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王同禎

北京內(nèi)城城墻為何缺一角兒？

◎ 王同禎

北京城已有三千多年的歷史，自作為陪都的遼南京至今也有一千多年。遼南京、金中都、元大都城垣建筑甚為規(guī)整，尤其元大都城，嚴格按《周禮·考工記》原則建城，略呈長方形的城垣，南北端正，左右平直。到了明代，在改建城垣時，使規(guī)規(guī)整整的大都城改變了模樣，略呈方形的內(nèi)城西北殘缺一角。今天當你驅(qū)車在北二環(huán)路由東向西行進時，到了積水潭再往前，就會明顯感到南斜30多度，直到西直門立交橋和西二環(huán)交接，這個30多度的斜角就是缺掉的那一部分。

侯仁之教授曾指出是由于水面阻隔所致，無疑這是很重要的原因，但所論略簡。今就此問題試做以下探討。

1368年，朱元璋在南京建立了明王朝。接著派中書右丞相徐達北伐元軍，七月抵直沽，元順帝見勢不妙，北逃健德門外。八月二日，徐達填壕攀城攻入大都城內(nèi)。這時的大都城，經(jīng)過多次戰(zhàn)亂，城垣殘破。明軍要想在這兒站穩(wěn)腳跟，必須收拾殘局，重整城垣及防御設施。徐達命華云龍改建大都城并決定把地廣人稀的城北部棄去，縮小城區(qū)范圍，重建一道北城垣。當時倉惶施工，不可能像初建時那樣詳細勘測和設計，只能選擇困難較小易于施工的地段修筑。

從地理位置上分析，從大都北垣到今北二環(huán)路之間，地曠人稀，尤其東北部幾乎沒有什么重要建筑物。1952年曾在雍和宮北面出土一通元代“都漕運使王德常去思碑”，原立在都漕運使府門前的，說明這東西一線曾有一條河道。因此華云龍在此建城時，只要將河道稍加浚通即可成為護城河，這是符合實際規(guī)劃原則的。但當城墻修到西端時，就會遇到海子北端的水面阻隔。若城墻往南移，水面更寬闊。那為什么不可以再往北移繞過海子呢？若整個北城再移，不僅西半部建筑較多，又涉及到規(guī)模宏大的元中書省舊址。據(jù)《析津志》記載：中書省“地高爽，古木層蔭，與公府相為樾蔭，規(guī)模宏敞壯麗”。至元二十七年（1290），中書省南遷，此處改作翰林院?！跺吩R略》記述說：“元時翰林院……其地在鳳池坊北，鐘樓之西”。這個地方大約就在今六鋪炕濱河公園一帶，為了軍事需要，明軍可以把民房拆掉，甚至全部埋在城下，但要想在短時間內(nèi)拆掉這組宏大建筑群，是很困難的。當時的形勢不允許耽擱太久，只能擇易而行，沿翰林院南側修筑。

北京城示意圖。從圖中可以清楚地看出，從德勝門到西直門之間的城墻是傾斜的。

那么城墻如何通過海子水面呢？“文革”期間填掉的太平湖（今地鐵太平湖車輛段）也是海子一部分，和今積水潭是連在一起的。為了城垣規(guī)則整齊，城墻就得從海子北側淺水區(qū)或枯水區(qū)正面穿過，當然基礎是很不牢固的，而我們所見到的清代晚期城墻西端卻是東北西南走向的，這個謎單靠史料是難以解釋的。

隨著現(xiàn)代科學技術的飛速發(fā)展，衛(wèi)星遙感技術在解決地貌、地礦、地質(zhì)結構等方面的問題顯出特殊的功能。衛(wèi)星裝上紅外遙感監(jiān)測裝置，地球上任何一個角落和一定深度地下的情況都可以拍成照片。根據(jù)上世紀70年代國外衛(wèi)星影像分析，北京城西北角既有直角墻基影像，又有斜角墻基影像，兩墻基夾角約35至36度，正東正西墻基線正位于元代海子西北端北岸附近，和東段城墻在同一緯線上，說明這里確實曾修建過城墻。我們再進一步觀察，從車公莊到德外大街一線有一條地層斷裂帶，正好經(jīng)過城西北角與那段直角邊斜向相交。這段在潮軟基礎上修筑的城墻肯定會經(jīng)常倒塌，以后屢修屢倒，不得不改變施工方案，躲開這段不祥之地。在新街口外二環(huán)路口，海子有一個細脖處，在這里采取通水措施，城墻由這里轉向西南沿海子南岸修筑，把海子西北端全部舍在城墻之外，作為護城河一部分，這樣不僅墻基牢固，比水面留在墻內(nèi)側也更利于防守。從此西北角由直角邊變成了斜角邊，俯視北京城，宛如方方的棋盤被砍去一角，看上去很不順眼，這便是大自然的威力。

（選自《舊京人物與風情》，北京燕山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