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二峰

摘 要：初中語文教材中有較多反映范仲淹戍邊情懷的詩詞，《漁家傲》、《蘇幕遮》便是其中的代表，讓我們在了解他憂國憂民的天下大憂的同時，進一步了解他孤獨而矛盾的個人愁苦及戍邊之路上與豪邁駢生的沉甸甸的帶淚鄉(xiāng)愁。

關(guān)鍵詞：豪邁；鄉(xiāng)愁；多重情懷

中圖分類號：G632 文獻標識碼：B 文章編號：1002-7661（2014）04-355-01

遇見范仲淹是在初中語文教材中，《岳陽樓記》是他遞給我的第一張名片，“先天下之憂而憂，后天下之樂而樂”是我聽到的最柔情又最響亮的呼喊，當它穿越千年時空到達我的耳膜時，依然是那么振聾發(fā)聵，內(nèi)心不禁為遇見一顆高尚的心靈而震動、感動。隨著在初中語文教材中的來回徜徉，無意又必然地遇見了范仲淹行走在戍邊路上的孤獨身影，《漁家傲》、《蘇幕遮》是他遞給我的第二張名片，讓我在了解他憂國憂民的天下大憂的同時，進一步深入到他孤獨而矛盾的個人愁苦中，觸摸到了那漫撒于戍邊之路上與豪邁駢生的沉甸甸的帶淚鄉(xiāng)愁。

自寶元元年起，西夏國屢犯大宋邊陲，面對侵擾，北宋政府始終束手無策，所派主將范雍也庸碌無能，陜西延州北部數(shù)百里邊寨，大多被西夏軍洗劫或奪去。不得已，宋仁宗便派夏竦、范仲淹分別做陜西前線主帥、副帥前去抗敵。時年已經(jīng)五十二歲的范仲淹，雖早已因仕途上的艱辛蹉跎霜染鬢發(fā)，時光用劍戟為他的生命刻下了最豪邁的一筆。

然而這豪邁背后卻不時有錐心的思鄉(xiāng)之痛襲來，持久而沉重?！叭露?，羌山始見花；將軍了邊事，春老未還家。”暮春時節(jié)，邊關(guān)的野花才剛剛綻放。而此時的江南，早已是群芳爛漫了。這個春天走遠了，可戰(zhàn)爭仍未離去。不知這場戰(zhàn)爭何日終結(jié)，可否趕得上來年江南的花事？

春去秋來，此時的范仲淹已逾五十四歲，滿頭銀發(fā)，在朔風(fēng)中搖曳，遙望天空中客途的大雁，心中無盡的感慨。

塞下秋來風(fēng)景異，衡陽雁去無留意，四面邊聲連角起，千嶂里，長煙落日孤城閉。

濁酒一杯家萬里，燕然未勒歸無計，羌管悠悠霜滿地。人不寐，將軍白發(fā)征夫淚。

這首開邊塞詩先河的《漁家傲》見于人教版九年級（上）語文教材，慷慨蒼涼的邊塞之風(fēng)，豪邁而又深沉的家國之情，油然充塞筆墨間。西北邊塞的秋天，有一種不同于江南的蕭索與寒意。關(guān)山冷落，大雁也無法停駐。各種生命在此刻逐漸銷聲匿跡，周遭萬籟俱寂，只有悠然凄涼的邊關(guān)之曲陪伴著軍號緩緩吹奏，然而這旋律毫無美感，只是平添悲涼。重重山巒中，孤煙直上，落日殘照，城門緊閉，世界在孤寂中緩緩流逝，夜深千帳燈，起看寥落晨星。唇邊一杯難以下咽的陳酒，釀就故鄉(xiāng)千里之外的懷想?？墒枪I(yè)未成，戰(zhàn)事未了，何時歸去，猶不可知。落滿寒霜的夜空中，羌人的笛聲悠然地追逐孤獨的腳步，狂風(fēng)塵沙是征人單薄的衣服，時間又踏上了誰寂寞的旅程。將軍花白的發(fā)絲，征人迷蒙的雙眼，度過這漫漫長夜，誰人入睡？誰人不流淚？

