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翠環(huán)

內容摘要：在山東省蒼山縣方言中，“姐姐”和“哥哥”二詞不僅可以在親屬以及社交關系中稱呼同輩且比自己年長的女性和男性，還可以指稱年紀比自己輕和輩分比自己低的女性和男性為“姐姐”、“哥哥”。

關鍵詞：姐姐 哥哥 詞義 泛化

一.漢語稱謂詞“姐姐”的基本釋義

在商務印書館2012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的第665頁，現代漢語詞“姐姐”的釋義如下：

①同父母（或只同父、只同母）而年紀比自己大的女子。

②同族同輩而年紀比自己大的女子（一般不包括可以稱作嫂的人）：叔伯～ ︳遠房～

由此可知，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姐姐”一詞一般做親屬稱謂來講的，一般是指稱比自己年紀大的且有血緣關系的女子。

（1）我上邊兒有六個，我最小，三個哥哥三個[姐姐]。（《1982年北京話調查資料》）

（2）她在美國的叔叔鄧堯民和在香港的[遠房姐姐]鄧敏宜曾動員她到美國或香港定居······（《作家文摘：鄧世昌及其后裔的高風亮節(jié)》李愛萍；陳志忠）

事實上，在漢語使用中，人們還會將“姐姐”一詞做社交稱謂來講，是對一些比自己的年長的同輩女性的稱呼，表示尊敬的意思，這可以從下面的例子中看出來。

（3）與游客和導游哥哥[姐姐]們的接觸，使當導游變成了張莉的夢想。（《新華社2004年新聞稿》）

由此我們可以得知，“姐姐”一詞是用作稱呼比自己年長的女性，不管是和自己有親屬關系還是沒有親屬關系，只要是比自己年長且同輩的女性，都可以稱呼為“姐姐”。當然，我們一般認為，和自己母親年紀相當的女性，是不會用“姐姐”來稱呼的，一般是用“阿姨”等表示輩分比自己高的稱呼語來指稱。

二.漢語稱謂詞“哥哥”一詞的基本釋義

在商務印書館2012年出版的《現代漢語詞典》第六版的第436頁，我們可以看到其對漢語稱謂詞“哥哥”一詞的釋義如下：

①同父母（或只同父、只同母）而年紀比自己大的男子。

②同族同輩而年紀比自己打的男子：叔伯～ ︳遠房～

我們可以從此得知，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哥哥”一詞一般是被當作親屬稱謂而講的，稱呼比自己年長的同輩男子，而且二者一般上是具有血緣關系。

（4）我[哥哥]是漢民，他解放以后才結婚，三十多才結婚。（《1982年北京話調查資料》）

（5）村里人都說，到底是念過書出過門的人有出息、見識廣呢！可是他那[叔伯哥哥]王唯一就不同了。（馮德英《苦菜花》）

在現代漢語中，稱謂語“哥哥”一詞有時候并不是只用在親屬關系的稱呼中，還可以用在社交活動中，作為社交稱謂語來使用。在很多社交活動中，也同樣可以把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但年齡比自己長的男子稱呼為“哥哥”。這可以從下面的例子中看出來。

（6）正處在學基本功階段的他們非常羨慕大哥哥和大姐姐所獲得的榮譽。（《2004年新聞稿》新華社）

從以上的分析中，我們可以得出，在現代漢語普通話中，稱謂語“哥哥”一詞一般是稱呼比自己年長的男性，可以是稱呼與自己有血緣關系的男子，也可以指稱與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男子。也就是說，“哥哥”一詞既可以用于親屬稱謂中，也可以用作社交稱謂中。

三.蒼山縣方言中稱謂語“姐姐”“哥哥”的特殊詞義

在山東省臨沂市蒼山縣方言中，通常意義上被用作親屬稱謂詞和社交稱謂詞的“姐姐”一詞，不僅是包含上面所提及的《現代漢語詞典》中所介紹的兩種詞義，以及后面所述的在社交中，稱呼比自己年長但同輩的女性?！敖憬恪边€可以用于在社交中指稱任何一個女性，不管是比自己年輕還是年長，以及不管是輩分比自己低還是高，都可以用“姐姐”一詞來稱呼。

而與之對應的“哥哥”一詞也是同樣如此。“哥哥”一詞不僅包含《現代漢語詞典》中提及的兩種釋義，以及在社交活動中，稱呼與自己同輩但年齡比自己要長的男性。還可以用作社交稱謂語，指稱任何一個男性，不管是年齡比自己長還是小，又或者輩分比自己高還是低，都可以用“哥哥”一詞來稱呼。

總結得知，蒼山方言的“姐姐”“哥哥”二詞用作社交稱呼語時，其與現代漢語普通話的不同之處體現在以下兩個方面：

1.“姐姐”一詞既可以稱呼比自己年長的女性，也可以稱呼比自己年輕的女子。而“哥哥”一詞也是如此。

2.被稱呼“姐姐”的人，既可以是平輩，也可以是輩分比稱呼者低的人。如輩分高的人，也可稱呼輩分比自己低的，且年紀比自己輕的女性為“姐姐”?！案绺纭币辉~也同樣既可以稱呼比自己輩分低的男性，也可以稱呼比自己輩分高的男子。

