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5月20日清晨，日本長崎一家壽司店的老板打開店門，突然發(fā)現(xiàn)門前到處是傳單。傳單上印著漢日對照的文字：“爾國侵略中國，罪惡深重。爾再不遜，則百萬傳單將變?yōu)榍嵳◤棧瑺栐俳渲??！比毡景脖２块T立即在轄區(qū)內(nèi)進行搜索，并將傳單交由“王子制紙”八代木工廠進行化驗，證實傳單的確來自中國。消息傳出，當?shù)孛癖娛挚只?，并對當局所稱“日本本土防衛(wèi)固若金湯”表示懷疑。當天，同在九州島的福岡市和北九州市也發(fā)現(xiàn)了大量中國警告日本的傳單。

這些傳單，是中國飛機投下的。

最早的轟炸計劃

早在1936年年底，國民黨政府軍事委員會參謀本部制定的1937年度《國防作戰(zhàn)計劃》就向空軍要求，“準備全部轟炸機襲擊敵之佐世保、橫須賀及其空軍根據(jù)地，并破壞東京、大阪等大城市”。但不久抗戰(zhàn)爆發(fā)，中國空軍在與日軍的血戰(zhàn)中傷亡慘重，其中能夠飛抵日本本土的薩伏亞S—72和馬丁—139WC等兩種遠程轟炸機損失殆盡。

無奈之下，國民黨政府將目光瞄向了海外。1937年9月，中國軍事代表團赴蘇聯(lián)洽談軍事援華問題時，收到蔣介石密令：務(wù)必購買可以用于轟炸日本的重型遠程轟炸機。10月，蘇聯(lián)對華軍事援助協(xié)議中的6架TB—3重型轟炸機按計劃飛抵蘭州。11月30日，其中的5架飛機由蘭州經(jīng)漢口飛南昌，進行對日轟炸前的臨戰(zhàn)訓練。不料，日方早就得到南昌有中國重型轟炸機的情報。12月13日，日機空襲南昌機場，當場炸毀2架，炸傷3架，剩下的戰(zhàn)機被迫飛返蘭州躲避空襲。后來，由于數(shù)量有限且備件缺乏，TB—3在中國戰(zhàn)場只作為運輸機使用，再也沒有擔當任何戰(zhàn)略轟炸任務(wù)。

成立特別轟炸中隊

就在國民黨空軍為轟炸機一事發(fā)愁時，美、英、法、荷等國的多名志愿飛行員來到中國參戰(zhàn)，同時帶來了馬丁—139WC轟炸機4架、伏爾梯V—11輕轟炸機7架和剛剛從歐美淘汰的諾斯洛普G2E輕轟炸機數(shù)架。國民黨空軍似乎又看到了希望，但外籍飛行員卻稱執(zhí)行這項任務(wù)風險太大，提出了讓國民黨政府無法接受的天價酬金。針對此情況，國民黨政府航委會決定由中方飛行員來執(zhí)行這一任務(wù)。這時，編在委員長侍從室的專機飛行員徐煥升上尉自告奮勇地提出，由他負責重新組建遠征轟炸隊的具體事宜。

徐煥升受領(lǐng)任務(wù)后，立即通知在漢口待命的預先選拔好的14中隊人員，即刻飛抵成都報到。1938年3月，中國空軍重新制定了《空軍對敵國內(nèi)地襲擊計劃》，選定日本佐世保軍港和八幡市為轟炸目標。為了保證任務(wù)的順利完成，航委會又從飛行第8大隊第19中隊，調(diào)來佟彥博副隊長等數(shù)名優(yōu)秀飛行員，與先前到達成都的飛行員會合，成立特別轟炸中隊。

