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卻在忙著]
幼時瓢蟲向成年過渡,需分解
掙脫,自己的舊樂器
蛻一層,響一層
蝴蝶卻在忙著
被吹奏
同樣都有斑點
同樣頭蓋骨閃亮
——這樂器,是身上多余的器官
當斑點粘牢笛孔
葉片、草叢輕松多了
“兩側的音樂”自盡頭而來
蝴蝶卻在忙著
拆洗、晾曬。折疊時
也在聽
[龍舌蘭]
龍舌蘭開花后植株即枯死。它的憂傷
有固定的形狀——
高懸的葉子涅槃成蓮座
灰綠色的扶手
環(huán)繞。幾乎是,一種抵制
大部的葉子向后反折,間或內折
縱向的白色或黃色條紋鑲邊
也有些底部葉子
軟軟地匍匐在地
這多年我日漸委頓。除了自己
什么都看不見
心里有缺口,想把它堵上
我就看一眼
昂揚兩岸的龍舌蘭
[草房子]
坯、草,安于自己的位置頂部的密植,阻止聽覺
進入背光昏黃的一面
幾近吝嗇的變遷
接二連三的選擇無磚無瓦
最后留下來的,是
安于臨時的土炕
然后你躺下,背弓傾斜
結構陰暗的部分倒置過來
當搖醒某個粘滯的清晨
倒塌正接近于轟然時
——睡眠里的沙太多了
[遲 疑]
從來無法選擇
是把散裝的物體灌進去,還是來一次
新的拆封
這樣的嘆息,可以深入你的水中
就一只鉤。而眾多蚯蚓蠕動
都想成為食餌
接著,是魷魚和蟬蛹
是水流下的案板、刀具、炸鍋
以及流血身軀
蟬蛹不再冒出油花后全身而退
而魷魚一直遲疑,完整保持舒展切片與
下鍋之后的翻卷
[林 地]
周遭,是大片
顆粒植物
正緊纏龐大的秋日
事實上,輪廓從未被打開
半隱半明,低垂著枝條
不過是風來搖晃,閑來前傾
莊重、警覺,并緊挨一條退后的小溪
大致輪廓于,一株大麥草失神時
一身顆粒的炸裂中
事實上,惟我離林地周遭
最近。我隨身攜帶的布袋
已騰出寬敞的場院
當林地困頓之時,讓我虧欠的收成
再碾一次碌碡
[回 音]
我俯身于冰面聽魚的回音
鑿冰、下網?;匾魪牡吞巶鱽?,經過冷漠
和碎裂的一場孤單
巧合的是
一輛拉棉花的拖拉機
為借一條近路,正碾過冰面
“漁網裝滿著黑色,沉甸甸地下墜”
冰窟窿伸出兩根繩子
拴在拉棉花的拖拉機后面
累了倦了的顫抖——終將陡然跌斷
那繩子堅決,又不容
置疑。在彈跳的回音中輕盈地啜泣
[篩 落]
呈出從裹滿肉體的桑葉中抽離的
蠶。指認啃噬
而我,對于碎裂的偏執(zhí)總慣于
破繭的一端,是蠶的
下午。想你的念頭像一只蠶,鉆過
清涼而濃稠的植被
當我想向你呈出更多的枝葉時
我們可以互相擇選
但這次,我被置放在一個晃動的篩網
之上,僅有兩片葉子
更多的排泄物
形成顆粒
[作者簡介]張凡修,河北人,中國作家協(xié)會會員;詩歌刊發(fā)于《詩刊》等諸多刊物,著有詩集《地氣》等三部;曾榮獲河北省作協(xié)2010年度十佳優(yōu)秀作品獎之唯一詩歌獎;2010年,被《詩刊》社、《星星》詩刊社聯(lián)合評為“中國十大農民詩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