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玄覽

（蘭州大學，甘肅 蘭州 730000）

近年來，李商隱研究成果豐碩，不少研究者依憑傳統(tǒng)研究的深厚基礎，采用新的方法和理論，別開李商隱研究的新境，而董乃斌是其中的佼佼者。他研究李商隱的著作以《李商隱傳》、《李商隱的心靈世界》為代表（他早期還曾發(fā)表過不少研究李商隱的論文，但2012年《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于上海古籍出版社再版時均予以收錄，故本文一并論述），兩者共同構(gòu)成了董乃斌研究李商隱的完備體系。為李商隱立傳，自然要涉及對李商隱生平重大問題的研究論述，如其所處的時代環(huán)境、性格、家世、世界觀、愛情經(jīng)歷、政治遭遇、悲劇探析等，而作者在《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則擷取幾點，向內(nèi)發(fā)散，對其心靈世界作了深入系統(tǒng)的研究。兩書不僅有不少相通之處，還勾勒出了作者治學研究的發(fā)展軌跡。

1. 濃厚的理論色彩

毛澤東曾說過，“感覺是解決現(xiàn)象問題，理解是解決本質(zhì)問題?！盵1]而恩格斯則將理論思維與民族的科研高度結(jié)合起來談，所謂“一個民族想要站在科學的最高峰，就一刻也不能沒有理論思維?！盵2]凡此種種，都說明了理論的必要性。從事學術(shù)研究，必然要探索事物的理由和根據(jù)、研究事物間的內(nèi)在關(guān)聯(lián)。董乃斌具有追求學術(shù)理論的自覺意識，與同類研究著作相比，董著的理論思辨色彩是比較濃厚的?！八鴷⒄f，重視導言（或結(jié)束語）的理論建構(gòu)，擅長學理的雄辯和規(guī)律的闡發(fā)，追求研究方法的落實和邏輯體系的圓滿?！盵3]

在《李商隱傳》中，作者喜好說理談論的傾向便初露端倪，他經(jīng)常引用馬克思、恩格斯、魯迅等經(jīng)典作家的話，以求更好地闡釋問題，雖然有時與傳記體例并不合轍，卻表現(xiàn)出作者的理論素養(yǎng)，為李商隱研究構(gòu)建了堅實的理論基礎。但傳記畢竟囿于體例，不便更加深入、直接地融匯理論，作者理論構(gòu)建和應用能力的大放異彩是在隨后的《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該書在《李商隱傳》基礎上作進一步的理論挖掘，系統(tǒng)論析李商隱詩文內(nèi)容的風格、藝術(shù)特色，并據(jù)此探索其精神世界的復雜性、淵源與影響諸問題。”[3]（P19）上編三章是文學研究的理論分析，將作家研究放在文學研究的中心，關(guān)于現(xiàn)實困厄與自由追求之身心矛盾的分析，將其作為創(chuàng)作動力源及外部環(huán)境折射于個人的聚焦點來進行考察，凸顯出心靈探索的必要性，不僅彰顯出作者研究李商隱的著眼點，還如同草蛇伏線，灰延千里，成為李商隱心靈世界研究整體架構(gòu)中的主線。

同時，董著融匯了不少西方文論的觀點，展現(xiàn)出宏闊視野與創(chuàng)新意識。如蘇雪林關(guān)于義山戀愛事跡的考證，假設大膽而證據(jù)不足，董乃斌指出上述缺點的同時，又從“把愛情詩只當愛情詩（而不是政治詩）來讀”[4]的角度給予了很高贊揚。他引用西方現(xiàn)代闡釋學的理論，任何人閱讀文本都會融入一定的主觀色彩，反觀蘇雪林關(guān)于李商隱主觀色彩極強的闡釋，可發(fā)現(xiàn)這更多地是女作家本人心靈活動的某個側(cè)面，折射出她所受的五四思潮影響?！暗植粌H僅是她一個人的，更準確點說，是可以通過她看到那個時代里情況相似的一批女作家的某種共同心態(tài)。”（[4]P60）這樣就在二分觀的基礎上更進一步，將具體讀者放到一定的歷史環(huán)境中，從而窺見時代風氣在讀者身上的烙印與投影。類似例子在書中還有很多，如對義山詩歌“蝴蝶”意象的分析受到西方符號學的啟發(fā)；在談及義山詩的感傷特點時，引用亞里士多德、康德等人對悲劇的論述，更好地說明了悲劇易于引起審美感受。在談義山詩的“夢”意象時，董乃斌觀照了弗洛伊德的夢境理論，但從中國的文學傳統(tǒng)出發(fā)，對其“力比多”說進行了改造，將夢境與現(xiàn)實政治的壓抑聯(lián)系起來，更符合實際情況。一如孟向榮所言，“在董乃斌的治學思想里，經(jīng)常有這種對中西人文或?qū)W術(shù)狀貌‘相通’的厘分，他對引進西方理論采取了有所揚棄、有所改造的審慎態(tài)度。 ”（[3]P19）

