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民族的核心價值,在這個民族的古老傳說里。一種精神的深根固蒂長生久視之道,在無名之樸朗朗上口的故事里。
莊子在《達生》篇里,講了一個木匠的故事:魯國木匠梓慶削木做懸掛鐘鼓的架子兩側的柱子,上面雕飾著猛獸。他做成的柱子,看見的人都驚訝不已,以為鬼斧神工。魯侯召見梓慶,想知道他有些什么法術。梓慶對魯侯說,我接到活后,齋戒七天,忘了利益,忘了名聲,忘了自己。當人心純粹了,就達到了“以天和天”的狀態(tài),這時很容易把木匠的天賦本真與樹木自然的天賦本真結合在一起了。
梓慶木匠的精神,可以說是中國人根性基因??上?,這樣的精神遠去了。
近300年來,“人定勝天”的思想一直左右著人類的進程。尤其是在中國這樣后發(fā)國家,吃飯難題,巨大的政治經濟困難,落后就要挨打的慘境,讓我們更是義無反顧地掉進了“人定勝天”的陷阱。以至于30多年的經濟高速增長,我們催生了發(fā)財致富的強烈欲望,結果是藍天在減少,霧霾在脅迫,甚至于我們都沒有多少放心的東西可吃了。最讓我們難堪和倍感沉重的,是美國NASS拍攝的地球生態(tài)地圖。我們意念中苦寒的外蒙古、人煙稀少的西伯利亞都是郁郁蔥蔥,而中華大地許多地方呈現一片枯黃。
一片枯黃,是地下水系資源與土墑,遭受到了巨大的破壞,地表烘化的結果。那實際上是欲望的燒烤,使人們心靈結成了僵硬的板結。
沒有心底純壞的企業(yè)家,他們只是不知道如何既賺錢,又能積德。在如火如荼做大做強的慣性力量中,你要跟別人競爭活下去,不得不人云亦云,為發(fā)展而傷害這片土地的生態(tài)。有些人企業(yè)財富有了規(guī)模以后,發(fā)愿捐款修復生態(tài),但很少有人把對生態(tài)環(huán)境的敬畏,作為企業(yè)發(fā)展的初發(fā)心。
我去年兩次拜訪了我國臺灣企業(yè)半畝塘。與半畝塘的創(chuàng)始人江文淵深度交流后,感慨萬千。這是一個在初發(fā)心上特別純粹的企業(yè)家,他放下名利欲望,站在300年、500年的跨度上,選擇對的事。他深諳“以天和天”的法力,選擇了“天人共好”的核心價值:開發(fā)一塊地,就要幾倍地歸還土地綠色。
江文淵創(chuàng)業(yè)時發(fā)現,僅僅是作為建筑設計公司,要在建筑中注入“天人共好”的理念,與開發(fā)商討價還價是沒法做成的。而凡不合他的理念的,他就不接單。為了活下去,他不得不從頭到尾做房地產的一體開發(fā)。拿地、設計、建筑、銷售、不動產物業(yè)管理,他不借外力全是自己來。因為在每個環(huán)節(jié),只要不是他的團隊全面控制,“天人共好”的理念就可能有名無實,真可謂差之毫厘謬之千里。
與時下浮躁“大、快、巧”的發(fā)展不一樣,江文淵不求快而求慢,不求大而是求精,不求巧而是求拙。這種方式曾使他們舉步維艱,甚至連工資都發(fā)不出去。江文淵恪守“治人事天莫若嗇”的信念,一直堅持下來。臺中菩薩寺、優(yōu)人神鼓山、耕讀村、若山公寓等幾個項目下來,公司有了生機,而江文淵依然把2014年定為“一嗇到底年”。
江文淵有著生命意識的覺醒。他定位自己是在做教育,每個項目運作都是生命教育的過程。因而他堅持用自己的生命撞醒年輕人的生命。第一,他會與公司同仁厘定以天和天的運作目標,第二,他們會定義所有環(huán)節(jié)的工作標準。一般老板做到這個部分已是出類拔萃了,他還要堅持做第三步:那些新的、難做的環(huán)節(jié),都要深入一線現場做出不可挑剔的樣本來。正是這樣義無反顧的勇猛精進,帶動出一批勇猛精進的半畝塘人。
我問:“眾人察察,我獨悶悶”。您是如何守得住自己的?
江文淵說:我是終身想要貢獻的人。很快賺很多錢,沒有辦法長遠的。生命太有限了,我不能去做荒年頭的事。我愿意造些種子,種些樹,一顆一顆長。坐半天沒人看見,沒關系;影響幾百年,這是我想做的。我的生命意義是活在當下,在路上的人,為天地道義,我這一生都在追尋,在路上走。
我問:你的團隊中醒著的和沒醒的都有,你如何帶領他們走在康莊大道上?
他說:你先把能量飽滿起來。你只要安靜、收嗇,就能把自己做到飽滿。飽滿了人就開始改變。宇宙的道理就是這樣,中心點逐漸改變周邊的世界,包括每個人的中心點。先讓自己飽滿起來,再往外發(fā)散,到團隊,到客戶。讓他知道脈,你就很省力,你若做起來非常用力那是不嗇,沒有收斂,會跌到半死,后面很累。所以,我天天反省,有沒有足夠嗇?哪里還可更嗇一點?學佛沒用看成佛,學道無用看行道。佛門道門就是笨,一個道理干到底,一嗇到底!
梓慶木匠和江文淵,都代表了中華民族彌足珍貴的善知識。他們向我們展示了:原來做生意可以這樣美好!原來做生意可以改變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