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占陽

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要有新觀念新方法新標準
——關于當前社會思想動態(tài)的觀察與建議

王占陽

當前的社會思潮已經發(fā)生了積極的重要變化，人心總體趨穩(wěn)，但仍存在較多問題。目前應當特別注意堅持鄧小平提出的人文社科領域的對外開放政策，積極克服排外主義思潮，不把“西方思想”當成貶義詞。特別注意和強調以唯物史觀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基本原理為指導，在全局上主要依靠改變現(xiàn)狀贏得人心，而不是主要依靠意識形態(tài)的力量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特別注意重溫、明確和應用鄧小平式的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新標準，避免以過高的、不適當?shù)臉藴嗜藶榈丶せ堋Ｋ枷胍庾R領域既要有原則，也要有耐心、有寬容精神，不要急躁，不要強求一律。

鄧小平 對外開放 社會存在 社會意識 新標準

對當前社會思潮的若干觀察

（一）反腐倡廉，黨的形象顯著變化

毫無疑問，在民間，無論“左、中、右”，普遍都對中央大力反腐、狠抓廉政建設拍手稱快！

特別是周永康案公布后，輿論中出現(xiàn)了從把反腐視為“一陣風”到視為“動真格了”的重大轉折，黨在公眾中的形象顯著改善。

但人們對于“打老虎能否進行到底”，“眾多蒼蠅能否被拍住”，能否在治標的基礎上真正做到“把權力關進制度的籠子里”，既有普遍的期待，也有普遍的疑慮。期望、觀望者眾多，堅信一定能成功、或者一定會失敗者相對較少些。

所以，反腐敗斗爭現(xiàn)在只是初勝，還不是決定性的大勝。這時如果半途而廢、煮成夾生飯，甚至是由此倒退，人心必將嚴重流失。這就表明，反腐倡廉還需“宜將剩勇追窮寇”，這才能夠取得決定性的大勝利。

（二）全面深化改革開放的新共識與新困惑

十八大后，人們對于進一步深化改革開放逐步地燃起了新的希望，十八屆三中全會則使之急劇地達到了高峰。改革派歡欣鼓舞，自由派普遍認同，所謂“左”派則在強勢輿論下突然沉默了。從總體上看，整個社會大體上達成了一種改革共識，即認同三中全會的改革方向和路徑選擇。

但今年初春以后，情況發(fā)生了一些變化。主要是來自上層和下面的各種相互矛盾的信息讓很多人深感困惑，某些人甚至表示又搞不清中國究竟是要往哪里去了。

比如，按照鄧小平時代以來的傳統(tǒng)，新的改革開放總是與新的思想解放和寬松政策相配套的，多數(shù)人也都認可這種配套做法。但三中全會后解放思想的輿論力度并不大，而且還出現(xiàn)了一些“左”傾思想回潮的現(xiàn)象，這就使許多人感到非常困惑，又不知道未來是要往哪兒去了，或者是提出了各種相互矛盾的解讀。

又如，習總書記在首都各界紀念現(xiàn)行憲法公布施行30周年大會上的講話，以及三中全會的決定都強調了要搞法治，但在實踐中，不符合法律規(guī)范的公檢法行為卻屢屢出現(xiàn)，這又使許多人特別是法律界人士深感困惑。

再如，在經濟領域，有的部門制定的“改革方案”實際是與三中全會精神相背的，有的是有部分出入的。這使經濟學界也出現(xiàn)了新的困惑：經濟體制改革究竟往哪兒走呢？改革會不會又成了一鍋夾生飯？

總之，人們又困惑了，又搞不清未來的方向了。這就是當前的最新動態(tài)。

堅持人文社科領域的對外開放，不能把“西方思想”當成貶義詞

相當一個時期以來，一些人把“西方思想”當成貶義詞的新閉關自守傾向，愈演愈烈。這與鄧小平關于在人文社會科學領域也要實行對外開放的思想是背道而馳的，也是與我國的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方向背道而馳的。對外開放的新觀念與閉關自守的舊觀念之間的矛盾和沖突，又在重新上演了。

