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高亮
《最藍的眼睛》這部小說運用了非洲裔美國人家庭當中的女孩的故事作為主要的故事內容,闡述了一個非洲裔美國人家庭的小女孩佩科拉希望獲得一雙如同白種人一般的藍色眼睛,最終陷入到精神的癲狂狀態(tài),身體和精神都掉落到悲劇的深淵之中,成為其最后的宿命。從深層次的角度上看,《最藍的眼睛》是通過非洲裔美國人家庭中小女孩佩科拉的悲慘宿命表現了非洲裔美國人為了刻思追求白種人的審美觀點及系列的價值觀,最終在白種人的文化沖擊之下,漸漸失去了黑種人的文化特色,迷失了屬于自己的獨特的文化心靈。托妮·莫里森在《最藍的眼睛》中也控討了如何更好地保護黑種人的文化,更好地抵御來自白種人的文化侵襲的思考。
《最藍的眼睛》當中談及了佩科拉出現人生悲慘宿命的原因,從故事情節(jié)的表面上看,主要是非洲裔美國人女孩佩科拉選擇以藍色的眼睛作為美麗和丑陋的界定點,而這實際上就是用白種人的文化去界定非洲裔美國人的美麗或者丑陋。從本質上看,在《最藍的眼睛》中,佩科拉這種對藍色的眼睛執(zhí)著的迷戀恰恰表現了非洲裔美國人正是處于一個迷失、扭曲以及混亂的文化困惑當中,因為美國社會雖然并不是完全由白種人所構成的,然而白種人一直以來都在美國社會當中代表著一種強勢的文化,因此,非洲裔美國人以及其他的少數族裔的美國人就沒有辦法不受到這種白種人世界觀、價值觀以及審美觀的影響,所以,黑人女孩佩科拉出現這種文化和精神上的混亂,也是她必然的一種宿命根源。
在《最藍的眼睛》中,佩科拉這種對藍色眼睛的過分迷戀以及執(zhí)著其實也是非洲裔美國人自身獨特的民族文化正在慢慢呈現流失狀態(tài)的一種重要的表現。實際上,在非洲裔美國人過去被白種人奴役的過程當中,往往因為白種人和黑種人之間的社會地位階層分明,所以,實際上很多非洲裔美國人的獨特民族文化都能夠得到保留。不過隨著社會的不斷發(fā)展,在佩科拉生活的時代,林肯已經頒布了廢除農奴法案超過了100年了,而且馬丁·路德·金等民權領袖也在高聲吶喊,甚至以死亡去追求、證明黑白族群是平等的。在這種狀況下,非洲裔美國人在美國社會的融入程度加強了,而很多非洲裔美國人在融入社會的時候就呈現出一種對白種人文化盲目癡迷的狀況,完全被白種人的文化擺布,不能夠保留或者堅持自己非洲裔美國人獨特的文化特色。
因此,佩科拉在《最藍的眼睛》中的悲慘歸宿看起來是因為佩科拉這個非洲裔美國人女孩因為迷戀白種人藍色眼睛而陷入到荒誕的陷阱之中,但從本質上看,在美國現實社會當中,已經有太多非洲裔美國人完全喪失自身的民族文化特色,并且服從于白種人的世界觀、人生觀以及價值觀。這種過程實際上和過去非洲裔美國人的祖先被販賣運輸到美國本土時非洲人被視為動物一般,無論是將自己視為一種動物,還是將自己視為另一種白種人,都是文化上的流失以及錯位,這樣的一種行為實際上也正是佩科拉之所以找不到自己文化的立足點,最終走向人生悲劇宿命的重要民族根源。
假如非洲裔美國人內心對于自身種族的文化存在不自信的狀況是佩科拉走向人生悲劇的一個重要的民族根源的話,那么白種人的文化在非洲裔美國人的精神深處所造成的影響就直接造成了小說中佩科拉的內心扭曲,因此,這一點也可以作為佩科拉人生悲慘宿命的外部緣由。
語言作為一種社會交流的工具,實際上也是代表著一種文化。在《最藍的眼睛》中,非洲裔美國人不得不屈服在白種人的語言文化當中。因為美國社會主要應用英語這樣一種語言,所以包括佩科拉在內的非洲裔美國人已經沒有辦法用自己家鄉(xiāng)的語言去進行表達,因而這種文化上的奴役烙印一直都抹不開。而小說中佩科拉不自覺地應用這些奴隸主的語言,不可避免地如同白種人一般地運用英語的思維去思考問題,實際上也就是用白種人的審美觀點、文化觀念去思考問題。對于這樣一種文化被奴役的狀況,小說中的佩科拉是全然不知的。
因而,佩科拉實際上也是受到了這種語言文化的擺布,因為大部分的白種人都有一雙藍色的眼睛,所以,白種人將藍色的眼睛視為一種美麗和高貴的象征。而年紀尚小的非洲裔美國人小女孩佩科拉根本沒有辦法去抵御這樣的一種文化上的潛在影響,因此,她成為白種人文化的附庸,完全失去了她自己對于非洲裔種族文化及美學的理解,最終為其人生的悲劇埋下了文化上的伏筆。這種精神上的摧殘對于佩科拉這種不成熟的心智,其負面影響是更為嚴重的。
