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桂紅++馬軼男
摘 要:本文從莊子文章的風格特點、表現(xiàn)手法以及豐富的想象力等方面,簡要分析了莊子散文的文學藝術成就,揭示了莊子散文對中國文學的深遠影響。
關鍵詞:莊子散文 藝術成就 影響
莊子是中國古代最有魅力的思想家和文學家。他的這種魅力,一方面來自于其人格的魅力,另一方面,來源于其文章的藝術魅力。莊子散文的文風恢弘開闊,灑脫自由,形象生動,富于氣勢;表現(xiàn)手法新穎、豐富;語言富于形象性和感染力。魯迅對莊子的文章評價極高,說莊子的散文“汪洋辟闔,儀態(tài)萬方,晚周諸子之作,莫能先也”(《漢文學史綱要》)。的確,《莊子》散文的藝術成就和藝術魅力,是先秦諸子散文中最高的。其散文的藝術成就,主要表現(xiàn)在以下幾個方面:
一、激情與超脫融為一體
激情與超脫,在莊子的散文中奇跡般地融合在一起。一般人的文章有激情的就很難超脫,能超脫的又沒有激情。比如,《孟子》中的散文以激情取勝,但是,他的散文創(chuàng)作針對的對象是各個諸侯國的國君,論述的主要問題是在“人性本善”基礎上的“以仁治國之道”,所以,孟子入世很深,不夠超脫;老子的文章以超脫見長,能夠從“道”的高度,提出治國治民之道、修身養(yǎng)性之術,但是,他又極其冷靜理智,缺少激情。而莊子的散文,卻是既超凡脫俗,又充滿激情。
首先,莊子的超脫,表現(xiàn)在他能以造物主般超然的姿態(tài),來俯視世間的一切。他視名利為草芥,不受名譽、地位、金錢和私欲的約束和羈絆,超越于名利之上,超越于世間萬物之上。這種超然物外的姿態(tài),使他對人世間的丑惡、虛偽、殘酷以及人類永無休止的欲望和爭奪,看得格外清晰,也在他的散文中刻畫得繪聲繪色、入木三分。其次,莊子雖然超然物外,卻又不是冷漠無情。他有著“天地與我并生,萬物與我為一”(《齊物論》)的開闊胸襟,有著“乘天地之正,而御六氣之辯,以游無窮”(《逍遙游》)的恢宏氣勢,所以,他又能以造物主般的“大情”“大愛”,關注著人世間的一切。他向往一個能夠徹底擺脫人間物欲和罪惡的純凈自由的世界,因而以他的“無端崖之辭”,虛構了一個想象中的超絕塵世的理想境界,這里生活著一些“大有徑庭,不近人情”卻又擁有超群的智慧和洞察力的高人。這些人超越于功名之上,穿梭于古今之間,悠游于生死之外。這個理想的自由世界,和現(xiàn)實形成鮮明的對比:在莊子筆下,現(xiàn)實是污濁、殘酷的。在現(xiàn)實中,有打著“仁義”之名的“竊國大盜”,有為了滿足自己的私欲進行著“蝸角之爭”的諸侯,還有在戰(zhàn)爭中顛沛流離、客死他鄉(xiāng)的草民……面對現(xiàn)實,莊子是超脫的,卻又是無奈的。
二、“以卮言為曼衍,以重言為真,以寓言為廣”的表現(xiàn)手法
(一)寓言
《莊子·寓言》曰:“寓言十九,重言十七,卮言日出,和以天倪?!痹⒀允恰肚f子》最主要的表現(xiàn)手法。司馬遷也說:“其著書十余萬言,大抵率寓言也?!保ā妒酚洝だ锨f申韓列傳》)《莊子》一書中,有寓言故事二百多則,其中,既有對歷史故事、神話傳說的加工改造,如《逍遙游》中的“藐姑射之神人”、《應帝王》中的“渾沌”等;也有莊子自己虛構的故事,如《齊物論》中的“莊周夢蝶”、《至樂》中的“髑髏見夢”、《秋水》中的“井底之蛙”等。
所謂寓言,就是用比喻性的故事來說明意味深長的道理,從而給人以啟示。寓言發(fā)展至今,已經成為一種獨立的文體,但是,在《莊子》的散文中,寓言只是一種表現(xiàn)方式,是他為表達自己的思想觀點而采用的一種形象的說理方法。莊子所宣揚的思想,或是深奧玄妙的人生哲學,或是常人難以企及的人生境界和生命體驗,如果用一般論說性的語言表達出來,難免會流于枯燥、抽象,令人難于理解。而莊子通過超常的想象、生動的形象、和變幻莫測的寓言故事,來表達自己的哲學觀點,這就使他的哲學思想更富于形象性,更易于被常人理解。
譬如,莊子通過“藐姑射之神人”的寓言,引領我們暢游了一個離塵絕世的世界,那里的人完全擺脫了世俗功利和欲望的束縛,生活得悠游自在,恬淡從容。“渾沌之死”的寓言,使我們了解了那種純樸自然的人性,是如何被所謂的人類文明割裂、扭曲,最后從人世間消失?!扒f周夢蝶”,更是莊子散文中一個家喻戶曉的寓言故事。莊周入睡后,夢見自己變成了蝴蝶,自由自在地飛舞著。完全忘了還有莊周這么一個人存在。醒來之后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是一個僵臥不動的莊周。那到底是莊周夢見自己變成蝴蝶呢?還是蝴蝶夢見自己變成莊周了呢?在一般人看來,人在醒著的時候,他的所見所聞是真實的,而夢境是幻覺的,是不真實的。而莊子卻認為,不論是醒著,還是夢中,不論是莊周,還是蝴蝶,他們都只是一種現(xiàn)象,都只是道的物化而已。莊周和蝴蝶,本質上都是道,這就叫作“齊物”。
