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戊 能
喝口嫂子奶
◎ 戊 能
母親四十五歲那年生下我這個壓尾崽。母親沒有奶。我很瘦,像根火柴棍。哭聲比不上毛茸茸的貓叫。父親只知道下地干活。母親沒有辦法,月子里摟著我長泣短哭。
嫂子抱走了皮包骨頭的我,把我同侄子放在一個搖窩里。侄子大我一個多月。嫂子的奶很肥很大,一日三餐。我很乖,一天一個樣,長得比小狗兒還歡。
我和侄子都會走路了。
暮晚時分,我和侄子便早早吃力地抬著一方小凳,放在堂屋前的階沿上。然后,坐在庭院前面的那棵大柳樹下,靜靜地遠(yuǎn)望著那無垠的原野和忙碌的人群,搜尋著嫂子的身影,企盼著嫂子歸來。勞累了一天,嫂子終于回屋了。我和侄子雀躍起來,滿身泥垢,搖搖晃晃撲向嫂子。
嫂子坐上小凳,一手?jǐn)堃粋€,撩起肥大的衣襟,把我和侄子擁入她溫馨、豐隆、厚實的懷抱。我們青嫩的小手輕輕按壓在嫂子的奶上,就像是捧著一個晶瑩透亮的瓊壺,密咂密咂吮吸著甘甜的汁液。這時的嫂子,肥大的手掌輕輕拍打著我們的脊背,臉上綻出一朵醉人的山茶花。
嫂子的奶壺有吮不完的奶汁。
三歲多,嫂子給我們斷了奶。我天天哭,時時鬧,吵著要拱到嫂子的懷里??吹轿铱?,嫂子總是怔怔地望著我發(fā)呆。實在拗不過,她才卷起衣角,讓我吮上幾口,然后便匆匆離去……
這一切,都是母親后來告訴我的。
后來,我長大了,長得人高馬大,五壯十粗。
后來,我讀大學(xué)了。
后來,我參加工作了。
后來,我回家,嫂子看見我,便避著躲閃過去。即使我總是追到鍋頭灶邊想跟她嘮上幾句,她也會低著頭,紅著臉,借故走開。
后來我要結(jié)婚了。除嫂子一人以外,家人都來了。盡管在婚前,我和妻特意去請過她,盡管“大”侄子代表我勸過她,盡管老母親動員過她,盡管……可嫂子還是沒有來。我很悵然,也很愧疚,心里總像失落了什么。喝酒的時候,老母親提議,在上席給嫂子留個位置,盡管那是圓桌……(摘自《獨(dú)孤求走》百花洲文藝出版社 圖/樂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