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和平

“盡一切辦法搞好海軍陣容”

1949年3月，在迎接新中國誕生的莊嚴時刻，中共中央決定盡快組建人民空軍和人民海軍。“因為依靠單一軍兵種是不可能把國家保衛(wèi)好、鞏固好、發(fā)展好的！”毛澤東強調(diào)，“海軍和空軍應該加強，尤其是空軍，更應該加強。我們打了幾十年的仗，就是對于頭上的東西，沒有辦法應付，只得憑不怕死，憑勇敢，憑犧牲精神。然而在今天，我們有了建立和加強?？哲姷臈l件，因此也就應該著手建立起來?，F(xiàn)在是把破爛的東西修理起來，并請專家，買飛機，想盡一切辦法搞好海軍陣容?！?/p>

按照毛澤東的指示，空軍由東北野戰(zhàn)軍負責組建，海軍則由華東野戰(zhàn)軍負責組建。華東野戰(zhàn)軍司令員陳毅返回華東戰(zhàn)區(qū)后，立即向所屬部隊傳達了黨中央、毛主席關于建設人民海軍的總體方針。陳毅親自挑選了像張愛萍這樣的戰(zhàn)將來直接負責海軍的組建。

1949年4月23日，百萬雄師過大江、解放南京的前一天，受命創(chuàng)建人民海軍的華中軍區(qū)副司令員張愛萍在江蘇泰州白馬廟鄉(xiāng)主持了華東海軍首次會議。同年8月28日，毛澤東率中央書記處同志接見了剛剛組建的華東軍區(qū)海軍司令員張愛萍等人。張愛萍回憶，“當時軍情緊迫，正在進行的解放沿海島嶼的戰(zhàn)斗急迫需要海軍！印象最深的就是毛主席和中央書記處書記們開會，任弼時對我講，‘你曉得不曉得中國歷史上那些喪權辱國的不平等條約是從哪里來的？還沒等到我回答，任弼時就急促地講，‘都是從海上來的！鴉片戰(zhàn)爭之后各個帝國主義列強對付清政府，都是采取炮艦政策。在新中國成立之前，中國有海無防，無論是清朝水師還是國民黨海軍都不堪一擊！現(xiàn)在給你們這個任務，讓你們來組建海軍，結束這個屈辱！你就要很好地完成任務?！?/p>

1949年9月21日，新中國開國大典前夕，毛澤東在第一屆政協(xié)會議上，發(fā)出了建設強大國防的號召。他指出：“我們的國防將獲得鞏固，不允許任何帝國主義者再來侵略我們的國土。在英勇的經(jīng)過了考驗的人民解放軍的基礎上，我們的人民武裝力量必須保存和發(fā)展起來。我們將不但有一個強大的陸軍，而且有一個強大的空軍和一個強大的海軍?！?950年元旦，毛澤東主席為《人民海軍》報創(chuàng)刊號題詞：‘我們一定要建設一支海軍，這支海軍要能保衛(wèi)我們的海防，有效地防御帝國主義的可能的侵略?！?/p>

“干海軍就應當愛軍艦、愛海島、愛海洋”

在這期間，發(fā)生了一件對人民海軍未來發(fā)展具有重大影響和決定性意義的事情：毛澤東主席乘坐“長江”號軍艦視察海軍艦艇在這次活動中，毛澤東主席莊嚴地發(fā)出偉大號召：“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1953年初，毛澤東主席要到湖北、江西、安徽和江蘇四省沿長江一帶對各地、市進行考察，并提出可以乘坐軍艦走水路，屆時還可以了解一下共和國海軍初建的情況。按照這個方案，停泊在上海吳淞軍港的“長江”號內(nèi)河炮艦和“洛陽”號護衛(wèi)艦有幸獲得此次迎送中央首長的光榮使命。2月19日上午11時許，毛澤東在其他中央首長的陪同下，首先檢閱兩艦列隊站立的海軍官兵，然后登上了“長江”號內(nèi)河炮艦。航行中，毛澤東興致勃勃地登上了駕駛室觀看水兵操艦，到各個部門了解戰(zhàn)士們的生活和學習情況，到各個戰(zhàn)位了解艦上各種兵器的作戰(zhàn)性能，到廚房了解戰(zhàn)士們的伙食標準，還到悶熱喧囂的機艙了解艦船動力的情況。