特別轟炸中隊在徐煥升的率領(lǐng)下，對當時中國空軍的各種轟炸機進行了深入細致的考察，最后選定馬丁—139WC轟炸機。而后，特別轟炸中隊在成都鳳凰山基地開始了臨戰(zhàn)訓練，并對馬丁機的性能進行摸索和適應(yīng)。在訓練過程中，徐煥升發(fā)現(xiàn)：馬丁—139WC雖然性能良好，威力巨大，但返航途中極可能遭到日本人的追擊，不一定能在沿海機場加油。而且，僅靠眼下這幾架飛機投擲炸彈難以取得震懾效果。于是，特別轟炸中隊請示航委會，修改原定計劃，以兩架轟炸機攜帶傳單空襲日本，宣揚我國抗戰(zhàn)意志，警告日本當局。同時，為了縮短航程，將目標改為九州島的長崎、福岡和北九州。國民黨政府同意了他們的建議。

在日本上空投下100萬份傳單

1938年5月19日15時23分，3架戰(zhàn)機從漢口王家墩機場起飛，兩個小時后降落在寧波櫟社機場，補充燃油。23時48分，其中兩架戰(zhàn)機出發(fā)去日本執(zhí)行任務(wù)。

攜帶有100萬份傳單的機隊，自寧波出海后先轉(zhuǎn)向南，然后向日本九州島飛行。5月20日凌晨2時25分，飛機到達日本九州島上空，飛行員查證航圖，推定底下的城市就是長崎，于是飛機開始降低高度。機組的通信員陳光斗和吳積沖，立刻將各自尾艙內(nèi)裝滿傳單的麻袋搬出，當飛機高度降至3500米時，一份份傳單像白色的炸彈一樣從艙板下的方形射擊孔投出，紛紛揚揚地飄向日本的領(lǐng)土。

爾后，雙機編隊以長崎為起點，向北做大圓弧飛行，于3時45分到達福岡上空，在撒下傳單的同時投下了照明彈。4時32分，編隊飛越北九州上空，將剩余傳單全部投放。之后，飛機掉頭向西南沿原路返回。5時23分，雙機飛到公海。

8時40分，1404號機經(jīng)寧波抵達江西玉山機場降落。9時24分，1403號機經(jīng)臨海抵達南昌著陸。9時30分，所有機隊人員接到通知前往漢口匯合。11時30分，兩架馬丁—139WC轟炸機在空中編隊后，飛抵漢口王家墩機場。機場上歡迎的群眾人山人海，國民黨政府行政院院長孔祥熙、軍政部長何應(yīng)欽等也到機場迎接。5月22日，周恩來、陳紹禹（王明）、吳玉章、羅炳輝等代表中共中央和八路軍辦事處，親自到國民黨空軍司令部，對凱旋的飛行員進行慰問，并贈送錦旗一面，上面寫著8個大字：“德威并用，智勇雙全”。周恩來還發(fā)表了講話，贊揚他們的英勇行為，并與徐煥升和佟彥博合影留念。

英勇壯舉轟動海內(nèi)外

中國空軍“轟炸”日本本土，極大地鼓舞了全國人民的士氣，全國各大媒體紛紛對此進行報道。著名的《抗戰(zhàn)》三日刊在5月23日刊出了鄒韜奮撰寫的《空軍遠征日本與新的抗戰(zhàn)力量》文章，該刊著名評論家余仲華在同期發(fā)文指出：傳單給日本一個警告，百萬張傳單可以變成百萬噸炸彈！《大公報》也在頭版刊出《空軍夜襲日本》的社論。

英國《新聞記事報》社論稱：“中國空軍日前飛往日本散發(fā)傳單，喚醒日本人民推翻軍閥，此事意義重大?！卑ㄌK聯(lián)《莫斯科新聞》等世界主流媒體也認為，中國空軍夜襲日本本土，徹底打破了“大日本神圣領(lǐng)空不可入襲”的妄言，狠狠地滅了日本帝國主義的囂張氣焰，極大地鼓舞了世界人民的反法西斯斗爭。中國飛行員的良好形象也得到了充分展示，尤其是指揮官徐煥升獲得了外國同行的“世界一流飛行員”的美譽。6年后，美國《生活》雜志刊登世界著名的12位飛行員的照片，徐煥升位列其中。照片上標明：“徐煥升是先于美軍杜立德將軍轟炸日本本土的第一人?！?/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