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葡萄大會（北京延慶）展館外墻——意大利阿克雅設計院 馬爾科卡·薩蒙蒂設計

那日斯

天津博風建筑工程設計有限公司總裁

天津市城市規(guī)劃委員會委員

天津城市建筑藝術委員會委員

天津歷史風貌保護委員會專家

中國建筑學會天津建筑學分會委員

1989年畢業(yè)于西安冶金建筑學院建筑系，1995年畢業(yè)于天津大學建筑學院，碩士學位。

我和張寶貴先生的相識是基于北塘炮臺的合作。當時我跟黃晶濤在項目現(xiàn)場走動，偶然在馬路邊發(fā)現(xiàn)一塊清朝的、摻雜著貝殼的土黃色大石頭。它原來是某個炮臺城墻的局部，算是歷史遺跡中的一部分，非常好看。歲月留下的橫向痕跡與大明宮墻板的感覺極為相似。只是它里面摻雜了貝殼，據說還有黃米湯，很堅固。最近考古發(fā)現(xiàn)在北塘炮臺的正南面，大概不到一公里的位置上有三處清朝的小炮臺，用的材料跟這個是一樣的。

做炮臺項目的時候我就去張寶貴先生的工廠參觀，那天我看了他的材料和幻燈片，就去找了一些北塘炮臺的圖紙，給張寶貴先生看完之后，他說行，能做。兩三天后我再到他的工廠，當看到那里的材料時，我相當震撼，那種感覺如同你認為不可能實現(xiàn)的事情突然就找到了實現(xiàn)的渠道。

在傳統(tǒng)材料的繼承過程中，寶貴先生把原來固定使用的材料變?yōu)榱硕喾绞褂?，比如說用混凝土，現(xiàn)在大的建筑外墻，古代的炮臺都在使用。但就是這種普遍應用的材料被寶貴先生變成了另一種材料，我們稱其為人工石材，這種人工石材可以模仿替代很多材料，成為一個具有革命性的材料。

當前，不管你用磚、石頭，還是用鋼材等，獲取這些原材料的基本法都是向地球攫取原料，從自然環(huán)境中取得，然后大批量無休止地生產。然而寶貴材料起到的一個作用就是我們至少從規(guī)模上能減少對自然環(huán)境的破壞。建筑師用這些再生材料，實際上是在一定規(guī)模上減少對自然界破壞的程度，這也是我喜歡這種材料的原因。

寶貴先生不論做什么東西都不計成本，不問緣由幫你研究。到目前為止，我甚至還沒有一個項目用到他的材料，但是他幫我研究的東西已經不只一兩個了。北塘大炮臺是很難做的一個項目，包括磚、砌體結構、鏤空、砌筑工藝的效果等均有很多要求，即使這樣寶貴依舊二話沒說就開始研究。

我最早做天津建筑師走廊那個項目的時候，就想找一種人工材料。我認為一旦材料本身有了人工的元素后，即一旦人和材料有了交流后，材料就會變得軟性而富有感情。在天津建筑師走廊中我做了一面弧形的面朝西的墻，但那面大墻無論貼石材還是砌磚效果都不好。因此我希望那面墻賦予變化，是一個類似竹子材質的人工墻。但是北方沒有這樣的材料，我和工人四處找尋無果，硬是幾個人親自動手制作才完成了這個作品。所以當我第一眼見到寶貴再造石的時候，瞬間便聯(lián)想起天津建筑師走廊的那面墻了。如果當時就認識寶貴先生的話，用他的材料做的效果肯定更好，而且也會更簡單。后來我又陸續(xù)見到寶貴石藝做的其他項目，驚異地發(fā)現(xiàn)寶貴石藝做出的磚制品在實質性效果上竟然能達到95%以上的相似度，實際完工后它的物理性也更好。這種材料質輕，所以建筑的荷載量也降低了許多。

我覺得運用某種材料，首先建筑師要有做這類設計的思路。原來我一直都沒關心寶貴石藝，是因為畢竟還能找到材料做或者能找到類似的材料做。后來發(fā)現(xiàn)這種材料越來越少。譬如有一個項目，我們去薊縣那個全國最大的磚廠，要尋找尺寸、顏色等方面大家都認可的磚，著實費了很大的勁。

有些設計思考的過程是這樣的：第一先說這個項目用何種材料去做，是何構造，能達到怎樣的物理性能，最后達到一個怎樣的效果。材料如果沒定好的話，后面的流程就會發(fā)生變化。寶貴先生的材料給我印象就是可實施性極強。你可以任意設想某種需要的材質，他都能很快地將其實現(xiàn)出來。

材料在傳統(tǒng)上分為兩個方面的內容：一個是“體”，一個是“用”。材料表現(xiàn)在“用”，“體”則關乎思想及文化內容，只有“體”存在，“用”才能存在。現(xiàn)在我們在實際建筑材料中，“體”和“用”的關系是相違背的，比如，為什么現(xiàn)在人們又開始重新燒青磚、做青瓦，重新追溯古代的式樣，就是因為“體”沒了，但人們還緊緊攥住“用”不放。寶貴先生的材料反倒是能夠把“體”跟“用”有機地結合起來。

我們私底下喜歡叫寶貴先生為“寶貴大哥”。我覺得歷史發(fā)展到某一階段，再向前前進的過程中，勢必會有相應的人出現(xiàn)，這多少有些“天降大任于斯人”的意味。這些人將某件事當做一種責任甚至信仰，往往會不瘋不魔不成活的投入、堅持。我認為他是順應時代而出現(xiàn)的人，我沒見過一個做材料、做構造的人能如此瘋狂的追求技術、追求創(chuàng)新。我所認識的材料商里，沒有像他這樣研究建筑師想法的。他能找到讓建筑師觸動的關鍵點，這也可能跟寶貴先生雕塑家的背景有關系，別人還真沒做到，他是在靠他自己的“體”來促進這個行業(yè)的提升。（那日斯）

