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白燕紅
被害人基于錯誤認識交付財物的行為是否影響搶劫的形態(tài)
文◎白燕紅*
*重慶市黔江區(qū)人民檢察院[409000]
2013年8月13日13時許,被害人謝某(1999年出生)在黔江區(qū)某網(wǎng)吧上網(wǎng)時遇見其同學蒲某(2000年出生)。在聊天中蒲某得知謝某身上有600元現(xiàn)金,遂產(chǎn)生搶劫謝某錢財?shù)南敕?,并將此想法告訴犯罪嫌疑人羅某、冉某,稱自己與謝某是同學不好出面,由羅某、冉某出面實施搶劫,取得二人同意。三人商議決定,由蒲某負責將羅某叫到離紫藤網(wǎng)吧不遠的一個樓梯間,并站在樓梯的下出口處,由羅某對謝某實施毆打,冉某站在樓梯的上出口防止謝某逃跑,并約定實施搶劫時蒲某不出面。后蒲某將謝某叫至離紫藤網(wǎng)吧不遠的一個樓梯間后,羅某對被害人謝某實施了打耳光、冉某對謝某進行威脅并要求其將身上的現(xiàn)金拿出,謝某考慮到家庭經(jīng)濟困難,一直不同意將現(xiàn)金交給羅某、冉某。在羅某繼續(xù)對謝某打了十幾耳光后,謝某看見站在不遠處的蒲某,想到蒲某系同學,可以將錢先交給蒲某保管,否則身上的現(xiàn)金將會被羅某、冉某搶走。謝某遂將蒲某叫到自己身邊,悄悄將600元現(xiàn)金交給蒲某代為保管,并約定在黔江區(qū)小廣場見面。蒲某拿到錢后,悄悄告訴羅某謝某已經(jīng)將錢交給自己,讓羅某、冉某繼續(xù)對謝某實施威脅并約定三人在小廣場見面。待羅某、蒲某、冉某見面后,蒲某分給羅某贓款100元,并返回紫藤網(wǎng)吧告訴謝某錢被蒲某、冉某搶走,后謝某報警。2013年8月15日,羅某被抓獲歸案。
本案中,由于蒲某未達到承擔搶劫罪刑事責任的年齡,對其行為不以犯罪論處沒有爭議。而對于實施了毆打謝某耳光的犯罪嫌疑人羅某的犯罪形態(tài)是既遂還是未遂產(chǎn)生了分歧,主要有以兩幾種觀點:
第一種觀點認為,羅某的行為構成搶劫罪(未遂)。理由為:羅某主觀上有非法占有他人財物的故意,客觀上實施了毆打他人的行為,但謝某一直未將錢財交付給羅某,羅某未當場劫取到財物,其行為不符合搶劫罪(既遂)關于當場劫取財物的構成要件,因此,羅某的行為構成搶劫罪(未遂)。
第二種觀點認為,羅某的行為構成搶劫罪(既遂)。理由為:謝某是基于羅某等人的毆打而被迫將錢財交付給蒲某,其交付錢財與毆打行為之間具有刑法上的因果關系,且羅某等人客觀上也取得了錢財,其行為構成搶劫罪(既遂)。
筆者同意第二種觀點,即羅某的行為構成搶劫罪(既遂),具體理由如下:
搶劫罪,是指以非法占有為目的,采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劫取公私財物的行為。其侵犯的是雙重客體,既侵犯了他人的財產(chǎn)所有權,又侵犯了他人的人身權利。搶劫罪在主觀故意方面表現(xiàn)為直接故意,并且有非法占有公私財物的目的,故意內容表現(xiàn)為明知是公私財物,而有意使用暴力脅迫或者其他方法轉為自己或第三人占有,在客觀上表現(xiàn)為以暴力脅迫或其他方法,當場強行劫取財物。搶劫行為實質上是一種雙重行為,由方法行為和目的行為構成。方法行為,是指為了能劫取財物而實施的暴力、脅迫或其他方法;目的行為,即當場劫取公私財物。本案中,犯罪嫌疑人羅某在蒲某事前告知被害人謝某有600元現(xiàn)金后,在蒲某的慫恿下,主觀上產(chǎn)生了非法占有謝某財物的故意,明知自己的行為會產(chǎn)生使謝某的財產(chǎn)遭受損失的結果,客觀上對謝某實施了打耳光的暴力行為,致使謝某的人身和財產(chǎn)均遭受損失,符合刑法關于搶劫罪主客觀相統(tǒng)一的構成要件。
