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江濤
摘 要:《詩經(jīng)》是我國第一部詩歌總集,本文運用文本分析法從話語蘊藉這一新的角度研究《詩經(jīng)》。從《詩經(jīng)》的語言風(fēng)格、修辭方面研究其含蓄蘊藉的特征??偠灾?,《詩經(jīng)》是話語蘊藉的一部典范之作。因此,本文對《詩經(jīng)》所做的這一研究可以更好的傳承我國的優(yōu)秀傳統(tǒng)文化,最重要的是本文所研究的這個課題把古代的《詩經(jīng)》這一中華瑰寶與現(xiàn)代的話語蘊藉這一屬性相結(jié)合進行綜合論述,說明《詩經(jīng)》具有永恒的魅力和研究價值。
關(guān)鍵詞:《詩經(jīng)》;話語;蘊藉;文本分析法
中圖分類號:I222 文獻標(biāo)識碼:A 文章編號:1005-5312(2014)26-0004-02
《詩經(jīng)》之所以是一部偉大之作,在歷代得以傳承,這與它所具有的特點之一——含蓄蘊藉是分不開的。據(jù)童慶炳的《文學(xué)理論教程》,“話語蘊藉”的定義如是言之:“話語蘊藉是指文學(xué)活動的蘊蓄深厚而又余味深長的語言語意義狀況,表明文學(xué)作為社會話語實踐蘊含著豐富的意義生成可能性。”①《詩經(jīng)》的語言具有豐富意義的生成可能性,在其表面文字之下蘊含著深層意韻。趙翼在《甌北詩話》中以“蘊藉”為標(biāo)準(zhǔn),高度贊揚李白的作品“皆蘊藉吞吐,言短意長,直接《國風(fēng)》之遺”,他在評價李白詩的過程中,也間接地道出了《詩經(jīng)》的蘊藉特征。而《詩經(jīng)》的含蓄蘊藉的特征主要是通過語言、修辭和表現(xiàn)手法得以體現(xiàn)的。可以說,“蘊藉”成就了《詩經(jīng)》,《詩經(jīng)》是“蘊藉”最好的例證。
一、《詩經(jīng)》的語言風(fēng)格
《詩經(jīng)》的語言整齊,用詞樸素自然,音韻和諧,有一種形象生動之感,往往能“以少總多”“情貌無遺”(《文心雕龍·物色》)?!对娊?jīng)》中的作者寫詩旨在言志抒情,重在表情達意,一些作品中不明確點出作者本意,而是含蓄蘊藉在所摹寫的形象之中。《詩經(jīng)》主要是通過以下幾種手法來體現(xiàn)蘊含在語言中的深層意思的。
(一)借物(景)抒情
《詩經(jīng)》中的許多作品語言不明點意思,而是通過詩中所摹寫的事物或者所描繪的景色來抒發(fā)作者的思想感情,從表面看只是寫景或物,但深層卻蘊含著作者的真正情志。
例如:《詩經(jīng)》中的《蜉蝣》一篇:“蜉蝣之羽,衣裳楚楚。心之憂矣,於我歸處。蜉蝣之翼,采采衣服。心之憂矣,於我歸息。蜉蝣掘閱,麻衣如雪。心之憂矣,於我歸說?!雹诖似械奈锛词恰膀蒡觥?,作者把自己的感情寄托在了蜉蝣上,感嘆人生苦短,全篇沒有一個詞明確的寫出作者的感情,但是通過“蜉蝣”這一物象便能推測作者之意。據(jù)《淮南子》記載:“蠶食而不飲,二十二日而化;蟬飲而不食,三十日而蛻;蜉蝣不食不飲,三日而死?!Q壽千歲,以極其游,蜉蝣朝生而暮死,盡其樂,蓋其旦暮為期,遠不過三日爾?!雹郏蒡錾芏虝?,只知這一點便可知作者的意圖。詩人由蜉蝣聯(lián)想到了人生苦短,但是在這短暫的時間它竟能把自己最美的翅膀展現(xiàn)了出來,實現(xiàn)了它自己的價值,而人想實現(xiàn)自己的價值卻不容易,所以,詩人感到悲愴和傷感。詩中的“歸處”“歸息”“歸說”所指的都是精神上和心靈上的歸屬感,是超然的而非實然的。
而所謂的借景抒情在《詩經(jīng)》中也有所運用。例如:《君子于役》一篇便通過摹寫暮色的一切景物引起女主人公對在外服役的丈夫的思念之情,可謂是“一切景語皆情語”。
(二)語言婉轉(zhuǎn),曲折情深
例如《詩經(jīng)·卷耳》一詩,“采采卷耳,不盈傾筐。嗟我懷人,寘彼周行。陟彼崔嵬,我馬虺隤。我姑酌彼金罍,維以不永懷!陟彼高岡,我馬玄黃。我姑酌彼兕觥,維以不永傷。陟彼砠矣,我馬瘏矣。我仆痡矣,云何盱矣”④。這首詩歌正是妻子對常年在外征戰(zhàn)的丈夫的思念之曲,此詩之所以是語言婉轉(zhuǎn)是因為在這首詩中,明明是想念對方卻不寫自己的思念,而是寫對方對自己的思念,不言己之懷人,而愈見懷人情深。通過開篇一連串的動作,委婉地表達了自己的情思,含蓄而意味深遠。