世界葡萄大會（北京延慶）展館外墻

世界葡萄大會（北京延慶）展館

張寶貴對話那日斯

張寶貴：據說混凝土的使用有幾千年的歷史了，有人說在古長城中可以找到類似的痕跡。天津北塘以前的大炮臺，最早的工藝中有米湯，它是一種有機材料，可以讓那種土墻更堅固，更便于成形。前人更多不是出于理論，而是出于需要，在應用中提高。我們的研究對傳統(tǒng)材料是一種繼承，有變化的繼承也許有生命力。

那日斯：傳承中創(chuàng)新，創(chuàng)新中發(fā)展。

張寶貴：我們選擇石粉和水泥是因為便宜，便宜就是我的“體”。我和農民一起干，其他人不會跟我一起干，又臟又累，掙錢又少，我沒得選擇。25年主要是干，在摸索中干。把廢料用好了，它能模仿假石頭。我猜前人為什么做紅泥磚，而且做成十二公分寬，六公分厚，二十四公分長。也許這樣生產便于成型，便于碼放，而且便于搬運和使用。經濟性、安全性、適且性成就了它的模式。就這樣，一傳十，十傳百，約定俗成。成了規(guī)矩，局限產生風格吧。

那日斯：材料在傳統(tǒng)上分為“體”和“用”，材料表現(xiàn)在“用”，“體”則關乎思想及文化內容，只有“體”存在，“用”才能存在。

張寶貴：現(xiàn)在“體”和“用”不一致的例子太多了。我們往往把很多“形式”叫做文化，文化越來越多，可是沖動少了，精神層面的東西少了。只關心樹冠，忽略樹根的生成，大樹還不倒啊？我和建筑師在一起容易興奮，也許有一種共識。建筑師和我在相互呼喚，可能是個眼神，可能是個語言。“體”是心中的，是時間的。技巧、材料、形式是另外的東西。我們受到的影響經常以為成功是唯一的，往往會忽略另外一種東西，所以不管怎樣強調完美，其實我們永遠生活在片面中。

世界葡萄大會（北京延慶）展館外墻

那日斯：任何一件事情的存在和發(fā)生都不是孤立的。

張寶貴：對，比如你有收藏照相機的愛好，這一定跟你的經歷、處境、興奮點有關系。你對照相機這樣的態(tài)度，讓我理解了你對大炮臺的執(zhí)著。過往的人和事留給我們的都是靠文字或圖像來記載。那問一個問題，記錄下來的會是全部的嗎？沒有記錄下來的，或者是夭折的，也許發(fā)生了其他的作用。

那日斯：所以我們應該珍惜和感恩的，不僅僅是看得見的、存在的，還有過往流失過的精神層面的東西。

張寶貴：我記得，我剛回北京那段日子，不知道做什么，落戶昌平一個叫奤夿屯的村子里，開始以雕塑來謀生，一開始做的是“喜鵲登梅”，當初我設計這個喜鵲，很俗，沒人用，建筑師不可能用。當初做的“松鶴延年”，做“五朵花”，那時候沒有經濟來源，好在村里沒有攆我，一年多沒有賣一件作品，模模糊糊去尋找，那是我的“體”。我在夢里，也希望把活干好。后來發(fā)現(xiàn)把石碴加進去，拿砂布擦，像石頭了，這就是最初的再造石。別人做混凝土不用砂布擦，為什么呢？第一工程量太大擦不起，拿機器一磨，成了“水磨石”，拿剁子一剁，成了“剁斧石”，一擱混凝劑，拿水一沖，就成了“水刷石”。大家覺得這些東西是低檔的，怎么做才能既像石頭又有現(xiàn)代感呢。終于有一天，石粉似隱似現(xiàn)的像石頭了，干活過程中，十個手指頭磨出了血，居然不疼。后來有機會參展，電視臺報紙開始報道?；炷潦乔叭藗飨聛淼模凶约旱男愿?，就看我們怎么去悟了。

那日斯：我和崔彤自幼相識，一起開會的時候會聊到材料問題。崔彤第一次用這個材料是在化工出版社的工程項目中，其實他一直在尋覓這種材料，最后終于發(fā)現(xiàn)了它。建筑師都有通病，當他使用一種材料卻無法滿足自己的想法時，他肯定不愿再去使用這種材料了。然而當另外一種新材料出現(xiàn)并能滿足他的需求時，他又會糾結是否應該使用。我們倆就此探討了很久：這個材料到底該不該用，用到什么程度上等等。雖然最終沒能得到深刻的結論，但這個問題的探討已然說明這種材料得到了在建筑中展示的機會。

張寶貴：用廢料做雕塑、做墻板，很多人感興趣，不但經濟，而且可以使肌理、質感、色彩豐富起來，這個事兒可以在北京開花結果，也可以在別的地方開花結果。

那日斯：一個事業(yè)的推進得需要大家合力推進，呼吁社會多關注、多支持。

張寶貴：上海世博會那年，大明宮丹鳳門復制后放在陜西園，灰色的。有一天，張錦秋大師給我打電話，問環(huán)保材料的事情，她第二天要接受中央電視臺的采訪，希望講建筑，也講環(huán)保。大家的關注度提高了，北塘大炮臺的墻板，你來我去的，做了不少功課，對它投入了情感。

那日斯：最初是黃文亮先生的方案，后來我們跟進設計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