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建 郭幼春
夾縫中生存筆記
福建 郭幼春
我活著,卻被饑渴追趕。
每天,在醉意的寧檬晨色中,沿著崎嶇的鄉(xiāng)村小路前行,沒有人指路,唯有腳下的感覺代替我的方向,以及尋找到新聞的坐標。
如果說,風景在路上,那么,追趕的路就是描繪風景的畫廊,山村、巖壁、田園、森林,一路揮灑,仿佛傾瀉下生命的圖騰。隨意組合,隨意構思,也就能裝飾成一副我心中的山水畫卷。
趕路,為了生存,也為了刪除饑渴。
世俗的針尖,攆著我趕路。如果神明從天而降,填滿我生命的殘余和陰影,那么,這世界就是我可信賴的唯一天堂。
我渴望,活在珍貴的人間,并在趕路的途中,領略獨有的風騷。那風聲雨聲從肩膀向后飄移,落在路旁的是深思熟慮的通訊題材。遠去,再遠去……
從一雙雙眼神,我去解密心中迷惑。或許,在迷惑的訴說中,我尋找平衡。
人在路上,路在心中。
沿線路邊長滿鮮花與野草的暗刺。它可以扎進我的肌體,也可能扎進我的手指,在花與刺的夾縫中,我始終堅持自己的道理。遮擋我的也許是長槍短炮的鏡頭。
人物與社會,構建了新聞的主體,就像城市是由鋼筋水泥撕裂而成。我彎腰在高樓大廈的大街小巷,也匍匐于羊腸小道的田間地頭。新聞在路上,為采集到真實深動的題材,生命在這里就此發(fā)光。
當采訪本上寫滿了人生的悲壯與凄楚、夢想與歡樂時,我從中凈化在靈魂的升華中,在道德分界線上,揭開了嶄新的一頁。命運在疲憊的筆記本上,記錄了真與假的面紗。
在活著的夾縫中,我猶如躺在別人的悲傷腳下。
孤獨構成一個圈,一個好大的圈。我坐在圈的中央,胡思亂想,很是自然。
在自卑的圈子里,仿佛失去了勇氣,面向大地長吁短嘆,環(huán)繞一畝三分地,緩緩吸納著來自死亡之谷的冷氣。
肢體語言,展現大地,靈魂移動。
當我閉上眼睛,心中一片寧靜,在與世俗的交往中,從文明到陋習的夾縫中,一切都歸屬自然。
白云浮動,傾倒出蔚藍的品格。站在生生不息的土地上,我守望,掀起父老鄉(xiāng)親的夢鄉(xiāng),容納多少虔誠的朝見?
自然的品格,才能映照出浩如煙海的胸懷,并且校正自己的言行。
白是紙,黑是墨。兩者結合,便有分享不盡的快樂。
在黑與白之間,我剔除痛苦,剔除疾病,剔除雜念,沿著一條心腹的墨斗,演奏一曲人生的交響樂,并把一顆心安放在美好的幻想中。
人在路上,在黑與白的方位圖標上,我心花怒放地拾起夢想、愛情和創(chuàng)造,沿著茫茫的夜空,向往昏暗的燈光下,書寫著與遙遠的心靈對話,直到最后一滴墨水和結局。
在黑與白之間,尊重生命,尊重歷史,尊重人格,向著萬物豪情、關懷和體貼。我的每一滴墨水都滲透進心靈深處,于新聞混為一體。
因為有了黑與白,我才走出了從夾縫到職業(yè)作家的謀生之路。
月光入懷,松濤在耳。當月光也變得蒼老,當河流也生出惆悵,那些漢語便在我的燈光下活躍,舞動著夜晚的旋律。
在漢語里,小橋、流水、炊煙、歸雁、森林、田間……從字典里跳動出來的是我心靈的呼喚,填滿夾縫中的喜怒哀樂、陰晴圓缺,以及惆悵的歲月。
在我的心里,這些漢語貼著體溫,有著心跳,回味著甜美。
與漢語相逢,經常會抹去我的傷痕和淚水,輕輕地用指尖撫摸著肉體的情欲。
拈一朵花兒,與其微笑,打開靈魂,萬物各有疼痛,也各有靈性。
讓我活在一個個漢語里吧,剔除那些陰影,接納寬厚,直到心中敞亮地接受了一個美好的絲綢之路的世界。用一顆勇敢的心,輕踏在唐人街的千古絕唱中,錘煉在唐詩宋詞的最高境界里。
夾縫中生存的筆記,涂寫的是山水素描,記錄的是情感的痕跡,與活在五千年的漢語文明,滋養(yǎng)著中華民族的偉大復興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