2. 深度的心靈解剖

“此外，因為我信服‘文學是人學’的思想，尤其對人性，對人性的表現(xiàn)和變化，人性與社會環(huán)境的復雜關(guān)系，一直懷有濃厚的興趣，所以研究李商隱詩文便亟想深入到他的內(nèi)心世界，探究他究竟是怎樣一個人，又何以會成為那樣一個人？ ”[4]（P3）無論是《李商隱傳》還是《李商隱的心靈世界》，董乃斌通過研究與古人進行心靈交流的特點都十分明顯。傳記致力于探討李商隱的內(nèi)心世界和個性特征的形成與演變過程，揭示了形成詩人創(chuàng)作特色的主觀方面因素。如第二章作者細致地描述李商隱的成長環(huán)境，家境困頓寒微，幼年漂泊異地，父親早逝而己為長子，這些對其氣質(zhì)和性格的形成產(chǎn)生了不容忽視的影響?！耙苍S多愁善感的根苗早就存在于李商隱先天帶來的素質(zhì)之中，但這種素質(zhì)的固定和強化，發(fā)展成為一種明顯內(nèi)向、遇事易生悲感的性格特征和感情傾向，卻又跟他幼年生活少有歡樂、少有喜事，精神常處于壓抑狀態(tài)有某種關(guān)聯(lián)。”[5]而這種氣質(zhì)對其詩歌創(chuàng)作又影響至巨。

在傳記中，董乃斌對李商隱命運悲劇的論述是零散的，他公允地看待李商隱的矛盾性格，“人的思想感情是復雜的，清高與庸俗、剛強和怯懦乃至偉大與卑鄙，有時可以共存于一顆心中”[5]（P240），并以柳仲郢與李商隱命運對比，表露出超脫于牛李黨爭而直指門閥制度不公的犀利眼光。而在《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作者對李商隱悲劇有了更深入的認識，致力于探索其矛盾性格背后的社會原因，看到了封建社會殘酷擠壓人性的力量，以此說明李商隱命運悲劇之必然，是對問題的拓展與深入。

以前學者多注重儒、道兩家對李商隱思想的影響，尤其因他曾于玉陽山學道，著重論述了道教對其至深的影響。而董乃斌卻提出了獨到見解，認為他雖曾學道，熟悉道教經(jīng)典，但并不相信長生不老之類的東西，屢屢對帝王求仙進行尖銳諷刺，道教予他的滋養(yǎng)主要在于想象力的開發(fā)。相比道教，佛教倒真正地對他的世界觀結(jié)構(gòu)發(fā)生了影響。傳記“在佛教中求麻醉”一節(jié)專門論述了佛教對李商隱人生觀、世界觀發(fā)生的重大消極影響，但李商隱并未完全脫俗，沒有放下對文學和政治的關(guān)懷；與此相對應，在《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作者又加入了他幼年向佛和苦于眼疾以求治療的論述，不僅看到了他沉溺佛教尋求精神解脫的要求，“也看到了他畢竟無法解脫，而只能在心靈的困擾中永遠掙扎的更深沉的痛苦?！盵4]（P264）董乃斌對李商隱世界觀的分析，深度開掘了其心靈世界，為一個舊時代找不到出路的知識分子的心靈繪制了一副立體圖，李商隱一生的沉淪、困惑與掙扎在讀者面前歷歷可見。

