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宇萌

(東北師范大學留學生教育學院，吉林 長春 130024)

由于生活環(huán)境和歷史文化環(huán)境的不同，如何加深留學生對中國古代文化思想以及社會結(jié)構(gòu)的理解，就成為我們在對外漢語教學中的重難點。而《聊齋志異》中由各色類型的女性人物組成了羽翼豐滿的故事內(nèi)容，這些女性人物個性鮮明、富有生活氣息，她們大多追求愛情，有著那個時代女性所沒有的獨立意識和自主精神，她們的婚戀觀無疑代表了衡量中國古代女性地位的重要尺度，我們從她們的身上可以看到封建男權(quán)社會的弱點和弊病，觀察到男權(quán)社會不可擺脫的精神桎梏。因此，我們可以通過對《聊齋志異》的解讀讓漢語學習者了解中國古代道德觀念和文化思想，適應(yīng)中國現(xiàn)代社會生活。

一、女性人物典型的形象類型

聊齋志異的女性形象豐富，有官宦妻妾、豪紳奴婢、閨房名媛、平民百姓、遁世尼姑、青樓歌妓，她們各具特色，精彩紛呈。我們可以通過這些女性人物洞悉當時的女性地位以及女性的家庭婚戀，從而讓漢語學習者品味中國傳統(tǒng)美德的獨特魅力。

1.美麗聰慧的狐女

蒲松齡以其獨特的審美和藝術(shù)取向塑造了一系列經(jīng)典的狐仙形象，打破了自古以來狐貍陰險狡詐、吸人精血、魅惑人心的“妲己”形象，而是塑造了一批聰明美麗、善良多情的狐女形象，突出了她們謙和好禮的美好品質(zhì)。

在《小翠》中，小翠為了替母報恩，不惜下嫁癡呆的王元豐，不顧世俗禮教與元豐戲耍玩樂只為他能夠快樂，以身償還解決夫家苦難，寧可身受屈辱也要讓元豐的智力得以恢復，為了夫家的香火延續(xù)忍著內(nèi)心的傷痛為夫娶鐘氏女……

這都在說明蒲松齡筆下的狐仙是真、善、美的化身，她們熱愛自己的丈夫，她們有反抗封建禮教傳統(tǒng)的思想存于心中。內(nèi)心的純美正是蒲松齡筆下狐仙的真實寫照，她們的到來不同于遠古時期的狐仙禍害人間，而是為了幫助她們的愛人追求一種自由婚戀，否定了封建社會男尊女卑的觀念，所以說她們是“美的”，她們都擁有過人的智慧，正是這種智慧讓她們獲得平等的愛，不夸張地說，這就是中華傳統(tǒng)美德的集中體現(xiàn)。

2.重情重義的義女

在《阿寶》中，阿寶便是蒲松齡筆下義女的典型代表，在孫子楚癡情感動下，不顧其家境貧寒、個性迂訥，以身相許，辛勤操持家務(wù)經(jīng)營生活。當孫子楚將死時，絕食三天，想要以死相隨，最終感動了判官使得子楚得以還陽。而《畫皮》中的王生即便有背叛婚姻的行為，但是妻子陳氏依舊能夠為了丈夫活命而忍受吞痰的屈辱。

這些女性全都是純?nèi)坏氖缗恚齻兇蠖嗳蝿谌卧?、能夠忍辱負重，向我們展示了仁愛孝悌的傳統(tǒng)美德，為世人所傳頌。她們?nèi)矶俭w現(xiàn)了一個“義”字，在這里既是義氣，又是情義，她們有獨立的思想意識，不為禮教強權(quán)所壓迫，忠于自己內(nèi)心最真摯的感情。這都在向人們展示著古代婦女忠貞的情感，突破了傳統(tǒng)觀念，將女性覺醒擺在了一個鮮明的層次上。

3.清純可愛的精靈

《花姑子》是蒲松齡筆下最成功的精靈之一，文中將蛇精與花姑子進行了對比描寫，旨在突顯花姑子的純真善良，她寧可毀去百年道行也要替父報恩，救安幼輿于危難之中，并心甘情愿地替安幼輿孕育子女。當蛇精幻化成花姑子的形象時，蒲松齡通過對安幼輿聞到的氣味來凸顯兩個女性人物內(nèi)心的善惡，善良的花姑子體內(nèi)自發(fā)香氣，惡毒的蛇精則自體內(nèi)散發(fā)腥臊之氣，這都說明了蒲氏善惡分明的描寫方法，以此體現(xiàn)中國人誠信知報的傳統(tǒng)美德。

4.聰穎伶俐的鬼女

Let’s see howintra-lingual context realizes the interpretive function.

