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琳娜

[摘 要]中國地域文化豐富多彩，對外漢語教學在總體一致的前提下有著鮮明的地域特色，如何在對外漢語教學中體現(xiàn)地域文化，是對外漢語教學所共同面臨的問題。本文以遼寧為例，利用普通語言學等相關理論，探討在對外漢語教學中融入地域文化的必要性和可行性，并認為對外漢語教學應該是以地域文化為依托，以此提升對外漢語教學的有效性。

[關鍵詞]對外漢語；地域文化；遼寧

在當今世界中，我國與世界各國的交流日益頻繁，2012年共計有三十二余萬名外國留學人員來到我國學習，這大大促進了國際間的學術與文化交流。為了更好地實現(xiàn)學術與文化的交流，“漢語學習”當為第一要務?！皽贤ㄊ侨祟愓Z言的終極目的”（1）275，語言意義的表達和理解“基本上都要求參與到一個溝通過程中去”（2）112。外國人在學習漢語并用漢語進行交際時，溝通的實現(xiàn)不可能完全脫離文化因素的參與，特別是當他們以留學人員的身份來到中國進行漢語學習時，非但不能忽視中華文化這一要素，而且還應該重視當?shù)氐赜蛭幕蛩氐膮⑴c。

中國地域文化豐富多彩，因此對外漢語教學在總體一致的前提下有著鮮明的地域特色，如何在對外漢語教學中體現(xiàn)地域文化，是對外漢語教學所共同面臨的一個課題。2012年到遼寧學習的外國留學人員達一萬六千余人，留學人數(shù)位居北京、上海、廣東、天津、浙江和江蘇之后。本文將以遼寧為例，探討如何將地域文化因素融入到對外漢語教學中，以促進對外漢語教學的有效開展。

一、豐富的文化資源：地域文化因素導入對外漢語教學的前提

地域文化是在地理環(huán)境、自然環(huán)境和人文環(huán)境的綜合影響下，在一定地域范圍內(nèi)，在長期的生產(chǎn)和生活實踐中積淀形成的價值取向、思維方式和行為模式，各民族、各地域的發(fā)展過程和生活環(huán)境不盡相同，因此在價值觀念、思維方式、文化習俗等方面存在著一定的差別，各地的地域文化以其獨特性和典型性相區(qū)別。

遼寧擁有中華文化共同的本質方面，同時由于遼寧所處的地理和氣候的特點積淀了獨特的人文特征和風土習俗，從而逐漸形成獨具特色的地域文化，這主要表現(xiàn)在歷史文化、戰(zhàn)爭文化和宗教民俗文化等方面。遼寧的歷史文化資源主要集中在遠古文化、清前文化以及清朝文化三個方面。遠古文化資源如金牛山遺址、仙人洞遺址、沈家臺遺址、前陽遺址、查海遺址、新樂遺址以及牛河梁遺址等。清前文化資源有燕文化、漢魏文化、鮮卑文化、高句麗文化和契丹文化等。清朝文化資源包沈陽故宮、新賓興京赫圖阿拉老城、遼陽東京城、沈陽盛京城、新賓永陵、沈陽福陵、沈陽昭陵等。遼寧的戰(zhàn)爭文化資源主要以阜新萬人坑、遼沈戰(zhàn)役遺址、遼東解放烈士紀念塔、蘇聯(lián)紅軍陣亡將士紀念碑、抗美援朝烈士陵園、“九·一八”歷史博物館、張氏帥府等歷史文化遺存為代表。遼寧的宗教文化有義縣萬佛堂石窟、奉國寺、本溪九頂鐵剎山、千山玉佛苑、朝陽北塔、崇興寺雙塔、遼陽白塔等；民俗文化包括滿族文化、皇寺廟會、剪紙、手撕畫、二人轉、小品等。遼寧地域文化，是一個內(nèi)容豐富的系統(tǒng)。多元構成的文化形態(tài)是遼寧地域特色的外在表現(xiàn)，這些文化特色鮮明、形態(tài)眾多，這為我們圍繞遼寧地域特色進行對外漢語教學提供了可能。

