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宇亮

[摘 要]19世紀下半期，朝鮮封建社會內憂外患之時，萌生了開化思想。開化派主張經濟上發(fā)展資本義工商業(yè)，富強國家；社會文化方面倡導平等法制，移風易俗；政治上民族獨立，主張君民共治等，反映了朝鮮向近代社會發(fā)展的時代要求。開化派由于對封建制度與文化的態(tài)度等差異而有激進和穩(wěn)健之分，但都曾為挽救民族危亡、富國強兵進行過積極探索，對于朝鮮近代化的進程具有重要意義。

[關鍵詞]開化思想；激進派；穩(wěn)健派

開化思想在朝鮮不同歷史時期和領域有不同內涵?，F(xiàn)在我們所用概念一般是指開明化或文明化，和“civilize”概念相同，與傳統(tǒng)封建性相對立，特指近代落后國家、民族學習西方資本主義先進文化思想，引進先進生產技術，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以實現(xiàn)富國強兵的思潮。

一、朝鮮開化思想產生的背景

19世紀后期，朝鮮封建社會面臨著日益嚴重的內憂外患。從外部環(huán)境看，其宗主國——清朝自1840鴉片戰(zhàn)爭后簽訂了一系列屈辱條約，隨后開始“自強”“求富”的洋務運動。鄰邦日本通過明治維新躋身資本主義列強之列，并開始向朝鮮半島和中國大陸侵略擴張。1876年，日本強迫朝鮮簽訂了《江華島條約》，打開了朝鮮大門。朝鮮國內情況看，李氏王朝昏庸腐敗，驕奢淫逸；土地兼并嚴重，國計民生凋敝；封建剝削壓迫使得階級矛盾尖銳，農民起義不斷，社會危機嚴峻，亟需新的思想和道路來挽救民族危亡。

朝鮮18世紀中葉開始產生的資本主義萌芽雖說薄弱，卻日益沖破封建桎梏，顯示出社會經濟發(fā)展新趨勢?！拔鲃輺|漸”也使朝鮮政治思想界發(fā)生了前所未有的變化，其主要表現(xiàn)為程朱理學權威掃地、天主教傳入和東學思想產生等。朝鮮社會的發(fā)展趨勢要求產生相應的啟蒙思想。

開港之前，樸珪壽等主張“特立為獨全自主之國”“外洋事不可不知”。他們關心天下變化，尋求新知識，對資本主義表示出強烈求知欲。開港后，朝鮮被迫卷入近代資本主義漩渦。開化思想在時代巨變及保守勢力壓力下頑強成長。金玉均、俞吉浚、金弘集等力圖改革政治，學習西方社會文化，引進先進技術，發(fā)展資本主義經濟，以實現(xiàn)富國強兵，變朝鮮為“亞洲之法蘭西”。朝鮮開化思想是隨著西學的日漸傳入，在朝鮮資本主義萌芽產生發(fā)展基礎上，將原有愛國救亡的民族精神和西方資本主義文化相結合的時代產物。

二、朝鮮開化思想的主要內容

開化思想反映了朝鮮向近代社會發(fā)展的時代要求，主導了當時朝鮮的經濟、文化、政治等的發(fā)展方向。

1、經濟上：要求興辦商業(yè)、富強國家

開化派的經濟思想以富國為中心。在實地考察日本和歐美等國的發(fā)展過程，開化派得出“商賈亦國之大本”的結論。開化派商農并舉的經濟思想與以農為本傳統(tǒng)思想存在巨大差異。為了振興朝鮮的商業(yè)，開化派提出了護商、辦會社、促競爭三個策略。

保護商賈之道，不僅靠誠信，“使人民財物與受之規(guī)模信實；使物品輸運之方道便利”，還要“與受之規(guī)模在于嚴守法律，輸運之方道在于修平道路”（1），開化派提倡用法律形式來規(guī)范保障共商發(fā)展。

