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錦貴

宿 命

虞錦貴

咖啡館，印著往來過客的心跡，古樸陳舊，卻不褪色。

那淡淡的花香和柑橘香，依舊青澀。

窗外，細(xì)碎的燈影造就細(xì)碎的空間，在重重疊疊的潮濕中洇開溫暖的光斑。

車水馬龍的街道，高樓巨大的陰影里，秋風(fēng)像一本書，合上又打開。

這時光美麗的贈與，沒有誰，輕易忍心辜負(fù)。

如凈月秋水的，又有多少？

一切際遇，皆因緣起，路上行走著紛飛的憂傷。

一個人，臨窗而立。

時光在某個角落，孤苦伶仃。

我搖晃著面前的杯子，喝著沒有加糖的咖啡，品著生活的苦味。

聽他們談?wù)撈?、女人和趣聞；鄰坐的聊天，失意或是洋洋得意?/p>

一生與筆做伴，被墨水浸染，我點(diǎn)著一支煙。

一切都靜了？

一切都死了？

我的思緒被煙頭燙醒，有一種裂開的感覺，這是我的宿命。

天堂的美意，神的眷顧。

這銀飾的月光，這燈燭的思念。

初秋微風(fēng)，在高高的枝頭喧嘩。

那片沿湖的柳樹，允許它盛開和今晚的凋落。

我住在異鄉(xiāng)的心弦上，讓湖水的音樂充盈天空。

小心地合著自己的腳步，在暗淡燈影中徜徉。

在回歸與啟程中徘徊，感覺生命在時間中的點(diǎn)點(diǎn)流逝。

哪里，又有用詩歌，記錄的夢呢？

蘊(yùn)藏著憂郁，滄桑。

埋葬著孤獨(dú)，流浪。

許多的愿想都已荒廢，不讓未來在今夜破產(chǎn)。

秋風(fēng)像夢一樣長。

在一片又一片落葉的引領(lǐng)下，我背轉(zhuǎn)身，收拾記憶的斑光。

我的起點(diǎn)，我的原點(diǎn)，提著馬燈行走于江湖，點(diǎn)燃自己的宿命。

細(xì)數(shù)一生的衰老與光榮，今夜卻那么漫長。

我在彌漫咖啡的香草里，那杯里還有唐突的心跳在期待明天太陽的光芒。

（選自《四川文學(xué)·校園版》2014年1期）

[陳志澤 賞析]

虞錦貴先生的散文詩大多具有濃烈的抒情意味，在抒情中融入一定敘事的細(xì)節(jié)，既以情感感染人，又以哲理啟迪人。不久前讀到他的《宿命》，很喜歡。這里談?wù)劥譁\的體會。

作者筆下的咖啡館是美麗的，“淡淡的花香和柑橘香，依舊青澀”……咖啡館顯然悠久而不衰敗，就連窗外“細(xì)碎的燈影造就細(xì)碎的空間，在重重疊疊的潮濕中洇開溫暖的光斑”景色也飄逸著詩意。

一句“車水馬龍的街道，高樓巨大的陰影里，秋風(fēng)像一本書，合上又打開”啟開詩人更多的感觸，閃亮出“秋風(fēng)像一本書，合上又打開”絕妙想象，把世事紛紜、人生無定暗示出來。作者開始“品著生活的苦味”。咖啡館的美麗終究只能是片刻的印象，（不是還有“路上行走著紛飛的憂傷”嗎？）咖啡館的景象該肯定？否定？既肯定，又否定？作者思緒紛繁，筆下的咖啡館和窗外豐富的景觀開始變得深邃、龐雜、五彩斑斕……

一個特寫鏡頭是個很巧妙的轉(zhuǎn)折： 一個人，臨窗而立。

一個臨窗而立的人，是你，是我，是他？

時光在某個角落，孤苦伶仃。孤苦伶仃的精神痛苦比起咖啡的苦澀是更深的體驗。孤苦伶仃的不但是那個臨窗而立的人，更有咖啡館里外的蕓蕓眾生。

作者將它擴(kuò)大到“時光”這樣沒有邊際的范圍，而不止是小小的“我”更具深意，這是非常成功的一筆。

“咖啡館里人們的談?wù)撈?、女人和趣聞；鄰坐的聊天，失意或是洋洋得意……”很真?shí)準(zhǔn)確地象征、概括社會生活的波浪起伏，渾濁、喧囂。

惆悵、無奈、寂寞，作者“點(diǎn)著一支煙”，尋求解脫？

“思緒被煙頭燙醒，有一種裂開的感覺，這是我的宿命?！?“思緒被煙頭燙醒”，其實(shí)是沉思的結(jié)果，“燙醒”而“裂開”，說明作者的體驗痛苦而深刻。

思想的幾個歷程，終于還原到本真，在現(xiàn)實(shí)的面前平靜。

作品的下半部藝術(shù)表現(xiàn)更細(xì)膩、更抒情，思想的脈搏毫不減弱。

“天堂的美意，神的眷顧。/這銀飾的月光，這燈燭的思念。/初秋微風(fēng)，在高高的枝頭喧嘩。/那片沿湖的柳樹，允許它盛開和今晚的凋落。/我住在異鄉(xiāng)的心弦上，讓湖水的音樂充盈天空?！币庀竺芗?，各有象征，意蘊(yùn)深長，十分耐讀。

“小心地合著自己的腳步，提著馬燈行走于江湖，點(diǎn)燃自己的宿命?！斌w現(xiàn)詩人的進(jìn)取又謹(jǐn)慎，“我在彌漫咖啡的香草里，那杯里還有唐突的心跳在期待明天太陽的光芒?！奔葻o奈又不甘退卻。提著馬燈行走于江湖，“點(diǎn)燃自己的宿命”，馬燈點(diǎn)燃宿命，絕妙的借代不但詩意濃，思想容量也深。

作品與其說是宿命的怨尤，不如說是詩人多思、堅韌、進(jìn)取的性格的體現(xià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