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平安
在老家的山腰上,離村子不遠處有山區(qū)罕見的河洼地,相對應的,不遠的山坡上有一片陡峭的坡地。
曾經(jīng),河洼地和坡地一到夏天就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兩片地被村子里的種地“老把式”們種上了各種各樣的作物。洼地里種上嬌氣的新品種麥種,坡地種上吹不倒、旱不死、產(chǎn)量高的玉米。尤其是上個世紀六七十年代,村里的干部們帶領(lǐng)人們到山上開荒,以至于到了夏天整座山都披上了綠油油的“毛毯”,再也看不到光禿禿的“山的肌膚”。如今,若有人肯花些力氣走到山腰上,仍然能看見大片的開闊地,能清楚地辨認出祖輩們開墾的歷史遺跡。
可是,好景不長。那年春天,坡地上的新苗還未長成,突然襲來一陣狂風。狂風一過,那被翻過的疏松的干土就被輕易地帶了起來。沙塵飛揚似猛虎下山向村子狂撲過來。那時候,天昏地暗,日月失色,馬瘋狂地打著響鼻,驢子驚得又鳴又跳,甚至有幾戶人家的豬這一天集體發(fā)瘋,拱開圈門四處奔逃。人們在室外根本睜不開眼睛,都驚恐不安地蝸居家中。沙塵暴過后,人們小心翼翼地推開房門,發(fā)現(xiàn)地上沉積的浮土竟有鞋底厚。人們聚集在村子中心的麥場上竊竊私語。突然,有人大叫一聲:“壞啦,地里的苗!”人們向山上沖去,可是為時已晚。那一年,是大饑荒的年月。
從此,村民們再也不敢到山上種地,一心一意經(jīng)營起了洼地。那被拋棄的大山,光禿禿的。
近幾年,在進城務工潮流的推動下,那被視為寶地的河洼地也在逐年荒蕪。我們那個村莊,每年出去打工的人數(shù)占總?cè)丝跀?shù)的十分之七八,老人們還能種地的,少之又少。這些僅剩的洼地也有消失的危險。橫貫村莊的古老河流,水流量一年比一年少,現(xiàn)在只能稱它為小溪。有一位老人,剛參加完老友的葬禮,便蹲在地邊上痛哭流涕,他在這僅剩的幾十畝地上,似乎看見了當年大饑荒的影子。而這一天,那小河突然發(fā)大水了,淹沒了兩岸莊稼,蓄滿泥漿的地也似在哭泣。
土地之殤,到底是誰的錯?
【指導教師:鄧德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