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洲免费av电影一区二区三区,日韩爱爱视频,51精品视频一区二区三区,91视频爱爱,日韩欧美在线播放视频,中文字幕少妇AV,亚洲电影中文字幕,久久久久亚洲av成人网址,久久综合视频网站,国产在线不卡免费播放

        ?

        超級月亮

        2014-04-29 00:00:00春樹
        青年作家 2014年12期

        我坐在一輪巨大的圓月下面,身邊圍繞著幾個朋友,魯青好像也在其中。就像在看電影里一樣,我能看到自己黑色的剪影。這時,其中一個人開了口:美國現(xiàn)在要開始“超級月亮”計劃了。

        美國這個超級大國終于要開始這個計劃了。我打了一個冷戰(zhàn),看了一下天邊那輪彎月。假以時日的不久之后,天上掛著的將是一輪巨大的、占天空四分之三的月亮。圓形的月亮,能照亮地球所有的地方,不再需要電燈和路燈了,月亮的光就夠用了。那時候夜晚將不復(fù)存在,它將作為第二個白天。我們也不再有什么秘密,一切都暴露在這輪超級月亮下面。

        第二天我想起這個夢,依然饒有興味,覺得這個夢挺有意思。那時魯青已經(jīng)離開了,我們也很久沒有聯(lián)系了。

        一看時間已經(jīng)下午一點四十,我查了一下郵件,有封編輯來信。那時我正在跟湖南一家出版社談合作,我們已經(jīng)發(fā)了幾個月郵件,他們想為我出版一套文集,包含幾乎所有我已經(jīng)出版過的作品,版稅不高,時間是五年。然而我暫時沒有更好的選擇。郵件里編輯希望我盡快整理好稿子發(fā)給他們。我有些心煩意亂,沒有立即回復(fù)郵件,決定先騎自行車到附近的工商銀行取點錢,再去吃點東西。

        外面天氣陰霾,沒有一絲陽光。這是嚴(yán)重的污染造成的,據(jù)說在這樣的空氣里生活,相當(dāng)于一個人一天抽三包煙。這個月N城連續(xù)幾天都是這樣的霧霾天,這才十月底,本該是秋高氣爽,哪知現(xiàn)在就像是世界末日來臨前的樣子。

        這樣的天氣叫人干什么都提不起精神。然而前幾天我答應(yīng)我媽說給老家寄五千塊錢過去,一是給我表妹生孩子送點錢,二是姥姥要過生日了,叫她們拿著錢買點東西。

        走到工商銀行門口,自動存取款機那里已經(jīng)排了幾個人,我拿出手機,發(fā)現(xiàn)有條新短信,是出版社的戴總編發(fā)來的:“你要把注意力集中到新小說的寫作上,不要間隔太久,不要在乎條件,重要的是能不斷出新作。你是青春派文學(xué)出道最早的作家之一,別忘了你的使命就是寫作?!?/p>

        戴總編同時也出任一家著名文學(xué)雜志的主編,幾年前,在他的雜志上我發(fā)表過一個中篇小說。我們偶爾也通電話,每次他都囑咐我要繼續(xù)寫作。

        五年的簽約時間有點兒長了,最大的可能是出版社印出書后一、兩年就銷清了,出版社要出的書太多了,他們也不太可能再管這幾本書,不太可能會再加印。限于合同,我也沒法再去找別的出版社,最好是三年。但出版社應(yīng)該不會同意的。他們說作家應(yīng)該心無旁騖,專心寫作,可作家同時也需要生活。用了十年時間才寫出這幾本書,一下子用這么低的條件買斷,我感到我的自尊被強烈地打擊了。

        戴總編不明白我為什么要計較出版條件,他勸我把作品放在一個穩(wěn)定的出版社,這樣省心省力。是啊,我為什么要計較這個呢?要不是我還沒吃飯沒力氣,我恨不得當(dāng)場吐血。就是因為我不計較這個,我干了太多花錢費時間又不掙錢的事,比如……比如……唉,想都不想再想了。

        我常在沮喪和絕望的時候渴望復(fù)仇,如果有一天能夠改變S國的出版業(yè),如果有天能成立一個自己的出版公司……諸如此類。實際上我的興趣只在于寫作,對于做生意我既沒能力也無興趣。把一個屢經(jīng)坎坷的作家逼成一個出版商,這樣的故事也許只能發(fā)生在好萊塢電影里。

        實際上我的處境還算好的,身邊的做搖滾樂的朋友們往往從唱片里掙不到什么錢。出版一張專輯,音樂公司只給一萬塊錢,樂隊里的幾個人一起分。我所知道的成功的樂隊主唱,基本上都從演出和廣告代言掙點錢。然而他們都沒有妥協(xié),還在玩著自己喜歡的音樂,我有什么理由不接著寫下去呢?既然我從小就想當(dāng)一個作家,既然我除了寫作什么都不會。還有一個更重要的原因:除了偶爾感覺自尊心受傷,大部分時候?qū)懽鲙Ыo我的自信遠(yuǎn)比我在青春期時期待的要 我從招商銀行的卡里取了錢,又存到了工商銀行卡里,給我爸的工商卡轉(zhuǎn)過去。辦完這事,我突然發(fā)現(xiàn)自己特別餓。