但是，按照張英（3）的觀點，“文化因素”與“文化知識”是兩個不同的概念：文化因素是指存在于語音、語法、語義、語用等層面的文化；文化知識是指存在于交際規(guī)約等方面的文化。并指出二者雖然構成了對外漢語文化教學的重要內(nèi)容，但是卻承擔著不同的教學任務和教學內(nèi)容。而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文化教學應該是“在語言教學過程中注入和語言密切相關的文化內(nèi)容”（4），主要是進行“語言的文化要素”的教學，即語言形式之內(nèi)的文化，以排除語言理解和語言使用方面的障礙。因此，在遼寧的地域文化中，一部分是地域文化知識的教學，一部分是地域文化因素的教學。而我們所提出的導入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地域文化更側重于地域文化因素，即地域文化反映到語言中的文化因素。

二、語言的文化本質：文化因素導入對外漢語教學的可行性

語言的文化性質是指語言本身就是一種文化現(xiàn)象，語言是文化總體的一個組成部分。（5）語言符號的產(chǎn)生、使用乃至消亡無不在體現(xiàn)著語言使用者的思維，所以人類建構的文化世界可以說是儲存在語言之中的。德國人類文化語言學家洪堡特和美國人類語言學家薩丕爾、沃爾夫是最早關注語言與文化關系的學者，洪堡特認為：民族語言就是民族精神，而民族精神就是民族語言；薩丕爾和沃爾夫受此影響，認為：語言形式對思維方式有重要影響，語言結構規(guī)定了思維結構，而一個民族的思維結構（模式）從本質上決定了這個民族所屬的文化結構類型?？梢娬Z言系統(tǒng)中可能存在的語法范疇和語義分類，決定著說話者的世界觀，這種語言系統(tǒng)是說話者同他的本族文化一起繼承下來的。之后，梅耶進一步強調(diào)語言是社會事實，特別是民族、社會、文化因素對語言中詞義的變化有巨大的影響作用，并且各種語言的發(fā)展演變與其所使用的民族或國家的歷史、文化和社會環(huán)境有極其密切的聯(lián)系。因此不可把語言的研究看成是脫離社會而獨立發(fā)展以至死亡的有機體。（6）這些觀點為第二語言突破“就語言教語言”的傳統(tǒng)提供了理論基礎，為語言與文化教學的關系研究拓寬了視野。

在國內(nèi)的對外漢語教學中，以20世紀80年代為分期，在20世紀80年代以前，文化教學被置于語言教學之外，語言與文化被完全割裂。20世紀80年代以后，文化與語言的關系逐漸得到了研究者的關注。他們開始探討在“語言與文化”的范疇內(nèi)什么是“文化”的問題。張占一、趙賢州、呂必松等人提倡將文化進行二分，包括“交際文化”和“知識文化”，而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文化”相當于直接影響交際效果的文化知識。20世紀90年代以后，周思源、陳伸、許嘉璐、胡文仲等人對文化的二分法進行質疑，提出文化的三分法，并認為文化是一個綜合的概念，不能只從“交際”這一角度限定文化的概念，這樣會使文化的概念失于狹隘。在明晰了語言的文化本質、語言與文化的關系、文化的范疇后，學者們又開始思考對外漢語教學中所進行的文化教學的內(nèi)容應該是什么？陳光磊（7）從語言本位的角度把應該導入的文化因素分為語構文化、語義文化和語用文化；魏春木、卞覺非（8）從文化功能的角度，將導入的文化因素分為文化行為項目和文化心理項目兩大類114個子項目。

作為文化的特殊載體——特定的語言對應著特定的文化，因此，在漢語的學習中，不但要掌握漢語的語音、詞匯、語法系統(tǒng)，更要理解和接受漢語中內(nèi)隱的文化特征，即語言文化世界。特別是在對外漢語教學中，對外漢語教學的目的是培養(yǎng)學生的跨文化交際能力，重點是讓學習者可以較為自如地運用漢語完成日常生活和工作中的交際需要。目前的對外漢語教學仍然側重于語言知識和語言技能的訓練，如果在教學中教師不能充分關注文化因素的導入，就會產(chǎn)生文化“失語”、“文化休克”等現(xiàn)象。語言和文化是一個完整的統(tǒng)一體，在以文化為導向進行教學的過程中，我們不但要進行中國文化的學習，而且要積極導入地域文化因素。