針對這種新情況，現(xiàn)在對于鄧小平的下述思想和論述，特別需要給予應有的重視和重申：

（一）社會科學領域也要積極實行對外開放，不要禁區(qū)太多

1979年，鄧小平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講話中說：“政治學、法學、社會學以及世界政治的研究，我們過去多年忽視了，現(xiàn)在也需要趕快補課?！彩悄軐W外國語的都要學外國語，要學到能毫無困難地閱讀外國的重要社會科學著作。我們已經承認自然科學比外國落后了，現(xiàn)在也應該承認社會科學的研究工作（就可比的方面說）比外國落后了?！ㄎ覀冞^去在這方面）禁區(qū)太多，關心和支持太少。今天我代表中央向大家作自我批評?！雹?/p>

在這次講話前后，鄧小平還一再講：“千萬不要搞‘禁區(qū)’。‘禁區(qū)’的害處是使人們思想僵化，不敢根據(jù)自己的條件考慮問題?！彼?，“我們不要下通知，劃禁區(qū)。能夠講問題，能夠想問題就好。要敢于正視現(xiàn)實，敢于提問題、想問題，這樣才能夠很好地實現(xiàn)新時期的總任務，為四個現(xiàn)代化服務。”②這些也都是與思想文化領域的對外開放相配套的政策措施。毋庸贅言，如果在思想文化領域實行排外主義，那就只能使各種禁區(qū)越來越多，以至禁區(qū)林立，思想窒息。

（二）“西方思想”并不等于“資本主義腐朽思想”，應努力汲取西方學術思想的精華

鄧小平在《堅持四項基本原則》的講話中還說：“我們要向人民特別是青年介紹資本主義國家中進步和有益的東西，批判資本主義國家中反動和腐朽的東西。”③后來，他在《黨在組織戰(zhàn)線和思想戰(zhàn)線上的迫切任務》（1983年）的講話中，又進一步明確：“西方如今仍然有不少正直進步的學者、作家、藝術家在進行各種嚴肅的有價值的著作和創(chuàng)作，他們的作品我們當然要著重介紹。”④

作為這種指導思想的重要體現(xiàn)，1984年鄧小平在談到翻譯西方學術著作時還曾明確指示：“這個工作很重要，需要用幾十年的時間。除了組織國內人力進行翻譯，還可以在英國、日本、西歐分別成立編輯部，組織外籍華人和華僑中的學者進行這一工作，訂立合同，稿費從優(yōu)?！雹葸@項重要指示具體地體現(xiàn)了他對引進、吸收西方學術思想精華的高度重視，也體現(xiàn)了他對中國未來的深謀遠慮和戰(zhàn)略布局。

這就表明，在鄧小平看來，把“西方思想”等同于“資本主義腐朽思想”是錯誤的。在西方的政治思想、學術思想、文學藝術中，都有許多嚴肅的有價值的思想和作品，對此，“我們當然要著重介紹”，并且“要向人民特別是青年介紹”，而不是使之僅限于精英文化的小圈子。這就是他所強調的“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明成果”的一種基本內涵。

（三）對于西方創(chuàng)造的政治思想、政治制度方面的文明成果也要努力吸收和借鑒

鄧小平在論及民主改革時，早已明確講到：“這需要認真調查研究，比較各國的經驗，集思廣益”。⑥不僅如此，他在“借鑒人類政治文明的有益成果”（十六大報告語）方面的主張并不僅限于若干細節(jié)的借鑒，而是要隨著經濟社會文化的發(fā)展逐步加大吸收借鑒的力度，以至于吸收和借鑒其重要的政治制度。

