秒鐘。

“轟”一聲巨響，火紅的煙霧騰起，混凝土構(gòu)筑的地堡霎時被炸成塊塊飛上天空，散落在了坡下。坡下的翟振斌一聲喊叫：“沖上去！”偵察排沖上了坡頂。斜坡上除了被炸飛的地堡殘基，就是一具具殘破不全的尸塊。而他們的親愛的戰(zhàn)友李銳已不見了蹤影，他化作了一縷虹光，飛向了天堂。那頂綠色軍帽留在了山崗一棵松樹枝上，那上面的紅五星依舊在爍爍閃光。又一個英魂殞去。巨大的悲痛，燒灼張立的心。張立攀上懸崖，搖動樹干，那軍帽飄落下來，張立撿起軍帽含著淚水說道：“兄弟，哥帶你回家?！彼貙④娒狈诺叫厍暗膽牙?。

翟振斌他們擦干了眼淚，翻過山梁繼續(xù)搜索前進。張立在前面帶了3個戰(zhàn)士擔任尖刀組。

山谷里到處是過人的蒿草和藤條，陰面的山坡，冷冷的。張立順著山坡慢慢地前進，山地越來越陡，又是一個類似早晨那樣的地形，張立匍匐下來仔細觀察。

就在不遠處，崖的頂端有幾塊山石擠壓在一起，形成了天然的洞穴。敵人一個班就在這山崗上藏匿，他們分別藏在崖頂?shù)母鱾€隱蔽角落，監(jiān)視坡下的動靜。那個洞穴就對準坡下面，要想上到坡頂，必須通過這幾塊大石頭。坡下面人趴在那里洞穴的敵人是看不到的，只要你站起身來，上半身就給了射擊角度。守在洞穴的是敵軍的中尉叫黎元甲，是個中國通，在云南中國人民解放軍步兵學(xué)校進修過。在洞穴里，他嘴咬著草棍，透過高射機槍的瞄準鏡監(jiān)視坡下的動靜。四周的敵人也在密切地注視著山下。這里的確是一夫當關(guān)，萬夫莫開，是個易守難攻的地形。

張立匍匐在草叢中沒發(fā)現(xiàn)什么，也沒聽見什么動靜，就立起身來，撥開草叢，向崖邊靠近。黎元甲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了草叢的晃動，緊緊地盯著，當張立撥開草叢探出身子時，他用中國話喊了一句：“死去吧！”張立聽到喊聲隨即臥倒，晚了，黎元甲惡狠狠地扣動了高射機槍的扳機。

張立中了一彈，倒在了地上，后面的戰(zhàn)士龐偉立即用機槍向上面掃射，戰(zhàn)士鮑虎扛起火箭筒向山崗上的敵人打出火箭彈，掩護戰(zhàn)友劉安和把身受重傷的張立救了下來。

五

老山前線指揮所里，總指揮張康壽在默默地望著地圖，在思考。指揮所根據(jù)翟振斌敵后匯報過來的“敵人在向老山我方區(qū)域集結(jié)兵力”的情況，對這一區(qū)域的敵人展開了全方位的偵查。10日晚23時50分，電子偵聽監(jiān)聽到敵人北2軍區(qū)發(fā)出的一個無線信號，通過計算機破譯，內(nèi)容是：“各部速報準備情況。”情報放到張康壽的桌上，張康壽再次走到地圖前看著，腦海在縝密地思考。他斷定7月12日敵軍將向老山發(fā)動戰(zhàn)役性進攻。他發(fā)出命令各炮位準備3個基數(shù)的炮彈，一定讓敵人好好喝喝這壺酒，隨即讓參謀長制定作戰(zhàn)方案。各團軍事主官來指揮所領(lǐng)受任務(wù)。

在會議上，參謀長敘述作戰(zhàn)方針。參謀長說：“同志們，根據(jù)總指揮的指示我們對敵人做了趕羊入圈、分段攔截、關(guān)門打狗、務(wù)求全殲”的十六字戰(zhàn)役方針。趕羊入圈，就是運用各種手段誘使和驅(qū)動敵軍進入我防御地帶，也就是把他們引進我國領(lǐng)土一舉殲滅。分段攔截，就是及時運用強大的炮兵火力，將敵軍戰(zhàn)斗隊形打亂，使其首尾不能相顧，便于我軍各個擊破。關(guān)門打狗，就是用炮火將峽谷口和清水口封閉，使增援的敵軍后續(xù)部隊不能進來，進來的敵軍又回不去。務(wù)求全殲，運用各種手段將進攻之敵，基本消滅在中段。參謀長講完，張康壽又補充說道：“同志們，這一次一定要把來犯之敵干凈徹底地消滅掉，凡是進來的絕不放回去。一定要把敵人打怕，打出我們的威風，叫這個小弟弟知道哥哥不是好欺負的。”

我軍炮陣地按規(guī)定每門炮平時儲彈量0.75基數(shù)，11日炮兵指揮所按總指揮的要求，命令每門炮要達到三個基數(shù)。于是，我軍后方成了運送炮彈的海洋，云南前線的縣鄉(xiāng)的運輸車輛紛紛投入炮彈的運輸，僅幾個小時炮彈運進軍隊倉庫，軍車分送到各炮兵陣地，達到了基數(shù)，各炮的炮口指向了前線的天空。女民兵們在炮兵陣地上將炮彈引信安裝在炮彈上，我軍各部隊在11號趁黑夜埋伏在指定位置。萬事皆備，就等敵軍入侵了。

果然不出所料，12日0時30分敵軍各部隊以無線電條碼信號的形式報告他們的上級：“準備就緒?！?/p>

根據(jù)敵人的信號、頻率、波長，我軍測向儀、測距儀迅速跟蹤掃描，將敵軍鎖定在離我方陣地五至十公里地帶。還沒開戰(zhàn)，敵人已是我軍的桌上菜了。

六

張立的犧牲，肖劍鋒、翟振斌非常的悲痛，他們倆都給師長張康壽當過警衛(wèi)員，對張立是很熟悉的，張立上小學(xué)，上中學(xué)都是在部隊大院里住的，經(jīng)常跟肖劍鋒、翟振斌玩在一起，感情很深。本來張立是在機關(guān)里的，可聽說要還擊作戰(zhàn)，硬是要求來到一線部隊。他是首長的獨子，首長知道了會怎樣，肖劍鋒、翟振斌不敢想。

偵查排所處的位置離敵人黎元甲的隱蔽處有一百多米，全是斜陡坡，陡坡全是石頭，要整出一塊平地太難了，敵人也是看到這里的地勢才在不高的山頭上設(shè)了地堡。敵人看不到我們，我們也看不到敵人，只要一露頭敵人就會射擊，想架炮轟擊很難，肖劍鋒和翟振斌研究

后決定，趁敵人并不知道我軍有炮，天黑以后發(fā)起突然攻擊。

天黑了，夜幕下，欲將炮架起來。八二炮底座無一處平地可支，轟擊山崗上的目標沒有太大問題，轟擊那洞穴就很難，角度沒法調(diào)整。翟振斌目測了一下，說道：“我們可將炮座頂在樹上，讓炮幾乎平射，直接把坡頂掀平，那幾塊大石頭就暴露出來，然后再轟擊它?！?/p>

調(diào)好角度，炮架過高，翟振斌跪趴在地上用背部調(diào)整炮的高度，炮的兩側(cè)各有一名戰(zhàn)士死死地扶住炮管，裝填，炮彈打了出去，直接命中坡壁，頓時，空穴前的坡頂被炸開一個大口子，那幾塊大石頭就暴露在眼前。鮑虎隨即向那洞穴發(fā)射了火箭彈，爆炸聲中夾雜著敵人的還擊聲。翟振斌迅速將炮座頂在樹根，調(diào)好了角度，對準那山崗上敵人射擊的火光處進行轟擊。連續(xù)不斷地爆炸，石塊、塵土，火光沖向了天際。本就不大的山包在幾炮之后，就沒了還擊，肖劍鋒帶領(lǐng)戰(zhàn)士沖上山頂。

坡壁上的炮聲讓黎元甲知道我軍有了炮，狡猾的他，不等爆炸煙霧散盡，就從洞穴里跑了出來，他沒有向山崗跑而是向下溜進草叢，逃之夭夭。

偵查排占領(lǐng)了山頭，天黑得怕人，一顆星也沒有，兩天的戰(zhàn)斗，戰(zhàn)士們只吃了些壓縮餅干，水壺也早沒了水。肖劍鋒對翟振斌說：“我?guī)蓚€戰(zhàn)士找些吃的來，你們在山上休息，注意警戒，小心敵人反撲回來。”翟振斌同意，囑咐他多加小心。其實，白天，肖劍鋒觀察地形時用望遠鏡看到山下有條河，河邊的前面有個村莊。