開化派認為朝鮮“商務不旺、國勢不振”原因在于“只知一人獨貿獨換，終未知莊人之會議會辦”（2）他們以西方為例，號召組建商會，制定建社規(guī)則，促進了當時朝鮮集團經商同外國商人競爭發(fā)展。

競爭是開化派興商的又一措施?！按蠓踩松f事無不依持競爭者，大則天下國家之事，小則一身一家之事，悉皆因競爭始能進步者也”（3），欲興商富國必須接受并展開競爭，同外國資本主義的競爭中求謀發(fā)展。這是朝鮮工商業(yè)經濟發(fā)展的方向，并且一定程度上抵制了外國商品大量涌入朝鮮。

2、文化：提倡移風易俗、啟蒙民眾

開化派的文化思想主要是啟發(fā)民智、移風易俗。他們認為“凡國之所以自守獨立者，由民之智識興氣力耳”（4），國家富強與民眾智識至關重要。當時因兩班社會身分制度造成了教育的不公平現(xiàn)象。開化派主張施行全民教育，啟蒙民眾。“大興學校，而迎博學達理之士，以教國人，上自春宮殿下，下至于庶人子弟，使就校受學”。（5）開化派要求廢除科舉，興辦報業(yè)等，以提高人民知識水平和素養(yǎng)，為國家獨立發(fā)展培養(yǎng)人才。

此外，開化派還指責當時只教清國歷史文章，不注重朝鮮本國歷史文章舍本取末的教育弊端，提出應重視國國史教育，培養(yǎng)人民的愛國情感和民族意識。

移風易俗是開化派文化思想的另一重要部分。尤其甲申政變后在婚姻、禮節(jié)、服飾、奴仆、刑審方式等方面都有詳細措施，改變朝鮮封建習俗和道德觀，要求尊重人性，建立一個自由平等的新社會。

3、政治：主張民族獨立、君民同治

隨著朝鮮同資本主義國家和宗主國間矛盾的發(fā)展，開化派越來越呼吁國家自主獨立。他們認為國家權力“一曰內用主權，謂共一切政法皆由其典章而出也；一曰外用主權，謂以獨立平等之禮，外國之交涉也”（6）。獨立自主就是保衛(wèi)國權。民眾應“惟國是尊”，國家之間應平等相待。

政體建設方面，開化派倡導君民同治。“夫君民共治政體共制度公平，無些少私情，好民之所好，惡民之所惡，輿眾之公論，行國中政命法律”，開化派“相較各國之政體，君民共治者乃規(guī)模最美者也”（7）。開化派之所以選擇君民同治政體，從客觀說，朝鮮資本主義發(fā)展羸弱，沒有強大到徹底變革政權的階段，再說國家亟需的是穩(wěn)定的社會環(huán)境。從主觀而言，開化派是剛從地主階級中脫胎的新知識分子，受傳統(tǒng)“忠君”思想影響頗深。先天因素決定他們引進的理論得不到廣泛支持，也決定他們不可能接受激進的資產階級理論去徹底變革社會。

具體構建君民同治政體時，開化派十分重視君民關系?！叭粲叹龣嘀疅o限，則不如使人民至癡愚，癡愚則殘弱，可以固君主專權，然民愚而弱，則國亦隨而弱，故天下萬國同愚弱，然后可以保其國安其位。然此空言，豈有其實，是以誠欲期一國之富強，而與萬國對峙，不若少減君權，使民得當分自由，而各負報國之責，然后漸進文明也。夫如此則民安國泰，而宗社君位并可以永久也”（8）。國家欲發(fā)展必須廢除專制，用法治替代傳統(tǒng)的君治，通過法律來保證“君民同治”制度。誠然，開化派的“法治”僅限于頒布一些法令，與資本主義國家的依憲治國的法治尚有距離，但這種強調以法律為準繩的政治建設在當時無疑是進步的。

三、穩(wěn)健開化派和激進開化派的比較

從階級屬性看，開化派并非純粹意義的資產階級，他們只是剛從封建統(tǒng)治中分化出來，初步具有資產階級思想的開明兩班貴族、官僚和先進知識分子。他們向往資本主義，以富國強兵為己任，但仍掙扎在封建主義土壤里，只能糾結探索。