在美國社會當中,基督教文化一直都是強勢的社會文化,而且這種文化是以白種人作為一種良善的象征。在《最藍的眼睛》中,女主人公佩科拉就曾經十分天真地講到:“上帝是一個非常善良的白種人老頭子,有著非常長的白頭發(fā),然后還有白色的胡子,他有一雙藍色的小眼睛,在人們失去生命的時候,會露出非常難過的神色,但是世界上人們做了壞事的時候,就會流露出憤怒的神色?!边@樣的一種想象無疑是佩科拉對于藍色眼睛的想象罷了。而實際上,佩科拉作為一個黑種人,作為一個非洲裔的美國人,為什么不把上帝的膚色想象成為黑色或者其他的顏色,而要想象成白色,成為一個白種人呢?同樣,為什么上帝一定是具備藍色的眼睛呢?這并不是佩科拉自己一個人憑空的想象,而是來自于整個白種人社會的宗教觀念和文化價值觀,因為白種人倡導了這樣一種宗教文化,而佩科拉只能夠接受,她沒有打算抵御這種侵擾,因為她自始至終都認為,這樣的一種白種人的膚色和藍色的眼睛必然是對的,是美好的象征。
可見,佩科拉的人生最終會走向悲劇,不僅僅在于其人生的悲慘,而在于她實際上沒有具備自己獨立的思想,完全是跟隨著社會的各種審美,身不由己地被推著走,她是被社會外在的各種文化觀念束縛了飛翔的翅膀,最終滑入到悲慘的深淵之中。
佩科拉的人生悲劇不僅僅是外部白種人文化的影響,更有她自己內在因素的影響,特別是她對于自我的厭倦以及對于白種人膚色的仰慕,甚至是對于非洲裔美國人社區(qū)完全不具備責任感,這些都是導致佩科拉走向悲慘人生的本質性的要素。
在非洲裔美國人的社區(qū)當中,不僅僅是佩科拉,大部分黑種人都會對于自身的膚色和社會處境感到十分厭惡,他們會認為自己天生就比別人低一等。正如《最藍的眼睛》中寫到的:“這種丑陋是出自于一種天生的確定,因為他們自己就已經確定。如同一個無事不知曉的主宰者,已經給每一個非洲裔的美國人披上了一件丑陋的外衣,然后他們都沒有任何思見地就傳了下來,然后那個主宰者會說,你們都是些丑陋的人。”這樣的描述實際上就是對佩科拉內心世界的真實描繪。隨著佩科拉的不斷成長,她已經對這種看法堅信不疑了,完全加深了對于非洲裔美國人的偏見,盡管她自己與生俱來就是其中的一員。
“所有的白種人的眼睛里面都有著一種自信的神色,而且看到了黑種人,都會流露出某種厭惡?!蹦锷凇蹲钏{的眼睛》當中如是寫道。這也是佩科拉真切感受到的,她知道自己是黑色的皮膚,而且她認為,自己之所以被那些白種人看不起,不是因為別的什么原因,而僅僅是因為自己是黑色的皮膚,所以,黑色的皮膚是最為丑陋的。
佩科拉有這樣一種非常強烈的自我厭惡的情緒,她這種觀念實際上也是被奴役的觀念。佩科拉在《最藍的眼睛》當中還會對黑種人的膚色進行區(qū)分,有些非洲裔美國人的膚色并不是那么深,那么這個人就會比其他的非洲裔美國人更加高一等,這無疑是一種自我否定,而這也是佩科拉迷失自我,完全陷入對白種人的無差別膚色的仰慕之中并最終走向悲劇的一個重要內因。
佩科拉所在的那種社區(qū)對于佩科拉的人生悲劇也有本質上的影響。因為佩科拉的這種文化迷失,周邊的非洲裔美國人都不愿思去幫助她,或者讓她感受到非洲裔美國人自身文化的魅力。面對佩科拉的精神墮落以及自我否定,佩科拉周邊的黑種人一直都是冷漠的旁觀者,甚至有一些還落井下石。
黑種人的社區(qū)互助責任感的缺乏最終加深了佩科拉的人生悲劇。白種人會以非洲裔美國人的丑陋及貧窮來映襯自己的快樂,炫耀自己的高貴,而膚色相對比較淺色的非洲裔美國人又會與自己族裔當中的人進行比較來顯現出自己的優(yōu)越及健康。這樣的一種做法一直都在影響著佩科拉,佩科拉完全思識到,只有爭取成為黑種人當中的白種人,擁有藍色的眼睛,才能夠成為上等人,才能夠讓其他的白種人不會看不起自己。顯然,這樣的一種想法非常單純,也非常天真,最后也只能夠讓佩科拉遭受非人的羞辱,走向悲慘的道路。
佩科拉的人生悲劇看起來十分荒誕,但是實際上,佩科拉執(zhí)著于一雙不可能得到的藍色眼睛并發(fā)瘋而死,這種悲劇實際上也在很多非洲裔美國人的內心上演?!蹲钏{的眼睛》告訴世人,只有堅守自己的文化,才能夠主宰自己的命運,如果被牽引著走,只能夠走向自我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