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北極》是一篇描寫悲傷愛情的出色短篇。作者用詞質樸簡練,沒有嘩眾取寵的辭藻或者夸張的鋪陳,卻為讀者展現(xiàn)了一段震撼人心的愛情故事。小說的故事情節(jié)設計尤為出色,跌宕起伏而引人入勝。小說描寫了一段青澀的愛情故事,主人公是未成年的學生,作者并沒有以成年人的角度來審視這段情感,因此,通篇沒有發(fā)現(xiàn)說教式的口吻或者指責式的語言。但小說無疑傳達了一種規(guī)訓和勸誡,尤其是對那些感情懵懂的青春少年,更要珍惜愛情,珍惜眼前人,因為愛情一旦錯過了,就很難失而復得。小說最出色的地方就是其對敘事的把握。小說以平靜的語調,在短小的篇幅內展現(xiàn)了一副感人肺腑的愛情畫卷,足見其嫻熟的敘事技巧。本文從敘事學的角度出發(fā),從敘事視角、敘事結構、現(xiàn)代主義手法的運用三方面淺析小說的藝術魅力。
一、第一人稱有限視角
敘事視角即小說中采用的視角,即“誰在看”的問題。而敘事者則指小說中講故事的人,即“誰在說”的問題。[1]通常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敘事視角一般以第一和第三人稱為主,不同的視角形成的敘事效果有很大的不同。在小說《赤道·北極》中,敘事者是“我”,而小說的視角則是第一人稱視角。同時,作者對視角采取一定限制,沒有采用全知視角。
首先,第一人稱的敘事視角帶給讀者的閱讀體驗如同親眼見證事件的發(fā)生、發(fā)展,直觀而逼真。小說中,敘述者以第一人稱視角來展現(xiàn)自己親身經歷或者聽說過的事件。“我”出現(xiàn)在故事情節(jié)中,親自參與,見證事件發(fā)生、發(fā)展直至結局的全部過程,這種手法能夠在相當程度上增加故事的可信度,并在感情上吸引讀者,征服讀者。對于創(chuàng)作者自身而言,第一人稱的運用則方便他投入創(chuàng)作,抒發(fā)情感。相較與其他人稱,第一人稱是最直接地定位,因此,作者的情感、情緒可更直接的表達。如鄭蔚藍將遇到“我”歸結為她命好時,“我”卻有種被耍了而不耐煩的感覺。到站下車后,“我”停下腳步,內心思緒翻騰,“什么命好?是啊,不是所有的人都這么幸運的。至少滕小露就十分不幸”。由鄭蔚藍的話“我”聯(lián)想到了滕小露,說明滕小露在“我”心中占有重要地位,只是“我”不肯承認而已。于是“我”開始反思,“我到底在做什么呢?我為什么要毫無意義的送一個終究會陌生的女孩子回家?”其潛臺詞則是“我”應該回到“我”熟悉的女孩兒——滕小露的身邊,而且是馬上行動!第一人稱帶來了心理描寫的便利,不必轉嫁其他渠道,便可窺探敘事者“我”的隱秘內心。這樣的感情描寫更具激情,更有說服力。對于讀者而言,受到的沖擊力也更強烈。
其次,小說采用有限視角而非全知視角,使讀者獲取信息變得有限,待事實解開真相后讀者則會有恍然大悟的感覺。有限視角與全知視覺不同的關鍵就在于視覺的范圍。全知視覺是作者對故事的所有情節(jié)都全部知曉,沒有死角。而有限視角則不同,“我”雖然全程參與了故事的發(fā)展,卻對故事的情節(jié)只在有限的范圍內能夠認知。這樣的寫作手法為故事情節(jié)預留了懸疑的空間,抓住了讀者獵奇的心態(tài),從而增加了文章的閱讀性。文中“我”與滕小露以憂郁癥為借口休學期間形影不離,卻沒能發(fā)現(xiàn)她對我的感情;“我”恢復學業(yè)后,對滕小露的蹤跡一無所知;當滕小露變化身份重新出現(xiàn)在“我”面前時,“我”依舊渾然不知;甚至滕小露再次從“我”視野里消失的原因,也是后來才從別人那里聽說的。由此可見,“我”雖然全程參與,但所知的范圍實在少得可憐。讀者閱讀小說時,被迫跟隨敘事者“我”的描述來分析劇情的走向,并根據事件的發(fā)展來不斷地修正自己的預測。由此帶來的結果是讀者一直被蒙在鼓里,直到小說結尾一切明了了,鄭蔚藍與滕小露是同一人的不爭事實擺在面前,讀者才從迷宮中繞出,一切也已釋然。
二、獨立情節(jié)交替回環(huán)的敘事結構
敘事結構即文本的組織方式,馬丁在其敘事學理論中做了如下闡述:“情節(jié)分析是敘事理論的比較解剖學,它向我們展示了相似的故事所共有的結構特征。”[2]在小說《赤道·北極》中,情節(jié)設置以滕小露和鄭蔚藍兩人為兩條線索,而文本的組織形式則采用了涉及二人的獨立情節(jié)交替出現(xiàn)的方式。這種方式的最突出特點是意緊形散。
