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若水

舒雅的痛苦

舒雅是個才20歲的女孩，很長時間以來陷入在一個痛苦的漩渦，用她自己的話說是：我的隱私別人全知道了。這是怎么回事？

還是上中學的時候，舒雅就對母親說過，別總是議論她，總是監(jiān)視她，她的一切都成了透明的。她說，在學校的時候，同學特別是男同學總是關注她，一看到她就小聲議論她，說她怎樣怎樣不好。舒雅第一次說同學議論她，母親還去學校找了老師和同學。后來，母親才知道實際上沒有人議論他，都是她自己想的。從此，她再對母親說，母親就不相信了。她就和母親爭辯：您怎么就不相信我？由于受不了同學的議論，舒雅轉學了。轉到新的學校沒多久，又說聽到有同學議論她。為了躲避同學的議論，舒雅就休學了，再后來干脆不上學了。

可是，離開學校后舒雅還是感覺有人關注她，監(jiān)視她，議論她，甚至晚上睡覺也有人監(jiān)視她，她的一舉一動都被人看到了。甚至有時候一個人在房間里，會突然聽到有人說話：喂，你在干什么？讓她非常緊張、害怕。

慢慢地，舒雅臉上沒有了陽光，整天郁郁寡歡，不愿見人。沒辦法，家里人就帶她去本地一家醫(yī)院看了內科。醫(yī)生說是抑郁癥，給舒雅吃了好多藥，都沒有效果。舒雅說，醫(yī)生也不和我交流，沒問幾句話就給我開藥。其實，我不是精神病，我是心理有病，我需要心理咨詢，我有很多話想說。人家說心理咨詢最好，可以單獨交流，連家人都不能偷聽，我特別希望有一個這樣的人傾聽我的心聲。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舒雅由家人陪伴，來到了心理健康中心。

單從舒雅的癥狀看，屬于幻聽和妄想，加上情緒低落，很容易被當成抑郁癥。但是，抑郁癥還有其他一些典型癥狀，比如，出現(xiàn)思維障礙，自知力嚴重缺失，沒有求治愿望，有明顯的精神運動阻滯，等等。這些都是舒雅所沒有的。而且，和舒雅的會話中，她的談吐神態(tài)都很正常，沒有任何思維障礙，根本不像一個抑郁癥患者。當然，精神分裂癥患者也會出現(xiàn)幻聽和妄想。但是，舒雅同樣沒有任何其他精神分裂癥癥狀，更不像一個精神分裂癥患者。再有，舒雅渴望進行心理咨詢，希望有人傾聽心聲，也從一個側面說明舒雅并非抑郁癥或精神分裂癥，而是另有心結。

為了確診，我們建議舒雅去北京做了專門的精神科檢查，也排除了抑郁癥和精神分裂癥。那么，舒雅的幻聽和妄想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事出有因

隨著我們交流的深入，舒雅猶豫再三終于開口講述了下面的故事：

“我不能再掩蓋了，有件事情一定要告訴您，在我心里壓了很長很長時間了。還是我上初中的時候，有一天家里就我一個人，偶然發(fā)現(xiàn)了父親看過的光碟，我就放到機子里打開了。沒想到上面都是色情鏡頭。當時，我又害怕、又好奇，矛盾沖突中看完了光碟。就這樣，家里的幾個這樣的光碟我都看過了。這讓我對性的問題特別好奇，還經常出現(xiàn)這樣的幻想，幻想光碟里面一些男女在一起的鏡頭。再后來，我用手機上網看到了有關性的一些信息，其中包括性自慰的介紹。這時，我開始了第一次性自慰。有了第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就這樣，我一個人在家里的時候經常會有這方面的事情。我心里一面害怕，但又難以控制自己，每天都在緊張害怕中度過。

