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耀慧
摘 要:理論來自實踐并被用來指導實踐,這是人們的共識。在翻譯學界,這種觀念也占據(jù)主流市場,然而事實上,翻譯理論和翻譯實踐的結(jié)合在實際的運用中卻并不盡如人意。翻譯理論具有時代性、地域性,而且對其內(nèi)涵的解讀在實際的運用中也至關重要。本文從翻譯理論的時代性和地域性入手,分析了理論與實踐在結(jié)合過程出現(xiàn)問題的可能原因,期望對翻譯理論與實踐的關系有進一步的認識和掌握。
關鍵詞:翻譯理論;時代性;地域性;翻譯實踐;互動結(jié)合
中圖分類號:H159 文獻標識碼:A 文章編號:1673-2596(2014)07-0208-02
理論來源于實踐,又被用來指導實踐,翻譯也不例外。而作為文化大國,中國的翻譯理論經(jīng)由經(jīng)典的“信、達、雅”來到了一個略顯尷尬的地位:理論與實踐是否仍緊密關聯(lián)?中國的翻譯理論是否與國際觀點脫節(jié)走入死胡同?翻譯過程中,一旦停下來進行思考,這些問題就會首先浮現(xiàn)出來。
毋庸置疑,理論是從實踐中總結(jié)出來的,又反過來對實踐會有一定的指導作用。但是這個作用,可以是指導性的,也可能是束縛性的,因此,如何面對翻譯理論,又該如何定位它至關重要。
翻譯是一種世界性的活動,因此各國都涌現(xiàn)了各色翻譯理論;而同時翻譯又是歷時性的活動,因此隨著時間變遷,翻譯理論也出現(xiàn)了時代性的變遷。然而,翻譯理論是否有國別,是否存在地域限制,而不同時代不同地域的翻譯理論,又孰優(yōu)孰劣?
一、翻譯的時代性
中國的翻譯史大體上可以分為四個歷史階段,即東漢至唐宋時期的佛經(jīng)翻譯時期,明清時期的科技翻譯時期,鴉片戰(zhàn)爭至“五四”運動后的西方先進思想和文學翻譯時期,以及改革開放至今的開放型翻譯時期。在這些時期里,前人們總結(jié)出了一系列的翻譯理論,如三國時期的支謙就曾在《法句經(jīng)序》中提出了“因循本旨,不加文飾”的譯經(jīng)原則;道安提出的極出名的“五失本”、“三不易”;清末的馬建忠在其《馬氏文通》中提出的“善譯”之說:“必先將所譯者與所以譯者兩國之文字,深嗜篤好,字櫛句比,以考彼此文字孳生之源,同異之故。所有當相之實義,委曲推究,務審其聲音之高下,析其字句之繁簡,盡其文體之變態(tài),及其義理精深奧折之所由然”;嚴復在《天演論》中提出的“信、達、雅”則是至今沿用的信條;此外,還有魯迅、瞿秋白等人的通順說,傅雷的“神似”說,郭沫若的“神韻譯”和“氣譯”以及錢鐘書的“化境說”,這些都是前人們在實踐基礎上總結(jié)出的切實體會,凝聚了前人翻譯工作的精華,指導了后來者的翻譯實踐。
而近年來的理論化研究發(fā)展則常常是以模式或者方法之間的“轉(zhuǎn)向”來度量和表述的,比如20世紀八九十年代針對語言學模式的“闡釋學轉(zhuǎn)向”和“文化轉(zhuǎn)向”,而這種通過“轉(zhuǎn)向”來度量一個學科的發(fā)展的理論哲學大概可以追溯到托馬斯·庫恩(Thomas Kuhn)于20世紀60年代在《科學革命的結(jié)構(gòu)》(The Structure of Scientific Revolution)一書中提到的“范式轉(zhuǎn)移”這個影響深遠的概念。當年庫恩以這個概念為標尺,宏觀地測量科學史上一些根本性的觀念轉(zhuǎn)變所帶來的革命性發(fā)展,如地心說向日心說的范式轉(zhuǎn)移。而在翻譯研究模式紛呈的今天,許多實踐著這些轉(zhuǎn)移模式的當事人卻缺乏對這種“轉(zhuǎn)移”現(xiàn)象背后的社會、文化和學術意義做出理性思考,對“轉(zhuǎn)移”前后的模式?jīng)]有具有歷史意義的理解,因此所謂的“轉(zhuǎn)移”在他們那里就變成了一種不知其所反的范式內(nèi)涵到底是什么的“游”移,使得外國翻譯理論在中國找不到支撐點,也使得中國的學習者在眾多的翻譯理論的轉(zhuǎn)向中無所適從。