(三)層層遞進,深情蘊藉
《詩經(jīng)》中的一些詩篇通過反復(fù)陳述并在語言上顯示出遞進,從而表現(xiàn)作者的感情。
例如:《采葛》一首:“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⑤這首詩共三句,除了個別字詞的不同外,基本上是反復(fù)吟唱,“采葛”“采蕭”“采艾”都是勞動活動,在語言所要表達的真正意義上沒有很嚴(yán)格的區(qū)別,但是后面緊接的“三月”、“三秋”、“三歲”則在時間上是遞增的形式,通過這一遞進方式的使用,來表現(xiàn)詩中男主人公對所愛戀姑娘的想念之情。
(四)深情呼問,意在言外
例如《詩經(jīng)·黍離》一詩,這首詩一共有三小節(jié),而且大部分也是在反復(fù)吟唱,每節(jié)末都有一句“悠悠蒼天,此何人哉?”的問句,是呼天搶地之詞,而這一問句重復(fù)了三遍,可見作者對故國滅亡的憂思,全篇烘托出一種感傷的氛圍。作者無奈之下只能一遍遍的質(zhì)問蒼天,亡國之痛由此可見。詩人并沒有點破是誰使西周滅亡,但是一句句的反問便足可以讀出作者的深情激憤,不點幽王而力刺禍?zhǔn)?,禍?zhǔn)子耐踝镓?zé)難逃。
《詩經(jīng)》在語言上的造詣精深,含蓄蘊藉而又不失自然之風(fēng),從而使《詩經(jīng)》具有了深厚蘊藉的特征。
二、《詩經(jīng)》的修辭
《詩經(jīng)》作為一部文學(xué)性濃厚的詩家之作,不乏有大量的修辭手法,而這些修辭手法的運用使《詩經(jīng)》中的意象更加生動具體,使整個文本具有了含蓄蘊藉的特征。
(一)比喻的運用
《詩經(jīng)》中有大量的比喻手法,它的運用使語言生動形象,使抽象的內(nèi)容具體化,可以傳達出作者對生活中的事物的獨特感受。
例如:《衛(wèi)風(fēng)·碩人》中對莊姜之美的刻畫:“手如柔荑,膚如凝脂,頸如蝤蠐,齒如瓠犀,螓首蛾眉”⑥。它是中國古代文學(xué)中最早刻畫女性容貌美、情態(tài)美的優(yōu)美篇章,開啟了后世博喻寫美人的先河,歷來備受人們的推崇和青睞。作者突破了語言的局限,對具體的形貌用比喻作靜態(tài)的描摹,而這四句話譯成現(xiàn)代文則為“雙手像初春的草芽那樣鮮嫩柔軟,皮膚像凝結(jié)的脂肪那樣細(xì)膩光滑,脖頸像天牛的幼蟲那樣細(xì)長白凈,牙齒像葫蘆的籽兒那樣潔白整齊,前額方正潤澤像蟬兒的頭面,秀眉細(xì)軟彎曲像蛾子的長須?!痹娙烁鶕?jù)長期積累的審美經(jīng)驗,采擷現(xiàn)實生活中日常之所見的“柔荑”“凝脂”“蝤蠐”“瓠犀”“螓首”“蛾眉”六種事物,來分別比喻莊姜的雙手、皮膚、頸項、牙齒、前額和眉毛,本體與喻體之間有十分相似的特征,可謂比喻貼切,形象生動,而且以現(xiàn)實生活中的事物作為喻體是《詩經(jīng)》的一大特色,可謂信手拈來,比比皆是。莊姜之美,極為準(zhǔn)確而典型地體現(xiàn)了《詩經(jīng)》時代人們對人體美的審美規(guī)范。endprint
在《詩經(jīng)》中,這樣的比喻可謂是比比皆是,尤為明顯的還有一首政治怨刺詩《魏風(fēng)·碩鼠》,用大老鼠比喻當(dāng)時統(tǒng)治者搜刮民脂民膏,貪得無厭的的丑惡形態(tài)暴露無遺。在這首詩中,被責(zé)罵的對象在正文中隱去,而用碩鼠來直接喻指替代,這種手法,使詩篇既委婉又富于形象性,富有感染力。
《詩經(jīng)》運用的這些比喻在對事物進行描繪和渲染時,使事物的形象具體可感,引發(fā)讀者的想象和聯(lián)想,給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使語言具有很強的感染力,從而使詩歌呈現(xiàn)出蘊藉含蓄之態(tài)。
(二)夸張的運用
