滕學明+孫毓婕
摘 要:艾麗絲·沃克小說的生存?zhèn)惱韮r值值得深入研究?!蹲仙分校秊槲覀兂尸F(xiàn)了一位黑人女性從麻木不仁的生存狀態(tài)一步步覺醒,最后在姐妹情誼的溫暖中、在與異性的和解中重新獲得生命的尊嚴與價值,從而實現(xiàn)理想生存的完整過程。本文從生存?zhèn)惱硪暯?,解讀這一美國黑人女性生存?zhèn)惱淼难堇[過程,體味作家對人生的思索。
關鍵詞:《紫色》 黑人女性 生存?zhèn)惱?/p>
《紫色》是艾麗絲·沃克的代表作。1982年剛出版,即暢銷全美,贏得了大批讀者。1983年,它又連續(xù)獲得美國文學三項大獎:普利策獎、全國圖書獎和全國書評家協(xié)會獎。該書描寫了一位黑人女子西麗從童年到中年的遭遇。雖然作品篇幅不長,但內涵十分豐富。“美國之父”富蘭克林曾在其自傳中提到“使徒口頭行善只勸告那些衣不蔽體、饑腸轆轆的人們要穿衣吃飯,卻不告訴他們能在何處通過怎樣的方法獲得衣食”。[1]對比使徒,沃克的這本小說可以說是美國黑人女性真正的“自救生存手冊”。自問世以來,批評者們從主題、人物刻畫、女性主義或后殖民主義、原型批評等多種視角對該小說進行了解讀。無疑,這些研究有助于我們加深對它的理解,但如果從這些之外的另一個角度——文學生存?zhèn)惱韺W的角度——對它進行重新解讀,則從中所獲得的新發(fā)現(xiàn)同樣令我們欣喜不已:這就是女主人公身上所表現(xiàn)出的獨特的黑人女性生存?zhèn)惱怼?/p>
“生存?zhèn)惱怼?,顧名思義,是基于生存需要人與其他人或事物結成的關系?!吧?zhèn)惱怼彼P注和反映的是生存需要和其他諸要素之間的關系,包括生存與主體生命的尊嚴、生存與主體的獨立和自由、生存需要控制下的主體之間的關系、生存與求生方式等。[2]在小說《紫色》中,各色人物以不同的方式生活,詮釋著不同的生存?zhèn)惱?。本文以女主人公西麗為分析重點,探討她的黑人女性生存?zhèn)惱淼难堇[過程。
一、麻木不仁的茍活——以生存為中心
《紫色》的背景是美國南方的小鎮(zhèn),時間跨度從20世紀初一直到二戰(zhàn)結束。受長達數(shù)百年奴隸制的影響,美國南方不僅留有臭名昭著的黑人奴隸制度的殘余,與之相應的倫理觀念也根深蒂固的存在了很長時間。一直以來,奴隸制下的男黑奴被視為牲畜,成為白人奴隸主謀取經濟利益的工具;而黑人女奴則是這個地球上受壓迫最深重的群體,除了要像男奴一樣勞作外,她們還經常遭受奴隸主的性侵,忍受他們非人性的凌辱。甚至在她們自己的家里,還要忍受丈夫的歧視與虐待。于是就有了赫斯頓《他們眼望上蒼》中的“在我看來,黑人婦女真的就是這世間的一頭騾子”[3]以及沃克眼中的“她們被懸吊在歷史的時空中……她們走投無路,她們根本動彈不得”[4]這樣的描寫。正是基于這種生存境況,美國黑人女性傳統(tǒng)的生存?zhèn)惱碛^就具有悲劇性的特點:為了生存,可以忍受一切苦難甚至非人的待遇,命重于理,生存第一?!盎钕氯ァ背蔀楹谌?,特別是又肩負著撫養(yǎng)孩子這一艱巨任務的黑人婦女的一切行動的前提。[5]