毛澤東深情地向水兵們講：“100多年來，帝國主義侵略中國大都是從海上來的。我國的海岸線這么長，必須要建立強大的海軍。過去我們沒有空軍，也沒有海軍，現(xiàn)在已經(jīng)有了飛機、有了軍艦，雖然現(xiàn)在我們的海軍還不夠強大，但只要我們大家一起努力干，經(jīng)過第一個五年計劃、第二個五年計劃，不行，再來一個百年計劃，到那時我們就有自己先進的軍艦了?！泵珴蓶|主席還說：“干海軍就應當愛軍艦、愛海島、愛海洋。”當毛澤東主席了解到“長江”號設備陳舊、裝備落后的情況后，他面色凝重，沉思了許久。艦上的官兵請毛主席為該艦題詞，毛澤東連夜為“長江”艦和“洛陽”艦寫下了同一內(nèi)容的題詞：“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2月24日中午，毛澤東在陳毅、羅瑞卿和張愛萍等同志的陪同下，迎著風雨來到下關中山碼頭，視察了海軍從第6艦隊和第5艦隊緊急調(diào)來的幾艘較大的軍艦：“南昌”號、“廣州”號護衛(wèi)艦和“黃河”號登陸艦及快艇。毛澤東仔細觀看了“廣州”艦、“南昌”艦水兵操炮演練，還興致勃勃地登上了“南昌”艦的駕駛室，觀看了江面上兩艘“波-123”型魚雷快艇的高速航行演練。

1959年10月，海軍黨委向中央軍委報告，提出今后海軍裝備以導彈快艇為主，以潛艇為重點，同時發(fā)展中小型水面艦艇的建設方針。這個方針，在經(jīng)中央軍委確認的同時，更是讓毛澤東主席毅然決定創(chuàng)建艦船、航空等尖端武器研究院。

1954年，一機部組建船模實驗所，1957年后擴建為船舶科學研究所；1958年組建船舶產(chǎn)品設計院和艦用蒸汽輪機等四個研究所。海軍也自1958年起，先后組建艦艇、水中兵器、水聲和導航等四個研究所。1958年海軍成立科學技術研究部，統(tǒng)一領導海軍艦艇和武器裝備的研究工作。

為掌握艦載導彈武器的新技術，同年10月，海軍黨委向中央軍委的報告中提出海軍武器裝備以導彈為主，不斷改進常規(guī)裝備；以發(fā)展?jié)撏橹攸c，同時發(fā)展中小型水面艦艇的方針，明確海軍武器裝備發(fā)展方向，加快了海軍艦艇及武器裝備從仿制向自行研制的步伐。

毛澤東視察中國第一艘在建潛艇

1956年1月10日下午，毛澤東主席在上海市市長陳毅等人的陪同下，來到“03”潛艇工地，視察了正在建造中的中國第一艘潛水艇。毛澤東面帶微笑，圍著船臺上的潛艇整整轉了一圈，一邊仔細察看潛艇，一邊聽取技術人員匯報潛艇建造進度，并不時地插話提出一些問題。毛澤東對“03”潛艇酷似的鯨魚外形贊譽有加。隨后，毛澤東、陳毅又驅車來到江南廠民用船塢和碼頭視察。

毛澤東、陳毅以他們的實際行動表明了自己對建設一支強大的海軍的關切。據(jù)陪同人員回憶，陳毅當時曾對毛澤東講，“主席，七屆二中全會上你讓三野來組建海軍，我們現(xiàn)在才剛剛搞出點名堂來了喲！”毛澤東高興地說，“那就照著這個路子堅定地走下去嘛。我還是那句老話，為了反對帝國主義的侵略，我們一定要建立強大的海軍！”