肖劍鋒和兩名戰(zhàn)士摸到村里，實際上村里早沒人了，堅壁清野不讓敵人拿走一粒糧食，是我軍在抗戰(zhàn)時期游擊戰(zhàn)爭的法寶，現(xiàn)在用到我軍身上了。肖劍鋒到了一戶人家，自然是房門緊閉，戰(zhàn)士龐偉就要推門，肖劍鋒伸手阻止。他用刺刀順著窗戶的合頁處將窗戶輕輕地撬開，卸下玻璃，探頭看看沒有地雷及其他爆炸物，才讓戰(zhàn)士撬開房門進行搜索，果不出所料，什么也沒有。這時，肖劍鋒突然聽到有牛的叫聲從屋后河邊傳來。他們搜索過去，見一頭牛在河邊喝水，肯定是撤退時丟失的牛，肖劍鋒用沖鋒槍對準了它。龐偉和鮑虎拔出了匕首準備割肉。肖劍鋒想了想，放下沖鋒槍，對龐偉和鮑虎說：“你們?nèi)グ阉酀M，咱們回去?！饼媯ヒ宦牸绷耍骸安辉着Ａ?？副連長，對他們還講什么紀律？”

“不行，在什么地方也要講紀律?！毙︿h斬釘截鐵地說。龐偉撅著嘴。肖劍鋒說：“牛是老百姓的，它不是武器，我們不能因為是兩個國家打仗，就任意屠殺他們的牲畜，這也是我軍是仁義之師的一部分?！毙︿h知道在戰(zhàn)場吃上一頓熱飯，多難，有時在進攻之前才能做上一頓飯，但那是讓突擊隊吃的。部隊搜索前進，給養(yǎng)是不可能到位的，壓縮餅干就是主要食糧了。如今見到頭牛，戰(zhàn)士們動動心思，是可以理解的。剛才，我不也差點舉槍把牛打死嗎。肖劍鋒拍拍龐偉的肩膀說道：“別難受了，等打完仗，我請你吃頓大餐，好嗎？”龐偉笑了：“沒什么，副連長，我只想讓大伙吃上一頓像樣的飯?！?/p>

肖劍鋒回到山上向營里匯報情況，營里讓翟振斌繼續(xù)帶領(lǐng)偵查排向原定目標前進。肖劍鋒回營里歸建。肖劍鋒帶領(lǐng)炮兵排，向營指揮所方向行進。通訊員小米走在肖劍鋒前面保護他的安全。小米剛十八歲，當兵就趕上有仗打，挺幸運的。他家住在豫西山區(qū)，弟兄倆，家鄉(xiāng)很貧窮。當兵吃第一頓飯時，看見白面饃饃，眼睛放亮，菜還沒吃一口就干掉三個。肖劍鋒說：“慢點吃，有的是?！彼麘岩傻乜粗B長：“我們那很難吃到白面饃饃，過年才吃一頓白面餃子。”

小米個子不高，聰慧、機敏。肖劍鋒帶領(lǐng)炮排行進到了一個山凹里，發(fā)現(xiàn)前面草叢有一片草尖在晃，肖劍鋒判斷可能有敵人潛伏在那里。他伸出巴掌掌心向下一擺，隊伍刷的一下散開臥倒。正好小米在他前面觀察，他拍了一下小米想讓他注意。誰知這一拍，小米竟嗖地一下沖了過去，也許速度太快，隱藏的敵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小米就沖到跟前，一下子就把敵人摔倒在地，雙手死死掐住敵人的脖子，一會，敵人口吐白沫，舌尖外探，小米不忍殺死他，將手略略一松，敵人反過神來，趁機將小米翻到底下，拔出匕首就要刺，被趕到的二班長一刺刀給挑死了。肖劍鋒問：“小米啊，你是怎么發(fā)現(xiàn)敵人的？”小米笑笑：“我在家常打獵，特別注意草叢。”肖劍鋒喜歡他那股機靈勁。小米和其他農(nóng)村兵一樣，在部隊什么都覺得新鮮，在邊防集訓(xùn)時，第一次生病，去衛(wèi)生隊打針，見到美麗的護士就傻了眼，盯著看。閑聊時，他對肖劍鋒說：“連長，我得好好干爭取提干，娶個漂亮護士姑娘回去，叫俺娘高興?！?/p>

肖劍鋒率隊撤到山下，踏上來時的路，心放松了下來，

小米說：“副連長我上前面去了?！?/p>

“加小心！”肖劍鋒叮囑道。

就在馬上進入后方安全區(qū)時，突然，前面?zhèn)鱽肀?，肖劍鋒一愣，急忙趕上前去，見小米仰臥在地上，右小腿炸斷了，血噴射不止。衛(wèi)生員趕緊給他包扎。小米笑著對他說：“連長，我沒事，小心，有零星地雷?！彼壬系难讶炯t了一大片山地。得快速送野戰(zhàn)醫(yī)院。肖劍鋒讓戰(zhàn)士們扎個擔架，抬起小米向后方野戰(zhàn)醫(yī)院奔去。

急救床上小米昏迷著。醫(yī)生說他失血過多不行了。肖劍鋒握住小米的手呼喚著他，女護士站在肖劍鋒身后哭泣，這是個很漂亮的女兵。小米在肖劍鋒的呼叫下蘇醒過來，斷斷續(xù)續(xù)地說：“副連長，我娶不上護士姑娘了，你看到俺娘別讓她難受，我是她的兒子，也是祖國的兒子，我是為保衛(wèi)她們而死，是光榮的?！彼吹搅俗o士，露出微笑，對護士說：“你能親我一下嗎？”那是乞求的、渴望的眼神。肖劍鋒眼淚流了下來，太年輕了。他有些不知所以，站起身，把頭轉(zhuǎn)向了護士。護士徑直走到小米跟前俯下身去，吻住了小米的嘴。肖劍鋒驚愕，眼淚在流。片刻，護士直起身子哭泣說：“同志，他犧牲了……”肖劍鋒看見小米眼睛瞪著，兩個眼角各有一顆淚珠。

肖劍鋒沖動地擁抱住護士：“謝謝你！謝謝你！讓他得到滿足?！弊o士羞紅了臉，推開肖劍鋒說：“我也十八歲啊！”

肖劍鋒俯身為小米合住了眼皮。

七

營指揮部里在連續(xù)呼叫翟振斌的偵察分隊。

經(jīng)過簡短的休息，翟振斌帶領(lǐng)1個偵察小分隊的戰(zhàn)士又一次潛出。上午9時后，營指與偵察小分隊的聯(lián)系失掉了近一個小時。營長命令正在布置警戒任務(wù)的肖劍鋒帶領(lǐng)一個班的戰(zhàn)士按偵察小分隊原定線路前往搜尋。按軍情通報這一帶沒有敵人大部隊，只有零星的小股敵人。主峰689高地拿下后，敵人已完全沒有大戰(zhàn)的意識，而是快速后撤到了他們的首都布防。從689高地再往前就進入平原了，我軍的鐵甲部隊在4個小時之內(nèi)就能到達他們首都的外圍。敵人也想搞誘敵深入，進而完成借刀殺人之計。我軍完成了懲罰性的戰(zhàn)略目的，準備回撤。這也是翟振斌最后一次前敵偵察了。因為營部已接到師長張康壽掩護主力部隊回撤的命令。

翟振斌帶領(lǐng)偵察小分隊潛出，這里沒有了高山峽谷，前面是低矮的丘陵，用望遠鏡看去，丘陵前面就是成片的稻田了。翟振斌帶隊下了丘陵在稻埂上前進。

突然，翟振斌發(fā)現(xiàn)了一隊人也在行進，不用說那是敵人。

敵人先發(fā)現(xiàn)了他們，開了槍。

“臥倒！”翟振斌急切地大喊。偵察分隊迅速臥倒，接著迅速翻滾散開來，匍匐在田埂上。

前面的敵人，密麻麻的。翟振斌估計了一下應(yīng)該有一個連的兵力，他馬上要向營部報告，喊了幾聲也沒見背著步話機的小馬吱聲。用眼望去，小馬趴在稻田里一動不動。翟振斌迅速跑了過去，小馬已經(jīng)犧牲，步話機也被槍彈穿了幾個洞洞，向上級報告請求支援是不行了。翟振斌看了一下地形，不利于防守，得撤回到丘陵處。翟振斌喊道：“各班交替掩護后撤?！?/p>

偵察分隊跳躍性的，交替地更換位置，密集的槍彈使敵人不得不趴在地上不能前進。偵察小分隊撤到丘陵下面，敵人稍遲也追到了跟前。這股敵人是從高平被打散流竄過來的，準備往首都集中，走到這發(fā)現(xiàn)了翟振斌他們。領(lǐng)頭的是個大尉，見是20多人的中共小隊伍，便想拾個便宜。

