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 湘
提起清華,人們首先想到的,可能是它與北大在中國高等教育界并駕齊驅(qū)的影響力,是清華同學中出了多少黨和國家領(lǐng)導人,或許還會想到它的理工科在中國科技界的強悍實力。而夏曉紅、吳令華所編的《清華同學與學術(shù)薪傳》所呈現(xiàn)的,卻與大多數(shù)人印象中的清華不同:這是20世紀20年代清華學校研究院國學門下,由“四大導師”帶出的一批人文社會科學研究的精英,他們共同創(chuàng)造的成果,幾乎已經(jīng)成為學界仰之彌高的“神話”。讀這本書,我們不僅能夠了解清華曾經(jīng)的文化底蘊,而且可以領(lǐng)略中華文明薪火傳承的一段佳話。
當年的清華學校研究院,只有國學門招了四屆學生(1925年至1929年),學制1年,由王國維、梁啟超、陳寅恪、趙元任任導師,畢業(yè)的計有70名學生。“四大導師”的學術(shù)造詣和社會聲望,皆為一時之選,毋庸贅述。關(guān)于這70名“清華同學”,有兩種說法可供我們窺見其風采神韻之一二。一是陳寅恪曾戲稱清華研究院國學門的學生是“南海圣人再傳弟子,大清皇帝同學少年”?!澳虾Jト恕敝缚涤袨椋簡⒊强涤袨榈膶W生,故他們是康有為的“再傳弟子”;王國維是宣統(tǒng)的老師,他們自然成了皇帝同學。二是學界曾稱清華研究院國學門的學生為“先師派”。因為他們著書立說的時候,常稱“先師”梁任公、“先師”王靜安;他們在治學方面確實也有共同的特點,既重師承,又貴創(chuàng)新。這兩種說法或為戲言,或只是一種學術(shù)層面的“門派”的區(qū)分,但足以表明這批“清華同學”是特別的一群人,是中國教育史、學術(shù)史上的一道獨特的風景。
如今從事教育的人常常心存疑問,20世紀上半葉的中國歷經(jīng)戰(zhàn)亂和社會動蕩,教學與治學條件相當艱苦,但北大、清華以及西南聯(lián)大等高校仍然造就了大批棟梁之材,人文社會科學方面的著述更是豐碩,究竟有何奧妙?從著名的歷史學、目錄學家,清華研究院國學門第一屆學生姚名達1940年自訂于江西泰和杏嶺國立中正大學的一份守則中,我們可以找到某一方面的答案。這份有關(guān)教學、著述、待人的守則共9條:“(一)自早四時到六時,利用電燈,切實著書,絕不得浪費;(二)早六時登山,須成習慣,臨睡跑步,尤宜實行;(三)白晝除上課、進餐及午睡外,完全用于著書;(四)回信以一紙為原則,極力從速;(五)不殷勤招待賓客,不訪友,非要事不入城市;(六)力戒攻訐、諷刺、誹議及泄露機密;(七)處處節(jié)省,除進餐、飲牛奶、洗衣、理發(fā)、款客便飯、寄信、買書籍、雜志、報紙外,其余均須節(jié)省;(八)灌注精神,力求講義及講義的完善;(九)不以位低、祿薄、勢弱為懷,自己有自己前途,不藉人提攜,也不與人計較?!迸c當下高校教授們的浮躁比起來,這才叫立足崗位,甘于寂寞,為人師表啊??戳诉@份守則,我們就不難理解,這批“清華同學”,何以有近一半人成為現(xiàn)代中國社會科學各領(lǐng)域的翹楚了。
夏曉紅在本書的《緣起》中說:“編輯此書的過程,對于本人也是一次美好的、值得不斷回味的記憶。發(fā)生在清華國學院師生之間的那一份溫厚情誼,盡管人事代謝,生死存亡,八十多年來卻始終不曾斷絕?!睂τ诠P者而言,讀這本書何嘗不是對于師生情、學術(shù)緣的非常深切的體驗?只是篇幅所限,不能盡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