小說中前半部分的西麗就是這樣麻木地茍活著。在被繼父性侵懷孕后,她被剝奪了上學受教育的權利,在家里承擔繁重的家務勞動,在被繼父玩膩后又像商品一樣被賣給了X先生。在這一過程中,西麗根本沒法選擇她的生活,因為從一開始她就被繼父剝奪了話語。??抡J為:“影響、控制話語運動最根本的因素是權力,話語與權力是不可分的,權力是通過話語來實現(xiàn)的?!盵6]在西麗的母親死后,繼父成為一家之主。他擁有最高權力,所以西麗只有默默地服從,嫁給對她完全沒有愛情的X先生?;楹笫聦嵶C明她就像美國歷史學家霍華德·津恩指出的,婦女的“身體特征似乎又決定了她們是男人便利的用具。男人們可以任意驅使、盤剝、玩弄她們,而她們同時扮演著奴仆、性伙伴以及生育、教育和監(jiān)護子女于一身的多重角色?!盵7]X先生只把她當做泄欲的工具以及照料家務看孩子的老媽子,還動不動就打她,可就在妹妹耐蒂為她鳴不平想讓她斗爭時,西麗卻說:“可我不懂得怎么個斗法。我只懂得,要活下去”[8]。當姑媽也勸她和X先生以及他的一群自私的孩子斗時,西麗更是語出驚人:“我啥也不說。我想起耐蒂,她死了。她斗過,她逃跑。這有啥好處?我不斗,人家叫我在哪里,我就待在哪里??墒牵疫€活著”[8](P23)。從這兩處我們可以看出,西麗早已經忘記了自己作為一個人的尊嚴與地位,她甚至對自己說:“西麗,你是棵樹”[8](P24)。這樣的麻木不仁,正是一種“以生存為中心”的自我保護生存?zhèn)惱碛^的體現(xiàn),也是她在這種令人窒息的夾縫中求得生存的結果。
小說中最令人驚駭?shù)氖钱擷先生的大兒子哈潑向她討教“治妻之道”時,西麗沒有告訴他不能訴諸武力,更沒有告訴他夫妻應該平等互助、相親相愛,而只說了兩個字“揍她”[8](P38)。這兩個字與《秀拉》中的夏娃縱火殺子以及《寵兒》中的賽絲鋸斷幼女喉嚨一樣,有著驚人卻發(fā)人深省的效果。至此,西麗的麻木心理已經上升到了可怕的扭曲階段,她已經超越了索菲亞口中的母親的形象:“她受我爹管,她給我爹踩在腳下”。[8](P42)她不僅被X先生踩在腳下,甚至成為他的幫兇。從倫理的層面上講,她這種行為雖然有悖于常情,但也從側面反映了黑人婦女受父權制社會倫理陋習的毒害之深。也許在父權制文化的束縛下,西麗早已把性別主義的價值標準和男權規(guī)范內在化,不自覺地認同了男人為女人設定的角色,認為這就是當然的生存狀態(tài),所以當她看到桀驁不馴的索菲亞時,本能地想到哈潑應該像X先生馴服自己那樣馴服索菲亞。
二、姐妹情誼喚醒的新生——追求生命的價值和尊嚴
在男權支配的世界中,姐妹情誼是廣大黑人女性謀生存、求發(fā)展的精神與物質的雙重保證。它將分散的個體凝聚成集體力量,從而產生巨大推動力。美國女性主義歷史學家吉娜對姐妹情誼的概括更適合黑人女性的這一狀況,她認為姐妹情誼指的是婦女在共同受壓迫的基礎上建立起來的一種互相關懷、互相支持的關系。[9]《紫色》中,西麗首先感受的是妹妹耐蒂的手足之情。在沒被X先生趕走之前,耐蒂一直嘗試著讓西麗接受教育并不斷鼓勵她斗爭以擺脫自己的困境,“不管出現(xiàn)什么情況,耐蒂總是堅持不懈教我懂得天下發(fā)生的事兒……別叫他們壓過你,你得讓他們知道誰厲害,誰占了上風”[8](P18)。在她被趕走后,西麗孤苦無依,對妹妹的思念成了她的精神依托。在沒有任何證據(jù)表明耐蒂還活著的時候,她依然堅持對她的思念。為了和妹妹團聚,她要求自己努力活下去。在莎格的幫助下,她看到了被X先生隱藏的妹妹的所有信件,頓時一股仇恨點燃了她潛藏已久的反抗意識,“我說話結結巴巴,自言自語,我在屋里走來走去,想下狠心把X先生殺掉”[8](P116)。從此,西麗再也不給上帝寫信了,她確切地知道耐蒂還活著。于是,她振作起來。讀著耐蒂在非洲的各種經歷,她的眼界開始變寬闊,思想也逐漸產生了變化。endprint
現(xiàn)代語文(學術綜合) 2014年5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