        轉(zhuǎn)眼半年多過去了。我與那家出版社簽了合同,合同上的條件最終修改得令我們雙方都滿意。我的文集有條不紊地進(jìn)行著,戴主編應(yīng)該也感到欣慰了。

        他說的沒錯,與一個靠譜的出版社簽合同,還是省心省力的,在漫長的合作期中還有可能逐漸產(chǎn)生出一種編輯與作家之間的情誼。

        接下來的半年,發(fā)生了許多事情。最大的兩件事是:魯青走了。春節(jié)后的某個寒冷的晚上,父親突然因病去世了。

        事到如今,我經(jīng)常會閃回到那段記憶:媽媽告訴我醫(yī)生說父親的病情已經(jīng)穩(wěn)定下來,我于是從醫(yī)院回到家,又累又困地在床上昏睡過去。半夜突然又接到媽媽的電話。我抓起衣服和圍巾疾走下樓,黑漆漆的胡同、班駁的樹影,我腳步踉蹌,一下子從喉嚨深處迸發(fā)出一聲低吼,哭出聲來。那時我有預(yù)感父親不行了嗎?我真的有預(yù)感嗎?我那時候就知道,我的生命會被徹底改變。殘酷的、毫無疑問的、猝不及防的。

        父親去世后,我隨母親回了兩次老家。一次是下葬,一次是燒“五七”?,F(xiàn)在想來,那段時間我似乎一直處在某種躁郁的狀態(tài)里。

        從老家回來后,我又恢復(fù)到正常生活中。說正常,是作息一切如常。不再吃安眠藥也能睡去。只是偶爾突然會發(fā)愣,然后茫然無措,不相信父親真的已經(jīng)走了。說不正常,是我把家里一切紅色的東西都收起來了,包括紅色的衣服和鞋,紅色的地墊,紅色的蠟燭,一切跟紅色有關(guān)的都是禁忌。

        隨之而來的是壓抑和恐懼。我不再走平安大街,那里離父親去世的醫(yī)院太近了。我甚至不再走長安街,因為父親走了二十多年的長安街。很長一段時間后,我才敢走平安大街和長安街。

        “爸爸……”我默念著他的名字,聽不到他的回答。我的一切都是他給的。他18歲從山東的小山村里跟著部隊當(dāng)兵,把我們一家?guī)У搅吮本N夷軌虬残膶懽饕彩且驗樗麨檫@個家打了一個堅固的根基,盡管他曾反對我自由寫作的身份,他并不欣賞我的作品。我想是因為我們出生的不同時代,不同的社會環(huán)境,造就了我們不同的思維模式。

        有個晚上,太想他了,我打開網(wǎng)站放紅歌,放軍歌,放抗洪救災(zāi)歌曲,把能想到的都放了一遍,還專門放了幾首父親和我都喜歡的宋祖英的《辣妹子》、《東西南北兵》和《十送紅軍》。聽著聽著我就開始淚流滿面。他的脾氣急、他的孝順、他的工作態(tài)度——每年節(jié)假日主動要求加班的肯定是他。我們老家窮,他工資不高,平時就靠自己節(jié)省。軍人出身的人都這樣——樸素。忠誠、英勇、樸實、獻(xiàn)身精神,這不是說我爸呢嗎?

        我特別愛看的李查德的硬漢派偵探小說《厄運連鎖》里面寫:從呼風(fēng)喚雨的軍界退出來,結(jié)果是現(xiàn)在這樣。

        我爸可能從來沒有呼風(fēng)喚雨過。他當(dāng)過指導(dǎo)員,當(dāng)過政委。上校之后就轉(zhuǎn)業(yè)了。他轉(zhuǎn)業(yè)的那年夏天,一直坐在客廳里,看著電視,面無表情。痛苦到了一定地步,表現(xiàn)出來的肯定是面無表情。

        偶爾喝多了,他會抱著我媽哭。那時候我還在家里住,有時候半夜突然他的哭聲驚醒。然后我滿懷心酸地睡去。滿懷心酸,同時也滿懷仇恨。對誰,不知道??赡苁菍@個社會,對一切不公的事和人。誰讓他這么痛苦,我就恨誰。也許我也恨自己,這么不爭氣,什么忙也幫不上。我也恨他,怎么會這么痛苦。

        后來他很快振作起來。這幾年我們關(guān)系越來越融洽,他喜歡看我?guī)Щ貋淼囊恍└叟_版書,政治的、歷史的、人物傳記,都喜歡看。還拿到單位,借給同事看。還做讀書筆記,歸納工作經(jīng)驗。他有一回跟我說:以后有時間了,我好好給你講講我年輕時候的事。

