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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家的婚事》:對世俗婚姻文化的批判

        2014-04-29 00:00:00張亞婷
        短篇小說(原創(chuàng)版) 2014年6期

        徐仁河創(chuàng)作的《我家的婚事》是一篇短篇小說。在短小的篇幅中,作者以細膩的筆觸刻畫了農(nóng)村一個家族里的四人在婚戀上遭遇的悲劇。小說共分四節(jié),每一節(jié)都是一個獨立的故事,分別講述了關于大姨家的表哥、二舅、三姨、小舅的婚戀故事。其中前三個人物,他們?nèi)跃幼∞r(nóng)村或鄉(xiāng)鎮(zhèn)上,他們與農(nóng)民的聯(lián)系十分緊密。只有小舅算是徹底脫離了農(nóng)村,他從大學讀書起就一直在城市中生活,而畢業(yè)后他也選擇了留在城市工作。各故事之間又有著內(nèi)部的聯(lián)系,因他們之間的血緣聯(lián)系,各故事之間產(chǎn)生了串聯(lián),彼此之間相互影響。將獨立故事串聯(lián)成篇的線索是“婚事”,小說自始至終都是在講述婚戀中的悲劇。小說通過對悲劇的呈現(xiàn),引發(fā)讀者對悲劇成因的思考。對四人的悲劇綜合起來考量,就會發(fā)現(xiàn)其背后的線索,那就是無法擺脫的農(nóng)村或農(nóng)村背景。作者所展示的農(nóng)村是城鄉(xiāng)二元化對立中的農(nóng)村,這樣的農(nóng)村一個突出的特點就是經(jīng)濟上的貧困,與此對應的是文化上的落后。大姨家的表哥、二舅、三姨都是農(nóng)村落后的婚俗文化的犧牲品,而小舅的命運與此類似,他被婚戀風俗中的“門當戶對”思想擊倒。本文從敘事視角、敘事線索、敘事結構三方面淺析小說的敘事藝術。

        一、敘事視角

        所謂敘事視角,即作者在小說中設定的敘述者是誰,“他”通過何種角度來講述故事。視角有第一人稱、第二人稱和第三人稱的區(qū)別,即“我”“你”“他”三種。第二人稱視角在文學作品中很少見,通常只是在作品中的某部分或段落出現(xiàn),起到視角變換及強化敘事的目的,如厄普代克的《兔子跑吧》,就有部分段落應用第二人稱視角,達到使讀者身臨其境的閱讀效果。《我家的婚事》則采用了第一人稱和第三人稱兩種視角,其中第三人稱視角為敘述的主視角,而第一人稱視角則作為輔助,以減少單一視角的單調。

        首先,根據(jù)法國結構主義批評家熱奈特的理論,小說《我家的婚事》應歸為第三人稱零度聚焦視角。[1]這種視角我們通常稱為“上帝視角”,它具有極大的靈活性。作者既可以冷眼旁觀,將事實交代清楚,也可以深入角色內(nèi)心,與讀者分享角色情感豐富的內(nèi)心世界。如在交代關于小舅的故事時,敘事者仿佛就站在二人身邊。小舅對學姐十分感激,“你比我親姐還好”,而學姐則忸怩著“我比你小咧”。萬能的敘述者將小舅的木訥和學姐的羞澀描摹得淋漓盡致。在小舅送畢業(yè)的學姐回家的橋段時,學姐的高干父親的丑陋形象盡顯。他以高高在上的姿態(tài),面對進門的女兒,首先就是盤問拒絕他派車去接的原因。接下來看到了“負重擠進門廳、滿臉汗泥的”小舅,原因不問自明。高干先是“一怔”,接著“斜眼瞥到小舅腳上洗得唰白的解放鞋,更是深深的不滿”。高干腐朽的內(nèi)心完全暴露在讀者的面前,視角靈活帶來的便利盡顯無遺。

        其次,作者在敘事時采用視角變換的手法,避免了單一視角帶來的敘事單調性。這種變換主要是從第三人稱轉化為第一人稱視角,同時由全知視角變?yōu)橄拗埔暯?。如三姨要找一個文化人,她的苦等終于盼來了曙光,這里作者用“我三姨憧憬中的白馬王子真的一身鎧甲,身披五彩祥云來了”來引出三姨與高中肄業(yè)生的故事。顯然,敘述者變成了第一人稱“我”,而之后這一整段描寫都采用第一人稱視角。“我”看到三姨和心上人在一起時如沐春風的樣子,“覺得我的小姨也是很美的”。視角的轉換使敘事者從故事的外部走進故事里,以見證人的身份講述主人公三姨的故事,三姨的形象也因此更加親切動人。再如,三姨終于出嫁了,族中的長輩都很高興,而作為晚輩的“我”卻不這么認為。此時的敘述者“我”揣摩著三姨的心態(tài),“以前還有個夢想支撐她,如今現(xiàn)實里她被親人當做包袱甩了,她心中的憂愁說不定會更加濃郁”。此時的視角是第一人稱,因為“我”并不知道三姨的內(nèi)心想法如何,只能通過自己猜測,所以視角由全知變成受限。這一轉換的好處是,無法確切得知三姨的想法,但敘述者給出的信息則大致可靠,敘述者追加的這句話:“有的人活在現(xiàn)實里,有的人沉浸于夢想,小姨是后者”,可以進一步支持他的判斷。由此可見,視角的靈活轉換增加了文本的多義性。

