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海燕
胡圣年老師
“若木”一詞出自屈原《離騷》中“折若木以拂日兮”,意為折若木的枝條打掃太陽上的灰塵,寓意追求光明和真理。
在鄭州市廟里村東一街,有一個很小很小的門臉,上面寫著:若木書院。實際上,這是一個免費書屋,為跟隨打工的父母流動到城市的孩子提供一處課外場所。
周日,這家書院照常開門,我從那個小門臉進去,上到二樓,時候尚早,還沒有孩子過去,只有胡圣年一個人在。書院分兩個部分,外面的一間是孩子們看書學習的地方,中間打了隔斷,里面的一間是孩子們的活動場所。乒乓球臺比標準的窄了好多,一副乒乓球拍也舊得沒法再用,“乒乓球被男孩子們藏起來了”,胡圣年寬容地笑笑。書屋的一側,由綠植圍著,胡圣年不好意思地說,自己一家三口就住在里面,妻女還沒有起床。
少頃,孩子們陸陸續(xù)續(xù)過去,嘰嘰喳喳的聲音讓書院充滿了活力。不停地有小孩過去找胡老師問東問西,胡圣年的一天就這么開始了。
三遷書屋
我們現在看到的若木書院已是胡圣年免費書屋的第三處居所。
1999年,胡圣年大學畢業(yè),一時沒有找到合適的工作,全部身家只有那些學生時代攢下的書,他干脆跑到舊書市場購下更多的書,開始以賣書為生。這一賣就是近10年。
直到2009年4月,胡圣年跟著一位朋友學了驗光配鏡,由岳父出資為他購下一套設備,胡圣年的眼鏡店就此開張了。自從開了眼鏡店,胡圣年發(fā)現自己的閑暇時間多了起來。同年10月,他在網上偶然看到了黃河青年讀書會發(fā)起活動的帖子,參與了幾次后,胡圣年交到了一些書友,這也讓他萌發(fā)了將自己的存書拿出來供大家免費閱讀的想法。
一年后,由于賣眼鏡的地方要拆遷,胡圣年不得不重新找住處。他新找的住處在廟李,是一個三樓的標準間,“房租220塊錢”,這就是若木書院的前身。
胡圣年手里當時已有存書將近4000冊,開辦免費書屋的念頭愈加強烈。然而那些書是一個十幾平米的標準間所無法容納的,無奈,他只得忍痛將其中的3000冊圖書寄回了江蘇老家,留下千余冊開始組建自己的免費書屋。
2011年元旦那天,胡圣年做了兩件事:第一,在眼鏡店的傳單背面印上“一個可以免費看書的好地方”,并印發(fā)1500張傳單向附近的年輕人發(fā)放;第二,通過豆瓣、QQ群等平臺對他的書屋進行宣傳。這一天,標志著胡圣年的免費書屋正式對外開放。
然而,趕去書屋看書的年輕人并不多,“位置太偏僻,不好找”。慢慢地,胡圣年也開始擔心房東會有意見,找一個更好的地方擴容書屋成了胡圣年夢寐以求的事。
不多久,還真的有位茶莊老板愿意為胡圣年免費提供場所讓他開辦書屋,那位老板還熱情地派車將他老家的3000余冊書也運到了鄭州。
“2011年3月15號到8月15號,整整5個月?!焙ツ曛两襁€清晰地記得他在茶莊開辦了5個月的免費書屋。
“連書柜都是我親手做的,不過板材錢是茶莊老板出的?!?/p>
“為什么只在那里待了5個月呢?”
“不自由吧,沒有主人的感覺。”說著,他從坐著的破沙發(fā)上展了展身子,對目前的現狀一副滿足的樣子。
胡圣年說,去看書的書友大多沒有在茶莊消費的能力,時間一長,他們與茶莊老板的矛盾漸增。他說他在茶莊以書聚友,所交之人大多熱血青春,他們在讀書會時間里慷慨陳詞,指點時事?!安枨f老板后來有點害怕,他不理解我們這群人到底想干什么。他要靜心做生意,人家是求財的,不是求災的?!焙ツ昕嘈χf。
有熱心書友開始幫胡圣年謀劃書屋下一步的計劃。
于是胡圣年找到了現在若木書院所在的地方,當時面積只有現在的一半,是一家棋牌室,一個月900塊錢的房租讓胡圣年犯了難。
在若木書院的博客上,有一篇這樣的文章:《將你那些破書都當做廢品賣了吧!搞這個又不來錢……》。我點進去,那是胡圣年跟幾個朋友的聊天記錄,他向朋友們傾訴跟人借錢時的遭遇,一天之內就有兩個人跟他說出了同樣的話?!凹词刮覍假u了,我也不能保證將我的心收回來,甚至要不了幾年我還會攢下幾千冊書,因為我不知道沒有書、沒有思想,我的一天將怎么活?!焙ツ瓴辉阜艞墶?/p>
理想有情
看到胡圣年的第一眼,讓我無論如何跟他駁雜恢弘的社會學研究聯(lián)系不到一起。他瘦小,文弱,太不起眼。
胡圣年的老家在江蘇新沂一個美麗的鄉(xiāng)村——古墩,被稱為蘇北第一村。1977年冬,胡圣年出生于他家的防震棚中,他是在家人悲痛的哭泣聲中降生的,因為他的大伯在他出生前的幾個小時去世了。他奶奶給他取了個賤名:驢子。后來,胡圣年又有了很多綽號:書呆子、書癡、眼鏡、教授、黑格爾,等等。
1996年,18歲的胡圣年還在上高中,他狂熱地愛上了歷史課,仿佛窺探到了人類社會發(fā)展的全部秘密,產生了一種天將降大任于斯人的強烈的使命感。
這也是“胡圣年新綜合社會理論”產生的萌芽時期。
自此,胡圣年為了解決心中的疑惑瘋狂地看書、買書、藏書,到后來又賣書、開辦免費書屋。
在他豐沛自足的精神王國里,目之所及,都是馬克思、斯賓塞、帕森斯這些名垂青史的人物。
愛因斯坦發(fā)布廣義相對論不久的一次宴會上,前去采訪的記者與英國物理學家愛丁頓爵士開玩笑:“聽說世界上只有三個人懂廣義相對論。”愛丁頓良久未言,記者問他在想什么,他答:“我在想那第三個人是誰?!?/p>
胡圣年的“新綜合社會理論”比愛因斯坦的相對論還要曲高和寡。
博采眾長、解釋一切,是不少思想家夢寐以求想要摘取的“圣杯”,但是現代以來,除了在哲學領域,其他學科已無人敢懷抱“并吞八荒、包舉宇內”的理論雄心了。即使在起步較晚、分工未明的社會學領域,帕森斯的結構功能主義也已成絕響。
胡圣年的理論試圖集諸家之大成。
他從書架上一股腦拿下了十幾本社會學的書,從里面翻出自己細細研究的章節(jié)給我看。他滔滔不絕地講起他的“新綜合社會理論”, 試圖用自己的理論解釋所有的社會形態(tài),并最終建構起自己心中理想的社會模型。endprin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