翟振斌指揮戰(zhàn)士們3人1組按品字形在丘陵下的坡地正面展開，每組隱蔽地伏在坡地上。

追過來的敵人跋涉在稻田里靠近了，敵人以為翟振斌他們會占領(lǐng)制高點，完全沒有想到在山坡下會給他們一個伏擊。敵人靠近了。50米，40米……

戰(zhàn)士們在聽翟振斌的號令。

敵人距離偵察分隊只有30米了。翟振斌怒吼一聲：“打！”頓時，20多支沖鋒槍機槍狂叫起來，敵人中槍后紛紛摔倒在稻田里，在遭受到我軍突然打擊后，敵人丟掉尸體紛紛后撤，在距離40米時，翟振斌喊道：“把手雷投出去！”一股股煙霧在敵人群里騰起，敵人紛紛倒下。

敵人退了。

翟振斌讓戰(zhàn)士們挖掘工事，準備敵人反撲，并讓一部分戰(zhàn)士抬起傷員向營指撤退并報告這里的情況。

就在這時，肖劍鋒帶隊趕到，告知部隊回撤的消息。翟振斌說：“我們撤好撤，可是敵人一定會跟上，蒼蠅掉在飯碗里，吃不吃，它膈應(yīng)人啊?！毙︿h說：“那就把它消滅掉?！?/p>

肖劍鋒觀察戰(zhàn)場環(huán)境，戰(zhàn)場前面都是稻田，我軍占領(lǐng)的地形不錯，稻田里是泥濘的，敵人吃不上勁。肖劍鋒發(fā)現(xiàn)在正面的右側(cè)50米處有一片樹林。他有了想法，他對翟振斌說：“敵人是不知道我們有了增援的，這樣就可以打他個措手不及，一戰(zhàn)解決問題。”

敵人死傷了幾十人，剩下的意見不統(tǒng)一，有的說：不打了，跟在他們后屁股打游擊戰(zhàn)，有的要再打一下。就在這時瞭望哨過來報告，中共軍隊跑了，大尉用望遠鏡觀察，只見對面的小山梁上有隊伍行走的背影?？磥硭麄円?。

大尉決定跟隨追擊。敵人順著田埂奔向丘陵。

小山梁上的翟振斌用望遠鏡看到敵人已經(jīng)進入陣地前30公尺時，迅速讓戰(zhàn)士們向原陣地急速跑回。

陣地上擔任阻擊的戰(zhàn)士已經(jīng)和敵人交上了火。敵大尉這時已發(fā)現(xiàn)山梁上的中共軍隊在回跑。敵大尉喊道：“快沖過去，只要我們沖上山梁共軍就拿我們沒辦法了?！睌橙松㈤_了在稻田里向我軍攻擊。然而，稻田里是拉不開腿的，翟振斌他們已經(jīng)跑回陣地。距離陣地只有10多米的敵人沒能越過去，他們在密集的掃射中紛紛倒下，敵大尉發(fā)現(xiàn)這個便宜不好拾，趕緊喊撤退。普通的作戰(zhàn)部隊和偵察部隊打仗，不管是單兵作戰(zhàn)，還是武器裝備怎能比呢。況且是一支訓(xùn)練有素，為國犧牲遠大于自己生命的榮譽燃燒的軍人呢。敵人占著人多的優(yōu)勢開始攻擊，可選錯了地形，在稻田里作戰(zhàn)，怎能發(fā)揮戰(zhàn)斗效果呢。

敵人還剩下的幾十個人倉惶地退卻。

突然在側(cè)面殺出一支人馬，反坦克手雷的巨大殺傷力在敵群里爆炸，10多支沖鋒槍彈，雨點般的傾瀉在敵人身上，最主要的是敵人根本就沒想到這里會出現(xiàn)一支隊伍抄了他們的后路。頃刻間，敵人顧了前頭顧不了后頭，在稻田里爬著翻滾著已失去戰(zhàn)斗能力。翟振斌率領(lǐng)戰(zhàn)士們圍了上來；肖劍鋒率領(lǐng)設(shè)伏部隊圍了上來；對殘敵做最后的清理。

凡是不交槍者一律擊斃，敵人已經(jīng)完全被我軍控制。紛紛舉槍投降。

隊伍開始回撤，肖劍鋒叫自己的戰(zhàn)士們押解俘虜向山里走去，他向翟振斌那個方向看了看，翟振斌的偵察分隊還在清理稻田里死去的敵人。

敵大尉趴在稻田的泥水里，滿頭的泥漿。翟振斌踢了他一腳，完全沒聲息。

“振斌！”肖劍鋒嘴里喊著并快速地跑向翟振斌。

翟振斌抬頭看著肖劍鋒應(yīng)道：“劍鋒，我們勝利了?！?/p>

突然，翟振斌看到肖劍鋒把槍口對準他這邊，肖劍鋒在喊：“小心！”接著肖劍鋒的沖鋒槍擊發(fā)了：“噠噠噠噠”。

翟振斌感到大腿一熱，這時的他已經(jīng)把身子轉(zhuǎn)了過來，裝死的敵大尉手里拿著左輪手槍，剛對準翟振斌開槍，身子已被肖劍鋒的沖鋒槍彈打成了篩子，在往水里倒時，他掙扎地扣動了扳機。翟振斌氣得罵道：“臨死你還咬老子一口?！彼种械臉屢岔懥?，敵大尉的頭顱被打得四處飛濺。肖劍鋒趕到跟前扶住了翟振斌，拿出急救包給翟振斌包扎。子彈給翟振斌的大腿打了個貫穿。

肖劍鋒背起翟振斌對戰(zhàn)士們命令道：“回撤！”

戰(zhàn)士們說：“副連長，我們來背排長吧?！?/p>

“不用，我來?！?/p>

翟振斌忍著痛說道：“你就得背背老子，勝利了，

老子敢說這句話，你的官比我大，我出的力比你大?！?/p>

“看你這張嘴，就是不會說話，已經(jīng)給你報一等功了，上級知道你說這話，還不說你爭功啊?！?/p>

“我這不是跟你說說嘛，咱倆比，我又沒跟別人比，你還能去匯報不成?！闭癖笥行┬奶摗?/p>

肖劍鋒帶領(lǐng)戰(zhàn)士們，背著翟振斌上了山梁。

八

早春二月，梅花依然吐露她的芬芳。她坐在南下的火車里。初綠的原野，閃亮的河流，紛紛從車窗外閃過?？伤男牟辉谶@美麗的景色之中。她要去看她的未婚夫——劍鋒。

“鏗鏘……鏗鏘……鏗鏘……”列車的車輪有節(jié)奏的響著。姑娘的心里也在響起：“劍鋒……劍鋒……劍鋒……”她和她的劍鋒一直在通信，可這段時間劍鋒沒有了消息。光知道侵略者犯我邊疆，他的部隊很可能參加懲罰還擊戰(zhàn)。那也得來封信啊，多讓人惦記??！

就在她日思夜盼中，學(xué)校通知她，給她一個月的假去部隊看望劍鋒。姑娘心想我剛考上大學(xué)沒多久，春節(jié)后上學(xué)沒多長時間，組織上為什么讓我現(xiàn)在去看劍鋒，而且是去醫(yī)院。是不是還擊作戰(zhàn)他上去了，受傷了，還是……姑娘不敢想了。

姑娘忐忑不安地按通知的地址，走進了邊防醫(yī)院三病室，這是兩個人的病房，一個在用被子蒙頭睡覺，一個戴著墨鏡，臉龐瘦削蒼白，胡子粗黑的人坐在那里。是他嗎？是他！就是他！姑娘怎能不認識相愛的人？她喊著“劍鋒”撲了上去。他聽到聲音剛抬起頭，姑娘已撲在他的懷里。劍鋒驚喜的樣子映入了姑娘的眼簾。劍鋒歉疚地說：“對不起，負傷沒給你說?！薄皞麆菰趺礃?？”姑娘焦急地問。劍鋒痛苦地說：“右眼的眼球摘除了！醫(yī)生說，如果產(chǎn)生并聯(lián)性的交叉感染左眼也保不住了。”劍鋒掀開被子，痛苦地說：“偵察兵要有鷹的眼睛，獅子一樣強勁的腿，可是，你看我……”

姑娘撫摸著劍鋒的臉，要摘劍鋒的眼鏡，被劍鋒阻止了。姑娘悲痛得不能自己?？伤龥]有掉一滴眼淚，她要給他增強信心：“蘇聯(lián)衛(wèi)國戰(zhàn)爭時期無腳將軍還能重上藍天，你一樣會重返你的戰(zhàn)斗崗位！”