從另一個方面來看,翻譯理論的中心要求始終是“信、達、雅”,然而隨著時間的變遷,“信、達、雅”的具體內(nèi)涵卻大有不同。五四時期魯迅提倡的保留“洋味”的翻譯風格被錢鐘書等人的化境說、神似說所取代。而到了翻譯文化大力發(fā)展的今天,人們的取向又開始倒向最初的引進外來詞匯,保留原著語言結(jié)構(gòu)與風格的譯風。這樣看來,對“信、達、雅”的闡釋,則是始終以人類社會文化發(fā)展和讀者的文化水平的變化而變化的。
二、翻譯理論的地域性
所謂“地域性”,在這里指的是中國翻譯理論與國際翻譯理論之間的差別和互動。1996年初,國際譯聯(lián)的第十四屆代表大會上,與會者提出過這么一個問題:中國國內(nèi)有人提出要建立有中國特色的翻譯理論,對此有何看法?
這個問題表達了國際譯學界對中國近年來產(chǎn)生的一種墨守成規(guī)型的研究心態(tài)和研究取向的關注。而對這個“特色”的過分強調(diào)則會形成中國譯學界的誤區(qū),既局限了自己的研究視野,也影響了中國譯學體系與世界其他譯學體系的互動。
在中國早期的翻譯實踐中,有許多譯者對譯入語的掌握并不能達到今日的標準,但是他們的譯文卻能夠流傳至今并廣受好評。同樣,許多人認為語言之間的差別導致一些人認為“漢語重意,英、法、德等印歐語系的語言則重形,故對等翻譯理論更適用于印歐語系中的雙語對譯,而不盡適用于漢譯”。而這種觀點導致了中國翻譯理論的一些獨特現(xiàn)象,就如張南峰觀察到的:“(中國的翻譯學)表現(xiàn)出兩種既矛盾又統(tǒng)一的態(tài)度:一是重視中國翻譯學的特性而輕視它與翻譯學其他分支的共性;二是重視中國翻譯學之下的各個分支的共性而輕視他們各自的特性?!?/p>
誠然,如今的中國譯學界內(nèi)部也主要分化為兩個派別,即“特色派”和“西學派”,這種分化則導致了勞隴所描述的中國譯學的情景:“今天我們翻譯界的實際情況是:一方面大量進行盲目的實踐,另一方面則不停地制造空洞的理論?!边@些所謂的“空洞的理論”,指的應該不是“純理論”或者基本理論,而是那些與大知識體系割裂的、沒有論證思辨也沒有實驗證據(jù)證明的“看法”。值得注意的是,我們不應該被“特色”和“自成體系”之類的論點所左右,生成一系列“自說自話”式的“理論”依據(jù)。
因此,在目前的譯學研究中,最重要的、最需要大力研究的,不是去進行翻譯不要理論或者外國理論適不適合中國翻譯這些停留于表面的爭論,而是通過認真深入的思考、嚴密的試驗之后,提出證據(jù)來,進行深層次的探索,客觀地論證出各種理論對翻譯研究進而翻譯實踐的適用(或不適用)范圍,通過研究取向互為照應、研究重點互為補充的各種理論的互動,不斷完善各自的理論體系,提高其可操作性、互補性,為整個譯學大系的發(fā)展做出貢獻。
三、反思
思想是沒有國度的,正如全世界的人民都能接受《圣經(jīng)》和基督教義,馬克思恩格斯得到不同國度不同國情的國家的認可。而翻譯,作為一種世界范圍內(nèi)的普遍活動,為什么指導它的理論會出現(xiàn)時代性與地域性呢?