鄧小平曾明確指出：“大陸搞改革，完全搬用美國式的民主，是行不通的?！闭堊⒁?，這里所說的是“不能完全搬用”。實際是指不能不顧現(xiàn)實條件照搬西方制度，而不是指不能學習借鑒。這才是他所說的“不能搬用西方那一套”的正確理解。

任何國家都不可能“照搬”其他國家的制度，這是鄧小平的深切信念。但同時對于人類社會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明成果，也應“大膽吸收和借鑒”。他曾明確提出：“大陸在下個世紀，經過半個世紀以后可以實行普選?！雹咴谒恼撌鲋?，實行普選也是大膽吸收借鑒人類文明成果的一部分。這就表明，在他看來，既不是完全不能學習美國民主，也不是只能學其細枝末節(jié)，而是在條件具備時還要學普選制這種層次的重要制度。這里的關鍵是“條件”。而在“吸收和借鑒”中就包括了基于本國國情的獨特創(chuàng)造。鄧小平還強調，中國實現(xiàn)普選制必須走自己的道路，這就是在共產黨的領導下，在經濟現(xiàn)代化與政治民主化的動態(tài)結合中，“要有一個逐步的過渡，要一步一步來”。⑧

鄧小平的這些重要思想，更加充分地展示了他所強調的“必須大膽吸收和借鑒人類社會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明成果”的豐富、深刻的戰(zhàn)略內涵，至今仍對我們繼續(xù)解放思想、深化對外開放具有重要的啟示和教益。

（四）堅持鄧小平理論，克服排外主義思潮

鄧小平從不使用“西方思想”這個詞，更未把“西方思想”等同為“資本主義腐朽思想”。他對引進西方思想文化過程中的某些消極現(xiàn)象給予了批評，反對“對于西方各種哲學的、經濟學的、社會政治的和文學藝術的思潮，不分析、不鑒別、不批判，而是一窩蜂地盲目推崇”，同時又重申：“我們要向資本主義發(fā)達國家學習先進的科學、技術、經營管理方法以及其他一切對我們有益的知識和文化，閉關自守、故步自封是愚蠢的”，“對外文化交流……要長期發(fā)展”⑨。

從總體上看，鄧小平關于西方思想文化的論述，首先是努力汲取其精華，其次是防范其糟粕。所以，他從不籠統(tǒng)地使用“西方思想”這個詞，更不可能把它當成貶義詞。

但是，近十幾年來，使用未加定義的“西方思想”一詞，若明若暗地把它等同于“資本主義腐朽思想”，進而籠統(tǒng)地反對所謂“西方思想的滲透”，把作為人類文明成果的西方優(yōu)秀思想文化成果當作批判對象，人為地制造所謂“滲透與反滲透的階級斗爭”，這種閉關自守、固步自封的排外主義思潮，又逐步地重新抬頭了，以至于愈演愈烈。這種排外主義思潮同時也是近十幾年來重新抬頭的新冷戰(zhàn)思潮和狹隘民族主義思潮的自然延伸，是后者的內在組成部分。

鄧小平指出：“中國要警惕右，但主要是防止‘左’?！笔藢萌腥珪母餂Q定實際己是一個很好的反“左”文件，現(xiàn)在還應當把反“左”逐步地擴展到意識形態(tài)領域。

從全面深化對外開放的角度看，惟有這樣，我們才能切實做到“學習人類創(chuàng)造的一切文明成果，推動中國和世界發(fā)展得更好”，也才能使中國更像一個“虛心學習的國家”（習近平語）。

正如習近平主持召開文藝工作座談會時所強調的：“我們社會主義文藝要繁榮發(fā)展起來，必須認真學習借鑒世界各國人民創(chuàng)造的優(yōu)秀文藝。只有堅持洋為中用、開拓創(chuàng)新，做到中西合璧、融會貫通，我國文藝才能更好發(fā)展繁榮起來”。在文藝領域是這樣，在整個思想文化領域當然也都是這樣。

