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逸如

內(nèi)容摘要：張愛玲是中國現(xiàn)代杰出作家，她以女性的獨特視角觀察男女性別，對長久的性別秩序進行了認真的思考與探索，在“五四”新思潮、新思想的影響下，對這長久的男女性別秩序進行了可貴的質(zhì)疑與抗爭，從而可以看出她的反傳統(tǒng)的精神，只不過這種反抗只停留于男權(quán)社會的不公平和不公正的表層，而骨子里卻是無法擺脫其影響。

關(guān)鍵詞：張愛玲 小說創(chuàng)作 性別秩序 女性主義批評

男女性別的差異可同人類文明史比肩，但是在父權(quán)體系權(quán)力制約下性別的涵義被扭曲了，男女有別的差異性被強調(diào)了，其目的就是為了保證男性絕對神圣的地位。千百年來，女性只能夠按照男性話語的方式被動地塑造著自身身份。而且，這種千百年來的不平等，逐步造成了女性話語權(quán)的缺失。因此，長久以來，女性批評話語建立在無意識的懵懂狀態(tài)之下，可以說女性長期處于一個被言說的狀態(tài)。為了爭取自己的話語權(quán)，女性們開始了一段漫長歷程的探索。

中國女性研究是在西方女性主義的坐標點上生發(fā)起來的。近代歐美女性運動給了中國極大的震撼，為中國的“女學”開了一個頭。張愛玲這位中國現(xiàn)代杰出的女性作家，就是這樣一位偉大的探索者。張愛玲出身在一個官僚家庭，而她所處的年代又正是民主、科學、女性主義等新思想從西方涌入古老中國的年代。當時的新思潮對她的思想、創(chuàng)作有著深刻影響。她對女性話語權(quán)的缺失是有過思考和爭斗的，在她的生命意識里，有著強烈的性別意識，或者說有著強烈的性別傾向。作為一個現(xiàn)代作家，張愛玲在她的作品中表現(xiàn)出來的女性生命意識的傾斜與不平衡以及女性以回避的方式對自己追求的守望，就是那個時代中國女性作家對這股思潮的接納與思考。

一.對女性秩序的認可和超越

千百年來，中國幾千年的封建制度造成女性的性別意識只有純粹的生理意義，文化本質(zhì)上的女性立場被凍結(jié)在男性立場之中。女性被男性的強勢地位所統(tǒng)治，而女性也只能夠按照男性話語的方式被動地塑造著自身身份。張愛玲這位中國現(xiàn)代杰出的女性作家，在艱苦而長期的創(chuàng)作中，逐步明晰了對女性秩序的既認可又超越的認識。

在張愛玲傾心之作《傾城之戀》里，“從腐舊的家庭里走出來的流蘇，”是一個受到當時新思想影響但又沒有完全擺脫幾千年封建社會遺毒侵害的女人形象。白流蘇是個是一個留學生，受過當時新文化運動影響的女性，但封建性的靈魂貼身附體。當她發(fā)覺婚姻沒有辦法給她帶來幸福時，從而選擇離婚。從這驚世舉動中，我們可以看出：她是在以一個新時代女性的形象在追求屬于自己的幸福。在當時的社會，離婚是一件很先鋒的事情。雖然很多女子都活在家庭和社會的底層，她們一生無愛，在痛苦和無奈的煎熬中生活，但是幾乎沒有女子敢于有勇氣提出離婚，可是白流蘇辦到了。在享受不到婚姻帶給她的幸福以后，她主動離開了丈夫，這個舉動和娜拉取下戒指，離開夫家有著異曲同工之妙。可是這一個大膽的舉動后面隱藏著什么呢？白流蘇離開夫家以后，根本沒有地方可以去，只好回到娘家。勢利的嫂嫂強逼她交納金錢，兄長設(shè)法算計她的財物，她含淚忍受著哥哥嫂嫂欺負。這就說明了，脫離了夫妻關(guān)系并不意味著脫離了壓迫，離開夫家并不意味獲得了自由與幸福。只能是艱難地擺脫了一個生存巢穴，又不得不返回到一個舊女性的生存和困境里。在封建的舊式家庭中，她沒有辦法主宰自己的命運。在自己的前夫離開人世以后，她拒絕哥哥給她的建議，回到前夫家中，去履行原來的義務以后，還是缺乏能力也缺乏勇氣去尋找一份獨立的新生活，而是依靠女人本來的一點點小小的手段和一些無足掛齒的小小技巧和自己的命運賭了一把，依靠了另外一次婚姻。