首先,從形式上看,小說采用獨立情節(jié)交替回環(huán)的敘事結構。小說中,與“我”的感情發(fā)生交集的是兩個女孩兒,即滕小露和鄭蔚藍。而敘事中,“我”與二人的感情糾葛作為獨立情節(jié)分別成節(jié),并以“北極”展開“我”與滕小露的情感,而“赤道”則敘述“我”與鄭蔚藍的故事。如此一來,小說外在表現(xiàn)形式形成獨立的段落整合式結構。相對于傳統(tǒng)的敘事結構方式,小說采用的這種形式比較松散、自由。它脫離了傳統(tǒng)結構的完整模式,不用顧慮到段落結構之間的銜接問題,以相對自由的模式獨立完成每一部分的創(chuàng)作。這樣的結構在局部看是獨立的,但從整篇文章看又是獨立的統(tǒng)一。
其次,從內容上來看,這種結構雖然形式上趨于松散,但帶來的實際效果是令故事情節(jié)環(huán)環(huán)緊扣、懸念迭起,形雖散而神聚。第一段“赤道”的內容向讀者交代了“我”和滕小露若有似無的戀情,并在結束的時候成功地設置了第一個懸念——滕小露在我復學后失蹤了。第二段“北極”的內容向讀者展開了“我”和鄭蔚藍的一段嶄新的感情。在滕小露失蹤兩年后,“我”在地鐵站巧遇了鄭蔚藍。對于鄭蔚藍,作者更是吝于介紹她的信息,甚至沒有交代她的來歷,這帶來了又一個懸念的產生。當“我”準備好一切迎向這段新感情的時候,卻被她拋棄了。緊接著故事情節(jié)再回到“赤道”,“我”在重溫滕小露的生活軌跡時,意外地遇到了鄭蔚藍,至此真正揭開了所有的懸疑,滕小露和鄭蔚藍居然是同一個人。這種情節(jié)上懸疑疊加、環(huán)環(huán)相扣的方式,緊緊吸引住讀者,增加了小說的趣味性和可讀性。
三、現(xiàn)代主義手法的運用
在小說創(chuàng)作中,寫作手法的運用是烘托主題的關鍵?!冻嗟馈け睒O》中自覺地運用了現(xiàn)代主義文學藝術創(chuàng)作手法,尤其是象征和反喻的運用。恰當的寫作手法令主題更加突出,不僅幫助讀者消化,理解文本的內涵,而且可以揭開作者想通過作品進一步向讀者傳達的感情或態(tài)度。
首先,小說中運用了象征的手法。象征是古往今來文學作品中經常出現(xiàn)的手法,“象征不僅是傳達深邃難言人生體驗的有效方式,也是一把打開生命奧秘之門的鑰匙”[3]。在愛情中只有兩種角色,那就是施愛者和被愛者。作者在小說中通過“我”的身份,分別為此二者賦予了具體的象征對象。對于被愛者來說,“我”就是赤道?!拔摇备冻龅南鄬^少,甚至不必付出也仍能享受著來自別人的愛。因此“我”總是能夠感受到溫暖和舒服,沉浸在施愛者用痛苦和淚水為其換得的安逸中。而對于施愛者,作者為其賦予的象征對象為北極。眾所周知,北極是陰暗與寒冷的代名詞,這像極了施愛者本身遭受的境遇。她默默付出,陪伴在“我”左右,可是付出的情感得不到相應的回應,反而遭到被愛者的輕視甚至拒絕。對于她們來說,這簡直就像被扔在寒冷的北極,遭受嚴寒的酷刑。
其次,小說運用了反喻的手法。小說中,作者把被愛者比作赤道,施愛者比作北極。對于赤道和北極,任何年齡層的讀者都有明確的認知。赤道是地球上最炎熱的地方,而北極剛好相反,是地球上的極寒之地。但小說中“我”卻出乎意料地表達了與這個常識相反的認同:“對于那個被愛的人,他永遠都是赤道,等著北極來溫暖。那么請給赤道一個北極。就是這樣寒冷的北極,不懼粉身碎骨來溫暖赤道。”作者在此運用了反喻的手法,由寒冷的赤道來溫暖炎熱的北極,這看似不合邏輯的渴望,正表達了“我”為滕小露這種對于愛情認真執(zhí)著、不懼粉身碎骨的精神徹底折服。而滕小露先后以兩種身份面對“我”,卻表現(xiàn)出同樣的愛意?,F(xiàn)在的她已經被這種愛折磨垮掉了,她被兩種身份的壓抑和“我”的質疑壓倒?,F(xiàn)在的“我”則充滿悔恨和遺憾,只能渴望這樣的北極能夠再次溫暖赤道。在“姑娘玩命地追你”時,身為局中人的“我”沒有“偷著樂”,甚至表現(xiàn)出明顯的反感,這直接導致了情感的失敗。這是懵懂的代價,當“我”發(fā)出珍惜身邊人的哀嘆時,歉疚將持續(xù)到永遠。
綜上所述,在短篇小說《赤道·北極》中,作者以簡練的語言,高超的寫作技巧,為我們呈現(xiàn)了一篇感人的愛情悲劇故事。小說情節(jié)設計充滿懸念,在敘事中對現(xiàn)代主義手法的運用使敘事效果得到了更好的提升。小說向讀者展現(xiàn)了一段凄美、曲折的愛情故事,并借敘述者之口贊美了少年時期的懵懂、青澀愛情的美妙。同時,小說也傳達出對青年人的告誡,提醒他們不要等到失去的時候才懂得珍惜擁有。
[參考文獻]
[1] [法]熱奈特.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2] [美]華萊士·馬丁.當代敘事學[M].伍曉明,譯.北京:北京大學出版社,2005.
[3] 李定清.象征:一把打開生命奧秘之門的鑰匙——從易卜生戲劇的象征手法切入[J].外國文學研究,2007(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