刑法上的因果關系是研究犯罪行為與犯罪結果、犯罪行為與危害結果之間的關系,是一種引起與被引起的關系。通常認為,成立搶劫罪應符合“一個當面、兩個當場”的規(guī)定。一個當面即當著被害人的面,兩個當場包括當場實施暴力和當場劫取財物。具體到本案,犯罪嫌疑人羅某對謝某打了十幾耳光后,謝某因家庭經(jīng)濟困難認為自己不能將錢拿給羅某等人,后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想到蒲某系其同學,蒲某應該會幫助自己,從而將600元錢交給蒲某保管并約定好見面地點。其處置600元錢的行為與羅某的毆打行為之間具有直接的因果關系,因為如果沒有羅某的毆打行為,謝某就不會處置自己身上的600元現(xiàn)金。同時,雖然在本案中,被害人謝某將600元現(xiàn)金交給其同學蒲某并認為蒲某會幫自己保管該財物,是基于其的錯誤認識;但應注意到一個細節(jié),即被害人謝某僅僅是一個年僅14周歲的未成年在校學生,其在遭受羅某、冉某以打耳光、威脅為內容的脅迫后,不能要求其象成年人一樣去思考蒲某是否可信、是否會是羅某的同伙,而采取其他更為合適的處置財物方式。因此,羅某、冉某當場以打耳光的暴力方式當場迫使被害人交付了財物,符合搶劫罪對暴力脅迫和當場劫財?shù)囊蟆?/p>
實踐中,對于搶劫罪的認定關鍵在于當場使用的暴力是否達到足以抑制被害人反抗的程度。一方面,對于在以暴力威脅實施的搶劫罪中,當場的認定,必須結合行為人的暴力威脅以及所形成的對被害人的身體和精神強制的方式和程度來具體分析。行為人使用暴力或者以當場使用暴力相威脅使被害人不敢反抗、不能反抗,是為了當場劫取公私財物,而不是事后獲取公私財物。只要暴力威脅造成了強制,且該強制一直持續(xù),即使持續(xù)時間較長,同樣可以認定符合“當場”的要求。本案中,被害人謝某交給蒲某600元錢是在被羅某毆打之后,羅某等人實施暴力行為是為了“當場”得到金錢。另一方面,搶劫罪中的威脅可以稱為脅迫——以立刻的、當場的暴力為內容的脅迫,是為了使被害人當場受到精神強制,使其完全喪失反抗意志,除了當場交出財物外,沒有考慮、選擇的余地。本案中,被害人謝某基于主觀上對蒲某的信任而將600元現(xiàn)金交給蒲某保管,只是其在被羅某毆打后沒有其他選擇情況下做出的決定。蒲某在將600元現(xiàn)金拿到手之后將事情告訴羅某并約定了見面地點,同時讓羅某、冉某繼續(xù)對謝某實施威脅,羅某與蒲某見面后,蒲某給羅某分贓100元。從搶劫罪的構成要件來看,羅某與蒲某事前有搶劫的預謀,搶劫過程中羅某實施了打耳光的暴力行為,危害結果為謝某基于羅某的毆打行為被迫處置財物交給蒲某,雖然是基于其錯誤認識而交付的財物,但謝某的人身、財產(chǎn)均遭受損失,而蒲某、羅某取得財物,完全符合搶劫罪(既遂)的構成要件。
綜上所述,判斷一個行為的犯罪形態(tài),不能簡單地以其表面行為來判斷,而要抓住其行為實質,并從犯罪構成要件上來進行分析。本案中,羅某的行為實質是當場使用暴力相威脅,當場迫使被害人處置財物,羅某等人從而取得財物,其行為構成搶劫罪(既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