        再也沒有時間了。

        接下來是憤怒的階段,我恨那所醫(yī)院的醫(yī)生,我恨父親生前單位的一些同事,我恨我自己不能救他,我恨這個世界。我想代他去死,然而也不可以。也許哪天我甚至?xí)匦氯ヒ惶塑妳^(qū)總醫(yī)院,我會重返過去,等我的創(chuàng)傷后心理壓力綜合癥好了以后,我要重返噩夢,找到那把鑰匙,解開那些迷題。

        只有一件事我是確定的:我要復(fù)仇。像好萊塢電影里那種,復(fù)仇。

        向誰復(fù)仇?不知道。仇敵是誰?也不知道。但我知道,我要復(fù)仇。替父親復(fù)仇。誰讓他那么無助,誰讓他那么痛苦,誰能救他又沒救,誰就是我的仇人。去他媽的吧,人終有一死,但不能這么死。不能死得這么慘。他曾是個軍人,他應(yīng)該有尊嚴(yán)地死,而不是躺在病床上。一堆主治醫(yī)生開會,無人下決定,最后這些主治醫(yī)生們還笑嘻嘻地走出重癥監(jiān)護(hù)室。他的幾個老戰(zhàn)友也都束手無策。當(dāng)過兵的人都知道,戰(zhàn)友情是種無限忠誠、純粹的情感。也許在所有情感類型里,這種情感最堅定。歌里都唱過了“最深莫過戰(zhàn)友情”。

        又是一個寒冬。我隨母親回老家給父親燒周年。在老家多呆了些日子,回到N城,這里仍然是備受污染的霧霾天。

        我搬回到小時候長大的地方,沒有住回父母家,而是在周圍租了間房。我把新租的家里弄成了從小熟悉的軍隊大院風(fēng)格。燈都是從宜家買的最簡單的吸頂燈,按我的意思,恨不得都弄成白熾燈管才算好呢。這樣就更有種熟悉的感覺了。從小到大,我們在N城搬過三次家,每個家都差不多,都是最基本的裝修。話說回來,整個院子也差不多。話說回來,整條街的人家里都差不多。都是簡樸的氣息,都是簡單得不能再簡單,純粹得不能再純粹的軍隊家屬院。我爸和他那幫同事跟軍隊干久了,早就家里家外不分了,早就把軍隊作風(fēng)帶回了家里。我曾經(jīng)在心里也隱約反抗過這種一清二白的風(fēng)格,然而終究沒有成功。

        轉(zhuǎn)眼是春天。

        魯青走了,去了大洋彼岸,在他25歲的時候他逃離了這個國家。如同所有有志向、驕傲的年輕人一樣,他認(rèn)為這是他的必經(jīng)之路。至于以后還會不會回來,說不好。在魯青走后一年,我也25歲了。

        其實在魯青走之前的前半年,我們就吵翻了,他說S國已經(jīng)完蛋了,他恨這里浪費了他的青春和夢想。他同時說他恨S國,并順便把我也帶上了,說我是軍隊大院長大的,典型的被洗過腦的孩子,根本不會理解他的感受,而我還在這里是空抱幻想沒有主見浪費時間。我氣得渾身發(fā)抖,一句話沒說扭頭走了。走出咖啡館很久,我才發(fā)現(xiàn)我淚流了一臉。

        那時我爸還沒死,我的生活還沒有徹底被毀掉。魯青是我唯一的朋友,他居然這么不理解我。認(rèn)識他的時候,我以為我碰到了今生唯一的知己。我想他肯定是了解我的苦。這么多年,一直是這么孤獨的熬過來的,好不容易才碰到這么一個人,一個對文字同樣敏感的、一個和我一樣對現(xiàn)實不滿,想要改變命運的人。

        有多少個夜晚,我都是一邊想著魯青一邊寫小說,他讓我充滿動力,一想到他,我就更加努力地寫作。我要配得上他,配得上這個朋友。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這個夜晚想起來,就像是想著別人的故事。魯青走后,我無數(shù)次打開word,卻從來沒有寫完過一篇小說。他帶走了我的靈感,帶走了我生命的一部分。

        他走之后沒多久,我就凍結(jié)了所有我們以前常上的那些外國社交網(wǎng)站的帳號,我不想看到他的生活,也不想讓他看到我的。我的生活重新變得枯燥且寂寞,如同認(rèn)識他之前一樣。

        魯青走了,父親去世了,上帝一下子帶走了我最親的兩個人。這整整一年,我一篇小說都沒寫。每當(dāng)我強迫自己打開word文檔,都感到一股強烈的手足無措感。我完了,我再也寫不了小說了!我無法把自己的內(nèi)心寫下來,我無法面對自己的虛弱。

        我越來越贊同魯青的看法:S國已經(jīng)完蛋了。父親的離世一下了剪斷了我與S國之間的紐帶。我這才清醒地意識到,我一直留在S國,也許就是因為父親還在這里。他曾呆過的軍隊是我唯一的留戀,這也許僅僅是因為童年在軍隊度過,那時候父親工作忙,很多時候沒法陪我,周末都是讓小戰(zhàn)士帶我吃早餐去公園。魯青罵我是軍隊大院的被洗腦的孩子,還真沒有罵錯。

        時間飛逝而過,一整個春天過去了。

        愛爾吧酒吧。此時酒吧內(nèi)空空如此,只有我一個顧客。老板也是我的熟人,正在院里給他的花澆水。此時已經(jīng)是夏夜,幾盆梔子花都長勢喜人,白白的像夜晚的鬼,散發(fā)出幽幽的香氣。他有一個很家常的名字,長得也很家常,叫老張。他是內(nèi)蒙人,如果要在網(wǎng)上,估計他的網(wǎng)名就叫“內(nèi)蒙老張”。

        “來啦?”