范仲淹寫這首詞的時候，雖然有思鄉(xiāng)的憂愁，但是這種憂愁看起來卻分外的宏大豪邁。他不像婉約派的詞人將愁思寄予秋風(fēng)苦雨，落花殘景，在外征戰(zhàn)的將軍，心中被更遼遠、更寬廣的情緒所包圍，沒有給這些細小的愁思一點存在的縫隙。他們面對的是邊疆、關(guān)山，數(shù)萬人的生存，以及整個國家的興亡，那種情絲是博大的，博大到目光所及的整片世界都是胸中所憂心的，所有的事物都因此而蒙上了一層寒冷卻豪邁的鄉(xiāng)愁。

碧云天，黃葉地，秋色連波，波上寒煙翠。山映斜陽天接水，芳草無情，更在斜陽外。

黯鄉(xiāng)魂，追旅思，夜夜除非，好夢留人睡。明月樓高休獨倚，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

這首《蘇幕遮》是人教版八年級（下）語文教材，比起《漁家傲》，多了一絲倚紅偎翠的柔軟，少了一分塞外邊陲的豪邁，只不過離愁別緒卻沒少一寸，反而更添一尺。

思念的故事總是發(fā)生在秋天。秋日的塞上，碧空如洗，北方寒冷的天空干凈得讓人心慌。邊地廣袤無垠，如時間般向天盡頭無限延展，遼闊中除了凋零的黃葉只是虛空。寒冷的煙霧繚繞在浪尖，天空中大片大片的云朵倒映在波浪中，在那里翠綠涌動流轉(zhuǎn)，讓那煙靄似乎也瞬間沾染上了一層生命的顏色。斜陽的余暉，淡淡地流瀉，直到填滿整個世界。蕭瑟的山川在這不留余地的映照下，擦上了一抹羞澀的油彩，在天水相交處靜靜地流淌。令人傷別的芳草，遺失在斜陽之外，遍尋不到它的蹤跡了。

只是芳草不再，鄉(xiāng)愁的哀傷就能夠一起遠離了嗎？時間越久，這個問題的答案就越模糊。只是戰(zhàn)爭將他們從原有的世界中拆離，催促著他們向一個未知的時空投奔?？墒菓?zhàn)爭從不理會個體的情緒，它要一個轟轟烈烈的結(jié)果，要么獲得勝利，要么頹然失敗，它不容許中間的退出，不能討價還價。于是最初的正義之戰(zhàn)如今變成了一個怪圈，走進去的人走不出來，常年的征伐給人帶來的是一種活生生的剝離與改變?？墒菓?zhàn)爭還未停止，就必須準備著為它付出所有。這時秋天帶來的不只是憂傷，而是一種面對現(xiàn)實的無力。

黯然感傷的他鄉(xiāng)之魂，在異地?zé)o限的天幕下沉思，要有多遠才能走完這世界，已經(jīng)迷惘的心還能不能再次堅決。長夜難眠，披起單薄的衣衫登樓遙望，月光一如故鄉(xiāng)的澄明，像不知人間的矛盾與憂愁，那樣直接地照徹人心，如果心中的郁結(jié)，能像這月下的水汽在云破日出時就可蒸發(fā)該有多好。臨風(fēng)舉一杯邊地的濁酒，向世界另一邊的故鄉(xiāng)舉杯，只是吞咽間這苦澀竟化作淚水洶涌而來。

征人心上的秋天，像是揭開一層已經(jīng)遺忘的舊傷疤，不知何處隱隱作痛，也不知如何救治。這秋天像是終于展開的一場不愿意揭示的真相，它的降臨告訴我們戰(zhàn)場上不僅流淌著熱血，流淌著豪情，更流淌著無盡的鄉(xiāng)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