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 雁(四川)
總是呆呆地坐在電腦前,望著屏幕上三朵紫金光芒的玉蘭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任春風習習,春雨綿綿,也總是癡迷地站在窗口,在時間緩緩的流淌中,讓心靈的碎片和思想的雜念緩緩歸于平靜,讓不安分的靈魂在遙遠而深邃的星河里找到一個美麗的契口,然后急速抓住它們最閃亮的部分放在潔白的紙上。
沒有汽笛,也沒有蟲鳴,只有月光和時間輕輕搖曳。嫩綠的葉片上,飛動閃映著幽藍的螢花。佇立于殘銹的鐵欄之旁,心中有一條暖暖的小河,無法知道它的流域和走向,只知道它很美且千年前早已在我的體內喧響。它是用一瓣一瓣梨花綴串而成的,那白的純凈,那純凈的白,甜蜜得讓人斷腸,苦澀得讓人陶醉。無花而馨香透腑,無果而入目成根。
是一種莫名的空虛?還是回憶所帶來的甜蜜?
午夜的鍵盤豐厚了思念的內涵,面對這些沒有成文的詞匯,我不斷詢問窗外的柳枝,那彎曲的難道只是一種氣節(jié)?虛擬的答案遠比夜色蒼茫,我觸摸不到夜的溫度,正如你的緘默永遠打不破我夢幻的鏡子。
明知道夢的背后依然是一場更大的夢,我也只能將一個又一個的夢,綴織成繞你玉頸的圍巾。假如有一天我老了,老得幾乎忘卻了所有的人和事,但愿這條用夢綴織成的圍巾,為你傳遞我此時的呼吸和體溫。
一輩子有多久?一輩子人要怎樣才不會變?一輩子要怎樣才不會失去自我?在人生與情感的十字路口,誰能預料什么人在什么時候,為自己亮起一盞永遠的綠燈?就像我永遠無法預料今天晚上甜甜入睡,明天將會是誰發(fā)現(xiàn)我早已僵硬的尸體?
然而,我無法滿足靈魂饑餓的呼吁,無法拒絕詩歌從心靈出發(fā),演繹成蔚為壯觀的拍岸驚濤的震撼,它們就像沙漠的蜃樓,飄飛而來,瞬間即逝……
記得也是這樣的季節(jié),與你牽手靈山。那滾涌而來的蒼翠,那萬馬奔騰的山脈,早已踏過城市的喧囂與空落,讓彼此在極度疲憊的冷漠中有了一種莫名的鮮活與熱力。多少次想挽住夢中的山月,它靜謐而飄逸的清輝,總會讓我情不自禁地想起靈水河,想起靈水在日光下晶瑩澄澈有如繁星的閃動。舟子的欸乃聲中,奇峰怪石,千姿百態(tài),似瀑布奔瀉,如蓮花盛開,又恰似柳枝垂露。小舟駛入林蔭深處,坐在船頭的你伸手摘下一片榕葉,做成葉笛放在嘴邊輕輕吹著。沒有想到一管葉笛的聲音從你口中吹出竟是如此的美妙,清幽而不沾一粒塵埃,這應該是現(xiàn)實中最誘人的夢。心的旋律永遠是最美的撩撥,至于自己是何時入夢的,似乎渾然不知,只知道眼中不時蕩過天光水影,葉笛牽引著我,一槳一櫓駛向登峰造極的深淵……
月光下的靈水,更讓人覺得迷離中有種驚心動魄的詭異之美。若不是水面不時翻涌陣陣波光,真不知如何去分割一條河流或比河流更廣袤無邊的大野。
“荊棘叢生的坎坷之旅,不是你能走多遠,而是你對這個世界能領悟多深,這跟生命無關,與快樂和靈魂的觸摸有關。無論什么樣的文字,無論你要通向天堂或是地獄,但內心深處那條靈魂最堅實的階梯永遠印著自己的足跡,哪怕它是歪歪斜斜的……”我懂了,懂你為什么將那枚帶露的楓葉綁在小鳥的翅下,讓它從我的掌上起飛,飛出彼此目光的追尋。
什么時候開始,只須對望一眼,就能讀出對方的煩惱愁緒,即使很久沒有聯(lián)系,也是彼此心中的凈土和依戀。
把每一次重逢都當成最后一次離別。于是我開始珍惜自己,珍惜葉片上的每一顆露珠,珍惜星光下的每一種生命……
于是我夜夜窗前讀月,讀月光,讀星輝,讀夜里灰蒙蒙的云海,讀從云海之外滾滾而來的藍色啟示——
榮耀之果,也許是失敗的種子,抑或是當年靈山靈水孕育的詩歌之慧的瑩瑩結晶。
還在睡夢中吧,會不會看見滿眼的梨花,在那片只屬于我們倆的靈山開成茫茫的雪野。從春天到秋日,是季節(jié)與季節(jié)衰老的傳遞,從黑夜到黎明,是思念堆積的牽掛。在現(xiàn)實與夢幻之間,我學會了在水上行走,在夢里綻放,并通過詩歌與萬物通靈。我漂浮于塵世之上,也沉醉于孤獨之中。
每當我推開玻窗呼吸清晨的第一縷新鮮空氣的時候;每當我喝完一杯豆?jié){提著書包送笑笑去幼兒園的時候;每當我梳理雜亂的心情走在鄉(xiāng)間田野突然看見一株梨樹的時候;每當我在任何地方看見清清流水或滿地銀白月光的時候;每當我安安靜靜坐在書桌前思慮下一節(jié)詩歌如何發(fā)展而終又不得入題的時候;我就會深深想念梨花遍開的靈山,想念靈山頂上那一輪相濡以沫的月光,想念靈山腳下波光粼粼的靈水,以及那個用榕葉為我吹簫的人。
百年以后,在我們牽手趟過的靈水河畔,誰能撿起一塊我寫作的石頭,里面肯定有一個活生生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