        “來了?!?/p>

        “喝點兒什么?”

        我平時都點單一麥芽威士忌,今天卻想保持清醒。“有什么熱的飲料嗎?”

        “沒有?!崩蠌埿α耍爸挥胁?。要不我給你泡點茶吧,這是不賣的?!?/p>

        我來這里是為了等一個記者。一家著名媒體的記者。這是文集出版之后出版社的編輯幫我約的一次采訪。我接受過無數(shù)次這樣的采訪,沒什么新鮮的,也沒什么特殊的。就像是萍水姻緣,兩個人分享過短暫交流的激情后即分別走入茫茫原野。

        “這是鄭北?!迸庉嫲阉麕н^來的時候我正在喝那杯茶。他微笑著站在那兒,我們互相點了一下頭。一見到他,我就覺得有點兒眼熟,也說不出來是哪里眼熟。

        “哎,我好像以前就聽過你的名字?!?/p>

        編輯和鄭北都等我接著說,我趕緊說“你是不是原來在《南都時刻》當(dāng)過記者???”

        對方一臉茫然,也陷入到思索中,“沒啊……”

        “那你是不是在《東方周報》干過?”

        “也沒有啊……”

        我無奈地?fù)u搖頭,怎么回事,我明明記得這個名字???紅樓夢里賈寶玉說,這個妹妹我見過。我則是“這個名字我熟悉”。

        他在我對面的沙發(fā)坐下,我突然意識到一切變得無比愉悅。關(guān)于這個采訪我頓時放心了,一點也不想再干什么了。讓他作主吧,這是他的工作。

        和魯青的第一次見面就是在這里,他那時候就坐在此時鄭北坐的沙發(fā)上。

        要是坐在這里的是魯青就好了……

        我走了一秒鐘的神,女編輯說先告辭了,要去附近逛逛。這條街周邊極其適合逛街,有大大小小許多咖啡館、玩具店和時裝店,當(dāng)初我選擇住在這里就是因為這里太適合單身的無業(yè)人員生活了。

        女編輯一走,我和鄭北就針對近期的時事和八卦進(jìn)行了意見交換。這根本不是采訪內(nèi)容,而是閑談。大部分時候都是他聽我說,我說得慷慨激昂斬釘截鐵,他就常常眼睛一亮露出奇怪的笑,這笑有點無法定義,是贊同我還是覺得我好笑,可能都有吧。

        “老張,給我來杯威士忌,加冰?!?/p>

        “好嘞!”一聽說我要喝酒,老張也高興起來。

        “我也來一杯吧?!编嵄闭f。

        我打量著鄭北,剛準(zhǔn)備說句什么,就聽見他盯著我說:“你真香啊……”

        我聽了幾乎要全身發(fā)抖。

        “也許是剛抽完煙吧?!蔽艺f。

        去洗手間的時候我才突然意識到,他的這句話其實簡單直接又自然,不自然的是我,我的反應(yīng)這么強烈。

        “這幾年又開始了移民潮,最近媒體又開始討論80后了,這次走的除了有錢人以后還有你們這些年輕人,對此你怎么看?”

        我向他講了我的成長經(jīng)歷,講了我十年的寫作生活所遇到的一切。我在這個國家極其不幸福,只有一個真正的朋友,只有一個人。他偶爾會安慰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打擊我。我和這個國家是沒有什么關(guān)系的,我也不知道我在哪里,也許我只活在過去。在自己的國家中總有種流浪的感覺。我想找到解脫,找到生活的意義。

        講著講著,那些曾經(jīng)憋在心里的疑問終于清晰起來,我心里終于有了答案。想到那些失敗,那些不公平對待,那些痛苦的阻礙,還有一直沒有停止的侮辱與批判,那答案在我心里逐漸清晰可見。打開過去那把鎖的鑰匙就藏在過去,要是我們希望還有未來,我們必須要好好回憶一下過去。過于天真和樂觀是種罪。這是我們對自己犯的罪。