石破天驚的戰(zhàn)略決策

在新中國海軍艦艇建造事業(yè)巍峨的豐碑上有個應該永遠銘記的日子，那就是公元1958年6月27日。正是這一天，聶榮臻元帥向中共中央和毛澤東主席呈報了一份經(jīng)過他多方論證的絕密報告：《關于開展研制導彈原子潛艇的報告》。這份編號為1958年238號的中央傳閱文件僅有520余字。言簡意賅，點擊的卻是“開展研制導彈原子潛艇”這類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事件?！把兄茖椩訚撏А?，這是中國人民在獨立自主研發(fā)國防尖端武器上最具戰(zhàn)略意義和歷史意義的重要里程碑。

聶榮臻元帥簽署的這份編號為1958年238號的“絕密報告”，6月27日當天就送達國防部長彭德懷元帥手中，彭德懷認真地看了三遍，然后鄭重地簽上自己的名字?！皵M首先自行設計和試制能夠發(fā)射導彈的原子潛艇，”是這份絕密報告的核心詞。“導彈”、“原子”、“潛艇”……這些存在于中國近現(xiàn)代工業(yè)史上的新名詞才剛剛出現(xiàn)，更別遑論它的實物形態(tài)究竟是什么模樣。但在人民共和國元帥們的心中，這就是一個個非常明確的對未來維護國家安全環(huán)境具有特殊意義的戰(zhàn)略目標。

第二天，作為主持中央軍委日常工作的副主席、國務院總理周恩來就在這份絕密報告上作出批示：“請小平同志審閱后提請政治局常委批準，退聶辦?！?/p>

據(jù)《周恩來年譜（1949～1976）》記載：“1958年6月28日，周恩來致信赫魯曉夫，希望在海軍建設方面給予新的技術援助。”表明周恩來在閱讀聶帥報告時，已經(jīng)開始著手為未來中國的核潛艇建造事業(yè)作出了非常具體的第一步安排。歷史從這一刻開始，就把周恩來的名字與中國核潛艇事業(yè)緊緊地聯(lián)系在了一起。第三天，鄧小平總書記批示：“擬同意。主席、林總、彭真于閱后退聶?！辈⑻貏e在“絕密報告”中關于加快研制進程處批注了“好事”二字。隨后，其他有關中央政治局常委也都進行了快速傳閱。6月29日，這份報告得到了毛澤東主席的圈閱批準。正式列入共和國的“絕密工程”。此后，鄧小平總書記根據(jù)聶榮臻報告上的提議，批準成立了由海軍副司令員羅舜初任組長、張連奎任副組長、劉杰、王諍組成的4人小組，負責籌劃、組織和領導“絕密工程”——核潛艇研制工作。

“就這樣，一項關系到海軍建設大局、關系到國防現(xiàn)代化建設大局的重要尖端技術工程確定了，我國核潛艇研制工作正式啟動?！甭櫂s臻元帥女兒聶力如是說。

聶榮臻元帥這份不同尋常的“絕密報告”，拉開了新中國研制核潛艇的序幕，也被歷史永遠地鐫刻在我國核潛艇發(fā)展史冊的第一頁上。

1959年9月底，赫魯曉夫來華參加新中國成立十周年慶典時，周恩來總理、聶榮臻元帥在同他的談話中，再次提出了核潛艇的技術援助問題。可是赫魯曉夫說：“核潛艇技術太復雜，你們搞不了，花錢太多，你們不要搞?！辈⒕芙^向我提供核潛艇的技術援助。

曾有學者認為這是赫氏的“好心”；也有人認為這是他對毛澤東的輕蔑。須知1959年蘇聯(lián)研制第一艘核潛艇才剛剛下水、按計劃正在進行系泊試驗呢！如果說是他的“輕蔑”，其本質(zhì)則更顯得“色厲內(nèi)荏”。