根據改革的范圍和速度以及是否要與國內外政治勢力相結合的問題，開化派又分為激進開化派和穩(wěn)健開化派。

第一，對待傳統(tǒng)文化上，激進開化派徹底否定封建文化，主張用西方文化制度來改造落后封閉的朝鮮社會；而穩(wěn)健開化派雖然贊同學習西方知識技術，但他們也主張維護封建人倫綱常，認為這是“得于天而賦于性，通天地亙萬古所不變”（9）。第二，激進開化派聯(lián)日排清。金允植曾評判說：“洪英植出使美國還……深慕洋制，奴視中國，并排斥孔孟倫常之道，肆然無忌……玉均、泳孝、光范等自日本還，欽艷日本，以為東洋之英吉利，事事健美，與英植共述排華尊洋之論，言言轍稱自主?！保?0）穩(wěn)健開化派尊清排洋，認為朝鮮自強“惟中朝庇護”（11）與清帝國息息相關。第三，激進開化派改革的程度深、速度快，甲申政變中激進開化派處決眾多后黨保守官員、明確提出廢止門閥等，表現(xiàn)出的勇氣與魄力是穩(wěn)健開化派所沒有的。第四，他們代表的具體利益集團不同。激進開化派成員相對年輕，在朝中的地位、官職居中等或中等以下；而穩(wěn)健開化派成員，年齡較大，多為朝中大員，位高權重。

開化思想是當時朝鮮社會進步思想，在朝鮮資本主義萌芽基礎上，將原有愛國圖新思潮與外來資本主義思想文化結合起來的時代產物。開化派主張經濟上發(fā)展資本義工商業(yè)，富強國家；社會文化方面倡導平等法制，移風易俗；政治上民族獨立，主張君民共治等，反映了朝鮮向近代社會發(fā)展的時代要求。激進開化派和穩(wěn)健開化派先后通過甲申政變和甲午更張以及后來的獨立協(xié)會運動，勇敢地把開化思想付諸實踐，他們極大推動了朝鮮在政治、經濟、思想等方面的近代化進程，也為以后朝鮮救亡圖存、富國強兵的進一步探索提供了經驗教訓，他們的歷史功績與意義不可磨滅。

參考文獻：

[1]金光洙、金龜春、金成鎬.朝鮮近代史研究.延邊大學出版社，1992.

[2]金玉均.甲申日錄.建國大學校出版部，1993.

[3]金光洙、金龜春.朝鮮通史（第四卷）.延邊大學出版社，1997.

[4]李昌植.朝日近代思想的形成及其比較研究.吉林教育出版社，2000.

[5]樸真奭、姜孟山等.朝鮮簡史.延邊大學出版社，2007.

[6]姜秀玉.近代東亞中朝日三國的社會變革研究.香港亞洲出版社，2011.

[7]魯學海.“激進開化派”和“穩(wěn)健開化派”的實質區(qū)別.朝鮮近代史研究，1992.

[8]金成鎬.朝鮮開化思想的產生及其主要內容.朝鮮近代史研究，1992.

注釋：

（1）俞吉浚.西游見聞.商賈大道.「韓」西海文集.2004.

（2）《會社說》，轉引自《金玉均》

（3）《俞吉浚全書》之四，<競爭論>

（4）《俞吉浚全書》之三，《言事疏》

（5）《建白書》轉引魯學?！都みM開化派和穩(wěn)健開化派的實質區(qū)別》

（6）《俞吉浚全書》卷四，<國權>

（7）俞吉浚.西游見聞.政府之種類.「韓」西海文集.2004.

（8）《樸泳孝給高宗的建白書》轉引自《朝鮮近代史研究》

（9）日省錄.高宗篇.卷十九.十二月二十三日條.

（10）續(xù)陰晴史（五）.沔陽行遣日記.高宗二十八年二月條.

（11）金綺繡、樸泳孝、金弘集.修信使記錄.國史編纂委員會，1971年，第172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