男性的強權(quán)在這個社會無處不在，最后白流蘇依靠什么獲得所謂的重生呢？一場婚姻、一個男人，其實這并不是勝利，而是一場男性的救贖，白流蘇的所謂重生其實是在于她屈服了男性定下的規(guī)則，她服從了這個潛規(guī)則，于是獲得了一個小福利——就是這場能夠讓她有一定自由限度的婚姻。這篇小說從頭到尾，張愛玲講述的是一個女人想要逃離卻又無法逃離的悲劇故事。這是張愛玲對女性軟弱本性的分析，也說明了女人想要獲得自立卻又難以為繼的事實。白流蘇再嫁也許獲得了幸福，但是我們從她的奮爭中可以體會到的是當時女子的深刻無奈與悲哀，這種對于人生的無力感，緊緊環(huán)扣在張愛玲作品中的許多其他女主人公的身上。

在《小艾》中，小艾常常想著：“總有一天我要給他們看看，我不見得在他們家待一輩子，我不見得窮一輩子。”靠這種精神，小艾以自已的方式與之周旋和斗爭。我們從這里讀出了一個仆人想要獲得別人的尊重，想要坦蕩蕩活在人世間，除了需要自身不斷努力以外，還需要萬分勇氣來面對這個世界的險惡和無恥。所以即使成功，也不需要有太多的驚喜和感慨，因為這僅僅是人世偶露的仁慈，和自身并無因果關(guān)系。女性在社會中的無力感與危機感在張愛玲的小說中，表現(xiàn)得含蓄又徹底。這樣的人物在張愛玲的小說中比比皆是，無論是主人還是仆人，是小市民還是學生，無論是社會哪一個階層的女人都有一份難以為繼的苦惱，無論哪種苦惱都來源于女人的性別身份。從張愛玲的這些描寫中，我們看出作者對女性秩序的無奈認可。

在中國傳承千年的文化傳統(tǒng)和禮教秩序中，素有“萬惡淫為首”、“存天理，滅人欲”等道德戒律，實際上這樣的道德戒律幾乎都是針對女性的。因為宣傳這些戒律的男性都會名正言順有著三妻四妾。這一耐人尋味的事實也就揭破了封建道德的虛偽性和欺騙性，張愛玲也是最先對這一不平等搶先說“不”的。在她的作品中，我們可以讀到作者對女性欲望的認同和認可。在小說《沉香屑——第一香爐》中，詳細描述了張兩位女性薇龍和姑姑對男子的愛戀。青春美麗的薇龍和年老色衰的姑姑，對異性的愛，以各自完全不同的狀態(tài)表現(xiàn)出來，這就是一種女性欲望的表達，張愛玲以這種含蓄的方式表達了對女性欲望的認可。在《小艾》中，小艾她認識了鄰家陽臺上每天坐著看書的男子馮金槐。是一個排字工人，也是個“苦出身”，兩個苦出身的人在一起很能談得來，漸漸產(chǎn)生了感情。張愛玲對小艾追求真愛的行為也表達了自己的包容和贊賞。這就是一位新時代的女作家對女性追求的一種肯定。這和張愛玲所受的新式教育和被當時新思潮的鼓動影響是分不開的。在表達自己認可的同時，張愛玲也表現(xiàn)了當時女性在社會夾縫中掙扎的無力與無奈，反映出新時代的女性在爭取自己的權(quán)利和義務時的掙扎，同時也表達了中國封建社會文化的強大和男性權(quán)勢的強勢。從張愛玲的作品中我們可以感受到，張愛玲認可女性較為弱勢的地位，她對女性的發(fā)奮，有著強烈的希冀，但是面對當時的社會狀況，她只能以一種回避的方式來守護。endprint

從張愛玲小說的題材和思想內(nèi)容上面來看，她的作品有著極強的女性主義特點，這不僅僅因為張愛玲本身是女性的關(guān)系，也不僅僅因為她作品中關(guān)注的主體是以女性居多，更為重要的是作品里關(guān)注的是女性在這個社會里的掙扎與困惑，以及這個社會對女性的限定與仇視。