劍鋒高興地同姑娘聊了一會問道：“你們學(xué)校給了你幾天假，過個三兩天就回去吧，別耽誤工作?！闭Z言有些冷，姑娘嗔怪地說：“怎么，攆我走？”劍鋒看了姑娘一眼：“人的一切都應(yīng)該是美麗的，面貌、衣裳、心靈、思想?？墒俏摇蹦蔷湓捠瞧蹩品蛘f的，姑娘知道他把這句話放到這的含義。她說：“面貌和美麗當然是愛情的一個因素，但心靈與思想的美麗才是崇高的牢固基礎(chǔ)。”劍鋒并不理會姑娘的話語，繼續(xù)深沉地說：“你讀過裴多菲的詩，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為自由故，兩者皆可拋。這首詩在今天依然有它的意義。為了你今后的幸福生活，我認為得讓我們的愛情之火熄滅?！?/p>

姑娘完全理解，劍鋒的意思是不想拖累自己，他說的是現(xiàn)實，往后成了家，生活在一起，一切困難都要自己承受?？墒牵菫榱俗鎳攀艿膫?，我怎能為了自己的生活而拋棄他呢。姑娘抱住了劍鋒：“你如果把我們的愛情看得如此脆弱，也想把我放到卑劣小人的行列，你就這樣做。別忘了我也是軍人，保衛(wèi)祖國，保衛(wèi)人民是我們的職責。”劍鋒忘情地和姑娘緊緊地擁抱起來。他的墨鏡掉在了床上。

“哈哈，笑死我啦，哈哈，笑死我啦，我實在是憋不住了啊，劍鋒你太能了啊，10斤面，你裝進了5斤的面口袋，你太會裝了啊?！迸赃叺牟〈采嫌腥舜笮χ?、說著。姑娘不知所措地從劍鋒的懷抱里掙脫出來，轉(zhuǎn)頭看去。

“王蕊心你看看我是誰，你再好好看看肖劍鋒?！?/p>

“你是翟振斌？是嗎？”這姑娘正是肖劍鋒和翟振斌的初中同學(xué)王蕊心。

“就是我啊，假的包換，你快看肖劍鋒。”

王蕊心轉(zhuǎn)過身來再看肖劍鋒。肖劍鋒魁梧的身軀挺立在地上，一身綠軍裝，已讓他用手拽得平平展展。紅色的領(lǐng)章，紅色的帽徽映紅了臉龐。

“你沒受傷??？??？”王蕊心摸著肖劍鋒的臉問。

“呵呵，才剛是逗你開心哪，我好好的。”肖劍鋒笑著說道。

“你壞死了，嚇死我了，心疼死我了，你！”王蕊心喜極而泣，抱住肖劍鋒的臉使勁地親吻起來。

“哎，哎，這還有個活的哪！”聽到振斌的吆喝，王蕊心回過神來，一屁股坐在翟振斌床邊的小椅子上：“你也負傷了是吧？我看看在哪！”王蕊心仔細地看，“你不是也在蒙我吧，啊？”王蕊心一巴掌拍在翟振斌受傷的大腿上。

“哎呀，媽啊，王蕊心你真是個挨球的，可疼死我了?！钡哉癖笠宦暣蠼?。

王蕊心趕緊揭開被子，看到了綁著繃帶的大腿，趕緊說：“對不起，對不起?！甭砸煌ｎD說道：“活該，誰叫你和他合謀騙我。”

肖劍鋒在走廊上對王蕊心說：“翟振斌從負傷住院，就沒有好好解過大便，痛苦難捱，醫(yī)院方面沒什么好辦法，大腿在恢復(fù)期，不能吃瀉藥。沒辦法，我才把情況寫給了你們軍醫(yī)大學(xué)，讓你這個軍醫(yī)來給看看，振斌既是咱們的同學(xué)又是咱們的戰(zhàn)友，我看不得他難受?！?/p>

幾天下來，翟振斌還是不解大便，肚子漲得疼痛難忍，王蕊心冥思苦想的沒什么好辦法。王蕊心想起母親抱著嬰兒，解手時會把孩子的雙腿分開，很容易讓孩子解下糞便來。于是，她想抱著翟振斌試一試。她對翟振斌說：“你也別不好意思，你就當我的親弟弟，我就是你的親姐姐?！闭f著在護士們的配合下把翟振斌抱在懷里，分開他的雙腿，結(jié)果還是解不下來。翟振斌害羞地說：“你這種弄法不行啊，我就是能解下來，也嚇回去了，我不是怕你，我是怕劍鋒他跟我拼命啊?！痹跊]有辦法的情況下，王蕊心決定讓護士扶住翟振斌，自己用右手食指伸進翟振斌的肛門里，一點一點向外摳。翟振斌喊道：“不行啊，不行啊，王蕊心，你這是心口窩插刀子，讓我死??！”

“閉嘴，老實點，別動，現(xiàn)在我是醫(yī)生你是病人，你的明白?！蓖跞镄挠行拈_個玩笑，但沒開出來。

王蕊心用了一個多小時的時間為翟振斌摳完了大便。她一邊摳，一邊還安慰著翟振斌，怕他羞澀。當?shù)哉癖蟮拇蟊惚粨竿陼r，翟振斌心中顫抖，握緊了王蕊心的雙手，凝望著，感動得情不自禁地嗚咽起來，一串串

熱淚濕透了枕頭，任何調(diào)皮話也沒了。他出院時對肖劍鋒說：“多好的女人啊，夠你一輩子珍惜的了?！?/p>

九

一輛中巴在村口停了下來。翟振斌從車上走了下來，村民們一下子圍了上來，振斌，振斌地喊叫他。振斌媽流著淚水摟住兒子：“兒啊，兒啊，你可回來了。”振斌擁住母親，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振斌媽扭頭看牛菊梅被鄉(xiāng)親擠得站在人群的邊上，振斌媽拉住兒子來到牛菊梅的跟前：“這就是牛菊梅，明天就給你們成親?！闭癖蠛团＞彰纺樇t得擦了胭脂似的。

振斌家比過年還要熱鬧，振斌不時地應(yīng)答鄉(xiāng)親們的問話，眼睛的光卻飄向坐在門口的牛菊梅。牛菊梅默默地坐那聽振斌的聲音。振斌這時看她竟形如觀音。牛菊梅在夕陽的映射下，端莊的軀體直直地打坐在門檻上，臉上掛著微笑，白皙的臉龐透著紅暈。她早發(fā)現(xiàn)振斌在看她，她目光直視人群，仿佛沒見到振斌在看她。

夜深了，眾鄉(xiāng)親散去，屋內(nèi)只留下牛玉良和牛菊梅父女二人。牛玉良說：“老嫂子，振斌還要到學(xué)院報到，我看他們的婚事咱就簡辦，明天我把菊梅送過來就是了，吃飯的事這幾天也操辦得差不多了，明天舉辦個儀式，鄉(xiāng)親們一吃一喝就算了事，你看行不。”振斌媽說：“雖然我家境不是太好，可也不能虧了菊梅姑娘，明天讓振斌領(lǐng)著菊梅去市里買個金戒指，再買兩身衣服，12點前趕回來辦事?！迸Ｓ窳颊f：“老嫂子，現(xiàn)在用錢的地方多，感謝你的用心，戒指等你家小小子大了能掙錢了，再讓振斌給菊梅買。衣服有得穿就行，結(jié)婚的衣服你不都做好了，一會我拿走，明天給我姑娘換上，就這樣，聽我的?！?/p>

夜晚，翟振斌睡在床上想著牛菊梅。那還是在上前線時，翟振斌在想，上去光榮了，也就算了，要是殘了，這對象可是不好找。他想到了那個小姑娘。于是就給母親去信，讓母親去牛家提親。

母親接到兒子的來信，就去牛家提親。牛玉良自是愿意，一個農(nóng)村姑娘嫁給一個解放軍干部那是多榮耀的事?？梢仓?，邊防吃緊，很可能打仗，這萬一有什么閃失，姑娘可如何是好，得征求下姑娘意見。牛玉良把翟家的意思告訴了菊梅，菊梅笑得臉上開了花，我就喜歡當兵的，我愿意。

牛菊梅要來翟振斌的地址，給振斌寫了一封信：

振斌哥哥你好：

我爹叫牛玉良，我是他家的姑娘，叫牛菊梅，你娘來咱家提親了，我想告訴你，我愿意做你的老婆，我知道你很可能上戰(zhàn)場，不管怎樣你是最可愛的人，我等你，不管你是光榮了，還是殘了，我都是你翟家的媳婦。你放心吧。我等你歸來。

妹妹菊梅

翟振斌接到信想到原來的想法，羞愧不已，準備回信，就在這時部隊向南邊集結(jié)了。在戰(zhàn)前那個夜晚，翟振斌寫下了自己所該還的欠款和給牛菊梅的一封信：

菊梅妹妹你好：

來信收到，很受感動，我為你的想法感動。你放心，如果我在戰(zhàn)斗中犧牲，你就另找他人，如果我安全歸來，一定娶你做我的妻子。放心，我會英勇殺敵，爭取立功，把立功喜報寄回家，也讓你光榮。