正是這些寓言故事,使莊子的人生哲學和生命體驗得到了生動形象的表達,也使莊子的散文富有文采,流傳極廣。
(二)重言
重言,是《莊子》的另一種表現(xiàn)手法。所謂重言,就是借用長者、尊者、名人或圣人的言語,使自己的主張更有說服力,更容易被他人接受。
在莊子的散文中,涉及到的歷史上的圣人和名人,有商湯、唐堯、虞舜、黃帝以及老子等等,甚至儒家的代表人物孔子和顏回等人,也成為莊子的代言人。歷史上的人物不夠用,他還虛構出許多人物,如肩吾、連叔、南郭子綦等等。莊子讓他們談道說法,讓他們互相辯論,使這些哲人、圣人成為自己的代言人。
在《莊子·人間世》中,莊子首先借孔子之口,撕開了“仁義禮智”溫情脈脈的面紗,揭示了“仁義禮智”的本質:“且若亦知夫德之所蕩而知之所為出乎哉?德蕩乎名,知出乎爭。名也者,相軋也;知也者,爭之器也。二者兇器,非所以盡行。”莊子借孔子之口指出,爭權奪利、爭名斗智是造成人間紛擾爭斗的根源,“名”和“智”是不祥之器,真正有智慧的人不應該參與到求名斗智的爭奪中,而要去除求名斗智的心念,使心境達于空明的境地,體味“與天地共存”的和諧和美妙,這就是所謂的“心齋”。這些語言典型地體現(xiàn)了道家思想和道家追求,而它們卻是從一生提倡“仁義禮智”的孔子的口中說出來,更令人警醒和深思。
(三)卮言
卮言,這是《莊子》采用的第三種表現(xiàn)手法。卮言不是經過處心積慮、深思熟慮說出的話,而是自然流露的語言。莊子的寫作對象是普通人或所有人,甚至是自我與心靈的對話,不像其他諸子那樣,是為“有國有家者”而寫。所以,莊子寫文章既不是為了沽名釣譽,也不是為了金錢利祿,他不必說違心話,不必說奉承話,更不必迂回曲折、含沙映射?!肚f子》中的大多數(shù)語言,都是發(fā)自于內心,都是他內心智慧和情感的自然流露。
三、豐富的想象力
《莊子》一書,不僅寓言數(shù)量多,而且這些寓言故事表現(xiàn)出超常的想象力,構成奇特的形象世界。這些寓言往往突破人和物、人和鬼的界限,突破時空的界限,夢幻和現(xiàn)實的界限,無拘無束、自由恣肆。
首先,莊子通過他超常的想象力,虛構了一個中國老百姓世世代代夢寐以求的理想世界:在這個世界中,上沒有國君的統(tǒng)治,下沒有官吏的管轄,也沒有四季的操勞,從容安逸地和天地共存(《至樂》)。這個理想世界雖然是虛構的,但是,反映了千百年來中國普通民眾的心聲,反映了普通民眾對自由平等世界的向往。這個虛構的世界,也折射出現(xiàn)實世界的黑暗和不平:在現(xiàn)實中,人們不僅在經濟上承受著統(tǒng)治者的盤剝,生活極端艱辛和勞苦;更重要的是,他們在精神上還要承受封建等級制度的重壓,人格上時時刻刻遭受著扭曲和侮辱。
其次,莊子通過他的超常的想象力,突破了當時人們對生死的看法。他能夠以超脫的心態(tài)來看待生死問題。他認為生老病死都是自然現(xiàn)象,不需要因為活著而高興,也不需要因為死去而悲傷。只要我們能順應自然,就能超越生死,就能得到真正的快樂。
總之,莊子不僅是中國古代著名的思想家、哲學家,也是杰出的文學家和詩人。他的思想,成為中國思想文化的重要組成部分,也為中國文人開拓出一片“心靈的棲息地和精神家園”;他的散文,在文學的風格、意境、表現(xiàn)手法以及文學語言等方面,也對后世產生了深刻、巨大的影響,在中國文學史上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正如郭沫若所言:“秦漢以來的一部中國文學史,差不多大半在他的影響之下?!保ā肚f子與魯迅》)
參考文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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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桂紅,馬軼男 河北張家口 張家口學院初等教育系 07500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