張愛玲小說中設(shè)置的人物，她的作品中的女人，生活在社會的不同層面。這些人有作為主人卻又被人挾制的白流蘇，有身份下賤卻又自尊自愛的小艾，也有接受了新思潮卻又沉迷于世俗的薇龍，這些人物雖然都來自不同的生活環(huán)境，都有各自不同的命運，最后都走向了各自的宿命，但是透過張愛玲含蓄設(shè)置的背景，我們可以吃驚地發(fā)現(xiàn)，女人的性別地位在她的女性主義小說中是如此明晰?！秲A城之戀》中的白流蘇，雖然是一個新式女性，但卻因為走不出社會給她設(shè)置的怪圈，只好用盡女人的小伎倆獲得了一個再嫁的機會。結(jié)局似乎是她勝利了，逃離了原來的舊式家庭，有了一個自己的家。但是透過這一切可以看到，她所謂的成功也只是一個勝利的出逃，她的幸福還處于一個未卜的狀態(tài)之中。而且為了再嫁，整篇小說中以許多細節(jié)描寫她對于未來丈夫的忐忑不安，和在夾縫中努力掙扎的焦慮。在她的種種迷惑與不安里，我們可以深切感受到作為一個女人的軟弱，還有這個社會對女人的種種苛求。這樣的苛求不僅來自于社會，來自于男子，更可怕的是還來自于同性之間。對于女人之間的爭吵，張愛玲的筆法細膩又深刻。同處于社會底層的女人竟會失去相互之間的慰問與憐憫，而走向公然用男子對女子的要求來互相衡量，這是一種怎樣的怪現(xiàn)狀！為了在對立面面前獲得尊重，不惜把自己的同類踢進深淵，這是千百年來男權(quán)主義的根深蒂固還是女人反抗到絕望只好壓榨同類的悲哀？白流蘇的成功僅在于逃離了一個帶給她苦痛悲傷的地方，是一座城池的陷落給了她成功的機會。社會發(fā)生了這么大的變化，一個城市死而復生，對于白流蘇來說，這僅僅只是一個讓她得到一個家庭的機會。從這里我們也可以讀出，女人在社會里，在歷史中的極度弱勢。莎士比亞說：“女人，你的名字是弱者。”張愛玲則是用她的小說對這句話進行了含淚的復述。

“女人是人”是國民啟蒙時的口號，但是這個口號偏偏又是由李大釗等男子提出來的。中國女人在覺醒之初就存在內(nèi)在的原動力匱乏，所以即使“五四”給女性帶來了新理論、新機會，卻也還是沒有辦法解決女性們內(nèi)在的動搖和革命的不徹底性。女性們的這些口號還是來自于男性文化的大背景之下，當“五四”的光暈散去時，中國女性還缺乏西方女性的實力和完備的理論體系。所以說，這一部分以張愛玲為代表的女性作家還是只能用文字表達，而少了將口號付諸于實施的氣概。在張愛玲的作品中，她不動聲色表達了自己對女性傳統(tǒng)意識的固守和一種有限的超越。

中國是個沒有國教的國家，宗教不曾占領(lǐng)過全民的精神領(lǐng)域。張愛玲也很少談到過宗教對她的影響，在筆者看來，她的作品中自審意識比較薄弱。“自審”指的是女性客觀審視自己與生俱來的缺點。女性的自審意識是貫穿于女性寫作的始終的，只是在不同時期和不同作家中有著不同的表現(xiàn)風格。在張愛玲的筆下，她的女性意識不能完全用強己來概括，因為所謂“強己”不僅意味著要珍愛自己的生命，要把自己鑄造成為一個符合時代的新型人類。但是張愛玲面對當時的社會，深刻領(lǐng)會到這樣的女性理想只能是紙上談兵，是沒有辦法實現(xiàn)的。所以，她作品中的女性總是彌漫著哀傷苦痛和無奈。張愛玲以客觀冷靜的態(tài)度描寫了社會對女性的不接納，所以在讀其作品時，讀者可以深刻感受到作者對未來世界變數(shù)和不確定的恐慌與害怕。因為她所面對的不只是對傳承千年的文化精神、觀念體系的叛逆，還有更改傳統(tǒng)漢文化的承載對象。面對這么深重的現(xiàn)實，作為一個用筆來寫作的女性作家，她的無力感油然而生。所以，她將自己陳列在現(xiàn)實人間之外，從一個靜態(tài)的角度靜觀世間百態(tài)，從這或可理解她曾經(jīng)表達的“自己永遠是一個異鄉(xiāng)人”的姿態(tài)，也可以明白她綿綿的憂傷與哀愁的來源。

