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慣了清淡,誰不想來些山珍海味
我在街角等安霞,抽掉兩支煙,喝空一罐可樂,正百無聊賴,一個裹了水粉短裙的長發(fā)女子,裊裊娜娜地從巷口扭了出來。
我想假裝柳下惠,可是,這妹子的氣場太強大,所有男人的目光,都被她走一步扭三扭的妖冶給吸附住。兩個黃發(fā)小青年,不自覺地吹出尖厲口哨。她淡淡瞟過來,唇角閃過模棱兩可的笑意,長發(fā)一甩,腰肢一擺,那pose,那眼風,噯,這世上果然有天生的妖精!
吹口哨的毛頭小子顯然嫩了點,對付這樣的妖精,最要不得的就是太過濃烈的欲望展示。眼看那片水粉近了,我扭頭去看電線桿上的牛皮癬小廣告,假裝專心致志。
妖精走過我身邊,腳步明顯慢了許多。那個瞬間,我心底一聲冷笑:看到?jīng)],這就是把妹技巧,你越無視,越能讓她產(chǎn)生興趣。
當然,無視只是敲門磚,接下來的重頭戲,就看搭訕的技巧了。我正要將視線擰回45度視角對接美女的注視,遠處,安霞推著兒子,興高采烈地來了。
唉,可惜了一場好戲。
我迅速調(diào)整視線,鳥兒一樣掠過身邊的妖精,擺出五好老公的標配微笑,向著安霞和兒子跑去。
不用回頭,我完全可以想象得出,那枚妖精的失落。
這份失落,又何曾不在哥的心中。尤其是,看著副駕駛座上胖嘟嘟的安霞,一絲說不出的悵惘,黏黏糯糯地讓人幾乎提不起力氣來。
女人和女人的差別,很早之前我就有所領略。過去我曾以為自己已然堪破情欲的誘惑,今天的一切卻證明,我還遠沒到立地成佛的境界。
看著安霞的側(cè)臉,我的腦子里跳出一個念頭:如果她還保持著兩年前的清純和美麗,也許,強大的理智就能秒殺心頭那只怪獸。我懶懶地從安霞懷里接過孩子上樓。
到了晚上,孩子睡下,套上白色睡裙的安霞,看著橫在床上發(fā)呆的我,忽然來了一句:“今天下午那女的……”
我一怔,旋即擺出一副茫然的嘴臉:“哪個?”
安霞的目光,探照燈一樣掃過來。噯,這個傻女忘記了老公是演技派的偶像小生了么?如果能被她看出破綻,那么多年的情場操練,豈不是白混了?
“我是說那個穿水粉裙子的女人……”安霞刻意誘敵深入。
我面無表情,繼續(xù)裝呆:“有么,有這樣的女人么?”
一絲驚喜和欣慰,直脫脫從安霞眼里跳出來,而后,她揚起肥白的胳膊,撲過來摟抱我。我假裝興奮地迎合,卻在被她摟住的瞬間,突然有了莫名的窒息。
旁敲側(cè)擊,迂回襲擊,結(jié)婚兩年了,安霞的馭夫小把戲還停留在小學階段。這份單純,曾讓見慣風月的我有著別樣驚喜。卻沒想到,只是兩年,厭倦了山珍海味的胃口,在白菜豆腐的清淡中沉溺久了,一樣生出了疲憊和無奈。
一場潦草的歡愛過后,安霞沉甸甸睡了過去。躺在她身邊,看著從窗子里擠進來的那一地月光白,那種黏黏糯糯的悵惘,又悄無聲息地潛伏回來了。
被生活毀掉的天仙妹妹
三年前,我在好友的婚禮上認識了安霞。那時她大學還沒畢業(yè),梳著高高的馬尾辮,穿著煙粉的過膝裙,天真爛漫,又萌又嫩,仙女一樣秒殺了在場的所有男人。
彼時,我已經(jīng)滿三十歲,領略過的女人不計其數(shù),一身浪子風塵,早就忘記了愛為何物。本以為這輩子就這樣醉生夢死了,可是,突然出現(xiàn)的安霞,好像一記耀眼閃電,一下子擊中了我那沉溺欲海無法自救的老心臟。
我著了魔一樣追求她。熟悉的朋友笑我想要啃嫩草嘗鮮兒,我搪塞地笑笑,轉(zhuǎn)身繼續(xù)給安霞寫電郵。
沒有人知道一個浪子想要從良的迫切和認真,更不會有人懂得,安霞在我眼中,不僅是一段婉約愛情的女主,更是從此將我?guī)肭灏缀唵?、長相廝守的家常幸福的象征。因為她,我第一次對婚姻充滿向往。
王菲的歌唱得多好——等到所有風景都看透,我會陪你看細水長流。情天恨海里輾轉(zhuǎn)而過,現(xiàn)在的我,渴望的不就是有這么一個值得手挽手一起看細水長流的人么?
對于我的追求,安霞剛開始頗為猶疑。婚禮上的新郎是她表哥,從他那里,她了解了我復雜的過往情史。對于情竇初開的女孩兒來說,我這樣的情場老江湖就像一個甜蜜陷阱,既讓人心生忐忑,又有點欲罷不能。
好在,我有足夠的耐心。一周兩封電郵,自動屏蔽以前殘存的所有曖昧關系,不定時的,還會用砂鍋小火慢燉銀耳蓮子羹送到她宿舍,請她的舍友集體品評我的廚藝。
老辣的熟女對這些套路或許無動于衷,但安霞這種戀愛史清白如紙的女孩怎么可以抵擋?