        “對了,青春派領(lǐng)軍人魯青不是也走了嗎?聽說他現(xiàn)在在紐約?!?/p>

        “對……他在美國?!蔽倚囊怀?。

        “你也認(rèn)識他?”鄭北的臉上又掠過一抹笑容。

        “……”我沒有回答。難道他也采訪過魯青?這是很有可能的,什么時候呢?他們是朋友嗎?我在腦子里拼命搜索信息,卻一無所獲。

        這段時間在鄭北看來一定奇怪而又尷尬。因為他還帶著某種探究的微笑在等著我回答。我喝了口威士忌:“你知道嗎?我還是更喜歡一個叫落雨寒的人,他是個詩人和翻譯家,有人問他,如果世界末日到了,剩24小時,你最想干什么,他說,我就待在家里譯阿赫瑪托娃吧,再校訂一遍《安魂曲》。這我就很敬佩,因為我完全做不到?!?/p>

        走之前,我突然想起我們還沒有交換手機號。我拿起新的iphone手機,對他說:“你把手機號告訴我吧。”我從來不留記者電話的,這次是例外。

        是的,一切都在更新?lián)Q代中,就連我忠實的黑莓手機也退休了。

        喝了三杯威士忌,告別回家。我先上了出租車,他在路邊等另外一輛。

        我一路上像揣著個秘密,心里鼓鼓的,想跟誰聊兩句又覺得言不及義。車在路口等綠燈時,我無意中瞥見有個一身黑衣的男孩站在路邊。燈光昏暗,我緊追不放又仔細(xì)盯著看了一眼,真的很像魯青。這個男孩比他更年輕更瘦。見鬼!我見到了年輕時的魯青!

        整個晚上我都睡不著,那么多久違的感受涌上心頭,讓我無法承受。我的內(nèi)心早已經(jīng)麻木,整個人就像被冰封起來似的,沒有人能走入我的內(nèi)心,我也不再有這樣的渴望。

        我躺在床上,悄無聲息地流著淚。這種哭不是痛苦,只是種解脫。再也遇不到一個魯青這樣的人了,再也沒有人是他了。鄭北是什么樣的人呢?他會是另一個魯青嗎?不,他不是。他不會離開S國,他沒有我和魯青那種想逃離的心態(tài)。但是他理解我,也許也理解魯青。我突然很想再次見到鄭北,也許是因為在他身上看到了魯青的影子,也許是因為那種無言的熟悉感讓我一下子放棄了對現(xiàn)實的抵抗。

        剛認(rèn)識魯青的時候,我也激動得徹夜難眠??傆X得世界上有這么一個人存在,不管是敵是友,總是好的。我就像看見好東西的人一樣,雙眼放光。不是想擁有,而是見到了。我與魯青相見恨晚,彼此都有無數(shù)話想說。我們說得并不多,因為每次開口都要字斟句酌。后來我發(fā)現(xiàn),我對他是單向的表達(dá)欲,而魯青即使在對我一個人說話的時候,也像是在發(fā)表公開演講。我與魯青還有一個致命的不同點,他是典型的精英,而我更熱愛地下文化。他上的是最好的大學(xué),他很早前就想出國。我記得有次我們因為這事吵起來,我說你要是真討厭S國,就離開,不要抱怨。這對他并不難,他掙的版稅比我多,足夠他在任何一個國家生存了。

        我相信我和魯青曾經(jīng)有過真正的心靈交流。他到底有沒有喜歡過我?這件事我一直不敢確定。我需要找出些證據(jù),證明他曾經(jīng)也喜歡過我,也與我有過共鳴而不僅僅只是萍水相逢,不僅僅是我臆想中的——友情。魯青撫摸過我的頭發(fā),很溫柔。那是在一個公開場合,但應(yīng)該沒人看到。我們在公開場合的時候,從來不拉手,也不過于親密。所以那次我印象深刻,那像是他情感克制不住的偶爾流露。魯青給我發(fā)過“想你了”的短信。魯青沒有送過我禮物,只是送過我兩本書。他說我應(yīng)該看看這樣的書,那是我平時不關(guān)注的類型,時政管理什么的,我心里發(fā)笑,想著我永遠(yuǎn)都不會對這樣的書感興趣,卻還是有點感動。

        鄭北的出現(xiàn)提醒了我,我要去大洋彼岸找魯青,找回我失去的青春和尊嚴(yán)。在走之前,我必須要度過我的難關(guān),這是被我一直忽略的東西。魯青比我清醒,他的父母在他還很小的時候就去世了,他沒有家,沒有親人,他只有他自己。所以他打造他的生活,猶如自己的上帝,讓它無懈可擊。他成功了,他走之前就已經(jīng)是除我和另外幾個人之外,青春派寫作最有名的作家,他表現(xiàn)得比我更叛逆更張揚,也比我更狡猾世故。

        我開始做離開的準(zhǔn)備。像電影《出租車司機》一樣,我開始全方位改造我的生活。首先,我開始跑步。我要恢復(fù)我削瘦的身體,如同我的少年時期。我要讓我的身體有力量,才能面對這殘酷的生活。每天我都會繞著小區(qū)跑2公里。剛開始很累,因為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跑步了。我喜歡在中午或者半夜跑步,那時候小區(qū)里幾乎沒人,只有我和沉默呼吸著的樹和盛開的月季花,偶爾會看到一、兩只正在散步的流浪貓。我享受著一個人的呼吸和奔跑。每次跑到大汗淋漓,回家洗完澡,我就又覺得可以活下去了。跑完步,我就開始學(xué)英語。這才是艱難時刻,每每我學(xué)到頭暈?zāi)X脹,生不由死。