        二、敘事線索

        小說中貫穿四個獨立故事的線索有兩條,一條是明線,即“婚事”;一條是暗線,即隱藏在婚事背后的腐朽思想。兩條線相輔相成,引領讀者觀察悲劇,并反思悲劇的成因。

        首先,“婚事”作為明線主導著小說的敘事發(fā)展。“婚事”包括戀愛、結婚,是人生的重要發(fā)展階段。而小說中的“婚事”更是與一個人的生存、發(fā)展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小說中四個獨立的故事都以這條線索串接。如關于二舅的故事,小說講述了二舅從意氣風發(fā)的小木匠到已經(jīng)出現(xiàn)白胡子茬的中年人,他和他的行當隨著時代的發(fā)展都日薄西山。二舅年輕時,木匠這個行當在當?shù)厝说难壑惺鞘炙嚾酥小白钍茏鹬亍钡?。而且二舅本身又是技藝專精的那伙人,他“做大木,可以將一根主梁刨得渾圓通達、光鮮锃亮,無用刷漆。他做小木,能夠將雕花大床打磨得象牙床一般剔透雅致”。為了娶妻,二舅開始動手改善自己家的居住條件。但二舅花兩年時間將家里的棚屋變成了明亮寬敞的瓦房后,心儀的女子也已成為人婦。媒人又給介紹了一家,結果姑娘嫌棄家里沒有家具。二舅馬不停蹄地趕制家具,待到他做好了家具,姑娘又嫁人了。二舅在不停地改善家庭環(huán)境的同時,時代也在變遷。村里人結婚用的新房都選“鋼筋混凝土結構的洋樓”了,瓦房成了土里土氣的代名詞,而家具也沒人打了,都是“直接上城里的家具店拉就是”。不僅二舅變得不再年輕,連他從事的行當也日漸衰微。二舅為了婚事,蹉跎了許多青春年華。令人無奈的是他一貧如洗的超低起點,任他怎樣掙扎,還是沒有辦法追趕時代前進的腳步。

        其次,隱藏在婚事悲劇后的腐朽思想是小說中的暗線。在腐朽思想的指導下,人產(chǎn)生了錯誤的判斷和行動,是導致悲劇發(fā)生的直接的原因。我國封建制度延續(xù)了兩千多年,封建社會的意識形態(tài),特別是封建家長制的流毒和影響還是根深蒂固的。[2]如小說中大姨家的表哥的婚事就上演了一出悲劇,而這悲劇的導演和演員就是大姨,她是典型的封建家長。小說中表哥的婚事這一節(jié)與其他幾節(jié)的題目明顯不同,其他小節(jié)的都是以婚事的當事人——二舅、三姨、小舅命名,唯獨這一節(jié)以“大姨”命名,其用意不言自明。大姨深受封建思想流毒的殘害,在她的思想中,兒子的婚事必須要聽她的。而她要找的則必須是“吃公家飯”、捧鐵飯碗的。就算和兒子根本不般配的“女鄭屠”,只因其食品站的工作,也成為大姨眼中的香餑餑。她要找的好像不是一個兒媳婦,而是在找一份安穩(wěn)的工作。她的封建家長思想扭曲了心靈,也間接導致了悲劇的發(fā)生。表哥和梅姐是自由戀愛,他們的地下戀情被大姨發(fā)現(xiàn)后,她竟成天盯著表哥,直至逮到了表哥和戀人的偷情。由此做法可以看到大姨心理的扭曲。而在梅姐死后,表哥落下了“桃花癲”的毛病,大姨也降低了表哥的擇偶標準,甚至有點破相的甚至是瘸腿的姑娘,她都不嫌棄了。大姨最后落得了瘋癲,也是意料之中的事了。

        三、敘事結構

        敘事結構在西方批評傳統(tǒng)中的文學術語是“情節(jié)”(plot ),而在結構主義敘述學那里,則指“故事所共有的結構特征”[3]。我們此處分析的敘事結構指后者,也就是敘事的客觀形式,或者說小說的文本組織形式。小說分成四個獨立的部分,每個故事均可獨立成篇,這種形式與薄伽丘的《十日談》形式相近。但《十日談》中故事完全獨立,結構更加趨于松散,而《我家的婚事》中各個故事之間相互關聯(lián),但各個故事之間沒有明顯的因果關系,所以仍是獨立的故事。在敘事向度上,依照血緣關系中的長幼順序,小說依次講述了大姨、二舅、三姨、小舅的故事。在這四人中,大姨受封建思想的毒害最深,表哥的悲劇由她一手造成。而二舅、三姨的封建思想則稍弱,但仍未完全擺脫影響。如三姨堅持要找一個文化人,在她的潛意識中,農(nóng)民都是只會干活的粗人,比文化人要低一個層次。四人中,只有小舅擺脫了封建思想的控制,但他沒法改變自己的貧窮出身和農(nóng)村背景,使他的婚戀倒在了“門當戶對”的封建婚姻觀之下。各故事表面上看起來松散,但實際上內(nèi)部聯(lián)系緊密。四個故事中的主人公之間的血緣關系將他們緊密地聯(lián)系在一起,也使各故事間的承接更加順暢。

        短篇小說《我家的婚事》可算是一幅農(nóng)村婚戀的風情畫,展示出農(nóng)村婚戀觀念的不斷發(fā)展,及至小說最后一個故事,已經(jīng)是農(nóng)村孩子在城市中的婚戀史了。小說中展現(xiàn)的婚戀悲劇可以說都是由落后的婚俗觀念一手造成的。小說展示悲劇的目的既是對落后觀念的批判,也是對當代人的警醒,從這個角度講,這部小說具有常讀常新的意義。

        [參考文獻]

        [1] [法]熱奈特.敘事話語·新敘事話語[M].北京:中國社會科學出版社,1996.

        [2] 丘少偉.試論封建家長制[J].蘭州學刊,1980(03).

        [3] 張輝.論敘事結構和敘述話語[J].南京大學學報(哲學人文社會科學版),1996(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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