以馬克思主義為指導，著重依靠解決現(xiàn)實問題來解決思想認識問題

我認為，目前應當特別注意和強調以馬克思主義的“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基本原理觀察、認識和處理意識形態(tài)問題。這是傳統(tǒng)的馬克思主義方法論，也是有針對性的新的方法論。

相當一個時期以來，把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主要根源歸咎于意識形態(tài)——“西方意識形態(tài)的滲透”等，進而總想要首先依靠意識形態(tài)的力量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已經成為了一種思維定勢。但這實質上是“思想決定思想”、“意識決定意識”、“意志決定一切”的唯心史觀，既不符合馬克思主義，也是在實踐中行不通的。

實際上，十八大前，民眾中的“左、中、右”各派均在某種程度上出現(xiàn)了對黨缺乏信心的現(xiàn)象，但其主要根源并不是某種“左、右”思想的影響，而是大面積腐敗、特權盛行、貧富分化、大量嚴重不公現(xiàn)象的出現(xiàn)。這就是“存在決定意識”。

同理，十八大后，黨在民眾中“左、中、右”各派中的威信普遍顯著提高，主要也不是由思想教育的力量所導致的，而是由中央大力反腐倡廉、全面深化改革的重大成果等新的客觀現(xiàn)實所導致的。

這就再次表明，人民是最講求實際的。只有改變現(xiàn)實，才能普遍地、大面積地改變人們的思想認識。如果不改變現(xiàn)狀，理論上說什么都沒用。如果改變現(xiàn)狀的力度不夠大，要想得到公眾的較高認同也是不切實際的。如果現(xiàn)狀是在惡化中，則理論上說得越高調，人們的逆反心理就越強。總之，即使是在理論正確的前提下，也只有普遍改變現(xiàn)狀才能導致公眾認識的普遍改變；而若文章的理論水平很低、破綻百出、本身就沒有說服力、甚至是激起公眾的強烈反感，那就更不能指望這種“理論力量”了。所以，在公信力大幅流失、民眾中也因此普遍流行“聽其言、觀其行”方法的大背景下，目前應當特別注意和強調以唯物史觀為指導認識和處理意識形態(tài)問題。

具體來說，這里有兩點特別重要。

一是在全局上主要依靠改變現(xiàn)狀贏得人心、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說得好不如做得好。如果做得不好，說得再好也沒用?，F(xiàn)在是積重難返，人心難暖。所以，只有持續(xù)不斷并卓有成效地大力改善現(xiàn)狀，才能決定性地贏得人心。

二是在意識形態(tài)工作中主要依靠“立”，而不是主要依靠“破”。

所謂“立”，首先就是要著力正面宣傳反腐倡廉、全面深化改革開放、推進現(xiàn)代化建設的部署和成就，也就是以改革、改善現(xiàn)狀的過程和成果贏得人心，充分發(fā)揮“存在決定意識”的作用。

其次是主流媒體和有關部門在引起公憤的公共事件中要首先表達基于事實的正義感，而不是首先著力“引導群眾”，含含糊糊，遮遮掩掩，不清不白。這就是要立道德形象。

最后是以解放思想的新觀點、新主張引領社會思潮和改革開放。如鄧小平的“三個有利于”就是一個典范。但近兩年來，我們在解放思想方面做得還很不夠。比如，對于鄧小平理論和習近平同志提出的具有解放思想意義的新觀點的宣傳力度還不夠大；對于核心價值觀主要是具體宣傳其道德價值部分，對更重要的前16個字的宣傳基本上還是停留在復述這16個字本身上。這就使解放思想并未成為主旋律，全面深化改革未能擁有解放思想方面的足夠配套。這種局面亟待改變。

“破”與“立”，“不破不立”有道理，“不立不破”更有道理。如果立不起新東西來，舊的東西無以取代，再怎么破也沒用。只有取得了新進步，宣傳好了新進步，又提出了新思想，指出了新前景和新道路，而且這是合理的和公眾能理解的，人民才會逐步信服，意識形態(tài)問題才能得到大致的解決。所以說，解決意識形態(tài)主要應當靠“立”、靠“建設”、靠吸引力，而不是靠“破”、靠批判。