        我重新開始寫詩,有時候在散步的時候突然來了靈感,我就小跑著回到了家,那時我的胸腔里充滿了激情,等等!我想抓住這種感覺!讓我留在青春期久一點兒、再久一點兒!回到家我迅速打開文檔,希望把這種感覺留下來,至少再多留一會兒。

        魯青在干什么?不知道。鄭北在干什么?也不知道。

        每當(dāng)我從繁重的學(xué)習(xí)中抬起頭,總是想給鄭北發(fā)條信息,比如:“我想你,跟我說句話吧……”

        簡直像在茫茫大海中向天空無助地伸出一只手。

        這是我自己的內(nèi)心獨白。這些都發(fā)生在我的內(nèi)心,也只有我自己知道。這樣的短信一定會被誤解的,因為太真誠、太迫切了。鄭北會不會覺得我是神經(jīng)?。课野l(fā)現(xiàn)這世間簡直沒人能夠交流,唯一能夠隨時隨地打電話說話的人還斷了聯(lián)系,這簡直像是把拳頭往墻上打發(fā)現(xiàn)墻壁是軟綿綿的一樣。

        有時候鄭北會發(fā)信息來,我們的交流很簡單,往往是“你在干什么”,“我在上網(wǎng)”,或者“我在吃飯”。我常期待著收到他的信息,在任何地方做任何事和任何人在一起,我都會在心里默念著他的名字,希望此刻陪在我身邊的人是他,如果是他就好了,那我就會很輕松,許多話我不用解釋,不用解釋他就了解。

        中途我到了一次外地,在那個和天堂一樣美麗的城市,我突然想念N城的霧霾天了。 鄭北要是在這里就好了。我去找一個同樣寫小說的網(wǎng)友,一見面,他就送了我一本手工打印出來的布考斯基的小說,對了,他除了寫先鋒小說,還有一個愛好是做獨立出版。我向他提起落雨寒,或者他可以幫落雨寒出版那些他早就翻譯好了的俄羅斯年輕詩人的詩集。他聽了落雨寒的關(guān)于“世界末日”的故事后,說,“這簡直是個俄羅斯式的硬漢啊?!?/p>

        “可不,要是真世界末日了,落雨寒跟家里翻譯阿赫瑪托娃。結(jié)果外星人看見了,說地球還有這么牛逼的人,干脆別毀滅他們吧。一個詩人救地球?!?/p>

        “那我就是開宇宙飛船的。……成立個公司吧,不如你的人都開始做這些事了,還掙到了錢。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的?!?/p>

        “我要離開S國了。而且,我真的行嗎?”

        “沒關(guān)系啊,現(xiàn)在已經(jīng)是全球化時代了,不影響不耽誤。我覺得你行。”

        “……”

        我對自己是向來沒自信的,除了一些我覺得我能干好的事,別的我都認(rèn)為我沒法干好。我又想到了那個好萊塢電影,一個屢經(jīng)坎坷的作家歷盡艱辛,最后成為了一個成功的出版商。

        “干嘛呢?”鄭北發(fā)來短信。

        “在吃飯?!蔽腋嬖V他。

        坐在靠門處的店員在拿手機放歌,其實他一直在放歌,只是我沒注意。

        飛來飛去的滿天的飛絮是幻想你的笑顏……冰雪不語寒夜的你那難隱藏的光采……”

        我慢慢吃著,轉(zhuǎn)瞬間客人們都走光了。自從搬回海淀區(qū),我常到這家“桂林小吃”,一是附近實在是沒有什么好吃的地方,二是這里做得還不錯,而且便宜。也許魯青在也是這么一個人在吃飯。如今我坐在這里,卻完全像個異鄉(xiāng)游客。

        鄭北來了。他坐在我對面,帶著微笑。我不愿直視他的眼神,不知道是否該暴露內(nèi)心還是需要適度隱藏。

        “你讓我想到一個人?!彼亻_了口。

        “誰?”我抬起頭,怕他說出魯青的名字。

        他卻沉默起來。就在此時,我發(fā)現(xiàn)煙盒已經(jīng)空了。

        “我去買包煙。”我趕緊跑了出去。

        “我決定——放棄這個國家了?!蔽易呋貋淼臅r候?qū)λf。

        “哦,那以后就見不到你了?”他看著我,有些驚詫。

        “天涯若比鄰吧?!蔽夜首鬏p松地笑了。

        鄭北沒說話,像是在想著什么。過了一會兒,他向我伸出手:“走,我們?nèi)ス涔??!?/p>

        我應(yīng)該拒絕的。今天的學(xué)習(xí)還沒完成。然而我只是站起來,“好。”

        我們?nèi)タ戳艘粓鲭娪?,在看電影的時候,鄭北向我伸過手來。那只手那么燙,遠(yuǎn)遠(yuǎn)高出我的體溫,我不記得我曾經(jīng)拉過魯青的手,我與魯青是心靈知己,和鄭北該怎么定義呢?這算是喜歡嗎?他也喜歡我嗎?