三、語言與言語：地域文化因素導入對外漢語教學的必要性

《在普通語言學教程》中索緒爾提出了“語言”和“言語”的二分，并指出：語言和言語是相依存的，語言既是言語的工具，又是言語的產(chǎn)物。但這一切并不妨礙它們是兩種絕不相同的東西?！罢Z言”和“言語”的絕不相同表現(xiàn)在：“言語是個人的意志和智能的行為”（9）35，“語言是言語活動事實的混雜的總體中一個十分確定的部分，是言語活動的社會部分，是個人以外的部分?！保?0）41因此對外漢語教學的最終目的是培養(yǎng)學習者在一定范圍內(nèi)利用漢語進行交際的能力，對外漢語教學既要讓留學生盡量地掌握語言系統(tǒng)，提高語言能力；同時還應進行“言語”學習，讓留學生可以更好地完成交際活動、掌握“語言”。在索緒爾“語言”與“言語”理論的指導下，我們可以將普通話的教學看做是“語言”教學，留學生所在當?shù)氐摹胺窖浴苯虒W看做是“言語”教學，因此我們在對來遼寧的留學生進行漢語教學時有必要引入遼寧方言的教學。

（一）與普通話語音的差別

遼寧語音基本遵循普通話的語音發(fā)音規(guī)則，但聲母有相混現(xiàn)象，如“同胞”的“胞”讀為“pāo”，“撞車”的“撞”讀為“chuàng”，“蝴蝶”的“蝶”讀為“tiě”，“獎券”的“券”讀為“juōn”，“扔擲”的“扔”讀為“l(fā)ēng”，“裙子”的“裙”讀為“chún”，“安全”的“安”讀為“nān”，“用法”的“用”讀為“ròng”；“人民”的“人”讀為“yín”，“熱鬧”的“熱”讀為“yè”等；

韻母出現(xiàn)移用現(xiàn)象，如“什么”的“么”讀為“mē”，“暖氣”的“暖”讀為“nǎn”，“天津”的“津”讀為“jīng”等；

有的是聲調(diào)與普通話出現(xiàn)偏差，楊春宇（2010）總結了遼寧聲調(diào)的規(guī)律，遼寧境內(nèi)的膠遼官話將陰平讀作212，其他地區(qū)的調(diào)值一般為44；遼寧境內(nèi)的膠遼官話的陽平調(diào)值一般為35，其他地區(qū)為24；遼寧境內(nèi)的上聲調(diào)值一般為213；遼寧境內(nèi)的方言區(qū)中去聲調(diào)值一般為52等。如在膠遼官話區(qū)當?shù)厝藭⒐痪€路“708”讀作“qǐ-líng-b?！保辉趽犴樀貐^(qū)當?shù)厝艘话銜ⅰ帮灨伞弊x作“bíng-gàn”。

因此，在教學中教師有必要系統(tǒng)總結這一類與普通話有差別的語音現(xiàn)象，教授學生當?shù)卣Z音與普通話的對應規(guī)律，讓留學生知道方音的所指，更好地實現(xiàn)語言的交際功能；同時在這種對比教學中可以進一步強化漢語普通話的教學。

（二）與普通話詞匯的差別

在遼寧方言區(qū)中存在一定數(shù)量的方言詞和滿語詞，方言詞和滿語詞的存在豐富了漢語的詞匯系統(tǒng)。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教師應該有意識地將在日常語言交際中出現(xiàn)頻率較高的土語詞和滿語詞引入到課堂中，以方便學生完成與當?shù)厝说慕浑H。

1.方言詞

近年來，遼寧的喜劇小品、二人轉和反映農(nóng)村文化生活題材的電視劇的熱播，形成了具有遼寧特色的“東北風”和“關東風情”，對遼寧現(xiàn)代文化的傳播起著重要的作用，成為遼寧現(xiàn)代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與此相應，一批方言土語詞也開始頻繁地出現(xiàn)在人們的日常語言交際中。如：“的瑟”形容人比較愛炫耀，“硌硬”表示討人厭煩，“硌楞”形容不和諧、不爽快，“磕磣”形容丑陋、難看，“煞楞”形容辦事利落，“毛楞”形容辦事粗心不穩(wěn)當，“趕趟”形容來得及；“旮旯”指稱角落、地方，“多暫”指啥時候；“拉倒”指算了吧；“嘎哈（gà-ha）”用來問指干什么，“嗯哪（en-na）”表示用來回答對方的“行”、“是”等。