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要有新標準、有耐心、有寬容精神

（一）關于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的新標準

這個新標準應當就是：只要認同共產黨領導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那就是認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了，也就是已經解決了意識形態(tài)問題了。

毛澤東時代的標準高得要命，實際是以成為馬克思主義者為標準。按此高標準，知識分子幾乎都被定性為了“資產階級知識分子”，沒完沒了地接受批判和改造。這是導致“文革”的一大原因。但毛澤東自己就說，黨內沒有幾個人懂馬克思主義，如果能有三、四百人懂就了不起了。既然如此，為什么又要給知識分子定那么高的標準呢？

后來，聰明的鄧小平降低了標準。他提出，只要對中華人民共和國有好處，努力從事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建設，那就是在政治上合格了。這方面的典型，就是陳景潤。鄧小平后來又提出要學習新加坡的精神文明，實際已經包含了對于在市場經濟和對外開放的條件下不可避免的自由主義思想的理解和寬容。

但近年來，在新的形勢下，又在這個問題上出現(xiàn)了新的回潮。甚至有人提出，“現(xiàn)在的知識分子大部分是反黨的”，理由就是自由主義廣泛流行。

實際上，自由主義并不都是與社會主義對立的。恩格斯就說過：“自由主義是社會主義的根?！雹鉀]有自由主義就沒有社會主義，自由主義能導向社會主義，馬克思、恩格斯就是從自由主義走向社會主義的。正因為自由主義是社會主義的根，所以社會主義也批判地繼承了自由主義思想的合理成果，并使之發(fā)揚光大。恩格斯最看重的《共產黨宣言》中的“每個人的自由發(fā)展是一切人自由發(fā)展的條件”這句話，不就是講的“普遍自由”嗎？實際上，這就是馬恩的共產主義理想。當然這是需要經過長期努力才能實現(xiàn)的。

所以說，受自由主義影響并不等于否定社會主義，也不等于否定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不僅如此，這種影響往往反倒有利于理解和接受馬克思主義。所以，在現(xiàn)實生活中，我們可以觀察到，大部分受自由主義思想影響的知識分子，實際同時又是認同共產黨領導改革開放和現(xiàn)代化建設的，也就是認同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的。反倒是那些受專制主義傳統(tǒng)和蘇聯(lián)模式影響很深的人容易很保守，長期拒斥鄧小平理論和改革開放，總想在某種程度上重走老路。

我認為，只要達到了前述鄧式政治標準，只要認同了中國特色社會主義道路，那就是政治上合格了。至于在思想深處究竟是不是馬克思主義者，那就不要深究了，而且深究也沒用。

實際上，在這種“意識形態(tài)達標”的過程中，關鍵并不在于理論上說得多么好，而是在于實踐中做得怎么樣。人民是否接受馬克思主義、是否接受社會主義、是否接受中國特色社會主義，實際主要是由實踐和現(xiàn)實所決定的，并不是無條件的。鄧小平早就看透了這一點，他說：“馬克思主義是好東西，但如果馬克思主義不能帶來人民生活的改善，誰還相信馬克思主義？” 同理，如果馬克思主義不能逐步解決人民普遍關注的腐敗問題、貧富分化問題、社會不公問題、民主法治問題、精神文明問題等，誰還相信馬克思主義？