所謂鬼女形象最深入人心的莫過于聶小倩了，我們可以通過電影教學的手段，在觀看電影之后讓漢語學習者自由思考，小倩寄予的是作者怎樣的期望和祝福呢?小倩雖然曾經(jīng)為惡，但卻是受強大外因的脅迫出于無奈，所以我們說她是善良的。只有心存陰暗貪婪念頭之人才會上當致死，而寧采臣這樣品德高尚之人出現(xiàn)才能夠讓我們理解小倩傾心于他的原因，這不難體現(xiàn)誠信知報的傳統(tǒng)美德。小倩也想學會讀書識字，其實這都體現(xiàn)了她們積極向上的女性精神，她們覺醒于讀書不是男子的專利，她們同樣渴望擁有自己的人生價值獲得精神上的力量。

二、女性人物典型的形象設(shè)定

《聊齋志異》對女性形象的設(shè)定大體可分為兩大類:善與惡。其實這表現(xiàn)的是蒲氏對于女性性格的贊美或批評。她們打破了傳統(tǒng)的三綱五常，體現(xiàn)了蒲松齡的女性觀，不僅塑造了一個純乎完美的感情世界，也在歷史的舞臺上展現(xiàn)了她們獨特的風采，體現(xiàn)出一種不同于以往的清新面貌，向漢語學習者展示了中國古代文學具有極強的可操作性。

1.反抗禮教的叛逆女

在《嬰寧》中，對于嬰寧笑聲的描寫多達22處，而對于王子服提出共枕的要求，嬰寧也沒有一般女性的惱羞成怒或扭捏作態(tài)，她僅答道“我不慣與生人寐”。后婆家雖多有言她不合禮節(jié)，卻沒有壓制下她的笑，這體現(xiàn)了她的頭腦中并無禮教的禁錮，她是率性天真的，是女性自由之美的高度代表，但是最終嬰寧的“失笑”卻是蒲松齡理想化的女性在現(xiàn)實中的最終結(jié)果，這充滿了對那個時代破壞、壓抑美的控訴之情。這里的“笑”則能讓漢語學習者們更好地體會其深刻內(nèi)涵和中國人常用的寫作手法，符合對外漢語教學規(guī)律。

2.忠于愛情的賢德女

賢德是中國古代女性最大的性格特點，作者認為真情至性是人的根本，至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可以出生入死，感天地、泣鬼神。因而當作者將二者合一時便呈現(xiàn)出不同以往的溫良淑德、大方得體、恪守婦道、勤于家事、不具妒忌之德。

在《珊瑚》中，大成娶珊瑚為妻。珊瑚容顏秀美，溫柔體貼，善解人意。而大成的母親沈氏卻因為嫉妒珊瑚的美貌對她非打即罵，沒有一個好臉色。但是珊瑚從來沒向大成抱怨過一字半句，獨自忍受“惡”婆婆所有的刁難。但是這個“惡”婆婆還是逼迫大成休妻。大成認為:“娶妻以奉姑嫜，今若此，何以妻為!”于是一紙休書遞到珊瑚面前，珊瑚被休了。珊瑚卻認為“為女子不能作婦，歸何以見雙親?不如死”。珊瑚在被大成休掉后，聽說自己的前任“惡”婆婆得了非常嚴重的疾病，每天都貼心地給“惡”婆婆煲湯做飯，悉心照料?！皭骸逼牌挪『煤蠼K于意識到自己原來是多么不可理喻，和珊瑚“遂為姑媳如初”。這其實體現(xiàn)的都是一種古代的夫綱婦德，蒲松齡雖然有一種對于女性地位的覺醒，但是依舊無法逃出其枷鎖，在有意或無意間贊美的都是想要超越自己卻最終還是附庸于男人的賢德之女。歸根結(jié)底，這也是中國古代思想道德觀念形成已久，想要完全打破實屬不易。

3.不讓須眉的商人女

這些女商人較之男性心思更加細膩，因而在她們身上更有“人情味”，而這種“經(jīng)濟獨立”的女性在當時可謂一種對于傳統(tǒng)的超越。在《黃英》中，黃英自主獨立的經(jīng)營體系甚至可以媲美現(xiàn)代經(jīng)營模式，而馬才子在與黃英婚姻中，從最初的“恥以妻富”，不使用妻家器物，到聽從妻子調(diào)配，再到心安理得地享用妻子經(jīng)商獲得的財富?？梢姡?jīng)商已經(jīng)不為眾人所唾棄，反而成為人們奮發(fā)的一種金錢動力，人們開始接受一種享樂的思想。這可能更符合西方人的某種思想，讓漢語學習者產(chǎn)生共鳴，激發(fā)他們的學習興趣。

三、女性人物形象的意識

在《聊齋志異》中，蒲松齡力求通過這些女性形象來表現(xiàn)自己對于女性觀念的獨特理解。雖然蒲氏的女性角色有著男女平等、婚戀自由等進步思想，但因作者無法完全摒棄他的某些士大夫思想，使得這部作品有了雙重的道德標準，讓我們清楚地看到作者在婦女觀上既有進步性也有局限性。我們在進行對外漢語教學中，可以從此角度出發(fā)，讓學生了解一個真實的中國古代社會，了解古代中國女性的真實生活和命運，我們可以帶領(lǐng)他們思考一個問題:為何本來讀起來極具浪漫氣息的作品忽又墜入世俗的塵埃之中呢?這當然與中國清朝對人們思想的嚴酷壓制相互呼應(yīng)，同時作者自身的困窘，有志不得發(fā)的苦悶也在告訴我們這時的中國文化已經(jīng)違反了它原有的理欲道德觀念，也就是說，它必將走入一個新的紀元中，才能與時代相發(fā)展適應(yīng)與國際社會相適應(yīng)。所以女性的意識最具代表性，她們都是當時社會的“意識”先驅(qū)。所以現(xiàn)在的中國文化才能融貫中西，開放包容。

