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曉斯

城里的富婆

◎安曉斯

秋葉穿著高檔絲綢睡衣，在被窩里翻來覆去地動。睡不著也不想起床，心里煩煩的。這日子是好過了，咋就那么煩人呢？玉泉這個徒孫，昨晚可能又打了一夜的牌，天亮了還沒回來。偌大的床上也沒個說話的人，孤零零的那真叫一個寂寞啊。

扭臉看看大大的厚厚的落地大窗簾，從縫隙里透進一絲絲強烈的陽光。格外地亮，讓人的心里不由得就有點兒熱熱的暖。那種暖是一種煎熬人的暖，讓人的眼淚不住地流下來。

秋葉就在心里罵：死在外面吧，永遠也別回來，永遠也別回來！

秋葉就想起在農(nóng)村老家的舊瓦房里的那種暖。男人玉泉是個壯漢子，膀大腰圓的那種。從地里干活回來，常常一身的臭汗。進到屋里扔了外衣，就把秋葉摁在床上，話也顧不上說。秋葉就在心里甜甜地笑，和玉泉一起汗流浹背地喘氣?？扇缃褡∵M了城里，進了高樓大廈，咋就沒有了農(nóng)村瓦房里的那種暖了？秋葉默默地掉淚，淚水靜靜地洇濕了枕巾。

自從玉泉不再種地，在城里干起了建筑業(yè)，秋葉的日子也一天天好起來。村里人都在翻新老房子的時候，玉泉就說了，不在老家蓋新房了，要讓秋葉住進城里的高樓大廈。幾年過去，秋葉就是個地道的城里人了。每天，她都進超市逛逛，看看衣服，買買菜。菜籃子里永遠不缺的就是錢。

可時間長了，秋葉就感到有些憋屈。自己捉摸著咋就像小區(qū)里那些貴婦人牽的小狗，想想都讓人傷心落淚啊。

玉泉出去的時候，秋葉就悄悄地回到老家，回到那個自己十分熟悉的小院子里。那里有自己親手侍弄的小菜園子，綠綠的青菜長得可真旺盛。還有那棵石榴樹，一樹的紅石榴，揪下一個掰開了，通紅通紅的籽，讓人的口水都流出來了。真是應(yīng)了那句老話，金窩銀窩也不如自己的老窩啊。

秋葉也恨自己。老石榴樹還知道長個石榴結(jié)個籽，可自己這么多年，竟然也沒生出個一兒半女來。想想，都不如那棵石榴樹啊。

前年收罷秋，玉泉頂不住秋葉一天天地鬧，同意她在老家流轉(zhuǎn)了三百畝土地，幫助秋葉辦起了家庭農(nóng)場。一季莊稼種下來，竟然也算是種糧大戶了。莊稼人的成就感在秋葉臉上顯現(xiàn)，心里真是有些得意啊。今年冬天，秋葉又和周邊的鄉(xiāng)親談妥了，流轉(zhuǎn)的土地有望達到一千畝。秋葉請來專家做了高標準規(guī)劃，想建成一個現(xiàn)代化的生態(tài)農(nóng)莊，想當(dāng)當(dāng)真正的莊園主。

看到秋葉的日子過得滋潤，原本不太支持的玉泉也改變了主意。那好啊，咱們各干各的，看誰干得好。你不愿意做城里的富婆，就去當(dāng)農(nóng)村的富婆吧。

秋葉的小院子再度熱鬧起來的時候，玉泉的生意也一如既往地順利。每到周末，秋葉大多會回到城里。那個時候，她就又成了城里的富婆。依舊是逛逛超市，看看衣服，買買菜。小日子是真的很紅火啊。

可那個下雨的夜晚改變了秋葉的生活。那個夜晚，雨下得出奇的大。夜很深了，秋葉的手機響了。是住在對門的福成打來的。福成是玉泉和秋葉的同學(xué)，現(xiàn)在是秋葉農(nóng)莊里的小隊長。福成說我在你門外面，想給你說點兒事。正說話的那一瞬間，村里突然停電了，黑洞洞的伸手不見五指。鬼使神差，秋葉竟然開了門。

渾身上下都是雨水的福成一進門，竟一下子抱起了嬌小的秋葉。原本想掙脫下來的秋葉，不知怎么的就軟軟地癱在膀大腰圓的福成懷里。

那個夜晚，福成頭上的水滴和汗滴靜靜地砸在秋葉的胸脯上，恍恍惚惚的秋葉盡情地體會到了那種瓦房里的暖。福成說，葉姐，上學(xué)時我就……秋葉捂住福成的嘴——永遠忘了今晚的事。

那一晚本來是要忘掉的，可秋葉卻再也忘不掉了。那個晚上，改變了秋葉十多年來已經(jīng)平靜的生活。她發(fā)現(xiàn)了自己身體上的變化。

秋葉再一次看看從厚厚的落地窗簾縫隙里透進來的一絲絲強烈的陽光。那陽光真的就格外的亮，讓人的心里再一次涌動熱熱的暖。她想好了，決不會告訴玉泉。今生今世，她就想做一回真正的女人。

淚水再一次模糊秋葉的雙眼的時候，她不知道自己未來的生活會發(fā)生怎樣的變化。秋葉想聽到玉泉的腳步聲，又怕聽到那熟悉的腳步聲。好長時間了，她的心里一直忐忑不安?？蔀榱俗鲆换卣嬲呐?，今生她豁出去了。做不做這個城里的富婆，真的就更無所謂了。

可秋葉永遠都不會知道，那個下雨的夜晚，是玉泉和福成的一個約定。

安曉斯，河南武陟人。河南省作家協(xié)會會員。在全國各地報刊上發(fā)表小說、散文、報告文學(xué)作品數(shù)百篇。作品散見于《小說選刊》、《百花園》、《小小說選刊》、《文學(xué)港》、《參花》、《天池小小說》、《金山》、《鹿鳴》、《文學(xué)報手機小說報》等報刊。作品入選《2012中國年度微型小說》、《盛世華章值得中學(xué)生珍藏的100篇小小說》、《盛世華章值得小學(xué)生珍藏的100篇小小說》、《蝸居在辦公室》等書籍。曾獲首屆《小說選刊》、《小小說選刊》全國優(yōu)秀小小說雙刊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