更讓我害怕的事情還在后面。我感覺別人發(fā)現(xiàn)了我的隱私，感覺房間里有人在監(jiān)視我。有一次，我一個人在家里自慰，忽然好像聽到一個人的聲音：喂，你在干什么？！嚇得我要死。后來，我感覺好像鄰居知道了，再后來，我感覺大家都知道了。我走到哪里，哪里的人都知道，都在議論我，都在說我是壞女孩。

從此，我心情變得非常不好了。每天擔心害怕，心情郁悶，晚上睡不好覺。還變得不敢和人交往，好像大家看我的眼神都不對，好像我是個透明的人了，我的事情都讓大家知道了。哎，我太丟人，太可恥了，太見不得人了！大家都知道了我這些事情，我可怎么辦呀！真是生不如死……”

障礙山心理沖突造成

至此，我們看清了舒雅的心結，關鍵就是一個性心理沖突所造成的心理障礙。初中正是進入青春期的年齡，性覺醒帶來了舒雅內心的躁動不安，開始了對性的關注。正是此時，色情光碟和手機信息的刺激強烈地激發(fā)了性的沖動，誘發(fā)了性幻想和性自慰，以及對性的向往。這原本是一種生命的自然力量，無可非議。但是，對這些性心理和性行為，舒雅內心卻不能坦然接受，而且有一種羞恥感甚至是罪惡感，認為這是見不得人的，內心強烈地排斥和壓抑。一面是向往，一面是壓抑，兩種心理能量形成了強烈的沖突。更麻煩的是，兩種力量沖突的結果，并沒有能壓抑性本能的沖動，而且可能反而更強烈了，這太可怕了，于是，從一開始就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隱私的擔心也就隨之更嚴重了，似乎越是怕別人發(fā)現(xiàn)越是被別人發(fā)現(xiàn)。于是，這種害怕被人發(fā)現(xiàn)隱私的內心活動，通過心理投射機制向外投射到了別人身上。于是，她就以為別人真的發(fā)現(xiàn)了她的隱私，并且在非議她。她自慰的時候聽到了“你在干什么”的說話聲，就是這樣的心理投射。就是說，實際上是她自己心里怕被人看到遭到質問，就向外投射好像別人真的看到了而質問她。有時候，在某種強烈心理的作用下，人會混淆現(xiàn)實世界與心理世界的界限。舒雅就是這樣，通過心理投射混淆了自我心理世界與外部現(xiàn)實世界的界限。于是，由內心的自我否定，演變成了別人非議自己的幻聽，由害怕隱私被人發(fā)現(xiàn)的擔心，演變成了隱私被人發(fā)現(xiàn)的妄想。

跨越障礙需要認知調節(jié)

舒雅怎樣才能跨越這個心理障礙？關鍵是認知調節(jié)。正確認識自己的性幻想和性自慰，坦然面對，順其自然。有了這樣的認知調節(jié)，對自己的性心理和性行為也就不再排斥壓抑，不在自罪自責。一旦不再自罪自責，也就不用擔心隱私被人發(fā)現(xiàn)而遭非議了。就此，我們進行了很多交流，舒雅終于有所領悟：我知道了，我還是一個好女孩，什么都不用擔心、不用怕。這是消除幻聽和妄想的關鍵。果然，大約兩周后，舒雅的幻聽和妄想癥狀消失了，睡眠好轉了，心情好轉了，臉上也有了陽光。

點評：現(xiàn)代社會，各種各樣的性信息說有點泛濫也不為過，但是對孩子來說，接受這些信息會產生的反應各不相同，或許大部分已見怪不怪，能坦然面對，但是，像舒雅這樣會引起心理障礙的事例也絕非僅有。究其原因，與心理素質有關，也與正規(guī)途徑的性教育缺乏有關。此事例再一次提醒我們，要盡早對孩子進行必要的性教育，讓孩子懂得如何應對各種各樣性信息的沖擊，知道在性方面哪些做法是可以的，哪些做法是不行的，對于認知力還不足的孩子，家長和有關人員要提高警惕，避免讓孩子見到色情影像。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