哥哥振斌

在振斌回家娶妻之前，振斌一等功的喜報，公社早就敲鑼打鼓地送到翟家，大家羨慕死了，都夸牛家的姑娘好福氣。兩家人商量著辦他倆的婚事。正巧，振斌考入軍校，要回來上學(xué)，兩家人就把翟振斌和牛菊梅的婚事定了下來。

婚結(jié)了，結(jié)婚的飯也吃了。春宵一夜值千金的晚上來到了。幼時的伙伴來鬧洞房了，牛菊梅依舊微笑很少說話?；锇閭儚埧竦叵拐f，什么黃說什么，菊梅就是不接茬。這時，有個后生不懷好意地說，咱們給菊梅摸摸虱子吧！這是農(nóng)村的惡習，摸虱子就是把手伸進新娘衣服里隱私部位亂摸。振斌一聽嚷道：“你們敢！”伙伴們起哄將振斌推出門外。大家伙轉(zhuǎn)向了牛菊梅，牛菊梅冷笑道：“你們要是敢胡來，我叫你們好看。”后生們借著酒勁將菊梅按在炕上，出主意的搶上前來，就把手伸向菊梅的衣襟下面，“你媽那個蛋?！本彰坊鹆?，抬腿一腳狠狠地踹向那家伙的襠部，“哎喲！”那家伙沒防備，一下子踹個正著，他捂住襠部在地下打起滾來：“疼死我了。疼死我了?！本彰烦么蠹毅墩瑨昝摮鰜?，拉開房門，搶到當院。

翟振斌聽到屋里一聲慘叫，正準備踹門進去，眼見牛菊梅闖了出來，正欲上前詢問。只見牛菊梅瞟他一眼沒有吱聲，拿著挑水的扁擔翻身重新進屋，劈頭蓋臉地向后生們打?qū)⑵饋怼：笊鷤冋l見過這陣勢，酒全都打醒了，捂頭亂竄。那個被踹了襠部的，也顧不上喊疼，爬將起來，順著墻邊跑了出去，一邊跑一邊喊：“靠，這娘們看著不吱聲，誰料到如此厲害?！?/p>

牛菊梅上了院門狠狠地說道：“聽房也不叫你們聽了，一群流氓?！?/p>

振斌媽在一旁說道：“干嘛那么厲害！”菊梅說：“媽你不知道，他們想侮辱你兒媳，還不該打嗎？”

菊梅想：我老公還不知道我啥樣呢，豈能讓他們先得手。想到這不覺臉熱了起來，拿眼看振斌，翟振斌看著威武颯爽的菊梅，鼓起掌來：“打得好，打得好！”振斌媽在一旁笑道：“你以為這是戰(zhàn)場啊?！闭癖笳f：“媽，這樣一來，今后我不在家，也沒有人招惹咱了?！?/p>

“快去睡吧，不早了?！闭癖髬屢膊辉僬f什么。

新房里，雖然簡陋些，但也是紅紅火火，才剛一陣亂打，室內(nèi)凌亂些，菊梅想整理一下。振斌說：“趕緊睡吧，明天起來再整理。菊梅臉又一次熱了起來：“你去把燈關(guān)了?！?/p>

振斌摸黑脫了衣服鉆進被窩，手向菊梅那邊摸去，手碰到了菊梅的身子，那身子也是光著的。振斌輕輕地撫摸著，那皮膚好光滑，好細潤。菊梅身子在顫抖，她的手握住了振斌的手，怕它往胸前游走。振斌頭挨了過來，在菊梅的耳根子親吻起來，菊梅躲開了。振斌把手拽了出來，輕輕地將菊梅的頭扳了過來，嘴對住菊梅的嘴。菊梅呼吸急促起來，渾身癱軟。振斌緊緊地摟住了她。

結(jié)婚三日過去，翟振斌和牛菊梅結(jié)婚回門回來，振斌就去學(xué)院報到了。振斌在校學(xué)習了3年，放假時能回家住些日子，也是惦記著部隊，戰(zhàn)友們經(jīng)常給他來信說連里的事，知道肖劍鋒也去軍校學(xué)習了，部隊訓(xùn)練很緊張。

畢業(yè)了，振斌準備回原部隊了，這時，他的兒子兩歲了，菊梅說：“你放心地回部隊吧，在隊伍上好好干，別掛記我和孩子。你奶你媽就是我奶我媽，娘家這邊也在村里，我兩頭多跑跑就是?！?/p>

翟振斌回部隊了，任命偵察連副連長。肖劍鋒也學(xué)習回來了，任命為偵察連連長。

自從翟振斌走后，牛菊梅就領(lǐng)著兩歲的兒子明明和婆婆奶奶一起過。振斌畢業(yè)回部隊時說：“春節(jié)還回來?！迸＞彰肪偷劝?，盼啊。終于熬到春節(jié)，振斌沒有回來，她想部隊忙，說不了，節(jié)后能輪換回來。就又等啊，盼啊。婆婆身體不好，兒子明明又有了病，一個農(nóng)村婦女哪經(jīng)過這些事，急得不得了，可她深沉的摯愛，沒有打電話讓振斌回來，怕受到家庭拖累，影響振斌的進步?？伤龢O度的焦慮，痛苦地等待在心中交織著。過完年，振斌終于來了封信，告知他們部隊封閉整訓(xùn)，不能寫信。根據(jù)老山前線的態(tài)勢，部隊正把在還擊作戰(zhàn)的、打過仗的、有經(jīng)驗的干部派往前線，如果他要上去，就請她照顧好媽媽，管好兒子，自己是軍人，到前線去是義不容辭的責任。牛菊梅看完信，眼淚嘩嘩地流下來，她的祈盼，她的等待全落了空，她的心啊，是多么盼望丈夫能夠回來幾天幫幫她。她擦去淚水，給丈夫?qū)懥嘶匦牛?/p>

振斌哥哥你好

這是報效祖國的機會，不要掛念媽媽、孩子和我，你如果上去，我和明明送你上前線。

妹妹菊梅

然而，又是沉寂，牛菊梅雖然坐在家門口，望著郁郁蔥蔥的龍門山，可心早飛向了遠方。龍門山頭的白云飄向了南方，捎去了牛菊梅的情思，南方來的輕柔的風卻沒有帶來振斌的消息。七八十的奶奶，五十多的婆婆，尚小的小叔小姑，家庭的貧困，還有那塊需要耕種的地，要讓一個軍人的妻子撐起。

牛菊梅盼了許久，沒有振斌的信，就把電話打到了部隊，部隊長說：“翟振斌同志去執(zhí)行任務(wù)去了。”

牛菊梅一切都明白了。

十

翟振斌帶領(lǐng)戰(zhàn)士們潛出敵后把敵人向老山谷口和清水口我方地帶集結(jié)的消息報告給了指揮部，完成任務(wù)后撤。然而，敵人也監(jiān)聽到了這一信號，他們派出部隊圍剿這支偵查隊。翟振斌率領(lǐng)偵察班避開敵人，迅速后撤。突然，鮑虎喊道：“不好，副連長，前面有敵人的雷區(qū)。”翟振斌看了下地形，是一片蒿草地，他喊了一聲：“龐偉！”“到！”龐偉到了翟振斌跟前。

“有辦法嗎？”

龐偉看了一下說：“我試試看?！?/p>

偵察班潛出敵后帶了3個工兵，越過敵人前沿陣地時排雷時已經(jīng)受傷兩個，剩下班長龐偉也腿負輕傷。身后有追兵，正面敵人一定會布置兵力堵截，千鈞一發(fā)，時間決定一切。翟振斌對瘸著腿的龐偉關(guān)切地問道：“怎么樣，還能行嗎？”

“行，副連長?！?/p>

龐偉爬到雷區(qū)前觀察，大大小小的表面附著物幾乎布滿了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龐偉在想辦法。身后敵人試探性的槍彈從頭頂飛過，蒿草下面的洼地里也顯現(xiàn)了敵人的身影。龐偉覺得熱血在沸騰，一種為戰(zhàn)友安全的責任油然而生。他搖晃著站立起來，然后一個翻身向雷區(qū)滾去，地雷在他身后炸響。翟振斌一把沒拉住龐偉，只能眼睜睜地看著戰(zhàn)友滾雷。翟振斌率領(lǐng)戰(zhàn)士們沿著龐偉用生命滾出的通道走出了雷區(qū)。