實際上此刻的赫氏，除了對中共擅自“炮擊金門”表達強烈的不滿外，更主要的是對毛澤東拒絕釋放美國間諜飛行員大為光火。而“中國肯定會釋放美國飛行員”，這可是赫氏前段時間訪美時對美國總統(tǒng)艾森豪威爾的承諾，而且是打過的“百分百保票”。

隨后，中蘇兩黨陸續(xù)出現(xiàn)了對斯大林評價等嚴重政治分歧時，兩黨關系的惡化很快就擴大到國家關系上。蘇聯(lián)政府以種種借口限制提供軍事方面的援助，比如堅決拒絕向中國提供研制核武器的任何資料，同時，竭力拖延中蘇《國防新技術協(xié)定》的執(zhí)行。

或許正是由于赫氏的輕蔑傲慢，或許正是由于研制核潛艇的技術要求確實太高，才在戰(zhàn)略家和詩人氣質(zhì)兼?zhèn)涞拿珴蓶|口中說出了那句著名的話語：“核潛艇，一萬年也要搞出來！”聶榮臻元帥女兒聶力認為，“這是一個響當當?shù)氖难?，是一個不可摧毀的信念。它代表了父親（聶榮臻）和一代人的雄心壯志，那就是，無論如何，中國必須擁有自己的核潛艇?！?/p>

后來蘇聯(lián)撕毀協(xié)議、撤回專家的惡劣做派，不僅激勵毛澤東領導的中國人民胼手胝足、自力更生造出了“爭氣彈”，而且擊毀了美英蘇核壟斷的“理想架構”，中國昂首挺胸躋身世界“核俱樂部”，包括成為自主研制核潛艇國家。

這些親歷者的“事后傳達”曾經(jīng)極大地鼓舞了艦船工業(yè)為人民海軍建造一流艦艇的熱情。據(jù)筆者現(xiàn)已掌握的史料統(tǒng)計，毛澤東主席后來曾8次在中國首條核潛艇的研制、建造過程中做出過重要指示或批示。由此可知，研制、建造中國首條核潛艇，在毛澤東心中所具有的特殊份量。

德懷同志、總理并報主席、中央：

我國的原子能反應堆已開始運轉，這就提出了原子能的和平利用和原子能動力利用于國防的問題。關于和平利用方面，科委曾開過幾次會進行研究，已有布置。在國防利用方面，我認為也應早作安排。為此，曾邀集有關同志進行了研究，根據(jù)現(xiàn)有的力量考慮到國防的需要，本著自力更生的方針，擬首先自行設計和試制能夠發(fā)射導彈的原子潛艇，待初步取得一些經(jīng)驗以后，再考慮原子飛機和原子火箭等問題，初步安排如下：

一、41型潛艇（1800噸）的資料為基礎，先設計試制2500噸的原子潛艇，接著再設計5000噸的，前者爭取在61年10月1日前下水。

二、擬以羅舜初、劉杰、張連奎、王諍等四同志組成一個小組，并指定羅舜初同志任組長，張連奎同志任副組長，籌劃和組織領導這一工作。

三、分工：

（1）總體布局和要求由海軍提出，統(tǒng)一總體設計工作。

（2）船體、主輔機、電機、儀表以及工藝設計由一機部負責。

（3）原子動力堆由二機部負責。

（4）戰(zhàn)斗導彈由五院負責。

四、生產(chǎn)基地，從保密和安全考慮，上海不太合適，擬應放在XXXX。建議XXXX今年繼續(xù)動工，并補充原設計不足，爭取在60年初建成，以便承擔上述任務。

關于設計和試制原子潛艇問題，二機部劉杰同志曾與該部蘇聯(lián)專家談過，專家表示，他個人愿意大力支持。

以上是初步安排和建議，當否請批示。

敬禮

聶榮臻

1958年6月2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