二.對男性秩序的質(zhì)疑和默認

在張愛玲的小說里，她所設(shè)定的男性形象以及對男性秩序又是怎樣的呢？在討論這個問題前，我們需要對張愛玲的生活進行一個簡單的交待。在張愛玲的幼年時代，她的父母關(guān)系破裂，這曾經(jīng)給她極大的打擊。母親出國游學，父親的再娶對于張愛玲來說，都是一次又一次的挑戰(zhàn)。在張愛玲的青春期，父親曾經(jīng)因為她和繼母的矛盾軟禁了她半年，這半年時間給張愛玲留下了極為深刻的印象。可以說，在她的人生當中，男性總是處于強勢地位的。也正因為如此，在閱讀張愛玲的作品時，讀者很容易理解為什么她的那么多作品里的男性形象不是處于缺失狀態(tài)，就是以殘忍和惡劣的形象出現(xiàn)。這和張愛玲的人生經(jīng)歷密不可分。在其作品中，我們也可以看到張愛玲很少設(shè)置一個男女和諧的場景，往往男女的對立過于顯性或隱形，這樣的對立面或許可說是生活給張愛玲的一個潛意識的暗示，也許在寫作中作者并沒有注意到這一點，然而這樣的對立背景卻是已經(jīng)存在在創(chuàng)作之前了。

張愛玲在小說中塑造了許多病態(tài)的人物，少有健全男性形象。張愛玲的弟弟張子靜先生說：“我姐姐的小說人物，不是心理有病就是身體有病。有的甚至心理、身體都病了。”張愛玲小說中的疾病敘事形態(tài)，主要體現(xiàn)為以下三類：首先是肺病敘事。肺病敘事是20世紀上半期中國文學疾病敘事的最初、最普遍的形態(tài)。張愛玲小說中也有為數(shù)不少的肺病患者。其次是其它身體疾病敘事?！督疰i記》中的姜二少爺患有骨癆，《怨女》中的姚二少爺患有軟骨病、眼瞎、哮喘病等多種疾病?！读鹆摺分械囊ο壬魬崅蔚龋灰欢?。再次是精神病敘事。在張愛玲的小說中，除了先天殘疾的姜二爺、玉喜少爺外，大多數(shù)人物的身體病變都不是單純器質(zhì)性病變的結(jié)果，而是心理病變的結(jié)果。也就是說，他們心理上的病態(tài)最終通過身體上的病變或畸變呈現(xiàn)出來。如對《茉莉香片》中聶傳慶的抑郁癥的描寫，等等。

張愛玲小說中男性的權(quán)威性與主體性受到質(zhì)疑和嘲諷，男性大體上被解讀為備受恣意貶抑和無情嘲弄的群像。張愛玲筆下的男性形象猥瑣無能、狂嫖濫賭、揮霍家產(chǎn)、坐吃山空，對子女沒有責任心，逃避嚴酷的現(xiàn)實?！痘ǖ颉防锩鑼懥艘晃桓赣H，他的特點是喜怒無常，不擅理家。雖然有妻有妾，有兒有女但卻極不負責任，不僅不是一個好丈夫，更不是一個好父親。他的生活的唯一目標就是滿足自己的生活欲望。所以在他的治理下，這個家沒有一點人情味，沒有一點和善友好的氛圍。每一個姐妹之間都充滿著斗爭，為了吃食，為了一件衣料，甚至為了一雙絲襪。脾氣太好，心眼太實的妹妹川嫦一次次被欺負，直至重病以后，父親仍不愿拿出錢給孩子治病。這樣的男性形象，在張愛玲的作品里被不露聲色地描述，整篇作品作者沒有一句正面的批判或批評，但是細致入微的細節(jié)描寫，恰到好處的語言描寫已經(jīng)活生生地為我們寫出了一個讓人唾棄的男性形象。endprint

從這個形象挖掘下去，我們可以看出張愛玲實際是在狠狠丑化男性形象。但要注意的一點是，在丑化男性形象的同時，她也并沒有抬高女性形象，而是保持一種客觀冷靜的態(tài)度進行描寫與表示。但是無論怎樣的褒貶，張愛玲的小說都是以女性角度、女性生命意識來實現(xiàn)對當時的社會所進行的批判。