正面敵人的堵截已經(jīng)形成。翟振斌帶領(lǐng)偵察班同敵人展開殊死拼搏，敵人以三倍于我的兵力合圍偵察班，翟振斌決定立刻殺出重圍。他讓戰(zhàn)士們把反坦克手雷準備好，先以一字形隊伍排開，投出手雷后，迅速按3.3制隊形不管看到看不到敵人，猛烈掃射，向前猛沖。十幾枚手雷投出，巨大的殺傷力讓敵人吃了苦頭，還沒清醒過來，密集的掃射如狂風卷了過來，敵人剛想組織射擊，偵察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躍了過去。敵人死傷幾十人竟沒攔住偵察班，氣得敵指揮官暴跳如雷，在指揮所揮舞手槍要槍斃幾個窩囊廢解氣。

殺出包圍圈，清點人數(shù)，發(fā)現(xiàn)偵察班二組的幾名戰(zhàn)士沒有殺出來，翟振斌做偵察從不留下戰(zhàn)友，立即又帶領(lǐng)三名戰(zhàn)士殺回接應(yīng)。在剛剛交戰(zhàn)的地方，他摸索尋找時，迎面又碰上十幾個敵人，翟振斌指揮戰(zhàn)士占領(lǐng)有利地形，向敵人開火，一陣速射，敵人丟下五六具尸體撤了，而遠處的敵人正向這趕來。他命令戰(zhàn)士撤出戰(zhàn)斗，自己留下掩護。敵人又上來了，翟振斌邊打邊撤，在崖邊，他靠在樹上向敵人掃射。突然，樹斷了，他的身體失去平衡墜下崖谷，幸好被一松樹掛住。

夜晚，等敵人走遠，他爬上懸崖，又去尋找戰(zhàn)友，沒見蹤影，想戰(zhàn)友們可能回部隊了，回到連里一問肖劍鋒，肖劍鋒說第二小組還有兩名戰(zhàn)士未回來。盡管他戰(zhàn)斗了兩天兩夜，已經(jīng)筋疲力盡，但他還是要找回戰(zhàn)友，他那份深厚的戰(zhàn)友情誼深深地感動所有人。肖劍鋒要派其他同志去找，他說：“情況、地形我熟悉，還是我去合適。”就這樣他又帶領(lǐng)戰(zhàn)士深入敵陣。

搜尋期間，他觸發(fā)了地雷，左腳被炸傷。戰(zhàn)士鮑虎給他包扎，見他被炸斷的腳還有一點皮連著，不知怎么辦。翟振斌推開鮑虎，一咬牙，扯掉血肉模糊的左腳。命令鮑虎撤退，因地雷的響聲會驚動敵人?？甚U虎也踩響了地雷。救護人員到了，但只有一副擔架，戰(zhàn)士們要把翟振斌抬走，翟振斌命令說：“把鮑虎抬走，我個子大，你們抬不動?！睉?zhàn)士們含著淚水先把鮑虎抬走了。前面響起了槍聲，翟振斌說：“快，把我用樹枝和石塊蓋起來，你們快撤。”戰(zhàn)士們哪能丟下他，他們一面阻擊敵人，一面砍樹枝用繩子扎成簡易擔架將翟振斌抬了下來。鮑虎由于搶救及時得救了，翟振斌在生命最后時刻氣息奄奄地對肖劍鋒說：“我可能不行了，請轉(zhuǎn)告支部，把鮑虎和劉安和轉(zhuǎn)志愿兵的事辦好。他倆打仗很英勇……前面的同志回來沒有？仗還在繼續(xù)打，干糧要分著吃，水要分著喝。炊事班要把面和好，把饃蒸好……”然后，翟振斌閉上了眼睛。肖劍鋒抱著翟振斌

呼喊：“振斌啊，你醒醒，你醒醒啊，你一句家里的話都沒交代呀，振斌，你醒醒啊?！?/p>

十一

翟振斌犧牲的消息報告給了總指揮張康壽。張康壽默默地坐在那里半天沒有吱聲。兒子還擊作戰(zhàn)中犧牲了，翟振斌戰(zhàn)后到了師長家，對張康壽說：“師長，我沒保護好張立，使你失去了獨生子，今后我就是你的兒子?！睆拇耍瑥埧祲垡暤哉癖笕缱?，可他也犧牲了。參謀長走進指揮所對張康壽說：“師長，時間要到了?！睆埧祲垡话炎ミ^電話喊道：“我命令各部隊全線反擊，炮兵把炮彈全部打出去，一定要把敵人全部消滅掉，不投降的格殺勿論，他奶奶的，讓我連失兩子，不打你個龜孫子饒了你不成?！?/p>

戰(zhàn)斗打響了，炮兵突然將成千噸的炮彈傾瀉在一個師敵人的頭上。敵人根本沒想到我軍怎會有這樣的動作，頓時全軍潰亂，建制打散，死傷一片，進攻的敵人呼叫敵北軍區(qū)指揮部調(diào)制。在我軍炮兵急襲十分鐘后，向區(qū)域縱深延伸的間隙里。敵軍指揮部所里得到了一息喘息的機會，軍區(qū)司令迷茫地說：“中共軍隊如何知道我們的行動計劃的，現(xiàn)在怎么辦?！避妳^(qū)委員說：“我們的計劃本來是秘密集結(jié)，然后給老上主峰一個突然襲擊，現(xiàn)在偷襲變?yōu)閺姽?，或許還有一條生路?！北?軍區(qū)司令下達命令：所有部隊沖向前沿進攻出發(fā)地集結(jié)，已經(jīng)沖向進攻地段的部隊向老山陣地發(fā)起了猛烈攻擊，后到的部隊接著向老山主陣地攻擊。

老山前線東西寬五公里，縱深七公里的區(qū)域里，敵我雙方共投入四十七個炮兵營，三萬多攻防將士在這狹長的地段上進行了一場殊死的拼殺。

一方要報仇雪恥，志在必得的，張牙舞爪地向前沖鋒。

一方要保衛(wèi)領(lǐng)土，以誓與陣地共存亡的決心向敵人射出必勝的子彈。

肖劍鋒握著沖鋒槍狠狠掃射沖上來的敵人。前方觀察哨準確地把敵人的位置報告給炮兵。敵人在爆炸聲中組織不成，混亂中他們像無頭的蒼蠅，依然玩命地向上攻擊，成為我軍實戰(zhàn)練習的靶子。

戰(zhàn)場上，一道道火焰，漫天燦爛，伴隨轟轟的炸響，映紅了夜空。一股股煙霧騰地而起，化成云朵飄向天際。我軍將士的吶喊聲，敵軍困獸猶斗的哀鳴聲，像一場震天的交響樂在這神圣的土地上奏響。我的土地，誰敢來爭，我的土地誰敢來占！向前！向前！向前！直把侵略者消滅干凈！戰(zhàn)斗從凌晨2點50分戰(zhàn)至下午5時，將敵軍全部殲滅，取得了斃敵2千7百名，傷敵3千的輝煌勝利。在俘獲的敵人一個營長口中知道了敵人這次行動就是在松毛嶺下的北光村里制定的代號為84-MB-北光計劃。

十二

牛菊梅終于等到了消息，這是讓她無法接受的消息。

婆婆從最初的痛哭中恢復(fù)平靜，呆滯地躺在那里，幾天都沒吃飯，菊梅把飯端到她的跟前：“媽媽，你吃口吧，振斌不在了，從今我就是你的親女兒，振斌是為國家走的，走得值，我和明明永遠和你在一起，我替振斌給你盡孝。”菊梅說得哽咽了，婆婆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菊梅那雙淚眼，心不忍，接過了碗。

團政治部劉主任來到龍門村里，在翟振斌的家里問振斌媽和牛菊梅：有什么困難，有什么急需解決的事情，有什么要求？由他來解決。婆媳倆交換一下目光，拿出一張紙條說：“這是振斌寄回來的欠賬單，這是她奶奶病故時給家里借的錢。當時，他來信說如果他犧牲了，就從撫恤金500元錢里還上這192元錢的賬，您給看看都是哪幾處的，您勞駕給還上?！?/p>

劉主任清楚這筆錢，部隊已經(jīng)替翟振斌還了，要求得給烈士家屬保密。劉主任撒謊說：“這筆賬，振斌同志用沒發(fā)三個月的工資補上了?！?/p>

菊梅不信，秉直地說：“你說的拿不出憑證。振斌當兵不是為了錢，我們也不是為了錢，振斌的話我們不能不聽。我們一定用撫恤金還上?！?/p>

這就是軍人的妻子，這就是軍人的母親，這就是軍人的底氣。人民解放軍之所以戰(zhàn)無不勝，除了鐵的紀律，政治思想工作，還有的，那就是人民的軍隊是人民的子弟兵。軍人的身后有母親，妻子的大力支持。軍人的職責就是用生命抵御外來的侵略者，不讓親人們受到欺辱。

