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本不該在此時命絕,但既已來了,我最多也只能再給你五天時間?!?/p>
大戰(zhàn)告捷已經(jīng)三日,宋揚在殘骸中也找了三日,但只尋回林寰的殘甲。當(dāng)患難與共的人就只剩這一件殘甲時,他終于泣不成聲。
從朝中回來后,他獨自在林寰房里待了三日,出來時已經(jīng)形同枯槁。
眾人道,將軍是太過思念死去的副將。他反駁:“阿寰只是走失了!我去尋她!”
但那也只是自欺欺人,發(fā)現(xiàn)戰(zhàn)甲時,他的心就死了。
再回來時,他身旁跟了一個叫做阿垠的少女,衣衫襤褸卻又笑若暖陽。一口一個哥哥地叫著他,與林寰幼時一般愛撒嬌,卻又討人歡喜。他也真如待妹妹那般,事事都無微不至。
她說餓了,他便吩咐廚房準備飯菜,她說一個人吃太孤單,他便陪著她一起吃,她說想要洗澡,他這才想起自己也是一身污穢,便叫人多燒了幾桶熱水。
府中的下人已經(jīng)很久沒見他這樣開心了,夸她比副將生前還討喜,她聽后只是笑笑。
夜間,她想要住林寰的屋子,撒嬌賣乖求了宋揚許久他也不同意,直到她快要哭了:“求求你,今晚一過我就搬出來……”
她終于如愿住進林寰生前的屋子,林寰的戰(zhàn)甲,此時已被修補好了放在桌上,她對著它坐了許久,直到夜深,才像是摯友那般,對它道了一句晚安。
某日,她興起,神神秘秘地將宋揚拉到園子里,說要給他一份禮物。
宋揚很是好奇她要做什么,她卻一溜煙跑回房去。一番準備之后才知道,原這小丫頭是想給他唱戲。
阿垠曾對他說過,她五歲被賣進戲班,一年前因戰(zhàn)亂和班主走散了才流落街頭。這也是他收留阿垠的理由,她的身世性格都和林寰太像。
只見阿垠一身銀甲,英姿颯颯,一時晃神,又想起林寰銀槍鐵馬,陪他征戰(zhàn)四方的模樣。此時阿垠已經(jīng)開了嗓,唱的竟是林寰最愛演的穆桂英掛帥。
他勃然大怒——他可以縱容她、寵溺她,唯獨不能容她妄想取代林寰。
于是上前就扇了她一記耳光。
她的面頰頓時腫起,但她強忍著淚,口中接著唱道:“有生之日當(dāng)盡責(zé),寸土怎能屬他人……”
那一晚,宋揚借酒澆愁,半醉半醒時竟見到林寰來向他辭別。
她還是紅衣銀甲的模樣,只是眼里多了一股愁波。他看見她的口型,卻聽不清說的是什么,想靠近,夢卻醒了。
次日他去尋阿垠,想要為昨夜之事道歉,可翻遍了將軍府夜沒見到她,甚至沒有找到她存在過的痕跡。
是啊,她也是棄兒,來的時候只有一身破衣,只是她氣他,連那件破衣也一并帶走了。
他又憶起阿垠唱給他的戲詞:“有生之日當(dāng)盡責(zé),寸土怎能屬他人……”
恍然大悟,沒了阿寰,沒了妹妹,卻還是有很多人需要他。她們一直以來想告訴他的,大概就是如此吧!
忘川河畔,阿垠緩步走來,樣貌漸漸變換。
“心愿都了了嗎?”
她笑著接過那碗候了她五日的湯。
橘文泠點評:一句“寸土怎能屬他人”蕩氣回腸!好個鐵骨柔腸的故事,他們心中有國有家有蒼生有彼此,縱使陰陽相隔,也還有一同惦念,能夠共同為之努力的事,斯人雖去,忠骨長存。至于愛情,我只想說:非是不言多情事,多情自在不言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