如《金鎖記》中，出生在曾經(jīng)是望族大家，而如今家道敗落，全靠祖宗遺產(chǎn)茍延殘喘的姜二爺，天生就有一個殘廢畸形沒有健全生命的肉體：

坐起來，脊梁骨直溜下去，看上去還沒有我那三歲的孩子高， 那樣兒，還成個人嗎？還能拿他當人看？

作者借人物之口直接藐視男性的軀體，進而嘲弄傳統(tǒng)男性形象的權(quán)威?，F(xiàn)實生活中他們是父親、丈夫、兒子，但已不是真正意義上的男人，只是一個稱謂、一個符號、一具軀殼而已。張愛玲筆下玩世不恭、浮華放浪的現(xiàn)代男性大都留過洋或受過高等教育，但洋裝掩蓋下的依然是生命的脆弱與精神的恐慌。如《紅玫瑰與白玫瑰》中的佟振保是喝過洋墨水的“中國現(xiàn)代人物”，既深受傳統(tǒng)倫理道德影響，又崇尚西方生活方式。一方面他想亦步亦趨按照社會規(guī)范有滋有味做著“好人”，另一方面他的靈魂深處卻受著煎熬——渴望肉欲的刺激和人性的放縱，既想得到“熱烈的情婦”（紅玫瑰）又想擁有“圣潔的妻子”（白玫瑰），撕裂在這“真人”與“好人”的兩難世界中。在情感與理智的矛盾中掙扎，充分顯示了人性的弱點與精神的孤寂和荒涼。張愛玲以她特有的敏銳和深刻對女性、男性主體進行解構(gòu)自審，描寫特殊歷史環(huán)境下女性、男性的生存狀態(tài)正是作者對男性秩序的質(zhì)疑和默認。

在張愛玲的記憶里，對男性形象應該是頗有微詞的，首先是她童年的遭遇，曾經(jīng)被爸爸軟禁在家很長一段時間，生病了也沒有請醫(yī)生治療，甚至差點命送黃泉。在她成年以后，和胡蘭成的戀愛，雖說張愛玲主動提出分手，表現(xiàn)出了一個很主動很放得開的新潮女性的形象，可是作為漂泊那么久經(jīng)歷苦難無數(shù)的她，無論如何也不會是一個很美好的回憶，所以通過張愛玲小說中的男性形象的分析，可以看出作者對男性秩序的質(zhì)疑和無奈接受。但是，在張愛玲的小說中，我們也可以讀出作者在對男性的否認同時，表達的一種生命的無依靠感，張愛玲仍然是先是一個女性，然后再是一個作家。先是面對生活，然后再是寫作，在她的內(nèi)心中仍然希望得到一個有力支撐。所以，在對男性進行批判的同時，她也無法否認自己內(nèi)心的失落。對男性的社會地位和男性在生活中的主導地位，在張愛玲的潛意識里應該是肯定的，但后天的教育讓她的觀念有所更改，所以，她在作品中以對男性形象的用力刻畫來表達自己對男性秩序的默認和質(zhì)疑。

然而，并不是所有的女性書寫表達出來的都是女性生命深處的聲音。真正的以生命意識為基點構(gòu)建起來的女性主義詩學是在表達女性經(jīng)驗的基礎(chǔ)上，確立女性主體價值立場的，但是，從張愛玲對男性秩序的質(zhì)疑與默認中，可以看出她的確是在反傳統(tǒng)。只不過這種反抗只停留于男權(quán)社會的不公平和不公正的表層，而骨子里卻是無法擺脫其影響的。所以，伍爾夫在對女性的這個悖論困境進行概括的時候，說：“修正自己的價值觀，遷就他人的婦女小說稱作‘瘢痕累累的小蘋果”。

參考文獻

①張愛玲著：《張愛玲文集》，合肥 安徽文藝出版社，1992年版

②張愛玲著：《張愛玲散文全集》杭州 浙江文藝出版社，1992版

③西蒙娜·德·波伏娃著 陶鐵柱譯：《第二性》，北京中國書籍出版社，1998年版

④李銀河著：《女性主義》，濟南 山東人民出版社，2005年版

⑤劉巍著：《中國女性文學精神》，上海 學林出版社，2008年版

⑥馮愛玲，《論張愛玲作品中女性身份建構(gòu)之策略》，《韶關(guān)學院學報》 社會科學版，2009年第11期

⑦劉人鋒，《一個矛盾的文本——論張愛玲〈傾城之戀〉人物的塑造》，中華女子學院學報，2009年第6期

（作者單位：廣東工程職業(yè)技術(shù)學院）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