牛菊梅在劉主任面前沒有流淚，她抱住明明，把臉貼在孩子的臉上。劉主任心里難受得不行，孩子還小就失去了父親，牛菊梅要承受了多少壓力，她把愛給了孩子，她把愛給了祖國，給了振斌，也給了當兵的人。劉主任對振斌媽和牛菊梅說：“我代表全團，代表振斌給你們敬禮了?！眲⒅魅握酒鹕韥硐蛘癖髬尯团＞彰肪戳艘粋€軍禮。振斌媽說：“使不得啊，首長，振斌是國家的人，他為保衛(wèi)國家而犧牲，我雖然難過，可我知道這個理，我挺得住?！?/p>

劉主任走了，帶走了那192元欠款。牛菊梅在半夜時分對著翟振斌的遺像訴說著：“振斌哥哥，劉主任來咱家了，我和媽媽用你的撫恤金還上了。哥啊，這些年的不容易，我不能告訴你，有過嘆息，有過眼淚，今夜我不哭，哥哥，我要挺住。長夜的那串淚滴，怎能留給你，你靜靜的安息，我保證永遠是你的妻，帶好咱兒子，讓他接你的班，保衛(wèi)咱國家。剩下的撫恤金，交給了媽媽，媽媽哭著說讓我留下，我不能這樣做。弟弟上大學(xué)用錢，妹妹上高中用錢。我父親說我這樣對。哥哥，你好走……”牛菊梅的淚在夜空里流了出來。

十三

硝煙散去，晴朗的天空展現(xiàn)出迷人的蔚藍，太陽的光輝重新照射到了陣地。陣地上一片狼藉，前沿一號陣地戰(zhàn)壕被炮火夷為平地，厚厚的虛土覆蓋了整個山坡。作戰(zhàn)區(qū)域光禿禿的早已沒有往日的濃郁，原有的植物被雙方的炮火炸沒了。那種炮火過后燒焦土地的糊臭味和火藥味使人惡心，聞得多了寢食難安，并伴有頭痛。肖劍鋒和戰(zhàn)士們一樣，最大的享受就是在這樣的晴天里，躺在交通壕中，脫掉褲子，光著屁股仰面對著太陽。戰(zhàn)士們沒有穿內(nèi)褲的，一名戰(zhàn)士笑著說：“我們是兩頭光啊，光頭光屁股?！?/p>

肖劍鋒率領(lǐng)偵察連依舊守衛(wèi)在主峰陣地上。大的戰(zhàn)役沒有，騷擾戰(zhàn)斗有過幾次，都被打了回去，像剛剛這樣的炮擊不多，敵人輕易也不愿意暴露他們的炮兵陣地，怕被我軍炮火覆蓋。以營連為單位的攻擊早就沒有了，整師整團的戰(zhàn)役性作戰(zhàn)就更談不上了。估計敵軍也不敢，或許他們怕被我軍再一次設(shè)伏予以殲滅。

在敵人能夠觀察到的主峰正面，我軍只有十幾個哨位，山上區(qū)域有限，布置太多的兵力展不開，都成了炮兵的靶子。所謂的哨位就是半人高的貓耳洞。貓耳洞就是在掩體的內(nèi)側(cè)壁上掏個僅供一個人能進去蹲下的躲避敵人炮火的洞，形如貓耳故稱貓耳洞。保衛(wèi)戰(zhàn)后期正面的戰(zhàn)斗很少，火箭布雷車在我軍防御陣地正面寬5公里，縱深5百米的區(qū)域投放了30萬顆地雷，密度幾乎是零距離。敵人也在他們的區(qū)域投擲地雷?，F(xiàn)在的地雷用不著埋，有的只有手指蓋大小撒在地上，人踩上去就會炸，你爬到地上身下不知有多少地雷，受力夠了就響了。

老山陣地前沿，敵人想攻過來就必然用炮掃出一條進攻通道，所以，戰(zhàn)士們就坐在掩體里瞎聊，敵炮一響就鉆進貓耳洞，炮聲一停，就鉆出來監(jiān)視敵人。天一下雨，掩體里的水排不出去，其實也排不成，敵人的阻擊槍手時刻瞄著我們呢，一露頭就可能挨槍子。時間長了，潮濕的襠部，會陰處都爛了，肉和軍褲沾黏一起，痛疼難忍，小便時得一點一點地撕軍褲。沒有特效藥，最主要的是換換環(huán)境，肖劍鋒讓戰(zhàn)士們白天就光著屁股讓太陽曬，倒是很有療效，最后，就干脆不再穿褲子整天光著屁股，襠爛就會好一些。

敵人也是一樣難熬。大家都在拼意志，拼耐力，敵人比我軍更難受，我軍只要發(fā)現(xiàn)有敵人夠得上的就開炮轟擊。后期，敵人只有招架之功，無還手之力了。致使敵軍龜縮在山洞或掩體里不敢出來，肖劍鋒偵察連的阻擊槍手在1千米之內(nèi)發(fā)現(xiàn)目標就擊發(fā)。敵人飯吃不著，水喝不上，那種囧勁可不好受。

十四

主峰對面一個掩體內(nèi)。在還擊作戰(zhàn)中，向張立開槍的黎元甲帶著一個排的士兵，其中有4名女兵在掩體里苦熬。我軍炮火已經(jīng)封鎖了他的退路，他只要露頭就是一頓炮火。他要是向老山前線主陣地攻擊，無異于找死。所有的火力配系是一張?zhí)炀W(wǎng)死死地罩住老山前線每平方米地面，恐怕一只蒼蠅也難逃脫炮火的覆蓋。想走走不了，想打打不成，給養(yǎng)送不上來，掩蔽洞里馬上就要斷糧了，特別是水已斷了兩天了。黎元甲浮躁得不行，知道很難活著走出老山前線了。本來他想呼叫炮兵發(fā)炮，他們好趁亂撤下去。上司對他講：“只要我們一開炮，暴露了位置，中共軍隊就會將我們覆蓋，不可能有一人一炮存活下來，你們還是堅持吧。”黎元甲被困得實在是不能承受，想轉(zhuǎn)移注意力，他眼睛瞄住了女兵。4名女兵屬阮芬長得漂亮，大眼睛，尖下頜，精瘦的身子卻長了雙大奶子和大屁股。黎元甲站在指揮室門口喊叫：“阮芬！”

“到！”阮芬應(yīng)道。

“來指揮室，有任務(wù)向你布置?！?/p>

“是!”阮芬進了指揮室。那一排男兵們豎起耳朵聽聲。阮芬知道黎元甲想干什么，阮芬也是被困得如同野獸，早就想排遣一下。進到指揮室還沒等到黎元甲說什么，阮芬就撲了上去。兩頭野獸互相撕扯衣服，阮芬那對白乳房露了出來，紅紅的乳頭堅挺，黎元甲兩只手狠狠地掐了上去。阮芬一聲慘叫，回手掐住了黎元甲的脖子一把撓了下來，黎元甲的脖子立馬出了幾條紅血印子。黎元甲抓住阮芬的雙手一個側(cè)身，把阮芬從頭頂大背摔到地上，還沒等到阮芬慘叫停下來，黎元甲的身子壓了上去，牙咬住了阮芬的嘴唇。

指揮室外面的士兵聽到了指揮室的叫聲，一雙雙冒著綠光的眼睛盯死了3名女兵。女兵害怕了，想躲，哪有地方躲。一群野獸的瘋狂掠奪開始了。

突然，急速的沖鋒槍聲響了，“噠噠噠噠噠！”一名士兵從襠部到頭部被沖鋒槍子彈打成了馬蜂窩。而那名士兵的嘴還咬著開槍女兵乳頭。黎元甲跑了出來喊道：“他媽的都給我停下來?！币幻勘鴽]有聽到黎元甲的叫聲，依然趴在女兵身上。黎元甲走了過去，冷冷地說道：“去另一個世界樂去吧?！币宦晿岉?，士兵就伏在女兵身上不再動了。那女兵早就嚇得昏了過去。

黎元甲回到指揮室對阮芬說：“得想辦法突圍，我看你們4個女兵去掩體外那個泉水坑里弄些水來。先恢復(fù)下體力，等天剛剛黑，中國軍隊的夜視儀不是最佳狀態(tài)時，咱們突圍，你們4名女兵，光著身子去取水，他們不會開槍。”阮芬說：“萬一他們開槍，我們不成了活靶子?！崩柙椎溃骸澳壳爸挥羞@一條道，要不就得等死了。阮芬想想，也只有這一條道了?！?/p>

十五

肖劍鋒正在隱蔽所休息，前沿2、3哨位報告：“有敵軍4名女兵光著全身出掩體取水，怎么處置?！毙︿h命令：“堅決打掉，一個不許活著回去?！?/p>

“可她們是女人，還光著身子。”

“她們首先是敵人，這是戰(zhàn)爭，不能讓她們?nèi)∷厝?，堅決打掉，執(zhí)行命令吧。”

