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海八角老坊,原上海工部局宰牲場。是上海這座快腳步新陳代謝城市的生存者,竣工于1933年,坐落在原上海公共租界(今浦西虹口區(qū)九龍路),由英國設計師巴爾弗斯(Balfours)設計,上海余洪記營造廠建造,為五層鋼筋混凝土結構,占地面積3.17萬平米,巴西利卡式風格,因為社會和民眾或有意或無意地保護,2005年被列為上海市第四批優(yōu)秀歷史保護建筑。
八角老坊歷經近百年的時光雕刻,它的墻體、它的階梯、它的磚角瓦楞,無一不映刻出它獨有的藝術魅力,又像極了飽經滄桑的老人,在訴說著這個城市時代發(fā)展的故事。
老坊藝術
且不說八角老坊的整體外觀,單說其內部藝術就足以讓人沉醉。
窄道縱橫,錯層相連,階梯交錯,廊道盤旋,商鋪大小錯落有致,空懸無梁樓蓋,輔以鏤空水泥花格窗、傘狀柱形脊梁骨,真?zhèn)€讓人沉迷。踏步其中像是掉進了迷宮,卻又不是迷宮,瞧那次序井然分明。午后斜陽透過窗口,光影斑駁與暗色水泥材料相映也別有風趣。這變幻無窮的光影成了攝像師鏡頭下捕捉的畫面。有人說它陰森,有人說它浪漫,有人說這光里還漏出一刀宰下牲口的血腥,然而念及上個世紀三十年代的大上海,即便是一個殺牛宰豬的地方都修飾得這么有韻味,不得不感嘆,還真是小資情調的濫觴。
說句不夠敬畏的話:牲畜們能在這挨上一刀,也算是死而無憾了吧。
再說這老坊的宏觀。標準的巴西利卡【1】式風格,平面呈長方形,外側柱廊支持,正有主口,側有耳室,無論是神秘莫測的中心圓還是它邊上有著優(yōu)美弧形的旋轉扶梯,無論是需拾級而下的幽暗門洞還是需翹首仰望的長長廊橋,它們全都以一種“沉重而又輕盈”的奇妙感存在,當真有“巴西利卡”這種建筑風格的王室風味。
有人形容它有古銅色質感的皮膚真是說得恰當,沉穩(wěn)、莊嚴、磅礴,很多為它而書的人給這座八角老坊蓋上無數氣勢恢宏的形容詞。然而在我看來,它卻更像一個憂郁的男子,坐在浦西九龍路上思考,這一思考就是八十年之久,至于它到底在思索什么,又想明白了什么,我不得而知,只是在它思考的外觀下,時光的脈搏不停倒轉,一年跳一下,一季一度人,似乎是在探知時間的秘密。
歷史生存
工部宰牲場現在叫“1933老場坊”。之所以說它是在或有意或無意的保護下留存下來,是因為當真有這么一個人,在九龍賓館坐了那么一坐,吃了一口熱飯,又撇了老坊一眼,提了個建議:“感覺不錯,保留下來如何?”于是它沒有被上海這個今日高樓大廈,明日廢墟重樓的快步伐城市夷為平地。而那個人,他和“1933老場坊”一起刻入了時間里,他叫薛順生【2】。
我只是走馬觀花般地去老坊里走了一遭,又跟坊里店家多聊了幾句,然而只是這樣就被它切切實實地吸引了??傁胫钊氲厝ネ诰蛞幌滤那笆?,即使是充滿血腥的過去,但那段歷史里也絕對有數不盡的故事。只是提筆時,可寫下的卻還是自己當時走進老坊后試圖一眼望穿的那種動人心弦的自我感覺。
上海的變遷發(fā)展自上個世紀末起就未曾停息,地標改了又改,名稱換了又換,建筑的摧毀與復建,多的讓土生土長的上海人都難以說清路人甲突然問出的一個地名,比方說“1933老場坊”,估計老人們只是對它的原名“上海工部宰牲場”念念不忘。
誰也無法預料這個思考著的建筑還會生存多久,既然十年前有人會無意識地說出:“這個建筑不錯,值得保護”,那么誰能保證十年后不會有人說:“老派建筑,需更新換代?!蔽也⒎窍牒粲醣Wo這個經典的八角老坊,只是在思考,什么能被時代留下,而什么又只能以老人的回憶面對未來。
時代老坊
許多對城市文化有著孜孜不倦觀察動力的學者,始終對八角老坊被改成時尚空間保持著不以為然的態(tài)度。不過對這個建筑發(fā)展趨向的決策者無論是乖張取了個巧還是賣萌謬了誤,都讓它以原貌得以繼續(xù)留存。
毫不夸張地說,近一個世紀前,這里是亡靈之地,曾經充滿著慘烈悲鳴和血腥氣息,而今它被變化成一方樂土,無需質疑,每個時代,它都有它存在的形式。提議將這片土地的悲鳴以更好的方式呈現和表達的人,也是在尊重歷史的厚重感吧。
雖然上海的新建筑更迭頻率高,但我依舊保持欣賞1933老場坊。它那充滿歷史感卻又不乏現代氣息,它那讓人不禁陷入思索的光影藝術,都讓我沉迷。抬頭望不到廣闊的天,低頭沒有泥濘的路,不用抱怨,也不用擔憂,每個城市都有他自己的發(fā)展之路,人也是如此,這都是生存的藝術。
工部宰牲場的現在,依舊有踏踏實實的建筑構造,絲毫不變的原建筑被附加上了時尚的符號:創(chuàng)意產業(yè)園區(qū)、知識產權交易所、人文歷史博物館、影視拍攝基地中心,這些21世紀的時尚文明早已經把三十年代前存在于豬牛間的刀光劍影掩蓋了去,重新載起它新的時代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