半年后,她終于將纖細的小手放到我的掌心中。一年后,我們舉行了盛大婚禮。為了彰顯隆重和圣潔,我特意找了一個教堂同她舉行西式婚禮。面對神父,當我說出“我要娶你、愛你、保護你,無論貧窮富足、無論環(huán)境好壞、無論生病健康,我都是你忠實的丈夫?!卑蚕紵釡I盈眶,我亦熱淚盈眶。
美麗的公主和滄桑的王子終于有了童話的結(jié)局,接下來,我要開始自己的新生了。
婚后第一年,一切都是夢想的樣子。初為人婦的安霞依然保有少女的天真和幼齒,每天下班回來,我們總會連體人一樣黏在一起,一起上網(wǎng)打游戲,一起躺在沙發(fā)上看韓劇,一起擠在浴室里洗澡沖涼,一起坐在陽臺上看星星。
安霞的浪漫純真將我重新帶回了無憂無慮的少年時代。在那里,天空是瓦藍的,生活是明凈的,兩性關系單純而又充滿熱情。
更讓我樂此不疲的,是充當安霞的性愛導師。遇到我時,安霞還是處女,在性愛領域,她就像一頭莽撞又生澀的小獸,經(jīng)常手忙腳亂手足無措。這樣的表現(xiàn)幾乎讓我無法自持,見慣了床技老到的熟女,一個萌妹子帶來的吸引力,絕對是致命的。
我手把手帶她入門,初始的新鮮過后,安霞的固執(zhí)和傳統(tǒng)又讓人哭笑不得。太過色情的行為,她一概堅決抵制,到了后來,即便嘗試個新鮮姿勢,我都得軟磨硬泡半天。娶了安霞,我終于知道,有些女人確實是天生的貞潔烈女。
這個發(fā)現(xiàn)讓我欣慰又有點惆悵,在我的內(nèi)心,最中意的老婆款式,應該是床上的欲女床下的圣女。安霞如此表里如一,是不是應該算這場完美婚姻中的小小缺憾?
好在,床幃之事只在生活中占了很小比重?;楹笠荒?,安霞生下兒子,我們的二人世界向三口之家正式轉(zhuǎn)型。
安霞比婚前胖了二十斤,飄飄欲仙的軟妹子變成了渾身散發(fā)奶香味兒的臃腫女,每看到她散亂著頭發(fā)抱著兒子跑來跑去的樣子,我都有一種說不出的恍然。
現(xiàn)實真TM無厘頭,短短兩年,一個女人竟然就這樣面目全非了。
誰能收服浪子心頭的獸
我開始晚歸,加班的借口也多了起來。其實我沒有任何外心,我真的只是不想那么早回家。
但是,自從林悅成為我的同事,這種晚歸的性質(zhì)就有點不一樣了。
生活巧合得比電視劇還要狗血,街角邂逅三天后,新任部門經(jīng)理上任??吹剿乃查g,我完全驚住了。雖然林悅換下了那條水粉裙子,飄揚的長發(fā)也挽成了低低的髻,可藏在骨頭縫里的嫵媚和風情還是滴滴答答地滲出來。
是誰說過,氣場相同的人早晚都會臭味相投。又是誰說過,懷揣絕技的人怎么可能永遠隱姓埋名。和安霞結(jié)婚兩年,我溝女的身段和技藝蟄伏了兩年。曾經(jīng)我以為這些東西就像深埋地下的寶藏,永遠不能重見天日了。可是,當林悅在一個加班的夜晚,扭著活色生香的小蠻腰跌到我懷里時,一切都不同了。
我就像一只在黑夜里閉關太久的飛蛾,迫不及待地撲奔了林悅亮起的那點燭火。當然,這樣的義無反顧,還因為有個篤定的承諾——我們只要身體歡悅。
林悅是有老公的人,只不過她的男人現(xiàn)在國外,說得好聽一點,我是這個女人短期的床伴而已。
而這,不也正好合了我的心意么?我要的不就是一段不會妨礙婚姻生活的帶著偷情刺激的感官娛樂嗎?
既然只是娛樂,安全便是第一要務。為了蒙蔽安霞,我又開始刻意披掛上二十四孝老公的LOGO。除了偶爾幽會,盡量準點回家,每到節(jié)日,鮮花搭配甜言蜜語輪番上陣。我自認所有表面功夫都已到位,卻疏忽了女人那可怕的直覺。
到我察覺到安霞的沉默和清瘦,一切都已無法遮蓋。
安霞決然提出離婚,說實話,有那么一個瞬間,我真想答應她。遇到林悅之后,我前所未有地看清了自己的本質(zhì),天下有藥可醫(yī)的永遠都是偽浪子,像我這種渣男,無論怎樣洗心革面,遇到誘惑,還是會被心頭的怪獸打敗。
如果真的離婚,這輩子我將永不再婚。
但是,這婚,真的能離么?已經(jīng)蹣跚學步的兒子,看到多日不見的我,咿咿呀呀撲過來,他抬起頭,用軟軟的小手撥弄我的臉頰。澄明的艷陽下,我的眼淚嘩地一下下來了。
那一刻,我恨死了藏在骨頭里的那頭欲望的野獸。
我和安霞進行了極為艱難的談判,最后還要感謝她骨子里那種從一而終的傳統(tǒng)。她最終原諒了我,前提是我們要立定契約,若再有出軌行為,房子、車子、兒子,還有家中的全部存款,都將屬于安霞和兒子。
我毫不猶豫簽下了名字。
所有人都以為我是在為自己的懺悔埋單,真相卻是,無法自控的我,是在刻意將自己逼到角落里,若一無所有的恐懼能讓我在未來的誘惑面前懸崖勒馬,這也算一種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