隨著東北二人轉影響力的提高，以及反映遼寧農(nóng)村新生活、新面貌等電視劇的走入熒屏，越來越多的遼寧方言詞進入到大眾語言生活中。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我們應該系統(tǒng)地向留學生介紹這些方言詞，以便留學生可以在當?shù)馗玫赝瓿烧Z言交際活動。

2.滿語詞

在遼寧歷史中的少數(shù)民族，滿族居于重要的地位。滿族崛起于17世紀，先后在新賓、沈陽建立了后金政權，后改名為清。在長達400余年的統(tǒng)治中，為中原文化的發(fā)展做出了不可磨滅的貢獻，滿語勢必與當?shù)氐臐h語發(fā)生碰撞，豐富了中國近代及現(xiàn)代漢語的詞匯。

一些反映滿族人生活、文化、政治等詞語存在于遼寧方言中。如“福晉”、“阿瑪”、“格格”、“阿哥”等表示稱謂的詞語；“裙門”、“馬蹄袖”、“坎肩”等表示服飾的詞語；“餑餑”、“薩其馬”等表示食物的詞語。又如“埋汰”、“哈拉”、“磨即”等詞。這些詞語仍活躍在遼寧當?shù)厝说娜粘ＵZ言交際中。

1971年，美國語言學家海姆斯在“On Communicative Competence”一文中首次提出了“交際能力”的概念。海姆斯認為，如果把能力看作說話人和聽話人所具有的運用語言的全部基本知識，那么這種能力不能僅限于語言能力，還應該包括交際能力。海姆斯提出的交際能力既包括語言能力，也包括語言運用能力。交際能力由語法的正確性、語言的可行性、語言的得體性及語言的可接受性等四個方面構成。在這里語言知識是基礎，只有落實到交際的運用中才能被消化和內(nèi)化，語言能力才能轉化為運用能力?！罢Z言”是留學生學習漢語的“必修課”，但是為了更好地培養(yǎng)交際能力，我們在對外漢語教學中有必要講授當?shù)胤窖?，使在當?shù)氐恼Z言交際活動中留學生所使用的“語言”能夠得體，當?shù)厝怂谩罢Z言”具有可接受性。因此在教學中我們既要選擇經(jīng)典的書面材料，同時又要涵蓋口語性、實用性較強的材料，如我們可以引入二人轉、小品等說段的教學，讓學生真實地接觸到遼寧的“言語”環(huán)境。

融合遼寧地域特色的對外漢語教學并不是輕“語言”、重“言語”的教學過程，而是二者同時進行，不可偏廢。如果只會“語言”，學習者的語法知識、閱讀能力比較強，但是在實地的語言交際中可能會出現(xiàn)障礙；反之，如果我們刻意追求學生在言語活動中的言語交際能力，可能會造成“語言”知識的缺失，因此我們有必要找到“語言”與“言語”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契合點，提升漢語學習的有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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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張英.對外漢語文化因素與文化知識教學研究[J].漢語學習，2006（2）：59-65.

注釋：

（1）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第一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2）哈貝馬斯.交往行為理論（第一卷）[M].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4.

（3）張英.對外漢語文化因素與文化知識教學研究[J].漢語學習，2006（2）：59-65.

（4）胡明揚.對外漢語教學中的文化因素[J].語言教學與研究，19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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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魏春木，卞覺非.基礎漢語教學階段文化導入內(nèi)容初探[J].世界漢語教學，1992（1）.

（9）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明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社，2005.

（10）索緒爾.普通語言學教程[M].高明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出版社，2005.

基金項目：本文是遼寧省社科基金L13BYY017、遼寧省教育廳人文科學研究一般項目W2012033、沈陽航空航天大學教改課題“遼寧地域文化與對外漢語教學研究”階段性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