阮芬?guī)ьI(lǐng)著女兵到了泉水邊上開始灌水，阮芬見對方?jīng)]有動靜，以為對方不會開槍，竟站起來，正面對著陣地，下身一拱一拱地做挑釁動作，就在這時，槍響了，水邊取水的女兵倒在了水里，那水立刻成了紅色。阮芬扭身向坡上跑，隨即也應(yīng)聲倒地，她極力地抬起頭，看見了掩蔽洞口里的黎元甲，她用盡最后的力氣說：“這是戰(zhàn)爭?！?/p>

下午，肖劍鋒來到2、3哨位，用望遠鏡清楚看到3百公尺處，那個泉水坑邊，4個女兵裸身赤體成梯階狀或伏或仰卷曲在山坡上，身邊有軍用水壺。她們跑不出阻擊槍手1秒擊發(fā)3次的速射。

只想到女兵裸體出來打水，沒想到我軍會射擊的黎元甲陰謀沒得逞，干瞪著倆眼，也不敢出來收尸。

肖劍鋒命令戰(zhàn)士，敵人只要不取水，可以讓他們把4名女兵的尸體弄回去。然而敵人一直沒有出來收尸。

黎元甲想再待下去就只有死路一條了，沒指望了，決定傍晚突圍。

肖劍鋒看敵人并沒來收尸，告訴前沿陣地各觀察哨位，注意敵人動向，敵人堅持不住了。肖劍鋒拿起一支狙擊步槍伏在戰(zhàn)壕里，槍口指向了黎元甲的隱蔽洞。

天暗了下來，四周輪廓依然清晰可見。黎元甲的部隊開始撤退了。他們離開洞口，整體都暴露在山崗上。一陣沉悶的雷聲響起，敵群里150榴彈炮炮彈炸開來，這是覆蓋。走在隊伍最后邊的黎元甲聽到炮彈飛來的哨音，急忙地想跑回隱蔽洞。肖劍鋒的槍響了，子彈穿過黎元甲的頭顱。黎元甲還沒倒地，炮彈爆炸的氣浪把他撕成了碎片飛向了空中。

后記

車在崎嶇的山路上爬行，司機聚精會神地開著車，集團軍軍長肖劍鋒少將微閉雙眼養(yǎng)神。三十年了，肖劍鋒心里始終掛著兩個事：一個是翟振斌的家事，一個是通訊員小米的家事。就要退了，夢魂牽繞，始終掛心，他決定去看看。

第一次去小米家。戰(zhàn)斗過去，還擊戰(zhàn)歸來，到國內(nèi)休整，肖劍鋒決定去小米的家鄉(xiāng)看望她的母親和弟弟。肖劍鋒坐了兩天山里的公共汽車，那不是什么公共汽車，一輛嘎斯69（一種早就淘汰的南京產(chǎn)的卡車）加個帆布棚，里面固定了幾排木椅子。人坐在里面一會就成了泥猴，因路都是土路。到了公社，肖劍鋒打聽到小米的家離公社有30公里的山路，不通車全是羊腸山間小路。次日一早，肖劍鋒尋了個向?qū)蛐∶准疫M發(fā)。一路上高山漣漣，溪水潺潺，山清水秀的，可肖劍鋒累得氣喘噓噓哪還顧得上欣賞美景。中午時分，肚子叫了，早上在公社食堂揣了倆饅頭和向?qū)б蝗艘粋€，吃完了沒頂事，肖劍鋒想：要是有商店的話，就會有賣吃的，隨即問向?qū)В骸扒懊嬗行≠u部么？”向?qū)дf前面大隊有個小賣部。好容易到了小賣部，進去一看，肖劍鋒就傻了眼，里面除了鹽，煤油，草鞋，別的什么也沒有。肖劍鋒再餓也沒辦法，只好重新上路，老實巴交的向?qū)栃︿h：“哥，你是餓吧？”肖劍鋒點了下頭。向?qū)膽牙锾统鰞蓚€菜窩窩說：“你要是不嫌棄，就吃吧。”那是向?qū)寢尳o向?qū)蕚涞闹形缈诩Z。三年自然災(zāi)害時，有過挨餓的感覺，可能那時候小，沒有這么強烈的感覺。戰(zhàn)場上也有餓的感覺，不過有壓縮餅干頂著。肖劍鋒接過菜團子吞咽起來。此時的肖劍鋒覺得再也沒有比菜團子好吃的食品了。天揷黑時，肖劍鋒和向?qū)У搅诵∶椎募?，小米家里早就知道小米犧牲的事，光榮烈屬的牌子釘在門框上。肖劍鋒拿出五百元錢，那是小米的撫恤金，交給了小米的母親。這是位將近40歲還很年輕的女性。小米的母親接過錢，并沒有像肖劍鋒想象那樣會嚎啕大哭。她默默地撫摸著錢，顫抖著說：“俺小米說過了，他是祖國的兒子也是我的兒子，他死得光榮?！?/p>

吃飯了。肖劍鋒端起碗就吃，餓壞了，第一碗肖劍鋒狼吞虎咽地吃了下去，當他吃第二碗時，才發(fā)現(xiàn)不對味，仔細一看，這是玉米糝和玉米皮在一起做的粥，肖劍鋒抬頭問小米的母親：“這樣的飯好吃嗎？”小米的母親說：“也難為你了，糧食不夠吃，鄉(xiāng)親們都是這樣度日的?！毙︿h沒說什么，他想到了小米第一次吃饅頭的情景。肖劍鋒決定明早就走，并不是吃不慣這農(nóng)家的飯，實在是他們的糧食太少了，能給他們省點是點。

晚上，小米家就一床被子，讓給了肖劍鋒，炕上一條破席遮不住土炕。小米的母親和小米的弟弟睡在地上，向?qū)дf，大山里的人窮，有一條褲子穿就不錯了，農(nóng)村是沒有人做短褲穿的。夏天，娘倆在一個炕上光屁股睡覺是常事。肖劍鋒將被子給了那娘倆，他和向?qū)w著軍大衣。

那一夜，肖劍鋒沒覺得寒冷，只是心在抖個不停。清晨，肖劍鋒悄悄地將5元錢和30斤全國糧票放在炕席下，告別了小米的母親。

車到鄉(xiāng)里了，變化真大，人群熙熙攘攘的，川流不息，像30年前的縣城。肖劍鋒在鄉(xiāng)里買些肉，雜貨。他知道生活好了，可偏遠村落買肉之類的東西還是要跑幾里路。

車開到了村里，小米家就在眼前，現(xiàn)在村村都通了水泥路，司機直接把車開到了小米家門口。

30年前的草房不見了，一幢3層樓戳在那里，樓外面貼著面磚，很是氣派。明亮的窗戶和寬敞的外涼臺顯示出這家人的富有。肖劍鋒走進院子，院子里支了一口大鍋，一頭剛宰殺過的豬掛在那，正在開膛破肚。小米媽一溜小跑迎了出來，緊緊抓住肖劍鋒的手：“你不讓張揚，也不叫到村口迎接，我就沒出去，快進屋?！毙∶讒尠研︿h讓到屋里，一樓是大廳，裝修過了，富麗堂皇的。

“坐，坐，你坐啊，那一年，你走時留下了5元錢30斤糧票，還有那國家給的500元錢，我就給老二說了媳婦，從那，日子慢慢就好起來了。聽說你來，老二非得殺頭豬讓全村人和你樂呵樂呵。”小米媽還沒等肖劍鋒坐穩(wěn)當，就急不可待地絮叨開了。

肖劍鋒仔細地打量小米媽。小米媽頭發(fā)灰白，臉上有不少皺紋，臉上洋溢著光彩，腰板溜直，精神矍鑠，看不到從前的影子了。

是啊，肖劍鋒想到：從前一戶人家年分現(xiàn)錢不過幾塊錢，有的一分也沒有，全靠賣柴，賣雞蛋換點鹽和煤油錢，如今，溫飽沒問題了，來了客人也能講講排場了。肖劍鋒不由想起小米。他要知道媽媽過上幸福的生活會有多高興？

夜晚，肖劍鋒在村邊的路上踱步，司機在后邊遠遠地跟著，起著保護作用。肖劍鋒仰望天上的星星，他看見了翟振斌、小米、龐偉等戰(zhàn)友的眼睛，亮晶晶地閃爍。肖劍鋒默默地禱告：犧牲的戰(zhàn)友們，你們安息吧，你們的祖國在日益強大，你們的母親在幸福地生活。你們?yōu)榱俗鎳鴳?zhàn)的靈魂在升華，烈士們，永垂不朽！

肖劍鋒告別了小米的母親，向另一個目標，洛陽龍門村翟振斌的家駛?cè)ァ?/p>

（責任編輯 高云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