在《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董乃斌更是竭力挖掘，試圖燭照李商隱心靈的幽微角落。他指出，李詩濃郁的抒情色彩得益于作者創(chuàng)作的主觀化傾向。事實上，只要是表現(xiàn)作者心靈與人格的詩歌莫不如此，而李詩的特異性 “就在于它的許多詩已經(jīng)不僅僅是于詠嘆中流露一些個人感慨，而已進入全面象征的程度?！盵4]（P136）如《杏花》中作者既將杏花當成好友，向其娓娓而談，又將其當成自己的化身，而“援少風力多，墻高月有痕”[6]便不但是對杏花處境的描述，而且可以理解為詩人對自身遭際的隱喻，寫杏花畏懼粗暴風力的摧殘尚可，而“援少”、“墻高”便只能是人的感情了。這種主觀化傾向在李商隱詠物詩中尤其明顯，深入挖掘其可以象征和寄托詩人身世之感的內(nèi)在特征，使其在很大程度上成為作者本人的化身，甚至呈現(xiàn)物我不分的狀態(tài)。但這又不止于詠物詩，幾乎融入了李商隱的全部詩作，根源于作者強烈的自我意識，是一種感情的自訴，突破了空間、時間的限制，《錦瑟》、《無題》、《杜工部蜀中離席》等多首詩都具有這種以詩人主觀生命意識為基礎的詩思善躍、鏡象多變的特點，超越了凡常的理性邏輯。

3. 對散文研究的重視

李商隱傳世文章中古文數(shù)量很少，駢文占絕大多數(shù)，幾乎都是為應用目的而作，由于形式主義的傾向很受學界詬病，故近年來研究相對較少，董乃斌卻給予相當?shù)闹匾?，列專章進行研究。李商隱少年時跟隨處士叔學習古文，后來入令狐楚、崔戎門下改作駢文，董乃斌很留心這一轉(zhuǎn)變，認為這是由當時社會（主要是官場）的駢文寫作風氣、李商隱的幕府職業(yè)生涯和他本人的積極入世態(tài)度合力促成的。書中以李商隱駢文代表作為例進行詳細分析，認為雖然是官樣文章，但他往往能把文章寫得得體典雅，并總盡可能地加入某些諫諍與規(guī)勸的內(nèi)容，流露出他本人的政治思想與觀點。藝術(shù)上樊南文平仄協(xié)調(diào)，隸事恰切，深具詞章之美，有很高的美學價值。董乃斌還將樊南文與玉溪詩對看，注意到樊南四六對于玉溪詩的影響，指出以駢文入詩是玉溪詩歌的一大特色。

對李商隱散文，董乃斌則著重論述了其中的思想內(nèi)容，可作為了解李商隱思想性格的佐證，側(cè)重議論刻畫則表現(xiàn)出作者相當?shù)臄⑹虏拍堋６鴮⑸鲜鰞煞矫婧掀饋?，董乃斌還看到了事情的對立面，駢文的大量寫作是出于為稻梁謀的職業(yè)需要，不僅擠占了李商隱寫作散文的精力時間，還深深地束縛了他的身心，使得他只能到詩歌中去自由地舒展心靈。這種詩與文的相反相成性質(zhì)的論述，看到了一枚硬幣的兩面，相當?shù)孛翡J思辨。

4. 通達的詩歌解讀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董乃斌對李商隱詩歌的解讀。“詩家總愛西昆好，獨恨無人作鄭箋”[7]，李商隱的詩以難解著稱，特別是無題詩，幾乎首首聚訟紛紜?！独钌屉[傳》中引用了李商隱的不少詩篇，不僅將其作為獨立個體來解析，還將其當做義山某一人生階段整體藝術(shù)結(jié)晶中一分子來看，與其身世、人生相聯(lián)系，因為義山詩中濃郁感傷的氣氛本來就是其主觀化傾向的產(chǎn)物，這樣無疑將詩人的藝術(shù)、心靈與人生都打通了。而對聚訟紛紜的無題詩，董乃斌也一再強調(diào)應該持“通達的觀點”[5]（P262）。到《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作者專門撰《略論玉溪生詩解中的一種不良傾向》一文，以《柳枝詩》為例，詳細論述馮浩、張采田之說不通的根源在于對詩歌與時事政治二者關(guān)系的狹隘理解。由于義山無題詩本身的多層次性，“我認為義山‘無題諸詩’是他以愛情生活為主要依據(jù)，而又融匯了全部人生經(jīng)驗，以感傷身世為基本主題 的 作 品 。 ”[4]（P188）

之前已有不少人談到對李商隱詩歌的理解問題，如陳伯海也以為無題詩 “有著比單純描寫男女相思更為深廣的概括性，足以為人們提供多方面的啟發(fā)?！盵8]而《李商隱詩歌集解》中劉學鍇、余恕誠更將這種開放式、多層次的解詩觀融匯在對每一首義山詩的解讀中，不拘于索隱本事，不為政治穿鑿，聯(lián)系義山沉淪身世，著力表現(xiàn)義山心境，將詩意領(lǐng)會得更加寬廣、空靈。董乃斌也加入到這一隊伍中，亮出自己的解詩觀，與陳、劉等人合力矯正義山詩歌的解讀弊端。

