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衛(wèi)霞

摘 要：蕭紅是一個有自覺主題意識和強烈悲劇意識的作家，她坎坷曲折的經(jīng)歷及由此形成的她看待生活的態(tài)度，使得她對生活有更加獨特的發(fā)現(xiàn)，在對自己家鄉(xiāng)的回憶中引發(fā)對于生命悲劇對于女性悲劇的人生思考。

關(guān)鍵詞：蕭紅；生命悲??；女性悲劇

蕭紅，原名張乃瑩，又名悄吟，田娣，1911年出生于黑龍江呼蘭縣。她一生命運坎坷，感情波折，病痛纏身，輾轉(zhuǎn)大半個中國，最后客死香港，年僅31歲。蕭紅的遭際，很容易讓人聯(lián)想到中國文學(xué)源遠流長的紅顏薄命的主題， 但是蕭紅的創(chuàng)作從來沒有陷入過這樣狹窄的胡同，而是通過個人的不幸和痛苦，去追尋生命本身的苦難。她認為“作家是屬于人類的”[1]。

一、悲劇成因——曲折的人生經(jīng)歷

坎坷曲折的經(jīng)歷和由此而來的感覺生活的方式，是形成蕭紅悲劇意識的重要原因。她的童年孤獨凄涼，唯一讓蕭紅感到有親情溫暖的只有她的祖父，在這個雖然還算富有但滿是陰森、自私的家庭里，蕭紅從小便蒙上了孤寂冷漠的父權(quán)陰影。

蕭紅反對家庭包辦婚姻逃出家庭，以此反抗父權(quán)專制。但蕭紅逃出家庭后的流浪生活，始終是跟隨夫權(quán)到處流浪，愛情婚姻一直伴隨著欺騙遺棄，她逃得出父權(quán)卻逃不出夫權(quán)，愛情婚姻的不幸以及生產(chǎn)的痛苦使她對女性的悲劇有了更深刻的認識。她在生命之燈熄滅之前，曾傷感地說：“我最大的悲哀和痛苦便是做了女人”。[2]

二、女性悲劇

蕭紅筆下的女性幾乎無一是命運的主宰者，她站在女性立場以女性視角客觀地呈現(xiàn)出女性動物似的生殖，愛情的缺席，甚至女性之間的同類相殘。

（一）動物似的生殖

在蕭紅筆下女人們的生殖與動物的生殖完全無異，生殖是罪惡的刑罰。蕭紅生命中兩次生育時孩子的父親都是缺席的狀態(tài)，她本人忍受的生育痛苦是常人難以想象的，孤寂、饑餓、疼痛，也正是這種切身的痛苦讓她更越軌地表現(xiàn)出女性生育的痛苦。對于這種痛苦《生死場》中表現(xiàn)的淋漓盡致“房屋草堆后，狗在那里生產(chǎn)，打勾四肢在顫動，全身抖索著，經(jīng)過一個長時間小狗生出來”。 黃昏的時候，五姑姑的姐姐也要生產(chǎn)“光著身子的女人，和一條魚似的，她爬在那里”。[3]生產(chǎn)伴隨而來的是極端的痛苦與血淋淋的慘象，和動物一樣只是機械的生殖工具，生殖帶給她們的痛苦使她們極度恐懼。

（二）愛情的缺席

女性生產(chǎn)過程中不僅要忍受身體的疼痛折磨，更要忍受男性的無情責(zé)罰，金枝出嫁還不到四個月，便感到男人的炎涼，她大著肚子到河邊洗衣服，天不亮便起床做飯，中午又燒飯，晚上又燒飯，由于臨近生產(chǎn)而身體笨重的金枝必須承受成業(yè)的咒罵。他們的生活中是沒有愛情的，甚至連貧苦中相濡以沫的些許情意也沒有，女人是家中不可或缺的元素，但這種必要性并不能引起男人對她們的尊重甚至連同情都沒有，女人和家中的任意一個物件一樣是處于奴隸地位的，女人的所有一切都隨他們處置。

（三）同類相殘

蕭紅筆下女性的悲劇不僅來自于男性還有女性同性之間的相殘，《呼蘭河傳》中的小團圓媳婦因為她來婆家說話聲音大、不害羞，大家覺得她不像個團圓媳婦。于是婆婆便要給她嘗嘗下馬威，讓她像一個團圓媳婦，擰她的腿，小團圓媳婦的悲劇不是來自于男性，她所受的諸種虐待都是來自于婆家女性，被迫拉進沸水缸洗澡時她拼命求救于人但沒有一個人幫她，相反大家都是圍著看熱鬧，甚至助長這種暴虐行為。女性本身處于弱勢地位，當(dāng)她們被賦予一些權(quán)力時，便把這種權(quán)力施加到比自己更弱勢的其他女性身上，這種同類相殘進一步加大了女性的悲劇。

三、生命悲劇

在蕭紅小說中我們能感到生存是無處不在的，但完全沒有生的意義，他們只是和動物一樣忙著生，忙著死，生命本身便是一個悲劇，這種悲劇性在蕭紅小說中主要表現(xiàn)在兩個方面：一是麻木死亡，一是麻木生存。

（一）麻木死亡

蕭紅作品中多次極冷峻地寫到死亡。王婆在講到自己孩子的死時，不是異常哀痛，而是仿佛在講一個毫不相干的別人的故事，她的這種對于死亡的冷漠來自于生存的艱難。對于她們來說生命最重要的是物質(zhì)，因此王婆會對女兒的死淡然，金枝的母親會因金枝摘錯柿子打她，成業(yè)會因貧困而摔死剛出生不久的小金枝。對于他們來講生與死似乎并無差異，對于人的死亡的惋惜還不如對一匹馬的眷戀。蕭紅對于這殘忍的死亡描寫的及其冷漠，仿佛死亡與人無關(guān)，僅僅是一種狀態(tài)，這種麻木的死亡，不僅冷徹心扉，更是生命的無奈。

（二）麻木生存

在呼蘭河人長大了就長大了，無關(guān)長得好不好?！耙惶煲惶斓模康剡^去了也就過著春夏秋冬，生，老，病，死，都沒有什么表示，生了就任其自然的長去，長大就長大，長不大就算了”。東二道街上有一個大泥坑子，總有馬車翻坑或豬陷進泥坑里，于是人們熱心地幫車夫把馬拉出來，爭相去買泥坑里淹死的死豬，但沒有人把泥坑填平。泥坑其實是呼蘭河人的生存象征，他們生活在大泥坑里，不去改變，也不想去改變，只是麻木地生存。

小結(jié)：蕭紅作為女性作家以深邃的目光越軌的筆致，透析出底層民眾的悲劇，直逼苦難的本質(zhì)，發(fā)現(xiàn)了生命的存在性悲劇，寫一種理性化的痛苦，一種淡化的、廣漠的悲哀。因此蕭紅的悲劇是僅屬于她的蕭紅式的悲劇。但她不是把人引向無端的絕望，而是站在高處讓人俯瞰人生，引導(dǎo)著人們對生命的無限沉思。

參考文獻：

[1]蕭紅.現(xiàn)實的文藝活動與《七月》座談會上的講話.《七月》.1938；

[2]葛浩文.蕭紅評傳.哈爾濱：北方文藝出版社.1985；

[3]蕭紅.蕭紅作品精編.桂林：漓江出版社.2004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