        看完電影,剛走出電影院,一輛空的出租車正朝我們這里緩緩駛過,還沒等鄭北反應(yīng)過來,我就已經(jīng)向出租車跑了過去,邊跑邊回頭沖鄭北說“先走了啊。”

        鄭北茫然地站在那里。這影像一下子定了格,成為日后我常想起來的一幕。

        車駛過長安街,駛過天安門,又是午夜時分,窗外依然霧氣濛濛。

        我躺在床上在想早晚有一天我會離開S國,那么為什么要讓我在離開前認(rèn)識他? 上帝,你為什么要給我這最后的考驗?

        然而我想和鄭北互訴心聲,想和他聊魯青。想聊我自己。第一次見面每句話我說的也都是真的,然而我還想再說一遍,想更深地向他剖析自己。我一定要離開這個地方,這是我必須要走的路。正如當(dāng)年的魯青,我必須跟隨他的腳步。鄭北和我們一樣嗎?我完全不了解他,唯一知道的是他不會離開S國。不知道為什么,一想到他,我就涌出熱烈傾訴的欲望,這欲望如同海浪,一波一波,無休無止,按下去又浮起來,怎么也平息不了。

        越想越絕望,我終于大哭了一場。

        “我要離開這里了。一想到這里,我就很難受……”我打出這幾個字,又一個字一個字刪掉了。要解釋我為什么很難受,就必須跟鄭北說清楚他對我的重要性。怎么說呢?我自己也想不明白。

        大概就是從那晚開始,我與鄭北疏遠(yuǎn)了。實際上是他與我疏遠(yuǎn)起來。他變得凜然不可侵犯,不再主動與我聯(lián)系,即使聯(lián)系也說不了幾句話,有時候我說完一句,他也不回復(fù)。我們的對話變得客氣而膚淺,我們重又變成了記者與被采訪者的關(guān)系。不,甚至比這還要疏遠(yuǎn)。比我們第一次見面聊的還要淺。

        我不知道他現(xiàn)在在哪座城市??赡茈s志社派他去出差了,總之,他告訴,他不在N城。他在哪?他沒有說,我也沒有問。

        那他能在哪兒呢?地球這么大,他在哪兒呢?我發(fā)瘋般地想知道他在哪里、在做什么,我一遍遍地刷新他的微博,一遍遍重復(fù)聽著他發(fā)過來的留言。在夢里我與他對話,醒來我更加難過,因為他依然悄無聲息。這些他都不知道,或許在他看來我也那么被動而冷漠,可能是他認(rèn)為我比他更冷漠。

        那些失眠的夜晚是如此宏大、漫長,為了能睡著,我強迫自己早早關(guān)機,否則我會一直念念不忘,即使在學(xué)英語,即使在跑步,即使在吃飯,我也一直在想著同樣的問題,直到我開始產(chǎn)生幻覺為止。

        就像早就從我生活里消失了的魯青,鄭北也是這樣突然走出了我的生活。從剛開始還數(shù)著日子,到后來我已經(jīng)一下子想不起來有多久沒有見過他了。久而久之,我已經(jīng)快忘了鄭北的相貌了,快要忘了見到他時他眼里的光芒和笑容。我快感覺不到了。那種曾經(jīng)即使不聯(lián)系仍存在的呼應(yīng)感慢慢消失了。

        我知道我們不可能成為真正的朋友,我就是知道。不知道為什么,我永遠(yuǎn)沒法和我想成為朋友的人成為朋友。然而我也不失望,沒有人能像魯青那樣懂我,魯青甚至懂我未曾表達(dá)的意思,他比我更了解我。我曾經(jīng)和魯青成為朋友,到最后也失去了他。

        我終于在網(wǎng)上找到了幾年前鄭北曾經(jīng)寫過的關(guān)于魯青的文章。在他的筆下,魯青顯得那么幼稚、沖動、毫無責(zé)任感。不,這不是真正的魯青,鄭北完全沒有看到魯青身上的閃光點,鄭北用自己世俗的成人的眼光看待遠(yuǎn)比他堅定真實的鄭北,由此還發(fā)出了對魯青的諷刺感慨。這簡直是個笑話。我終于想起來為什么他的名字我如此熟悉,當(dāng)年我看過這篇文章。

        活該我感到幻滅。我早就該看出我們不是一類人的。恨意汩汩地涌上來,我想到了那些無法成眠的晚上,那些仿佛找到同類的感覺完全是個誤會。我們完全是兩種價值觀,而這我居然還沒發(fā)現(xiàn)。我恨自己的愚蠢與自作多情,我他媽怎么這么容易自作多情?我對他的感情是由巨大的誤會而產(chǎn)生的錯誤的感情。當(dāng)誤會澄清的時候,感情也將不復(fù)存在。