5. 與現(xiàn)代作家文學淵源的揭示

李商隱的詩歌為后代提供了豐富的藝術(shù)營養(yǎng)，前人多有論述，如吳調(diào)公先生曾講述李商隱詩歌自北宋至清的接受傳承，張巍論述了李商隱對江西詩派的影響，卻多將之局限在古代文學范疇之內(nèi)。董乃斌運用發(fā)散性思維，打通古今界限，認為李商隱詩歌是廢名、戴望舒、何其芳等現(xiàn)代作家創(chuàng)作的部分文學淵源，具有相當?shù)膭?chuàng)新價值。他認為研究作家的文學淵源并非易事，因為二者的聯(lián)系往往潛隱于深層，傾向于神似，論證較難。在這頗富挑戰(zhàn)的學術(shù)探幽中，董乃斌的研究呈現(xiàn)出多角度、深層次的特點。

董乃斌從宏觀方面進行了比較，就取象造境而言，廢名和李商隱都喜用明凈高潔的意象，何其芳則繼承了李商隱斑斕秾麗的一面。廢名小說和李商隱詩在寫作狀態(tài)、總體風格和內(nèi)在批判意義上有著根本的相通；何其芳早期以夢為詩思、后期以文藝充當政治工具，都與李商隱不乏默契。此外，他還從細微處探尋共同點，如廢名、李商隱都關(guān)注同情女性命運，廢名、何其芳的語言修辭都從李商隱那里汲取了營養(yǎng)。不難發(fā)現(xiàn)，他竭力尋繹李商隱和現(xiàn)代作家的相通之處，視角多樣而全面，盡管研究者的個人體悟是其靈感來源，論述卻相當?shù)亓钊诵欧?/p>

董乃斌往往不滿足于發(fā)現(xiàn)李商隱對現(xiàn)代作家的淺層次影響，如廢名詩文小說對李商隱的詩化用很多，但他一筆帶過，省略了淺顯繁瑣的舉例，直接進入到二人在審美情趣、取象造境上的深層次心靈契合。同樣，作者以夢為窗，看到何其芳、李商隱夢的價值都在于“人的欲念”[4]（P425）的舒泄和張揚， 也落腳在二人的心靈世界。相當可貴的一點是，由于戴望舒詩歌受義山影響的直接材料較少，董乃斌并沒有牽強附會，而是坦承“我覺得，他并不是可以學習模擬義山詩風，更沒有照搬或套用義山詩的詞句，他是與李商隱真正的心靈相通——這包括個性的某些相似，愛情遭際的某些相同，對女性態(tài)度和審美觀念的某些接近，等等——因而自然地詩風相像”[4]（P416-417）。 這樣處理顯 得較為公允，既尊重作者藝術(shù)創(chuàng)作受到的多方影響，又立足于現(xiàn)有材料的尚待開掘上，不為確鑿斷語，僅作啟發(fā)式的談論，為后學者留下相當廣闊的探索空間。

除了以上幾點，董乃斌的李商隱研究中可圈可點之處還有很多。如傳記一開始就以“現(xiàn)在，讓我們把歷史的篇頁翻到距今大約一千一百七十年，大唐帝國的元和六年”[5]（P3），引領(lǐng)讀者進入詩人所處的政治日益衰朽的晚唐時代，將李商隱放在風云變幻的大背景中，正是個人的孤弱寒微注定了他日后坎坷不幸的生活道路，而其詩歌卻又是時代精神的最好傳達者；在《李商隱的心靈世界》中，“著者非常強調(diào)將他放在中國文學發(fā)展史的縱軸和他所處時代的橫斷面所構(gòu)成的立體坐標圖系上來考察，并給以科學的定位。”[9]此外，他還以李商隱的境遇變遷、思想演變和藝術(shù)風格發(fā)展為線索，將其創(chuàng)作大致劃分為習作期、青春期、感傷期、頹廢期等幾個階段，來進行橫向的品鑒賞析和縱向的綜合評價，既充分重視詩歌創(chuàng)作本身的變化，又兼顧了生平遭遇對詩風的重要影響。