所以說，意識形態(tài)出問題的主要原因并不是“外來思想的滲透”，而是社會政治生活的現(xiàn)實出了問題。周永康、徐才厚等貪官污吏，尤為意識形態(tài)的最大殺手。在這種背景下，即使某些公民不信馬克思主義、社會主義，以至于發(fā)表了激烈的批評意見，那也不能給人家扣上“反黨反社會主義”的大帽子，至少不能輕易這么做。應當看到，在這種情況下，人們激烈否定的實際并不是“領導中國走向光明”的真正的共產黨，而是打著共產黨旗號干壞事的貪官污吏；反對的并不是以實現(xiàn)普遍富裕、普遍民主、普遍文明為目標的真正的社會主義，而是掛著社會主義招牌的各種丑陋的社會政治現(xiàn)象。但因“假李逵”過多，時間又已久，許多人分不清“真假李逵”，這才把怨氣發(fā)泄到了黨和社會主義身上。

面對這種情況，絕不應當首先責怪公眾，更不應該打擊這些公眾，而是應當首先多做自我批評，大力改進工作，努力改革和改善現(xiàn)狀，從而以實際行動和實際績效取信于民。質言之，只有實踐和現(xiàn)實逐步“達標”了，社會意識形態(tài)才能逐步“達標”，而不是依靠意識形態(tài)的力量就能“達標”。這才是歷史唯物主義的認識路線和實踐路線，也才是馬克思主義的群眾路線。

（二）解決意識形態(tài)問題要有耐心和寬容精神

鄧小平運用“社會存在決定社會意識”的歷史唯物主義原理提出：改革開放究竟好不好，要允許看，允許人們有不同意見，要逐步用改革開放的成就去說服人。社會主義究竟不好，也要允許看，允許人們有不同意見，要逐步用社會主義事業(yè)發(fā)展的成就去說服人。改革開放和社會主義現(xiàn)代化事業(yè)是長期的，這種以事實教育人的過程也將是長期的。所以，在思想意識領域要有原則，也要有耐心、有寬容精神，不要急躁，不要強求一律。誠然，宣傳、教育、引導始終是必要的，適當適時的批評也是必要的，但絕不能再搞政治運動，沒有觸犯法律的也都不能抓。

改革開放以來，小平同志的著述始終貫徹著這一基本精神。這也是我們今天應予很好的理解和運用的寶貴精神財富。

十八大后到現(xiàn)在，在習近平總書記的強力領導下，全黨全國的新的向心力已經初步形成，所以對于民間輿論已經不必太擔心了，現(xiàn)在已經可以對于輿論實行適當?shù)膶捤烧吡恕?/p>

在這時，適當?shù)目刂迫杂斜匾邏嚎刂埔呀浿荒苓m得其反了。因為，它會激起民怨，大失人心，得不償失。而若對于輿論實行適當?shù)膶捤烧?，讓人民在反腐倡廉、改革開放、社會進步的事實面前受到啟示和教益，在面對新進步的議論紛紛中逐步認識和認同這種進步，那才能夠大得人心呢！

筆者在《新權威主義是必要的歷史過渡》一文中曾經說過，新權威主義改革的要義之一，就是逐步擴大公民自由。一下子擴大不行，那會亂。但要逐步擴大，而且能讓人感受到。這種逐步擴大公民自由的權威，就是具有現(xiàn)代價值取向的仁慈寬厚的權威。實際上，這也是新權威主義不同于專制主義的一個關鍵點。

（作者為中央社會主義學院教授）

【注釋】

①《鄧小平文選》第2卷，人民出版社1994年版，第180—181頁。

② 中央文獻研究室編：《鄧小平年譜（1975—1997）》，中央文獻出版社2004年版，第381、360頁。

③ 《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168頁。

④ 《鄧小平文選》第3卷，人民出版社1993年版，第44頁。

⑤ 《鄧小平年譜（1975—1997）》，第966頁。

⑥ 《鄧小平文選》第2卷，第336頁。

⑦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220頁。

⑧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220頁。

⑨ 《鄧小平文選》第3卷，第44、43頁。

⑩ 轉引自魏小萍：《馬克思主義與自由、平等和正義的話題》，《哲學研究》2003年第9期。

責編/周素麗 美編/李祥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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