        我喝了酒,趁著酒勁兒播通了鄭北的電話,他那時其實就在N城,我讓他來找我,當(dāng)他出現(xiàn)在我面前的時候我只覺得他的臉無比熟悉,在那張波瀾不驚的臉后面是一張魯青的年輕而驕傲的臉。

        “魯青……”我一把抓住他的手。

        “你知道我多想你嗎?你知道這段日子我是怎么過來的嗎?你知道走了以后我是怎么活過來的啊……”我痛哭流涕,把魯青走后我的生活從頭講了一遍。我沒有注意到鄭北的表情,我根本不在乎他怎么想。國愁家恨統(tǒng)統(tǒng)都滾蛋吧!如果我們注定要別離,那在我的心里,你、你們早已離去。

        半夜我突然醒來,鄭北依然睡在我身邊。在睡夢中他的臉看上去年輕了不少,他的睫毛微翹著,皮膚細(xì)膩有光澤,月亮從窗口照到他的身上,他看上去簡直就像一個少年。另一個他從現(xiàn)實的他的身體里冒出來了,那應(yīng)該是曾經(jīng)的他,還信奉理想主義的他。我永遠(yuǎn)都不可能知道他的秘密和他的過去,然而我可以想象,在曾經(jīng)的遙遠(yuǎn)的過去,他和我、和魯青和落雨寒一樣,我們那時候可以成為朋友。

        我在院里跑完步,突然一陣涼爽的風(fēng)迎面而來,將我整個人環(huán)繞起來,像擁抱,像親吻。我情不自禁張開雙臂,閉上了眼。整個N城只為我一個人存在。遠(yuǎn)處的萬家燈火,又和我有什么關(guān)系?

        回到家,我打開了word文檔。消失已久的創(chuàng)作欲再次出現(xiàn)。我盯著那片空白,敲出了兩個字“Super moon”。就這樣,像拼拼圖一樣,我的生活逐漸恢復(fù)成從前的樣子。

        “N城時間今日(6月23日)中午11點35分,天空中將出現(xiàn)‘超級月亮’,這也將是今年的最大滿月。昨日,N城天文館天文專家表示,今年的‘超級月亮’最圓時刻,S國是白天,無法觀測到;而美國為晚上,正好可見。這也就意味著,同樣是晚上看月亮,在美國看到的月亮要比S國的圓。”

        看到這個新聞,“轟”的一下,我大腦有根什么弦好像被刺激到了?!俺壴铝痢薄ⅰ懊绹?,這兩個關(guān)鍵詞不是我那晚夢里夢到的嗎?

        “超級月亮”很快就要到來了,那該不會是世界末日吧。那天會發(fā)生什么?落雨寒會呆在家里翻譯阿赫瑪托娃,我跑步、學(xué)英語、寫小說。有的人去和愛人擁抱了,有的人和家人在一起,有的人躲出去了,有的去找曾經(jīng)的小學(xué)校舍。即使死在這一秒我也認(rèn)了。我打開英語課本和英語辭典,想著魯青、死去的父親和我已逝的青春,這一切都沒有被浪費。

        [作者簡介]春樹,原名鄒楠,1983年出生,2000年從高中輟學(xué),開始自由寫作。已出版長篇小說《北京娃娃》《長達(dá)半天的歡樂》《春樹四年》《2條命》《紅孩子》《光年之美國夢》,散文集《抬頭望見北斗星》《她叫春樹》,詩集:《激情萬丈》《春樹的詩》,并主編《80后詩選》(共三冊)。

        久久精品国产免费一区二区三区| 日韩成人无码| 国模无码人体一区二区| 国产精品白浆视频一区| 亚洲一区二区日韩在线| 亚洲桃色视频在线观看一区| 护士人妻hd中文字幕| 99热免费精品| av男人操美女一区二区三区| 邻居少妇太爽在线观看| 老熟妇乱子伦牲交视频| 日本爽快片18禁免费看| 2021国产最新在线视频一区| 亚洲AⅤ男人的天堂在线观看| 精品蜜桃av免费观看| 国产精品久久久久一区二区三区 | 人妻久久一区二区三区蜜桃| 丰满人妻熟妇乱又伦精品软件| 岛国成人在线| 男女视频网站免费精品播放| 大奶白浆视频在线观看| 熟女人妇 成熟妇女系列视频| 国产午夜福利短视频| 无码中文日韩Av| 亚洲国产精品日韩专区av| 最新国产一区二区三区| 中文字幕一区久久精品| 国产成人精品午夜二三区波多野| 婷婷五月综合丁香在线| 亚洲一区二区在线视频播放 | 亚洲亚色中文字幕剧情| 色偷偷av男人的天堂| a在线观看免费网站大全| 亚洲一区二区情侣| 日韩精品一区二区免费| 天下第二社区在线视频| 亚洲av无码片在线播放| 日本精品极品视频在线| 亚洲av少妇一区二区在线观看| 成人亚洲一区二区三区在线| 激情另类小说区图片区视频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