《詩經(jīng)》中也不乏夸張表現(xiàn)感情的詩篇。例如:《衛(wèi)風(fēng)·河廣》一首“誰謂河廣?一葦杭之。誰謂宋遠?跂予望之。誰謂河廣?曾不容刀。誰謂宋遠?曾不崇朝?!雹哌@首詩描寫的是一位被黃河阻隔的人思念宋國,希望回到宋國去而不得。詩中運用夸張的手法極言黃河不廣易渡,但又總是沒有歸去,只好“跂予”而望,這其中的原因,詩人卻留給讀者去想象?!逗訌V》是《詩經(jīng)》中的短詩之一,僅僅八句,就概括地速寫了一位游子思鄉(xiāng)的形象,和他欲歸不得的迫切心情。在詩中,詩人具體的感情沒有明確的表達出來,而是通過夸張留給讀者無盡的想象。
在《詩經(jīng)》中,作者為了表達自己的感情或為了突出某事物,便常常運用這種夸張手法,雖然言過其實,但卻能引起讀者的想象,同樣使《詩經(jīng)》這一文本有了超出字面意思的深層意蘊。
(三)反復(fù)的運用
反復(fù)這種修辭手法在《詩經(jīng)》中最為常見,而且反復(fù)和重言的運用是《詩經(jīng)》的一個顯著特點。這種反復(fù)詠嘆不僅可以使作者表達自己強烈的思想感情,還可以使詩文的格式整齊有序,而又回環(huán)起伏,具有語言美。
例如:在前文所提到的《詩經(jīng)·黍離》一詩,其中“悠悠蒼天,此何人哉?”反復(fù)出現(xiàn),明顯增強了作者的那種悲憤的思想感情,同時那種全詩中的悲涼氣氛也展露無遺。
可以說,《詩經(jīng)》中的反復(fù)手法的運用,同樣使全詩具有了超出字面的強烈感情,使《詩經(jīng)》有蘊藉的特征。
《詩經(jīng)》中運用的修辭除了這些以外,還有想象、虛實手法的運用等,這些修辭手法都增加了文本及語言的表現(xiàn)力,尤為重要的使是《詩經(jīng)》具有了含蓄蘊藉美。
總而言之,從文學(xué)角度觀照《詩經(jīng)》,它具有話語蘊藉的屬性,不僅是《詩經(jīng)》的創(chuàng)作、傳承、研究活動具有話語蘊藉屬性,而且被創(chuàng)造出來以供閱讀的文本更包含著意義生成的無限可能性??梢哉f,《詩經(jīng)》是具有話語蘊藉屬性的一部典范之作。
注釋:
①童慶炳主編.文藝?yán)碚摻坛蘙M].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72頁.
②姚小鷗.詩經(jīng)譯注(上冊).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235頁.
③周振甫.詩經(jīng)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95頁.
④姚小鷗.詩經(jīng)譯注(上冊).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6頁.
⑤姚小鷗.詩經(jīng)譯注(上冊).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120頁.
⑥姚小鷗.詩經(jīng)譯注(上冊).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93頁.
⑦姚小鷗.詩經(jīng)譯注(上冊).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104頁.
參考文獻:
[1]童慶炳.文學(xué)理論教程(修訂二版).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4年.
[2]郭紹虞.中國歷代文論選(一卷本).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年.
[3]袁行霈.中國文學(xué)史.北京:高等教育出版社,2005年.
[4]周振甫.詩經(jīng)譯注.北京:中華書局,2002年.
[5]姚小鷗.詩經(jīng)譯注.北京:當(dāng)代世界出版社,2009年.endprint
文藝生活·中旬刊2014年9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