四.蒼山縣方言中“姐姐”和“哥哥”兩詞詞義泛化的原因分析

“姐姐”和“哥哥”兩詞的這種詞義泛化在蒼山縣方言中使用中存在，究其原因，可以概括為兩個方面，一是受歷史上二詞的使用影響所致；二是受中國傳統(tǒng)文化思維模式的影響；三是受詞語的使用語體的影響。

（一）歷史上“姐姐”和“哥哥”二詞的使用及詞義

1、“姐姐”一詞的古漢語釋義

<1>在《中國稱謂辭典》中（北京語言學院出版社，1994年，第301頁），對“姐姐”一詞的解釋如下：

①泛稱同胞或同輩姊妹年長者

②對婦女之通稱

③舊時稱妻子。

④母親的另稱。

在上面釋義的第二條中，有例子如下：

（7）婆子道：‘姐姐，這是老太太沏茶的，勸你去舀吧。” （《紅樓夢》第五十四回）

在此例子中，“姐姐”一詞是仆人對婢女的稱呼，雖然“婆子”的年齡比“婢女”的年齡大，但“婆子”還是稱呼比自己年齡小的“婢女”為“姐姐”，大約是一種尊敬的稱呼。

可是，稱呼比自己年齡小的女性為“姐姐”的情況，一般只是出現在對婢女的稱呼之中，查閱資料并未發(fā)現“姐姐”一詞通用作稱呼比自己年輕的女性的情況。endprint

<2>《白話小說語言詞典》（白維國，商務印書館，2010年）中，對“姐姐”一詞的釋義如下所示：

①稱親戚中與自己同輩，年長于自己的女子。

②尊稱非親戚關系與自己年紀相仿的女子。如“我家姐姐盼官人不來，時常啼哭，月月叫我打聽。”

③稱妻妾

如“我的姐姐，我西門慶豈不曉得，你一片都是為我的?！?/p>

④稱妓女。

⑤稱呼婢女、使女。

⑥稱呼年輕女子。

“楊姑娘道：‘我的姐姐，你隨官人分付教他唱罷了。”（《金瓶梅·七三》）

⑦稱自己的女兒。

“那老兒硬著膽叫道：‘姐姐。那女兒認得是他父親的聲音。”（《西游記·一八》）

在上面的各個釋例中，“姐姐”一詞有很多的使用不同，第⑥個義項“稱呼年輕女子”，此時的“姐姐”一詞并未在所稱呼者的年齡上糾結，在社交場合中，一些年紀比較大的女子也可以稱年紀比自己輕的女子為“姐姐”，只是被稱呼為“姐姐”的女子一般是年紀比較輕的女子。

2、“哥哥”的古漢語釋義

<1>在《白話小說語言詞典》中，對“哥哥”一詞的釋義如下：

①年長者對年輕男子的稱呼。

②仆婢稱少主人。

③妻妾稱夫。

④母親稱兒子。

⑤妓女相互的稱呼

在上面釋義的第①條中，“哥哥”一詞有“年長者對年輕男子的稱呼”的用法。其例句如下：

（8）哥哥，是你也不曉得，當年我與你令尊做弟兄時，你還不知道在那里哩。（《西游記》）

<2>在《辭?！分?，可以看出，“哥哥”一詞的釋義還有“父對子自稱哥哥”，這是唐代時候的一種用法。

由上面的“哥哥”一詞的古代釋義可知，在古代漢語中，“哥哥”一詞不僅可以在親屬稱謂中用作稱呼年紀比自己長的男子，還有很多其他的用法。值得注意的是，在古代漢語中，“哥哥”一詞還可以用在年長者對年輕男子的稱呼。

由以上對古代漢語中的“姐姐”和“哥哥”兩詞的釋義研究可以看出來，在古代漢語中，“姐姐”可以用于年長者稱呼年輕的女子，而“哥哥”也同樣可以用在年長者對于年輕男子的稱呼中。

而這種用法，也和現在蒼山縣方言中的“姐姐”和“哥哥”中年長者稱呼比自己年輕的人的用法一致。由此我們也可以推斷，現在蒼山縣方言中“姐姐”和“哥哥”二詞可以稱呼年紀比自己輕的人的用法是受古代漢語中二詞的使用影響的。

（二）中國傳統(tǒng)文化的影響

受漢民族傳統(tǒng)文虎思維模式的影響，人們在社交活動中，稱呼別人的時候，傾向于使用尊敬的稱呼。這也是蒼山縣方言中“姐姐”和“哥哥”二詞特殊詞義存在的重要原因。

通過調查方言區(qū)的使用者可以知道，用“姐姐”和“哥哥”來稱呼輩分比自己低的人，或是稱呼比自己年紀輕的人，是一種尊敬的用法。在社交中，方言區(qū)的人在稱呼陌生人或不太熟悉的人時，使用“姐姐”、“哥哥”二詞，顯然帶有一種尊敬的色彩，容易被別人所接受。

五.小結

由上面的分析可以看出，蒼山縣方言中“姐姐”和“哥哥”這兩個稱謂詞在方言使用時，不僅可以稱呼親屬關系中比自己年長的同輩女性和男性，同時在社交關系中稱呼比自己年長但同輩的女性和男性。還可以在社交活動中稱呼比自己年紀輕的女子和男子，在另一方面，即使比自己輩分低的女子和男子，也可以稱其為“姐姐”和“哥哥”。

（作者介紹：華中師范大學語言所2012級碩士研究生）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