1.女性反抗意識的謳歌

提到反抗，最具代表性的便是復仇這一做法。而《聊齋》中涉及復仇題材的作品有近八十篇，其中有關(guān)女性復仇描寫的作品有三十多篇，占了將近一半的分量，在這里有凡人向凡人的復仇，凡人向異類的復仇，異類向凡人的復仇，也有異類向異類的復仇。她們雖然采取的復仇方法不盡相同，但我們可以看出這些女性人物復仇的主要對象都是那些欺壓平民百姓殘暴無道的貪官污吏、土豪地主、惡棍無賴。在每一個復仇女性的身上，都有著令人同情、感嘆的經(jīng)歷和遭遇。

譬如《竇氏》中的女鬼竇氏的復仇便是向“負心人”討回公道，她利用自己變成“鬼女”后得到的法術(shù)多次將尸體移至地主南三復家，最終這個迫害她悲慘死去的惡人因盜尸奸尸罪被官府處以秋后問斬;《張氏婦》中的農(nóng)婦張氏，她在清朝官兵肆無忌憚地奸淫良家婦女的時候，自動自發(fā)地去為那些受到身心雙重迫害的廣大婦女復仇。她制定了巧妙的計謀，雖然是一名嬌柔纖細的女性，卻接連成功殺死了三個清朝官兵，成功地替他人復仇。

這些復仇的女性形象顛覆了以往女性的弱不禁風，展現(xiàn)了女性的剛強勇猛、智慧超群的一面，她們大多運用自己的獨特方式獲得了最終的成功。她們在反抗的同時為我們展示了封建婦女的血淚史，但是不得不說從男性作者筆下寫出這樣的篇章確實反映了中華文明的又一進步，突出了中國文化精神整合創(chuàng)新的功能，提高了對“個性”的關(guān)注度。

2.女性獨立意識的贊頌

女性的獨立意識其實還可以說是女性的先鋒意識。在這里，女性作為一個獨立的“人”發(fā)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對自身以及婚姻進行思考。她們反抗暴虐，反抗封建禮教，追求愛情和婚姻自由，追求獨立的人格，甚至是經(jīng)濟上的獨立。這里體現(xiàn)了我國古代人民在思想感情上的跨越式發(fā)展，也是對中國傳統(tǒng)倫理道德不合理之處的一個疑問，展示了中華文化強大的凝聚力和生命力，為現(xiàn)代中國人倫理道德觀念的形成打下基礎(chǔ)。

在《阿繡》中，狐女阿繡主動追求自己的愛情，表現(xiàn)的是一種反抗封建禮教的先鋒意識，雖然著墨不多，但是卻成功為我們塑造了一個俠義、好勝的狐女形象。她不僅想要創(chuàng)造幸福同樣也想要維護幸福，這種渴求愛情，卻為成全愛人的舍己精神成功地與劉子固的忘恩負義形成了鮮明的對比，引發(fā)了我們對于人生哲理的思索，充分體現(xiàn)了女性的獨立意識。這些獨立的女性人物注入了頑強的生命活力，擺脫了傳統(tǒng)女性的依附性和奴性，作者深深地贊揚了她們這種現(xiàn)代女性的進步精神。這也成為現(xiàn)代中國男女平等的重要思想契機。

3.女性傳統(tǒng)意識的反思

自古女子就有在家從父、出嫁從夫、夫死從子的說法，這往往是歐美留學生無法理解的部分，但通過對《聊齋志異》作品中的神仙、狐女，甚至妖魔鬼怪的解讀，可以使他們在一定程度上了解中國傳統(tǒng)女性思想，在她們身上我們都能看到她們拒絕逆來順受的進步面、反抗傳統(tǒng)的特立面，雖然蒲松齡基于自身思想的禁錮最終可能走向妥協(xié)，但不能否認他為社會注入了一種新鮮的活力，是一種對全新女性形象的有益探索。

總之，《聊齋志異》作為明清時期著名的志怪小說，其女性形象具有極高的審美價值和文學價值，它不僅熔鑄著蒲松齡的思想、愿望、品格和理想，還從多方面向世人呈現(xiàn)出一個“貴和尚中”、“剛健有為”的古代文化環(huán)境。它不僅代表了封建文化發(fā)展的一種歷史進步，還為中國文學發(fā)展留下了不可磨滅的輝煌篇章，同時，它也是中國對外漢語教學中對中國古代文化、倫理、經(jīng)濟制度和價值觀念最好的解讀范本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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