在《李商隱傳》中，董乃斌還將斐然文采和真摯感情融入對李商隱生平的敘述中，并經(jīng)常采用小說化的敘事方法，可以說是一部兼顧文學性和學術(shù)性的傳記。傳記加入了適當?shù)南胂笈c虛構(gòu)，如第十章中李商隱和妻子的對話屬于虛構(gòu)，但二人相濡以沫的形象卻很符合實際情況。李商隱輾轉(zhuǎn)幕府時寫下不少思念妻子的詩篇，如《端居》、《到秋》、《夜意》等，其中《東南》詩更為對話直接引用，而從 《悼傷后赴東蜀辟至散關(guān)遇雪》、《房中曲》等詩中也能窺見王氏與丈夫惺惺相惜、共同分擔苦難的高貴品質(zhì)。這種基于歷史事實的虛構(gòu)合情合理，能更好地塑造典型，突出主題，吸引讀者。書中不少地方都采用了引人入勝的小說化敘事，如第一章在介紹李商隱家世時，并沒用歷敘家世的傳統(tǒng)手法，而是選取其父李嗣的視角，將他對孤寒家世的追憶和對新生兒的希冀糅合一起，既突出了李氏先世的艱難不幸，又為日后李商隱汲汲功名的入世態(tài)度埋下伏筆。作者在敘述中雖平實公允地娓娓道來，卻將濃郁深摯的感情融入其中，書中有不少直接嗟嘆人物命運、傾注對人物同情的句子?！胺泊朔N種，使得全書描寫與論析相協(xié)調(diào)，文采與學術(shù)相適應，成為古代作家作品研究中別開生面的佳作。”[10]

綜上所述，董乃斌的李商隱研究具有濃厚的理論色彩，將不少西方文論融入其中，開拓了視野。他將李商隱放在時代與文學發(fā)展的坐標軸上進行定位，致力于探索李商隱豐富而幽微的心靈世界，對李商隱詩歌中的語言符號系統(tǒng)、主觀化傾向、感傷色彩、作者世界觀等問題都作了深入分析，這也是其研究中比重最重、論述最深入的精華部分。同時，他還比較關(guān)注李商隱的散文，對李商隱詩歌尤其是無題詩有公允而獨到的見解。相當有新意的一點是，董乃斌還探索了李商隱詩歌和現(xiàn)代作家之間的創(chuàng)作因緣，視角多樣而深入，在李商隱研究日益深入且空白較少的現(xiàn)狀下，這無疑為后學者提供了新的研究思路和方向。同時，《李商隱傳》材料翔實豐富，敘事引人入勝，體現(xiàn)出作者高超的駕馭文字能力，呈現(xiàn)出文采與學術(shù)相結(jié)合的特點。

兩書的基本論點一致，只是傳記限于篇幅與體例，將作者的觀點捏散揉碎在人物生平經(jīng)歷的敘述之中，雖然零散卻具體可感，但難以深入集中地論述某些問題；而《李商隱的心靈世界》著眼于文學史和人性探索，不僅以點帶面地關(guān)照了唐代文學的發(fā)展，并對李商隱的心靈世界進行了更深入的開拓，論述集中全面，密集的辭藻裹挾著作者的思維如天風海雨般撲面而來，體現(xiàn)出作者思想的發(fā)展和研究的深入。將兩者互相對照，不但對讀者啟發(fā)更大，還有助于更好地了解董乃斌的李商隱研究。

[1]中共中央文獻研究室.毛澤東哲學批注集[M].北京：中央文獻出版社，1988：29-30.

[2]中共中央馬克思恩格斯列寧斯大林著作編譯局.馬克思恩格斯選集[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6：514.

[3]孟向榮.天平向理論傾斜——董乃斌古典文學研究述論[J].清華大學學報：哲學社會科學版，2003，(3)：20.

[4]董乃斌.李商隱的心靈世界[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12：59.

[5]董乃斌.李商隱傳[M].西安：陜西人民出版社，1985：15.

[6]劉學鍇，余恕誠.李商隱詩歌集解[M].北京：中華書局，2011：1753.

[7]郭紹虞.中國歷代文論選[M].上海：上海古籍出版社，2001：215.

[8]王蒙，劉學鍇.李商隱研究論集[M].南寧：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1998：182.

[9]劉學鍇.古代詩人的新嘗試與新探索——評董乃斌著《李商隱的心靈世界》[J]. 文學遺產(chǎn)，1994，(3)：115.

[10]劉揚忠.古代作家研究的新成果——董乃斌《李商隱傳》評介[J]. 文學評論，1987，(6)：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