總的來說,文化背景的轉(zhuǎn)換導致了翻譯理論的差別。各國的國情、傳統(tǒng)、民族心理和歷史發(fā)展等一系列因素使得各國翻譯研究人員對文本的價值取向和接受程度,進而對本國的翻譯實踐產(chǎn)生一系列的反作用。那在這些時代性和地域性的轉(zhuǎn)換過程中,又反映出來怎樣的問題呢?
問題之一,是當今的翻譯研究中,大多是譯者譯其文,學者鉆其論,而像五四時期涌現(xiàn)出的那種實踐素質(zhì)和理論素質(zhì)兼?zhèn)涞娜瞬乓呀?jīng)越來越少。學者與實踐的脫節(jié),導致了新理論新見解的缺失。放眼當前的翻譯理論,大都是投機式的綜合與變通,沒有了真知灼見的理論,對實踐的指導意義也大打折扣。另外,當前社會主流思想的急功近利導致文學作品缺乏市場,經(jīng)濟類、教條類和獵奇類的流俗作品占據(jù)主要市場,貧瘠的文化修養(yǎng)中自然難以產(chǎn)生精辟的、能夠精準指導實踐的思想和理論。
問題之二,總結(jié)性大環(huán)境的缺失。就實踐而言,即使是技術層面上進行局部和個別的總結(jié),如果想要吸取經(jīng)驗教訓,都必須從“實踐”中得到,并提取出使自己成長與發(fā)展的外部力量。在這個過程中,重要的不僅僅是實踐中的本能,還必須是個人在從翻譯實踐抽離后,進行反觀與反思所需的時間和個人素質(zhì)。想要從實踐中抽離出合適的總結(jié)經(jīng)驗,必須通過觀察歷史與當前現(xiàn)實、自己和別人的實踐,以為個人所悟得的觀念獲得外界直觀性的支持表現(xiàn)才能獲得;而同時,這種反觀與反思,必須通過以史為師為鑒、以鄰為師為鑒整理出基本規(guī)律而達致的條理化才具有理論的價值。
當然,翻譯理論的時代性和地域性差別,也有好的一面。有時存在這樣的一種情況,即理論研究者們忽略了不同歷史階段的實踐同某社會語境之間的關系,以及理論與實踐在人們集體無意識中潛在著不平等的關系,人們習慣于將理論置于實踐的前面,以理論指導實踐。大家所說的“理論來源于實踐并指導實踐”卻讓人感覺到,人們想要理論去指導的實踐和這個指導理論所來自的那個“實踐”并不是同一個版本的“實踐”。也就是說,兩個實踐所發(fā)生的歷史和社會文化語境都不同了,因為每一個理論都有各自的關注點和論述對象,這樣看來,理論成立的前提必然是“其他因素恒定”。但是歷史是時時變化著的,而在理論指導實踐的過程中,實踐者而非理論者的主體意識起著至關重要的作用,這一過程總是會受到人為因素的影響。因此,如果將理論和實踐的關系性質(zhì)視為僵硬的指導和被指導,便成了一種意識形態(tài)和權力的關系,而現(xiàn)實狀況就往往表現(xiàn)為壓迫與反抗的張力,因為翻譯的實踐并不抗拒從某一理論角度的描寫和解釋,但拒絕委身于某一特定理論的指導。許多牽強的理論套用,便使得理論與實踐的結(jié)合并不那么愉快,因此,具有時代性和地域性的翻譯理論的出現(xiàn)受到了大家的支持。但是,同時我們也要認識到,盡管翻譯理論的研究有著時代性和地域性,一些經(jīng)典的翻譯理論,比如信達雅、功能對等,始終是我們進行后續(xù)研究的基石和總綱。
翻譯理論的發(fā)展是一個歷史性的長期過程,需要不停完善和進步。而更值得注意的是如何在實踐中注重總結(jié)與發(fā)現(xiàn),保證翻譯理論的發(fā)展循序漸進,層層深入,少一些晦澀偏頗、閉門造車式的空洞論調(diào)。這不僅是理論研究者們的責任,也是每一位譯者的義務和權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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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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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孫喆.融合與分類——論翻譯理論的發(fā)展[J].中國翻譯,1998(5).
〔3〕張南峰.特性與共性——論中國翻譯學與翻譯學的關系[A].1998上海外語大學國際翻譯研討會暨國際口筆譯教學第四屆年會論文[C].199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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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 孫國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